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征昏迷不醒,公司重要的决策手底下人做不了主,必须有人出面才行,昨天就是因为去了一趟公司,下雨天,着了凉,半夜才发烧。听见脚步声不是管家的,他皱了一下眉头,未闻其声,便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出去!”他低低呵斥一声。“是我。”白苏绕过屏风,往前走,顿时就看见他虚弱的模样,原先做足了的心理准备一下就崩塌,眼圈不受控制的一红。傅沥行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漠道:“知道,所以叫你出去。”白苏忍了忍,开口的声线有点破碎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陆唯,你为什么不让她进去看傅远征?”“你上次求过情了。”傅沥行的声线压了下来,偏冷,不留情面。“傅沥行,你明知道你弟弟喜欢陆唯,陆唯也喜欢他,你为什么要阻止陆唯去看他?你就这么见不得别人真心相爱吗?”傅沥行终于放下笔,撩起眼皮看她一眼,那一眼,看似平静,却隐隐泛着细碎的暗芒,令人心生寒意,“出去。”白苏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陆唯打来的电话,她连忙接,也不管是在傅沥行的面前,“小唯,怎么了?”傅沥行靠在床头看着她面容姣好的侧脸,目光平静的好像刚刚那些藏在眼底的暗芒是不存在的。陆唯在电话里哑着声音说:“你帮我给送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还有午饭。”白苏一愣,旋即喜极而泣,“好,好,你等我,我这就回去给你拿衣服。”挂了电话,白苏看了傅沥行一眼,转身就走了。傅沥行微微叹息,刚抬起拳头压在唇边咳嗽了几声,白苏却去而复返。傅沥行的眉头刚一皱起,她已经疾步过来,走到他的床边,然后将傅沥行滑落肩头的外套往上拉了拉,转过身,背对着他,说:“别太累了。”离开傅家后,白苏马上去了一趟陆唯的家,冯妈知道傅远征出事的事情,但是安安不知道,抱着白苏的大腿问她,“苏姨,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陆唯既然主动要吃饭,还要换洗的衣服,那就说明她活过来了,白苏想,回来也是这几天的事情,便对安安说:“再等几天,妈妈就回来了。”拿了衣服之后,白苏去了医院,在附近饭菜可口的餐馆打包了一份饭给陆唯带去。陆唯吃了半份的饭,她这几天来来回回总共吃的还不如今天中午的多,白苏已经很满意了,看着她脸颊瘦的微微有些凹陷下去,她心疼的不得了。陆唯吃完后看了看时间,去浴室里洗了澡,病房是当晚她晕过去傅沥行开的,她便一直当酒店住着。她在洗澡的时候,花店里的小姑娘给白苏打了电话,说快有点忙不过来了,陆唯催促白苏回去,说自己一个人没事。距离银行开门还有半个多小时,陆唯坐在外面的花坛边缘。银行的人给她打电话,说远征当年租了一个保险柜在这里存放东西,写的是她的名字,她并不知情。远征他,在这里放了什么?午后的阳光很晃眼,陆唯坐在花坛边一抬头就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疼,想到远征,又恍惚了一阵。“陆小姐,您是打算将东西取出来还是继续租用保险柜呢?”陆唯毫不犹豫的说:“我想取出来。”“好的陆小姐,您在这边签字就可以了。”银行的工作人员微笑道。陆唯捏着笔,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对方才将保险柜的钥匙递给她。她被带领着去保险柜拿东西,跟在后面,陆唯觉得自己离那个东西越近,她的脚步就越沉重,心脏沉甸甸的,仿佛随时就要沉入谷底。“好了,陆小姐,这是周先生当初存放在这里的东西,您收好。”一个大约二十五厘米宽的盒子交到陆唯的手中,盒子不重,里面的不是重物。她走了几步,这个时候的会客厅还没有人,她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将盒子放在腿上,然后掀开盖子。盒子里面的东西不是很多,陆唯不知道远征当初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存管在银行里,不过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可是一想到,这些都是他的东西,陆唯的心眼就是一酸,脑海里涨涨的,泪腺被触动,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的呼吸顿了顿,最先入眼的是一个宝蓝色丝绒盒子,陆唯看到那个盒子,心跳忽然一紧。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不受控制,手指掰着盒子好几下,才将盒子打开。