舒念:“……?”“你说你是不是不懂规矩,”纪放端着家长姿态教育道,“你知不知道第二天回去,算是回门?搁古代那叫归宁,没丈夫陪着的那都算是不像话的。”“……”压根没往这方面想的舒念,有点后悔刚刚老实说,是要去外公家了。见舒念怔愣,纪放以为她被自己的这套说词征服了。于是撑着桌沿儿退开,舒舒服服靠进椅背里,看着舒念,懒懒说道:“再说了,在家人面前要装恩爱这一条,是我规定的?”挖坑人舒念:“…………”-吃完早饭,纪放陪着她往赵铎那儿去的路上,小姑娘兴致瞧着不高。虽然舒念平时脸上也不带什么表情,可是这会儿的情绪,却能让纪放明显感觉出,这种面无表情,和平时的面无表情是不同的。纪放也没多嘴问她。毕竟这是个连求婚都不告诉他原因的狠人。问了也白问。到了赵铎那儿,赵铎见陪着舒念回来的还有纪放,笑得鱼尾纹都神采飞扬。舒念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准备的,随随便便就叫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了礼物。虽说赵铎不缺,可到底还是开心的。舒念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跟着进屋。结果,本来话就不多的舒念,顺利成了两个男人谈话时杵在一边的吉祥物。一老一少相谈甚欢,完全没她什么事儿。仿佛一个进了茶馆,边喝茶边听相声的观众。小时候周阿姨常来家里玩儿,那会儿就念叨过纪放。叫他跟着一块儿来,这家伙就说“我才不去呢,小妹妹有什么好玩儿的?我要和男孩子玩儿”。那会儿就被周枳意取笑过,早晚有他后悔的时候。纪放本来就长了张招人喜欢的脸,要是还有意顺着你,就属于男女老少通吃的款。所以这会儿,舒念只能看着赵铎被纪放哄得服服帖帖。“嗳对了阿放,”赵铎拿过自己手机,“你们年轻人肯定玩微信吧?外公也有啊,要不我们加一个?过年的时候三个人拉个家庭群,可以抢红包啊。”纪放:“……”马上,他就能从大舅子到外公的微信都有了。所以他这个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何时才能取得全国性的胜利——加到合法妻子的微信。“好啊外公。”纪放弯着笑应下,摸出手机开始扫。并不是很想拉家庭群抢红包的舒念:“……”直到赵铎聊得口渴开始喝茶,舒念才终于逮到两人说话的空档,轻吸了一口气,赶紧开口,“外公。”“嗯?”赵铎和纪放聊得正投机,喝茶的空档听见外孙女叫自己,还有点恍惚。“……”舒念无奈地抿住唇角,直接问他,“外公,你现在能尽快做手术了吗?”既然已经和纪放结了婚,木已成舟,往后赵铎做手术,纪放早晚会知道,舒念也就没想刻意瞒着。赵铎一愣,杯子里的古丈毛尖打着旋儿转了一圈,他都没能喝下这口茶。刚和纪放聊天的那点兴奋劲儿也跟着悉数退了下去,视线在两个小孩儿脸上扫了一遍,杯底重重地搁到茶几台面上。淡绿色的茶汤溅出一点到他手背上,赵铎都没察觉。只是难得在外孙女面前沉着声音问:“谁告诉你的?”舒念眼睫半垂,抿了抿唇,有点不敢看他。这好像还是外公头一回,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是不是蒋治!”赵铎问她。见舒念还是抿着唇不说话,赵铎难受地往沙发里靠了靠,深吸了一口气,说:“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他。”全然没了昨天看着外孙女结婚时的欢喜感慰,赵铎一个良心从来不会痛的老年人,这会儿都觉得心脏有点吃不消。“你们两个孩子,”赵铎这回是真生气了,甚至抬手指了指舒念,“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就说,怎么突然之间就想着要结婚了呢。敢情是为了这个!