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听说陆迩因为痛失所爱而郁结于心,所以特意带上刚刚做好的食物过来,打算安慰一下他。没想到过来之后陆迩抱着小猫崽撸得正开心,一点都看不出他正伤心的样子。白须和红云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双眸中看到了担忧。——别是伤心疯了吧?“绿耳,你饿不饿?”红云小心翼翼地举了举手里的陶罐,“我给你煮了小米饭。”陆迩刚才确实有点发泄性地撸猫,失态不少,此时也有点尴尬。红云给了台阶,他正好顺着下来,把小猫放在一边,起身接过红云递来的陶罐,感谢了一声:“多谢。”香喷喷的小米饭,配上用豆腐干、瘦肉和茭白一起炒制的佐菜,陆迩闻着就觉得特别有胃口。白须和红云是来陪伴陆迩的,都端着自己的饭碗,各自盛了小米饭一起吃。自从部落里的蔬菜丰富起来、荤油和调味料也慢慢齐全之后,兽人们的食物加工过程总算能称得上是“烹饪”了。在陆迩看来,红木部落之中烹饪饭菜最美味的其实是腾的亚兽红云,能静下心来专心钻研厨艺,比他这个半吊子强太多。红云从前毫无主见,极易被别人的话语影响,如今沉迷到做饭中之后,反而自主独立了不少。虽然现在部落里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是他做的食物最好吃。吃饭之前,陆迩给小咪也分了一点小米饭,还加了两块豆腐干,然后才从自己车上找出一个小陶罐,揭开了盖子。红云在一旁闻到罐子里传出的刺激气味,微微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这种气味他之前从未闻过,鼻子里能感觉到那股气味的冲劲儿,但又带着一丝酥香,让他口腔忍不住开始分泌口水。陆迩摸出自己的筷子,轻轻蘸了一点给他看,笑着介绍:“这是辣椒酱。”之前种植出辣椒之后,陆迩没怎么推广,只自己简单晒干磨碎,做成了简单的辣椒酱佐味。当时已经确认部落需要迁移,辣椒没什么在这个当口种植的意义。因此对红云和白须来说,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知道辣椒这个东西。看他们似乎都很感兴趣的样子,陆迩给他们碗里也加了点辣椒酱,让他们尝尝。初次接触辣椒,红云和白须两个人先是辣得不可置信,嘴巴和两颊都红了,四处找水喝;但最初的辣劲儿过去之后,他们又觉得刚才那种刺激的感觉特别过瘾,忍不住再尝一口。仿佛有魔力,越辣越过瘾,越辣越想吃。不知不觉,他们竟然就着这点辣酱吃完了一碗小米饭,甚至感觉还能再吃。等到陆迩吃饱,红云和白须已经吃完了平时几乎两倍分量的食物,捂着饱胀的肚子一脸迷幻。——他们不是来劝导伤心欲绝的绿耳的吗?——难道不是绿耳哭哭啼啼、他们好言相劝、食物摆在一旁无人关怀吗?——怎么他们带来的大半食物都进了他们自己的肚子?跟年轻的亚兽抢食物也太丢脸了。红云红着脸,小声问了一句:“绿耳,你吃饱了吗?我再去给你做一点?”“不用,我吃饱了。”陆迩笑着摆摆手,还指了指自己储存辣酱的罐子,“爱吃就带一点回去吧。”白须和红云本来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要陆迩的东西,但辣椒酱实在是太香了……临走之前,他们也注意到了小咪的存在。与不太关心小猫崽的腾相比,白须一眼就认出这只趴在地上“啊呜啊呜”吃着小米饭的小猫崽就是以前陆迩弄丢的那只,不由得有些惊讶:“绿耳,小猫你什么时候找回来的?”陆迩看了身体陡然一僵的小咪一眼,微微一笑:“就这两天路上找到的。”看陆迩好像没有打算把它的身份曝光,小咪悄悄松口气,重新低下头开始吃饭。白须多少放下心来:他是最早和陆迩接触的人之一,知道陆迩有多看重这只小猫崽。虽然现在角不在了,但有这只小猫,陆迩也许不会那么难过。看着两个亚兽离开,陆迩简单收拾了一下,点起了篝火。小咪也吃饱了饭,自己舔干净毛,试探着凑过来,在陆迩腿上蹭了蹭。陆迩低头看它一眼,神色有些莫测,轻轻伸手摸了一把小咪的毛脑袋,低声说了一句:“小咪,藏得挺深啊。”小咪感觉他的亚兽似乎有点生气,心里有点害怕,赶紧又蹭了蹭陆迩的腿,企图靠卖萌收回陆迩的心。“咪呜~”陆迩低头和这只小猫咪对视许久,最后还是长长叹了口气。他确实有一点生气,但是更多的其实还是迷茫。生气自然是气在角隐瞒身份,让他把小咪当作真的小猫撸了半年,后面变回兽人之后也没有对自己解释,害得他担忧小咪走丢、担忧小咪的安危担忧了许久;他也曾经几次在外面看到白色的小家伙窜过,忍不住期待那是不是他的小咪,放下手头的事情去查探,最后都是一场空。