打开的一瞬间,陆唯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戒指上面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芒,不断的刺激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越来越疼,眼泪就越来越多,掉个没完。她将钻戒从盒子里取出来,躺平放在手心里,指环微凉的熨贴着她掌心的肌肤,手指轻颤着抚摸环上的几颗碎钻,很简约温柔的款式。陆唯能够感觉得出来,这是远征自己挑的。她轻轻的呵气,唇瓣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牙齿咬着下唇,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好像这样能减轻胸口的疼痛,她低头看见环内刻了几个小字。字体比一般戒指上刻的还要小,但还是能看的出来是什么字。当看清那些字时,陆唯一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出了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那是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着她的心脏,再用力一捏,陆唯疼得呼吸不上来,她抬手捂住脸,在银行的会客厅里失措的旁若无人的哭了出来。她的远征…陆唯大学期间很少住校,几乎是住在外面,市局给远征安排的房子里,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住他们两个人已经很够了。有一次陆唯回去的晚了,晚上十点多才到家,远征坐在沙发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一开门就问她:“你今晚没有选修课,也没有和其他人出去玩,为什么这么晚?”他一开口,陆唯就觉得他一副审问杀人犯的语气,顿时觉得好笑。走到他身边坐下,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身上,温温淡淡的说:“今晚我大学舍友被求婚了,那个男生几天前就拜托我们帮忙,所以我才回来迟了。”“好。”他对她的解释满意,回答了一个字。“远征,你以后会向我求婚吗?”她说得有些向往。远征当时正在看一份卷宗,目不斜视的说:“求婚?”“嗯,求婚之后就是结婚,你不愿意吗?”陆唯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们将来会结婚,因为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在一起,一起长大,一起成熟,一起成家,一起变老,然后下辈子继续在一起。远征偏过头来低头亲她,眼睛,鼻子,下巴再到嘴唇,他轻轻磨着她的唇,认真的问:“不求婚,你就不嫁吗?”他的声线格外撩人,陆唯受不住,抬手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字:“嫁。”原来,他背着她,在准备了。她将手从脸上移开,掌心里都是泪水,也浸湿了那枚戒指,她慌张的用手擦,却越擦越湿,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得她灵魂动荡。“陆小姐,您没事吧。”是刚刚那位去而复返的工作人员,她走不远,就听见陆唯撕心裂肺的哭声,说实话,听到的那瞬间她的心都跟着拧了一下,所以她才忍不住回来看看。结果就看见陆唯脸埋在手里,哭得不知所措,像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整个人像陷入一种绝望痛苦的边缘,令人新生恻隐之心。陆唯摇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后来才低声哽咽道:“谢谢,我没事。”这样子,哪里是没事?陆唯缓了缓,接过对方递给她的纸巾。她说了声谢谢后,将那戒指擦干净,放回到那个宝蓝色的丝绒盒子里,再将丝绒盒子放回那个大的盒子。却是放回去的瞬间,她看见盒子一角整齐叠放着一条很像是手帕的物件。她将手帕拿出来的一瞬间,另一只手上抓着的丝绒盒子忽然滚掉在地上。工作人员连忙蹲下帮她捡起来,递给她,“陆小姐…”话到嘴边就收住了,因为陆唯身子僵硬却浑身都在发抖,眼神涣散,瞳孔放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令她恐惧情绪异常激动的东西。工作人员不由好奇的看着她手上拿着的那块手帕。是上好的苏绣,这个年头很少人用手帕了。手帕中间绣着一头通体银白的狼,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可能跳出来咬住人的咽喉,她看得有些怕。目光移动,是手帕的一角,上面居然还绣了两个字。