这世上多少佳偶成怨侣,连起初相爱的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后。这俩小孩儿就为了这个,就结婚了?他没胃病都要被气出胃病来了。纪放也不是傻的,舒念和赵铎几句话一来一回,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就明白了。虽然还不知道赵铎到底要做什么手术。刚刚舒念在车上的那点低落情绪,也有了合理的解释。这会儿,看着小姑娘被她外公两句话说得,低着脑袋不声不响的委屈样,心里像被小猫爪子摁着似的不舒服。“不是的外公,”身体下意识地往舒念那儿侧了侧,把人挡在斜后方,纪放淡定开口,话音里还带着笃定的笑意,“是我喜欢念念,才想和她结婚的。”舒念:“…………?”纪放这话一说,舒念和赵铎倒是同时一愣。舒念迅速回神,不着痕迹地抬手,在肚子那儿轻轻放了放。纪放眼角余光瞥见了,心领神会,继续对着赵铎解释道:“念念是和我说过外公胃不好,要做手术的事情。我想着反正迟早也是要结婚的,就提议干脆早一点吧。也能让外公安心。”“再说了,”纪放笑说,“我妈也催得急,急着想让念念嫁过来,外公您又不是不知道。”看着外孙女婿如此真诚的表情,这般诚挚的语言,赵铎不信都信了六七分。之前纪放有多排斥被家里安排的这桩婚事,他不是不知道。“是这样的吗?”赵铎终于缓了口气,还带着两分不确定地问。纪放弯起唇角笑,桃花眼都笑得眼尾微弯,看着就像在说实话的样子。“外公,”又叫了赵铎一声,纪放稍稍偏头,看着还被赵铎说得委委屈屈(纪放认为)的舒念,伸手过去,轻轻握住舒念的指尖,捏了捏,声调都软了两分,“不信您问念念。”“……”舒念没想到,这人戏能做到这么足。量大料又多,比方便面的包装袋还丰盛。纪放伸手捏上来的时候,她都下意识慌了慌。身体一僵,手指更是顿住不敢乱动。耳朵尖尖完全是自然反应地一热。“嗯。”顿了几秒,舒念小声说。自己外孙女这些年到底是什么性格脾气,赵铎这个做外公的还是了解的。别说她压根不想和除了桑柠以外的人打交道,更别说还能乐意被人捏着手说话了。看着外孙女活像热恋中的害羞少女的样子,赵铎这回是真信了。“是外公不好外公不好,”赵铎赶紧变脸,嘻嘻哈哈对着舒念说,“念念别生外公气啊。”“念念不会的。”纪放笑眯眯,又捏了捏舒念的指尖,“是吧?”“……”舒念僵着身子咬咬牙,“嗯。”看着俩小孩儿感情这么好,赵铎好欣慰。他就知道纪放是个好孩子。他就知道他家外孙女,怎么可能不招人喜欢!既然事情已经说开,赵铎也就没什么好瞒的了。在舒念的紧迫盯人监督下,当着俩人的面摁了免提,打了电话,约好了手术的具体时间。纪放更是说,到时候陪着舒念提前去陪他。这回赵铎是更放心了。要真是假结婚,这外孙女婿能这么上心?-离开赵铎那儿,俩人坐上回家的车。司机升了中间的雾面隔挡,车里虽然飘着音乐,后排却没人说话,气氛就有点微妙的尴尬了。纪放稍稍偏头,垂睫看着舒念,没话找话道:“你千万别误会啊。就刚刚那个情况……”“嗯,我知道。”舒念截了他没出口的话,认真道,“谢谢你。”纪放有点别扭地咳了一声,一点不觉得自己是在嘴硬,“你知道就好。”又是一阵尴尬的静默后,舒念轻声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比如遇上了喜欢的人想提前离婚,”舒念偏头看他,“到时候把责任推我身上就行了。”纪放:“…………?”看着小姑娘极其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纪放觉得自己的肺,像儿童充气堡似的,被人蹦跶得起劲,就在要炸不炸的边缘徘徊。呵。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新婚第二天就惦记着离婚了。大概也就只有他,还在介意刚刚“情急之下”捏了捏她手这回事儿了。就当他刚刚牵的,是个树杈子呗。“你别说话了。”