那些焦急、失落、担忧的感觉如今都清晰地浮现出来。他曾经发自真心把小咪当作家的一份子。被家人欺骗的感觉并不好受。——仔细一想,似乎他又没有立场生气。这个时代还没有诞生文字,小咪一开始也没法向自己说明真实身份;至于后来,代入到角的视角看,陆迩也大致能理解那只骄傲的狮子不愿意自己丢人的经历曝光的心态。毕竟一个强壮的兽人被当做宠物玩弄这么久,什么拉肚子剪毛猫薄荷,是他的话也不愿意暴露身份。但是……但是陆迩内心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和生气。想到明明角完全清楚他的异常之处、完全明白他的指环的妙用,却一直隐藏着不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伪装,陆迩就感到一股难言的羞耻。好像他在舞台上表演着滑稽的默剧,台下只有一个观众,正带着看好戏的心情享受着他的尴尬。这让陆迩在度过最初得知角没有死亡的惊喜之后,对小咪的态度一下子微妙了起来。混杂着对“小咪”的怜爱、对“角”的关怀,还有被欺骗的不满,让陆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小咪相处。好像已经没法像最初那样把小咪当作小猫崽来亲热,也没法把小咪当作合拍的室友一样合作。陆迩可以对自己的生活、部落的发展做出详细的计划,但情绪和情感他无法掌握,更没法规划。思忖良久,最后陆迩还是决定顺其自然。无论如何,现在他都要好好养着小咪。不管角到底有什么身份、他和角之间关系究竟发生怎样的变化,这个强大的兽人都是红木部落最强的武力保障。其他的问题,还是等角恢复之后再说吧。——也许陆迩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似乎根本没有担忧角知道他的来历、他的灵水指环之后会对他不利。——仿佛“角不会伤害他”已经成了他潜意识中的观念。既然小咪之前能够慢慢恢复成狮子兽人的状态,那现在应该也可以吧?陆迩低下头,又摸了一把小猫崽的脑袋:“小咪,你为什么能变成这样?”不论是绿耳的记忆还是他过来的见闻,都没听说过有兽人能够身受重伤之后变成幼崽的情况!——而且猫崽和狮子也是两个物种!从目前的状态看,角两次都是在兽潮重伤之后变成小猫崽,变化之后身上的伤势全部消失,明显是一种玄幻的保命手段。要不是已经见识过神罚这种不科学的存在,陆迩说不定也没那么快接受角的特殊能力。小咪心虚地“咪”了一声,柔软的肉垫趴在陆迩的腿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现在小咪不会说话,陆迩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换了个问题:“怎么才能变回去,靠时间慢慢熬吗?”小咪小心观察了一下陆迩的神色,伸出一只小爪子,轻轻指了指陆迩的手。“撸毛?”陆迩下意识问。小咪摇摇头:“咪呜!”陆迩反应过来,把自己的右手递过去,看着小咪的猫爪子精准地落在他被指套遮盖的指环上:“灵水?”小猫崽怯生生地点点头。陆迩抬起手轻轻看了一会,仰头看看已经黑下来的夜色,点点头,脸色在篝火的火光照耀下显得有些不明朗:“明天我找时间给你做一点,你尽快恢复。”随后他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挠了挠小咪的下巴,把它挠出两个喷嚏,“别的事情,等你恢复了再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陆迩这句话说得十分温和,手指的动作也跟温柔,小咪却觉得背脊微微发凉。……晚上睡觉的时候,茫跑了过来:“哥哥,一起睡吗?”腾担忧陆迩的精神状态,便让茫过来陪着陆迩,至少让陆迩可以撸熊分散一下注意力。茫很乐意做哥哥的毛绒抱枕,特意把身上的毛毛洗干净又烤干,才在睡觉之前到了陆迩的车旁。陆迩稍微一愣,就知道茫为什么突然过来。他很感激腾和茫对他的关心,但是他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彼此节奏不合拍都不好受。除了那只白白的大狮子。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忽然陆迩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微微有些敌意地看着茫的小猫崽。他改变主意了。“可以,你带兽皮了吗?”“我不用!”茫高兴地拍拍胸口,原地变成胖胖的红熊,趴在了陆迩的兽皮旁边,耳朵还轻轻动了动。