她歪头一看,辨认了一下,才看清上面绣的是:远征第141章 你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一辆幻影缓缓停在医院的住院部大楼下,阳光刺目,傅沥行下车的时候,下意识的半眯着眼睛。他穿着白色衬衣,眉目间有几分似傅远征的清寒,却又比傅远征的更加平和一些,显得有几分淡,不显山露水。上楼,病房外面的沙发上,不见往日那个女人蜷缩在那的身影,傅沥行眼神扫了一眼,便收了回来,“人呢。”那个强壮高大的保镖说:“她好像出去了。”傅沥行嗯了一声,进了病房。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还在昏迷不醒的傅远征,医生正在给他做每天三次的常规检查,检查好后,被角滑下的一段没盖好,傅沥行过去,俯身,将被角往上拉了拉。待医生出去后,保镖压低了嗓音说:“前几天二公子去找了李忱的妹妹,好像在打听什么。”傅沥行神色淡然,依然是嗯了一声,好像并没有多在意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外面有吵闹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情绪起伏,就容易咳嗽,他捂着嘴咳了几声,保镖先行一步出去,将门打开。外面陆唯双眼通红的正在对外面的保镖大打出手,她的身手算得上不错,但以一敌二,对手又是傅家训练出来的保镖,她一下子就落了下风,再加上她现在的情绪已经挂在奔溃的边缘。“住手。”陆唯转头看见傅沥行,目光紧紧一凝,冲过去就被他的保镖给拦了下来。“你把远征还给我!”陆唯急火攻心,喉中猛地窜起一股腥咸,她身子不稳的被保镖架着。傅沥行看见她嘴角一抹血红仍然无动于衷,依旧冷漠,“你这么闹也没用,我不会让你见他的。”“傅远征就是周远征!”陆唯咬着牙,紧蹙的目光剧烈的颤动着,她的身子一直在发抖,两只眼睛像染了血的刀子一样。“是你瞒着他,是你瞒着他不让他想起过去的一切,傅沥行,你简直是魔鬼,你把远征还给我,还给我!”陆唯被保镖拦在外面,她发了疯一样的挣扎,身体里里外外都在痛,她分不清是哪里痛,只感觉左胸口的心脏都快失去跳动的力量。她的远征一直在她身边,他没忘记过爱她,他一直都在,他一直都在!“你把他还给我,远征,远征——!”傅沥行神情淡漠的看着陆唯的歇斯底里,他仿佛置身事外,冷漠的观望着,也没有因为她知道傅远征就是周远征而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陆唯忽然觉得这样的男人很可怕,他不动声色,什么情绪都可以藏在那双眼睛里。硬的不行,陆唯毫不迟疑的就要朝他跪了下来,她恳求他:“我求你了,你把远征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却是她跪下的那一瞬间,傅沥行身边的保镖收到指示,将她的身子扶了一下,他虽然没下多大的力道,可陆唯挣不开也跪不下去。傅沥行目光淡淡的扫过她手里攥着的那条手帕,上面的刺绣他比谁都熟悉,颜色有点老旧了,布料却很完整,没有什么破旧的地方,应该是存放在某个地方一段时间。他居然忽略了还有这个东西的存在。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找出来的,但傅沥行并不怎么在意,他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的对身边那个强壮的男人说:“易山,陆小姐精神状态不好,带下去好好照顾。”那个叫易山的男人一个手刀劈在颈后,陆唯在倒下的一刹那,看着傅沥行的眼神充满怨恨。陆唯被傅沥行关起来了。她失去了自由。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醒来的时候,周围的光线是昏暗的,她适应了好一会儿也没适应成功,太昏暗,她的夜盲症在这样的地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她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膝盖一痛,整个人都往下跪了下去,但是她也顾不得疼痛,眼下最重要的是逃出去。她索性就摸爬在地上,用手当眼睛,碰到障碍物,就往旁边挪动,但还是避免磕磕碰碰,她的皮肤磕磕碰碰之后的痕迹会很明显。终于,她摸到了墙,手撑在墙上慢慢站起来,摸索着,摸到了窗户,这才看见有一丝丝的光亮从窗户的缝隙透进来。她摸到窗户上是深嵌的铁条,从缝隙透进来一丝丝的月光。已经晚上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她心跳倏然加速,神经也绷了起来,顺着墙壁继续摸索。从她摸到的东西可以感觉得出来,这是一间房间,一定会有点灯的开关,她顺着墙继续摸,还没摸到开关之前居然先摸到了铁门。她的心跳一紧,连忙握紧拳头敲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哐哐哐——哐哐哐——她听不见外面有任何的回应,她一直敲,一直敲,敲到手出血,她还是一直敲。