莫名烦躁,纪放转头看着汽车窗外咻咻飞过的行道树,拒绝说话。“……”舒念眨眨眼,听话闭嘴。-赵铎的手术就安排在这几天。这两天晚上回了家,纪放深深感受到被人“利用”完就撇在一边是什么感觉。人家可乐瓶子喝完了还能环保再回收,他被用完了连个声都听不见。对,树杈子已经两三天没和他说过话了。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毕竟,让树杈子别说话的是他自己。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见到舒念,每天能听到她在三楼画室里的动静,还有半夜临睡前下楼光明正大泡一杯奶粉的阵仗,仿佛他就是个和舒念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不在一个次元的透明人一样。纪放服了。明天就是外公手术的日子,他倒要看看,舒念要不要和他说话。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手机倒是在这个时候震得欢实。纪放烦躁地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大舅子”。郑渠:【那个,纪同学,你现在怎么不让助理送吃的了呢?】郑渠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主要是上一周开始,纪放那助理就再没联系过他。碰巧舒念上周五又请了半天假没来。这种有点明显的“为情所伤”故而请假的行为,他就合理误会了。碰巧,他又是个不喜欢在网上冲浪的男孩儿,微博上那些即时消息,他一个都拎不清。这会儿就算是1001选秀c位出道的站他面前,他也只当是长得好看的小姑娘而已。纪放见是他,顺手回过去:【不送了,以后也不送了。】郑渠一慌,开始疯狂输入:为什么!你既然不能做到从一而终为什么要去招惹她呢?!那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生活里了!我会守护她的!纪放:【因为我们结婚了,她天天回家吃。】疯狂输入的手一顿,郑渠:“……”妈呀,好险……还好他打字慢,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纪放:【你刚刚在打什么?输了那么久?】疯狂删除,郑渠:【在打:祝你们新婚快乐!龇牙笑.jpg】他就知道纪同学是个好人!纪放看着他这句话,心情莫名好了点,慢慢悠悠输了六个字:【谢了啊,大舅子。】-胃早癌内镜切除,不算是大手术,替赵铎手术的医生也再三和她保证,以后注意饮食,好好调理,和正常生活是一样的。舒念却免不了还是很担心。桑柠和周枳意也一块儿来了,陪在身边安慰她。倒是一块儿去的纪放,愣是被一左一右的女人给挤到了边上去。手术结束,看见笑眯眯出来的医生,几人心里都松了大半。赵铎一周后出院,恢复调理得都很好,日子才算是正常过了下去。舒念对纪放的态度,谈不上多热络,但因为赵铎的事,大概是存着感恩的心,好歹在家见到他,会挺客气地点个头了。甚至问她今天上的什么课,小姑娘还会像幼儿园汇报演出一样,给他认真报一遍。纪放认为一切都在正常的人生轨道上运行,比如今晚。“放放,放哥,放爷,”甄楠对着电话,把对纪放的爱称尊称统统念了一遍,“出来玩儿啊。我朋友新开了家清吧,环境不错,你叫上我念念妹妹,一块儿来呗。曲鸣和清识我也叫了,给我朋友捧捧场。”纪放:“……”是个人都想当他大舅子是吧。纪放听着对面电话里的音乐声,无语地问:“喝多了?”“嘿嘿,”甄楠乐了,“不愧是我爸爸,你怎么知道?”纪放叹气,懒得说你舌头都大得打不了结了,“行吧,发个位置给我。”甄楠:“好嘞!”纪放挂了电话,出卧室摁电梯,决定亲自去三楼找舒念。虽然经过外公赵铎的事情之后,他终于拥有了法律意义上的妻子的联系方式。