陆迩忍不住笑了笑,凑过去在小熊身上揉了两把,在小熊附近躺下了。小咪傻了。第52章 晋江独发(52)第二天陆迩是被茫的小呼噜声吵醒的。他后半夜的睡眠不太稳定,很容易醒, 被呼噜声吵醒后坐起来呆了半晌, 才勉强清醒过来。尽管很喜欢茫,但第一次和小红熊一起睡, 陆迩还是有些不习惯。睁开眼看看天,星光灿烂, 天河阑珊,漆黑的天穹下点缀着无数的星辰, 甚至还能看到类似于银河一样七彩美丽的星河。比陆迩现代社会时、在雪山的夜晚仰望天空看到的景象还要美丽。之前在前往黑河部落的路上, 陆迩晚上偶尔也会惊醒,但是因为身边就是熟悉的白毛大狮子, 他转个身基本就能再次睡着,从没在这个时间点抬头观察过星空。陆迩不是很懂天文,但是这种瑰丽的星河盛景,在他的印象里只有用天文望远镜才能拍摄出来。因为地表上覆盖着大气层,实际上肉眼是没法观测得这么清晰的。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宇宙和星河仿佛毫无阻碍一般直接展现在他的眼前,无比清晰动人。为这样美丽的夜色所震慑的同时,陆迩心里也有些疑惑:如果这颗星球上的大气层不如地球那样厚实的话, 宇宙中的射线落到地表,应该早就把所有的动植物都杀死了才对。为什么这里的地表和地球几乎没什么区别?难道这颗星球的大气层可以纯粹过滤有害射线、而不过滤相对无害的光?想不通这个问题, 陆迩干脆不去思考,转头去找他的小猫崽。因为睡觉之前没有“临幸”它,小咪没能获得跟陆迩同床的待遇, 刚刚掉马的它也不好意思像以前那样偷偷睡到陆迩的脑袋旁边,只能委委屈屈地在小咪专属的小木床上趴好。快要睡着的时候小咪忽然才意识到,自己这张小木床从车上拿出来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是现在里面堆了几捧柔软的干草,上面还有一张小兽皮,让它可以睡得特别舒服。——那个亚兽也许还没有讨厌他!小咪安心地睡下了。陆迩看到小咪的时候,小咪正窝在兽皮上睡得正香。化成小猫崽只是保住了它的命,那些伤其实还隐藏在它的身体里,让它特别嗜睡,哪怕陆迩靠过来摸了它一把,都没有把它弄醒。陆迩看着小猫崽儿,眼神微微有些复杂。当把角和小咪的身份统一起来之后,之前的许多疑惑都得到了解释,可他也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他的秘密几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小咪面前,角的心思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面前。陆迩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跟角的关系。明明以前可以干脆果断地拒绝,现在他却隐隐有些犹豫。至于犹豫的原因,他不敢深想。鸵鸟行为虽然可耻,但是有用。陆迩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逃避的时候。但他不愿意自己一直逃避下去,便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期限。——小咪恢复成角之前,他要理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陆迩努力让自己换了个思考问题。星光十分迷人,陆迩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的灵水指环可以吸收日光分泌灵水,那星光能行吗?本质上星光也是遥远的恒星散发的光芒,理应是一样的才对!陆迩抬头看了看,守夜的篝火距离自己有点距离,那边的兽人看得到自己坐起来,但应该看不清他的具体行动。他取了小咪的猫碗过来,轻轻揭开覆盖着戒指的兽皮指套,让灵水指环能够接触到外面的星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灵水指环安安静静,没有一滴水渗出。陆迩皱了皱眉,有些失望地合上指套,把小咪的碗放回去。——星光竟然不行……这个指环好像有点不够科学啊?以前陆迩对灵水指环尝试过不少研究,但是完全没有搞懂这个指环是怎么把阳光转变成水的,也没有发现它有任何可以辨别身份的蛛丝马迹。寂静的深夜刚好适合思考,陆迩坐在兽皮上,无心入眠,脑袋里一直在盘旋小咪的事情。为了不要让自己深陷到角和小咪的身份中不能自拔,陆迩强迫自己开始思考灵水指环。他原以为这枚灵水指环就只是单纯的穿越附赠金手指;但是在第一次接触“神罚”的土地时,灵水指环的嗡动又让陆迩产生了怀疑。