她只想出去,她想去找远征,她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就算他记不起来了也没关系,她只要他,只要能见到他。对,她要见到远征,一定要见到远征!“放我出去!”她喊得声嘶力竭,可是仍然没有人来。手臂没力气了,她滑坐在地上就用头撞门,一下又一下,希望不管是来救她还是来骂她的,只要有人出现,就有一线转机。后来她再也没力气,铁门的撞击声一声比一声小,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眼泪就从右眼角滴落到左眼里,再顺着左眼角滑落到地上,润湿头发。“远征…”血缘亲情的羁绊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怪不得安安那么喜欢他,很自然的与他亲近,时常还挂念着他。安安,好孩子,你的傅叔叔,是你的爸爸啊。她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她有爸爸。陆唯忽然一笑,心脏拧着疼,眼泪不断的往下掉,一颗颗的砸下来,生疼生疼。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有人开门进来,哐当哐当的,外面居然还上了铁链。陆唯被惊醒却佯装昏睡,能感觉到进来的人开了灯,骤然亮起的光,就算她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得到。她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是一个女人,女人背对着她,将一个餐盘放在桌上,原来是给她送晚餐的。牛排西蓝花还有水果,另外还有一玻璃杯的水。就在那个女人转身之际,陆唯突然爬起来,一个翻身抓住餐盘上的那根叉子,从后抓着女人,叉子的尖端贴近她的脖子,“别怕,只要我出去了,我就放开你。”陆唯并不想真正的伤害她,她打量了一眼,这个房间应该是阁楼,整栋楼不可能只有她和被她钳制住的这个女人,她想要出去,没有人质,根本行不通。然而,她的想法才刚刚付出行动,就破灭了。“陆小姐。”那个一直跟在傅沥行身边的叫易山的保镖突然出现在门外。陆唯的心咯噔一下。他面无表情的说:“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就算你把她叉死了,你也走不出这里的。”他的表情和他的语气,好像真的不将这个女人的性命当一回事。“小…小姐,求您了,别,别对我动手…我还有女儿儿子在家里等我呢,求你,求你了…”女人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求饶。陆唯在听到她说女儿的时候,想到自己的安安,想到安安还在家里,她的手止不住的一颤。却是那个女人趁机将她推开,逃命似的跑出去,快速将门关上,哐的一声非常用力。同一时刻,陆唯冲过去的身子撞到铁门上,她倒在地上的瞬间感觉到每一根骨头战栗的疼痛。她听见铁链哐当哐当的声音,还有上锁的声音。她出不去了。叮叮——叉子掉在地上,她蜷缩着身子,也扛不住灵魂深处窜起的恐惧和悲痛。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能离开这里?她要怎么办才能见到远征?陆唯失踪后的当天晚上白苏给她打了无数电话都是关机,她跑到医院,没有看到她人,问了傅沥行的保镖,他们也说没有看到陆唯。给冯妈打电话,她说陆唯今天没有回去。白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毫不犹豫的给尹少城打电话:“尹少城,陆唯不见了。”尹少城很快就赶到医院,抓着白苏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白苏说:“午饭的时候,她叫我给她送衣服和饭菜来。”尹少城的表情一凝,“她怎么突然肯吃饭了。”“她说,周远征六年前在银行租了个保险柜,里面放了东西,她吃完饭后,就要去拿。当时店里忙,我也没想那么多,想着只是去银行拿过东西,不会有什么事,结果我晚上给她打电话就一直是关机的状态。于是我就跑来医院找她,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尹少城舌尖顶着上颚,脸上的表情冷凝,“周远征的保险柜是在哪个银行开的?”白苏回忆了一下陆唯的话,“是xx银行。”“好,我们这就去找。”尹少城当然有办法,直接去找下午接待陆唯的那位工作人员。“是,陆小姐是到我们银行来取东西,不过她取完东西就走了,我不知道她白苏脸色不太好,”那她取走东西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是…只要不正常的你都告诉我们。”那是周远征留下来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陆唯看了心里都不会好受的。白苏现在是追悔莫及,如果她陪陆唯一起去的话,一定会好好看着她,她应该陪着陆唯的。