他当时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外公发现我们的朋友圈没有互相点过赞,肯定会起疑。结果加上了才发现,舒念压根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干净得仿佛把他屏蔽了一样。要不是问过了曲鸣,从他小学同桌口中知道舒念的朋友圈就是这德性,他还真要以为小姑娘对他意见大了去了。刚出电梯,纪放就听见了画室里的动静。舒念没关门,电脑开着,桌面上扔着块板子,却没坐在屏幕前。人站在画架跟前,神游似的盯着画板发着呆。画板背对着纪放,他也看不清小姑娘盯着的到底是什么。只看见她手里捏着支铅笔,没削的那一头,一下一下轻轻戳着自己下嘴唇。腮帮子还挺自然地微微鼓着,戳一戳,还会下意识地一瘪。像个金鱼脑袋。纪放不太想承认,没了平日里那点清冷感的舒念……有点点可爱。故意轻咳了两声,纪放抬手,敲了敲门板。tiempo viejo舒念回神,偏头朝门口看过去。“歇会儿吧,”纪放端着架子说,“游戏不急。”“不用,”舒念说,“我没在画那个。”纪放:“……”忍住想摁一摁金鱼脑袋的冲动,纪放说:“我朋友叫我出去。”“……?”舒念没太明白他特意跑上来告诉自己这个有什么意义,“哦。”“……”对她这种明晃晃的“你爱咋爱地”的态度,纪放莫名憋屈,“酒吧。朋友挺多的,男男女女都有。”舒念眨眨眼。酒吧可不就是男男女女去的么?难不成老老少少?“好。” 舒念点头。摸不清这位大少爷的思路。纪放的儿童充气堡肺,又在被人蹦跶了。努力稳住自己的淡定人设,纪放放慢语速开口问:“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纪放原本想得好好的。他说“我朋友叫我出去”,舒念问他一声“去哪儿”,他就顺着台阶走上去随口问一句“甄楠朋友的清吧,你要不要一块儿去”,舒念再乖乖说个“好”,这事儿就这么简简单单算完了。结果人家不按套路出牌啊,他就很被动。舒念缓缓眨了两下眼,终于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抬手朝他挥了挥,真心祝福他,“玩得开心。”纪放:“……???”作者有话要说:纪放:树杈子都比你有人性!人家娶媳妇儿伤气管,放放娶媳妇伤肺!第16章“玩得开心。”——他可真太他妈开心了。纪放抄兜站在画室门口, 开开心心看着舒念,缓了缓呼吸, 笑得有点咬牙切齿,“我弄个画室就是为了让你在家画别的的?你知不知道游戏晚上市一天得少赚多少钱?这个月底前,你总该把宣传封画出来了吧?”舒念:“……?”刚是谁不急来着的?大少爷的心思真难猜。想归想,舒念眉眼微扬, 轻抿住唇角, 点头“嗯”了一声。看上去莫名乖巧。纪放:“……”“好好在家画,别整天想着出去!”纪放撂下句狠话,转身气呼呼地走了。电梯都没坐, 经过走廊踩着楼梯, 腾腾腾下了楼。“……”舒念撇了撇一侧唇角,歪着脑袋抬手, 用铅笔没削过的那端挠了挠头。然后低头看着画纸上的草稿开始思考,先前答应粉丝, 替那个意难平的可怜黑化沙雕大反派,在平行世界画个福利he番的flag,要不要鸽了算了。-纪放最后, 还是一个人意难平地去了。到了甄楠说的清吧, 有人领着去了二楼卡座。本来就谈不上好看的脸色,见了坐在卡座吧台那儿的人之后,就被这里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得更难看了。甄楠一看见纪放这自带制冷效果的脸,没吹上冷风,酒都醒了六七分, 赶紧过去拉住他,就怕他不听解释转身就走,“爸爸,爸爸别走!不是我叫她来的!”“你也知道圈子就这么大,”驻唱歌手正唱着首英文老歌,不算吵,甄楠就跟着放低了音量,“正巧她就在楼下,看见我们几个就自己上来了。我怎么可能叫她来?”“坐会儿坐会儿,我都和我朋友说了你会来,就当给我个面子。”