——灵水指环和这个世界的“神罚”有关系?陆迩最开始怀疑的就是灵水可以解决、或者减缓神罚的侵蚀。为此陆迩当时就在神罚所在的土地上释放了一部分灵水,然而灵水入土毫无迹象,种下种子也没有发芽;他挖了一块神罚的土壤回来,找了个陶盆放进去,试过各种办法都没有研究出那种土壤的成分。仿佛它已经不再是陆迩所熟悉的土地,完全变成了另一种物质。他取了一点神罚土壤和正常的土地混合,看它是否具有“传播性”,最后发现那块神罚土壤安安分分,不像当初在黑河部落外面看到那样吞噬正常的土地。这让陆迩推测,也许“神罚”诞生的枯黄大地仅仅只是表象,那边应该有什么东西在将正常的土地转变为这样死寂而无法立足的废土。不管从陆迩肉眼所见、还是兽人们的口口相传,神罚的土地上没有生命可以存活,除了据说是“神使”一样的存在。然而这附近的兽人们根本没有见过神使,甚至神使是否存在都不确定。因此陆迩也没办法探索到底那令大地死去的根源在哪里。迁徙之前,陆迩只带了一小块神罚土壤做样本,剩下的都留在了红木部落。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够彻底解决神罚。从兽人们的传言中看,被神罚吞噬的土地没有恢复正常过;不论这个星球的陆地再大,不能解决神罚,终有一日他们将再无立足之地。尽管那时候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也许他自己早已经不在人世,但陆迩辛辛苦苦把文明带来这个世界,自然不甘心文明的灯火还未燎原便彻底熄灭。看来有必要寻找一下那传说中能在神罚废土上行走的神使了。陆迩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转头又忍不住看了小咪一眼,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怪异的念头。——他记得上次黑河部落的首领提到“神使”的时候,角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想想角这种玄幻的换号满血复活能力……难道角就是神使?想了想,陆迩下意识又觉得不对。当时角对“神使”明显流露出了厌恶和痛恨的情绪,应当不是神使的一员。陆迩这时忽然发现,角这个看上去憨直坦率的兽人,其实也隐藏着很多的秘密。——这么一看,他们两个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彼此都藏着不少秘密。嘴角刚刚泛起一丝微笑,陆迩忽然被刚刚心里闪过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呸,什么一对儿?他们又不是真的伴侣!他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小咪,轻轻咳嗽了一下,唾弃自己的胡思乱想。一个人瞎想果然还是会想到很多有的没的。陆迩干脆又躺下,数着羊逼自己入睡。数着数着,那一只只拥有洁白羊毛的小绵羊忽然变幻了形状,变成了一只又一只同样洁白的大狮子,头上还长着银色的竖角。陆迩呼吸渐渐变得平缓,很快便陷入了睡眠。……尽管损失了角,但红木部落还是要继续向前走。只是他们现在面临着一个重大问题。没人认识路。之前探查地点都是角一个人独立完成,返回部落之后,因为兽人们对方向、地形、路线的概念都很主观,所以角也没画出地形图来,这次前新的地点迁徙,也一直是角凭借记忆在带路。当时没有人想到这么强的角竟然会先去世。现在他们失去了引路人。车队前面的人都把求救的视线投向了陆迩,仿佛默认陆迩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陆迩确实不负众望,主动站到车队最前面,神色淡然:“我来带路。”腾有些困惑,凑过去小声问:“你认识路吗?”陆迩点点头,轻轻捏了捏小猫崽儿的尾巴:“角告诉过我。”然后他低头看着小猫崽儿,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小咪也会指点我的。”在腾的概念里,“认路”这种事根本不是教导能学会的,神色愈发茫然。而且这跟这只小猫崽有什么关系?只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孩子不会无的放矢,对陆迩倒没有不信任,只点点头:“那我找人帮你拉车。”兽人们得知他们无所不能的巫医知道方向,纷纷放下心来,痛快地装车准备出发。在众人殷切的期待目光下,陆迩摸了一把小咪的后背,把小咪举起来,让小咪面朝着前方:“小咪,告诉爸爸,该往哪儿走?”