“陆小姐看到东西之后,大哭一场,哭得很伤心,我忍不住上前询问,她还是一直哭。”尹少城的心忽然揪了一下,皱眉,“是什么东西。”“是一枚钻戒。”工作人员说。白苏一怔,心情更加沉重了,“那之后呢?”工作人员回忆了一下,因为陆唯很漂亮,所以她对她的印象很深刻,后来她又哭成那样,想不记得她都难。她回忆了一会儿,说;“后来,陆小姐看到一条手帕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就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浑身发抖。”“是什么手帕?”工作人员摇头,“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手帕上的刺绣是苏绣的,很精致。陆小姐紧攥着它脸色很不好,我叫了她几次,她都没理我,后来她站起来就晕了过去,我赶忙叫人过来帮忙,好在只是昏厥了不到一分钟。她醒来之后就走了,好像急着要去什么地方,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回到车上,尹少城紧紧拧着眉,眉峰透着料峭的寒意。白苏咬着牙,眼眶都红了,“周远征居然留了钻戒给小唯,那样的心情对她来说一定比杀了她还痛苦,我昨天就应该跟着她的。”“先找到她。”尹少城说了四个字,脸色晦暗,便启动车子。第142章 他很痴情他很痴情从昨晚到现在,尹少城就没合过眼。一直到天亮,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只眼睛熬成血红,脸色也很不好,下巴的胡茬冒出尖尖的头,脚下都是烟蒂。清晨的空气潮湿阴凉,这会儿的客厅又仿佛笼罩在一种恐怖不安的氛围中。陆唯失踪了,所有路段的监控录像都找过了,她将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之后,经过的路线刚好有一段是监控盲区,盲区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踪迹。周围所有路段的监控都看过了,仍然没有。她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迹可寻。“再找,掘地三尺也要将她给我找出来,你们这些废物,老子找你们有何用!”尹少城连电话都没挂,直接狠狠的将手机摔在地上。刚进门的何故被震得打了个哆嗦,神经紧绷着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现在的尹少城就像一只被惹急的猛兽,周身气息冷冽,充满着不安和躁动。他走过去,他也是一晚上没合过眼,眼底一片青色,表情沉重的说:“城哥,还是没有陆唯姐的下落。”他倒不怕尹少城会冲他发火,因为失踪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陆唯姐,他的担心不比其他人少。尹少城沉默,冷峻的下颌线条,绷出森冷的寒意,手里的烟直接被他指间的力道掐成了两段。沉默的气氛一直在空气中蔓延,谁也没有开口。尹少城不是没有想过周远征出事的那片海,昨晚连夜赶过去,海域周围所有的灯都亮起了,仍然没有找到陆唯。他想着,她应该不会做傻事的,仍然不放心。当年周远征走了,她是孑然一身,可如今她有安安,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傅远征,她不会做那么傻的事情。可如果没做傻事,她到底去了哪里?“何故。”尹少城突然叫他的名字,何故神色严肃,连忙凑过去,“怎么了城哥。”尹少城的脸色沉了沉,“道上不是还有人吗,叫他们各个出入口都给我查,不管用什么法子。”何故脸色一变,“城哥,你要动那些人?老爷要是知道了,他绝对不会轻饶你的。”尹老花了大半辈子洗白尹家,眼看着就要彻底和道上的那些人斩断关系,尹少城这么做,无疑就是往即将熄灭的火堆里加拆加火。尹少城坐下来,弓着背,手肘压在腿上,交握着的手指骨节泛着寒意,”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找不到陆唯,我就无法安心。况且…”他朝楼上看了一眼,淡茶色的眸底划过一丝黯然。“爷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叫你去就去,找不到陆唯,你们谁也别想好过!”一脚踹在茶桌上,尹少城弓着的背部肌肉线条膨胀有力,他的手一动,手指绷得的紧紧的,从茶桌上拿过烟盒和打火机。青白烟雾漫开,他低头看着烟头上明明灭灭的星火。陆唯,你到底在哪里?外面是晨间洒进来的阳光,一个晚上过去了,还是没找到她,这种感觉令尹少城十分无力又不安。他想到当年陆唯跳海的一幕,如今想起还是钻心一样的疼。他不怕她躲起来一个人消化情绪,他只怕她旧病复发,或是遇到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如果真要那样,尹少城觉得他会给自己一刀。