甄楠边说边拉着他往里走,又看了眼纪放空空的身后,纳闷道,“嗳?我念念妹妹呢?怎么没一起来?”“我让她在家给我画画呢。”被舒念堵着的那一口气还没顺下去,纪放嘴硬道。甄楠:“?”压榨童工?“你和曲鸣两个怎么回事?”见纪放不怪他了,甄楠的那点酒又有点上头,“一个妹妹都叫不来。”纪放无语地偏头看他,“……”“阿放,”坐在转角沙发那儿的任清识,为了人家的清吧别开业第一天就发生什么惨案,及时开口叫了他一声,然后顺手把放在他和曲鸣中间的西装外套拿走,“坐这儿。”纪放压着那点烦躁,过去坐下。阮姝见纪放进来,就踩着吧台凳的细杠子,细白长腿错落着轻点,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小裙子的裙摆还跟着动作飘了飘。要不是遇上纪放这种看着绯闻满天,实则死撩不动仿若木雕的,还真让人有点心猿.意马。“阿放哥哥,新婚快乐呀。”阮姝走过去,本想顺势坐到纪放身边,结果曲鸣比她动作还快,拿着杯特调往纪放面前一搁,稍稍一挪,就让自己和纪放之间,连个啤酒罐儿都塞不进了。“……”脚步一顿,阮姝只好坐到了任清识边上,然后探着大半个身子问,“念念姐姐呢?”纪放回甄楠的那句,在场有耳朵的都听到了。甄楠也不知道她再问一遍有什么意义。任清识眼梢在镜片后微挑,倾身往桌子上拿了杯喝的,然后维持着那个动作没动,完美挡住了阮姝的视线。阮姝:“……”“是不是看了网上那些不好的言论不开心所以没来呀?”阮姝干脆弯身,手肘支到膝盖上,掌心托着侧颊歪着脑袋,势要越过任清识的严防死守,善解人意道,“其实姐姐不要乱想呀,阿放哥哥既然会娶她,就不会在意她的长相了呀。要不要我替阿放哥哥给念念姐姐解释一下?毕竟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比较好沟通嘛。”知道纪放要结婚的消息,阮姝不是没在家里砸过东西。又想起那天在餐厅里遇到的,戴着帽子不说话,纪放对她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就更加奇怪纪放怎么会同意结这个婚。结果叫人一查,那个没看见长相的女孩,就叫舒念。阮姝想得很简单。纪放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虽然没长歪,可脾气也从来算不上好。这性格要让他勉强娶个不喜欢的女人,除了能用恩情压他,她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而纪放到现在,别说是婚礼没让人参加。连朋友聚会,都没把舒念带出来。男人嘛,都要面子的呀。除了是老婆太丑,还能因为什么呢?“……”任清识服了。收回不舒服的坐姿,让她自讨没趣去吧。“管好你自己吧。”纪放捏着曲鸣递给他的特调,冰冰凉凉的触感贴着指腹,也没端起来下口。阮姝:“……?”本来心气儿就不顺,纪放的嘴毒技能直接拉至max,“丑的都有人要了,你也该好好反思反思了。”这话一出,连一向喜怒不辨的任清识,都气音似的轻笑了一声。“阿放哥哥,你真会开玩笑。”指甲尖尖掐进掌心里,阮姝僵着脸勉强笑了两声,起身掖了掖裙摆,“我朋友还在下面等我,我就先下去啦。”“姝姝再见啊。”甄楠嘻嘻哈哈地和她挥了挥手。见纪放眼神压根没往自己这儿,垂着眼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指间就捏着那杯曲鸣递给他的特调转着玩儿。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耀着点微弱的光,分外碍眼。收回视线,阮姝对着甄楠笑了笑,“拜拜。”转身出了他们的卡座下楼,脸色和踩在木质楼梯上的鞋跟声一样沉。今晚受的这点气,她不敢算在纪放头上,还不敢算在舒念头上吗?呵,丑八怪还好意思占着纪家儿媳妇的位置。