小咪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抬起爪子指了指一个方向。“好。”陆迩把猫重新抱在怀里,下了决定,“就往那边走!”围观兽人们:“……”——就这么辨别方向,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接下来前进的时候,陆迩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举着小猫崽让它辨别方向,看得周围的人眼神越来越古怪。不过这么久以来陆迩的威信已经达到了顶峰,他们倒也没敢质疑,只悄悄拿着审视的眼光打量那只小猫崽。小咪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往陆迩怀里钻。陆迩一把把它拎起来,眼神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不要害羞。”——更不要找机会就往他怀里钻,都快钻到敏感部位去了!小猫崽委屈地“咪”了一声,可怜兮兮地冲着陆迩动了动耳朵。“卖萌没用。”陆迩面色不变,但抓着小咪后颈的手微微放低了一些,让小咪重新趴到自己的腿上。小咪悄悄松了口气,眼眸中闪过一丝庆幸。上次毫无保留地彻底掉马之后,小咪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陆迩对它的态度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论是以前小咪时代的疼爱、角时代的尊敬、狮子时代的亲近,全部烟消云散。现在陆迩对他的态度在外人看还是无比亲昵,但小咪能从陆迩的眼神、撸它的手法、甚至睡觉的姿势感觉到,陆迩在生气。这让小猫崽儿觉得很焦虑。它现在没法说话,也没法和它的亚兽沟通。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它的亚兽哪怕生气也没有改变沉迷毛绒的爱好,只要它主动撒撒娇,它的亚兽的脸色总会缓和下来。度过最初暴露真相的震惊期之后,小咪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是怎么矜持着狮子的尊严和架子的样子,把撒娇当成自己最大的依仗,使劲对着陆迩卖萌。除了毛肚皮和毛蛋蛋之外,任何部位都是它攻陷陆迩心的武器。每次撸完猫,陆迩脸上的神情便会柔和一分,让小咪卖萌得更有动力。而与之对应的,小咪也调整了自己变回人型的计划。——开玩笑,自己最受它的亚兽喜爱的这个形态都不能完全消弭他的怒气,要立刻变回了人型那还了得?它要彻底夺回它的亚兽的心之后再完全变回人型!至于保护陆迩的安全问题,小咪也有认真考虑。它现在的状态也有一定的战斗能力,他们的目的地附近的凶猛野兽也已经被它清理过,部落的兽人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体能和战斗力都提升很大……应付附近的野兽应当足够了。如今车队的位置距离目的地不太远,刚才经历过如此凶猛的兽潮,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形成规模的野兽群。衡量再三,小咪决定把自己变回人型的时间暂定为两个月。因此,当陆迩在车上避开别人眼神,用指环制造出满满一碗灵水给小咪的时候,小咪只轻轻啜饮了两口,便抬起头后退一步,示意足够。陆迩不太懂,微微蹙眉:“这点就够了?”小咪晃着尾巴“咪”了一声。陆迩不知道小咪以前喝过多少灵水,便拿走猫碗,揉了揉猫脑袋:“好好休息。”……又前进了几日,晚上安营扎寨的时候,他们忽然碰到了几个落单的兽人。碰到落单兽人很正常,但这次他们遇到的几个人很特殊,都是熟面孔。陆迩看着部落里的兽人把那几个落单兽人按在地上,走过去仔细一看,认出来他们都是去年小石部落攻击红木部落时的入侵者。此一时彼一时。这几个兽人身上脏兮兮、脸上几处青肿伤口、容色也很颓丧,闻到附近车上飘来的食物香味时忍不住咽口水,目光饥渴地在周围扫来扫去,活像好久没有吃饱饭。当时入侵红木部落时的耀武扬威如今丝毫不见踪影。一问之下,陆迩才知道原来部落停下车队开始烧饭之后,这几个兽人突然跳出来抢夺一家兽人土灶上的锅,结果被那家的兽人一拳一个干脆果断地撂倒,然后抓起来送到了腾这里。那个兽人陆迩也熟悉,就是擅长做木工的锋,心疼自己被吓到的亚兽和幼崽,还有那口抢夺过程中被摔碎的锅,因此下手毫不留情,让这几个强盗疼得几乎爬不起来。