与尹家的气氛沉重相比,傅家却还是像往常一样,风平浪静。傅沥行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一碗深棕色的药汤,他一口饮尽,太苦,眉头皱了起来。放下碗,他垂眸看着窗户外面的庭院,晨光稀薄,院子里的树叶泛着油光。门外有人敲了三下门。“进来。”进来的人是易山,他走到傅沥行身后,说:“尹少城在全城寻找陆唯,连道上的人都出动,悄无声息的将北安城翻了一遍过来。”傅沥行平静的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惊色,“他很痴情。”可惜。可惜错付了。他低低笑道:“我藏的人没那么容易找到的。不过尹少城真是尹家难得的人才,将来肯定不一般。”陆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朝着窗户看过去,晨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又融入房间的灯光里。刺眼的光芒就凝聚在窗户的那一小条缝隙上,她离阳光很近,却出不去。她恍惚的看着那抹光,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居然过了一晚上。她皱着眉,撑着手坐起来,手臂酸痛麻痹,掌心的一侧也以为昨晚一直敲门而擦破皮流血,此时此刻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手肘,关节,膝盖,脚踝,能看得见的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淤青,昨晚太黑,她看不见,房间里的东西被她撞倒在地上,看上去有点乱。房间里还有带卫生间,她起身,走进去,卫生间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的那种干净。捧了一把水,洗了脸,陆唯才觉得清醒很多,冷水扑在脸上,凉凉的,将她躁动不安的情绪压了下来。她是昨天下午被带到这里的,这么一段时间,不知道远征醒来了没有。傅沥行将她软禁在这里,没有断她的水粮。她看着桌上的餐盘,是昨晚送来的晚餐,食物荤素搭配,十分营养健康,说明傅沥行其实对她并没有很深的恶意,他将她软禁在这里一定是别有所图。她冷静下来,开始打量起这间算得上精致的房间,目光落在侧面的那扇窗户上。是一扇推拉窗,窗户上深嵌六根粗壮的铁条,铁条之间的间隔,连成年人的一只手都伸不出去,一般窗户不会上这样的铁条。陆唯看着,感觉这个房间…像是用来关什么人用的。房间的中间有一张欧式的大床,床边有个衣柜,衣柜中间是一面大大的镜子。她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她近日瘦了很多,有些不成样子了。她抓着垂下来的一缕头发,若有所思。想要逃出去,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门,可那扇门外有多少人看着,她根本不知道,更何况,还有傅沥行身边那个叫易山的,那个人一看就是狠角色,不容易对付。白苏一定会发现她不见了,到时候,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她,也许她会去找顾博森,会去找尹少城,也许…还会找上傅沥行。但不管是什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好体力,不要等他们找到她了,到时候她却倒下了。冷静下来之后的陆唯便不再挣扎吵闹,终于有人来给她送早餐。牛奶鸡蛋,三明治,还有新鲜的时令水果。来给她送早餐的不是昨晚的那个女人,而是一个身材高大,十分强壮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短袖,手臂上的肌肉膨胀鼓起。他们换人了,换成陆唯对付不了的人。可即便是这样,高大的男人还是小心谨慎的打量了陆唯一眼,生怕她做出什么小动作。就在陆唯稍稍一动的时候,男人顿时呈警备的状态。他紧紧盯着坐在沙发上的看上去纤瘦孱弱的女人,随时准本出手,却只听她问:“傅远征醒了吗?”男人沉默的看了她一眼,打算沉默到底。既然这样也问不出什么,陆唯说:“我需要洗浴用品还有干净的换洗的衣服。”男人怔愣了一下,想到对方是女人,爱干净的女人,用粗犷的嗓音说:“我下楼请示一下。”果然是她预料的,傅沥行一定是下达命令,要他们对她客客气气的,否则也不需要请示什么。他转身出去了,陆唯又听见铁链敲在门上的哐当声。像关押犯人一样,将陆唯关在这个牢笼里。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里,脑海里想着傅远征,眼圈倏然就红了,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不知道他醒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