那就让大家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好啦。-甄楠的朋友知道纪放来,特意上来寒暄了会儿。纪放喝了两杯,借故明天还有事,就叫人接他回去了。纪放到家的时候,也才十一点多。他走的时候,客厅里的灯还全开着,亮得晃眼。这会儿到了院子里,倒是只看见客厅落地窗后面,半掩住的窗帘里,透出点浅淡暖光。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点酒精的作用微醺了心,让人生出点夜归也有人留灯的错觉来。纪放出门后,舒念虽然一脑袋问号,不过为了之前立的flag,还为了给那个可怜的黑化崽,留个不那么意难平的好结局,还是把番外要怎么圆想了个大概。明天有课,舒念给平行番起好草稿就收了工。以为纪放不过了零点不会回来,反正家里没人,她洗完澡就只套了身睡衣,又裹了件毛茸茸的居家服,就下楼准备泡奶粉。屋子里空荡安静,舒念泡完奶粉,也不急着喝,小心端到厨房吧台边,撑住凳子坐上去,然后支住下颌,听着吧台顶上垂下的吊灯里的电流声发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小习惯,像是有记忆以来就喜欢这样。很小的时候,还得让赵南栀替她泡好,把她抱到家里的吧台凳子上坐下,然后慢慢悠悠晃着两条小短腿,等到杯子里的奶粉温得差不多了,再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完。然后张着两个肉乎乎的小手,超自豪地说一声:“妈妈我喝完啦,抱!念念要下去啦!”赵南栀从不嫌她事多,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再把她抱起来,还得在怀里宝贝一会儿,才把她放到地上。惹得舒林繁总是笑说,这个前世的小情人是来跟他抢老婆的,小棉袄她有点漏风。回忆朦胧得像这晕黄灯光。纪放开门进去,看见左侧里厨房有灯,却没什么动静,没上楼,下意识地就朝那儿走了过去。还没进去,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小姑娘眼里有光,斜斜支着侧颊,脚尖松松趿着居家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晃着。看见他走过来,还下意识地缓缓眨着长睫,抿弯唇角笑了笑。他也知道小姑娘不是在对他笑,眼神飘得那么远,视线也没有落在他身上。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个笑,却还是熨得人心里一阵发烫。纪放顿住脚步,站那儿看着她。“……”舒念看清来人,也跟着一怔。她这是发呆发得,连纪放开门的动静都没听见吗?脚尖上趿拉着的居家鞋,也因为她没接着晃悠,“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两人同时回神。舒念侧身,撑着吧台,想跳下来重新把居家鞋穿上。结果,纪放倒是比她动作快。“行了,你坐着吧。”纪放弯身,替她把鞋子捡起来,然后屈膝蹲下,伸手就想替她套上,又挺嫌弃地说,“就你这爬上爬下的,我看着也挺累人的。”感觉有被内涵到身高的舒念:“……”舒念平时在家,要到喝完奶粉上楼,刷完牙才换睡衣睡觉。今天还是头一回穿着睡衣出现在纪放面前,莫名就有点别扭。脚往后一缩,舒念垂手轻声说:“给我吧。”纪放见她的动作,轻嗤了一声,抬睫看她,“又不是没穿过,别矫情。”满脸写着:要不要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舒念:“……”想起先前故意瞒着他,她就是“舒念”这回事来,还是有一咩咩小心虚的。动作顿住,没再作声。纪放说完,也没再给舒念开口的机会,捉着那截纤细的脚踝,替她套上鞋。瓷白晕了暖光,色如脂玉。