被送过来之后,这几个兽人神色还有些恍惚,似乎不太相信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被“羸弱”的红木部落兽人打到了。——当初他们入侵红木部落时,这些兽人完全不堪一击啊!小咪趴在陆迩的肩头,看清了他们的想法,猫瞳中闪过一丝不屑:以前他懒得给部落的人特训也就算了,现在红木部落的兽人们可是经过半年多的训练,训练方法结合了他以前部落里特训战士的计划和陆迩提供的强化手段,当然比这几个饿肚子的混蛋强得多。陆迩过来的时候,腾已经问过一部分话,得知这几个兽人都是为了躲避“神罚”从小石部落逃走的,没有方向地向前逃窜。这两天他们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吃,早就饿得发慌,看到红木部落的车队起了觊觎之心,没想到一头撞上了铁板。受神罚和兽潮的影响,附近的野生动物越来越少,红木部落这些日子都是直接吃自带的粮食。“小石部落没有组织统一的迁徙路线?”其中一个兽人撇了撇嘴:“首领自个儿带着部落里的东西先跑了!”上一任首领死在了角的手下,后来上去的首领威望不够,这次碰到大难,干脆直接带亲信跑了。陆迩站在一旁轻轻挠了挠肩膀上的小猫崽儿下巴,点点头:群龙无首,难怪小石部落散得这么厉害。腾又问:“你们部落的人都往哪儿走了?”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他可不想再跟小石部落这群强盗做“邻居”。刚才那个兽人迟疑了一下:“呃,我也不知道,往哪走的都有……”“哪边最多?”“呃,这我们哪里记得……”就在腾逼问这几个兽人的时候,从车队后面过来一对年纪不小的伴侣,怯生生地问:“首领,能不能帮我们问问,花尾怎么样了?”花尾当初陷害陆迩不成,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着小石部落的人离开,这么久下来一直杳无音讯。花尾的父亲和姆父在得知花尾做过的各种腌臜事之后十分后悔过于宠着他们这个孩子,对陆迩倒也没有迁怒,反而觉得很对不起陆迩,见面都不好意思抬头。但尽管如此,到底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还是有些担忧花尾在小石部落过的好不好。“谁?花尾?”另一个兽人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是从你们那带走的那个亚兽?”提到花尾,那个兽人脸上显露出一丝愤怒,“那个小混蛋,说什么自己会治病,治死了我们部落好几个受伤的人!被首领狠狠打了几顿发配去做奴隶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呢!”花尾的父亲和姆父脸色白了一瞬,显然想到了沦为奴隶的下场。只是那都是花尾自己作的孽,他们也只能含着泪接受。最开始说话的兽人见眼前几个人面色不太对,蹬了蹬旁边的兄弟,让他闭嘴。又问了几句,看来问不出多少东西,腾挥挥手:“打晕他们,丢远点。”“等等!”刚才回答问题的那个兽人慌乱地喊,“我这么配合,你们收留我吧!”其他的兽人也反应过来,跟着叫嚷起来:“对,我们很听话的!”——这个红木部落的食物这么多,跟着他们,以后都不会挨饿了!腾看了他一眼,稍微犹豫了一下,制止了正要把这几个人拖走的锋:“等等。”锋愣了愣,睁大眼睛:“首领,你不会要收留他们吧?”虽然红木部落一向不拒绝接受流浪的落单兽人,可以前接受的都是些孤苦无依的可怜人!这几个混蛋以前是红木部落的敌人啊!腾放下手,微微有些无奈:“不是。”地上那几个兽人叫嚷得更加厉害了:“首领,你收留我们吧,我们什么都可以做!”“对,我们吃得不多,狩猎的时候可以把我们当诱饵!”腾看着这几个脸上带着祈求的兽人,神色冷肃下来:“直接打断他们的腿再丢远吧。”他们车队留下的痕迹不好抹消,如果只是打晕他们,他们苏醒之后完全有能力找到车队的痕迹再跟上来。腾可不想红木部落的后面缀着几个臭虫。锋大喜,拍拍胸脯:“放心,首领,我一定办到!”说完拖着几个大声求饶的兽人们离开了。陆迩在旁边冷眼旁观,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感慨。一年以前,小石部落大摇大摆地入侵红木部落耀武扬威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当时的“凶手”却被按在地上对他们打声求饶。这让陆迩确实发现,红木部落真的强大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