纪放偏了视线起身,状似随口问了句,“怎么连袜子都不穿?”那一小截脚踝,凉得跟夏天特意站到冷气下面吹过一样。才十一月初的天气,也不至于这么冷吧。舒念没说话,重新套上居家鞋的脚踩住吧台凳的横杠,稍稍转身,避开直面纪放,悄悄抬手,捏了捏耳朵。她总不能说,我以为你回来还早,以为喝完就能上去,就随便套了身睡衣,没穿得那么正式真是对不起你了吧。纪放见她不说话,也没再强求答案。同一屋檐下住了一个多月,也知道这人的脾气了。小姑娘不想回答你的,你就是气到自伤肺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伸手摸了摸她的玻璃杯,说:“赶紧喝吧,都要凉了。”“嗯。”舒念应声,端起杯子一口气干掉。然后撑着吧台和凳子,准备下来。纪放见状,又伸手扶了她一把。蹭着她毛绒绒的外套袖子。软软绒绒,还软乎乎的。带着点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清新甜香。“你……”纪放咽了一口,托着她袖子的手没松开,反而鬼使神差地抬了右手,伸出食指,点住她眉心。“……?”舒念被他弄得怔愣。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仰起脸看他。纪放垂着眼睫背着光,眼里也看不出情绪。虽然平时瞧着不太着调,倒是很爱干净,身上的味道一直清爽。就算是之前沾了点烟草味的那回,舒念也没觉得难闻。现在人就在身前,舒念闻见他身上浅淡的酒气。混着点橘子香果味的那种,有点馋人。纪放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点在她眉心的指尖,也就只剩了柔软温热的指腹。指尖的温度还有些高,像是,想在她眉心烫个戳。看着小姑娘眼里的茫然和一瞬的软乎,“你”了半天,纪放终于说:“你怎么穿得跟个熊似的?”舒念:“……”这人管得真的好宽啊。纪放偏了视线松手,那点温热的触感也挪开她的额头。舒念也没和他计较,踏出厨房,见他还站着不动,指指电梯的方向问:“你不休息?”“你先上去吧。”纪放抄兜倚着吧台没动,懒声道。“哦,”以为纪放喝酒又喝饿了,舒念指指自己的铁罐子,语气四平八稳地好心道,“别客气。”纪放被她的样子逗得没忍住,偏头轻笑了一声,然后转头戏谑道:“知道了,不跟你抢,上去吧。”舒念挑挑眉,没再多话,转身上楼。看着小姑娘真跟个北极小白熊似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又听见电梯往三楼运行,然后停住。直到清浅的脚步声消失在关门声之后,纪放才稍稍鼓了鼓侧颊,轻舒了一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裹得这么严严实实一小姑娘,素着张脸,头发还乱蓬蓬地翘在身后毛绒居家服的帽子上,刚刚都能让他觉得那会儿不找点话说点什么,这屋子里就有点热得让人待不下去。垂在身侧的左手,就算不使力握成拳,无名指上那个戒圈,也存在感十足。客厅里重归静谧,听着吊灯里微弱的电流声,纪放觉得,他要么就是今晚酒喝多了。要么就是,做人太久了。-一夜无眠,舒念睡得踏踏实实,第二天一早起来,胃口像睡眠一样好。果然脑力劳动挺费神的,昨晚为了那个福利番,着实耗费了她不少修为。就是餐桌对面的纪放,脸色看上去有点差。大概是出于对自己那个黑化崽崽的愧疚,舒念难得塞着早饭关心他道:“昨天没睡好?”舒念不说话还好,小姑娘这句话一问,又被纪放脑补成一脸“我睡得可舒服了你羡慕吗”的小表情看着他,纪少爷本来就不太阳光的脸色,瞬间更黑了。“食不言,寝不语,”纪放碾着牙说,“吃你的吧。”舒念:“……?”小姑娘眨眨眼,低头,决定还是把嘴巴献给这一桌丰盛美味的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