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说:“你以后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男的激动到不行,抱着女的转圈圈,一边转一边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接着屏幕上出现了“全剧终”三个大字。“原来你喜欢看电视剧啊。”迟晚晚若有所思。江逾白听了皱眉头,“没有。”他只是被前面那段结婚誓词给吸引了。“你说没有就没有吧。”迟晚晚送江逾白回屋。到门口的时候,迟晚晚让江逾白先别进去。“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江逾白:“?”迟晚晚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迷你的小猪罐子递给他。“生日快乐。”江逾白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什么?”“存钱罐啊。”迟晚晚笑着说,她的眼睛里完全没有任何杂质,看不到任何邪念,让人完完全全有理由相信她的真心真意,“你是爸爸,我是妈妈。这个小猪就是我们的孩子。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啊?”江逾白愣得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迟晚晚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给一个猪头罐子当爸爸?迟晚晚见江逾白完全没有反应,甚至十分茫然,解释道:“不好玩吗?电视剧里不就是这么演的吗?”江逾白扯了扯嘴角,“这是你们人类所说的幽默吗?”迟晚晚:“幽默?嗯,算是吧。”江逾白不说话了,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粉色猪猪存钱罐,陷入了沉思。他默默地抱着罐子进了屋,回到卧室依旧在端详这玩意儿。这丫头送个存钱罐是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让他多多赚钱,以后养她么?爷爷说得果然没错,人类社会被金钱所控制,许许多多的人沦为了金钱的奴隶。他作为一名死神,才不会被钱这种东西给绑架呢。江逾白轻嗤一声,随手把粉色的猪猪存钱罐放到一边,躺倒在床上。他闭上眼睛,放空大脑,一点一点蓄积力量。-翌日清晨。吃过早饭,迟妈妈送迟晚晚到大院门口等校车。同行的还有赵书言和孟子玉,迟晚晚让妈妈先回去。三个人背着米黄色的小书包,穿着统一的藏蓝色校服套装,头上戴了一样的帽子,从背后看非常有趣。迟妈妈笑了笑,嘱咐了女儿几句便往回走。校车比平常预计的时间要晚了一些,三人站在寒风中等。因为太冷了,迟晚晚就和孟子玉挨着捂手,不一会儿讲起悄悄话。平日里最活泼的赵书言这会儿却没有加入。他左晃晃右晃晃,低着头不说话,看上去有心事。迟晚晚发觉了他的异常,踏着小碎步靠近人,问他:“赵书言,你怎么了?”赵书言呆呆地抬起头,忽然结巴了一下:“没、没事。”为了不让迟晚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十分机智地转移话题:“对了,晚晚,怎么没看见昨天那个男生啊,好像叫什么江……江……”“江逾白。”迟晚晚说。“对,江逾白。”赵书言道,“我怎么没看见他呀?他不用上学吗?”迟晚晚摇摇头,说:“不清楚。”“对了,赵书言我跟你讲,江逾白居然跟你同一天生日呢。”赵书言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好巧啊。”孟子玉总结道:“你和江逾白好有缘分喔。”说完望了望巷子口,皱眉道:“校车好慢呀,平时超级准时的啊,今天怎么回事?”三个小脑瓜靠在一块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约莫等了十分钟,校车的影子都没看见,眼看离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迟妈妈跑到院门口,说:“刚刚接到老师的电话,校车出故障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赵书言:“那我让我爸开车送我们去,反正他今天休息。”迟妈妈:“也行,那麻烦你爸爸了。”赵书言:“阿姨您客气了,没事儿。”幼儿园离幸福大院不算特别远,三公里的距离,开车十分钟以内能到。早高峰路上有些堵,耽误了一些时间,幸好最后还是按时到了。走廊里,迟晚晚听到有大人在议论早晨校车的事情,她好奇听了一耳朵。“今天真是太惊险了。校车走到一半漏油,差点没把人吓死。还好带队老师及时发现,把小朋友们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哎,最险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什么你知道吗?”“什么呀?”“就在司机停车的下一个拐角,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虽然没有伤亡,但是要是司机当时没停车,而是继续往前开,在巨大的撞击力下,说不定整辆车都会爆炸!”“omg,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听得太认真,走着路的迟晚晚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一不小心踩空了,整个人往下栽倒。完了完了,肯定要摔破相了呜呜呜……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迟晚晚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然而奇怪的是,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无形中感受到一团什么东西垫在她的身体下面,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旁交谈的女老师们及时看到了这一幕,连忙把迟晚晚拉了起来。“哎呀呀,你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哪里?”迟晚晚呆愣在原地,看着自己干净且没有一点伤痕的手,傻掉了。女老师以为她是因为摔倒受到了惊吓,于是抱起迟晚晚往医务室跑,边跑边哄她:“没事的,没事的。”迟晚晚盯着自己摔倒的那块台阶看了好久,直到看不见了才挪开视线。她不知道的是,在楼梯上隐身躺着的小少年,内心是有多绝望。江逾白扶着墙坐起来,面无表情地揉着自己的手腕。刚刚迟晚晚起来的时候,这丫头还踩了他一脚……正想着,忽然身后来了一闷棍,刺鼻的味道弥漫在他周围。他回头,看到了一位左手挥舞扫把右手拿消毒水瓶的金发大妈。江逾白:“……”作者有话要说:迟晚晚:好幸运,摔倒了也不痛~江逾白:总有神替你负重前行……第6章 五岁江逾白从地板上起来,避开大妈和一群群人类幼崽,念了一个咒语瞬间来到了幼儿园顶楼。顶楼没人,空气清新,还种了绿色植被,放眼望去,满满的舒心。跟人类的幼崽结契约果然很麻烦。昨天他还庆幸那家伙是至纯之灵呢,今天就惨遭打脸。单单一个早上,从迟晚晚身上发出的危险警告就有三个。看来,结契给她的副作用,很可能就是伴随霉运。江逾白耷拉着脑袋,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下,思考着以后该怎么办。一阵清风吹过,江逾白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尤里不知道何时飞到他身旁,两人并排坐着,谁也没说话。等到第一节 课下了,幼儿园里又哄闹起来的时候,尤里望着操场上奔跑着的一个个小短腿,偏过头问江逾白:“喂,你到底怎么想的?”明明约好了一起回去,这家伙却临阵脱逃。他在穿梭门旁边等了好久都不见他踪影,要不是靠着玉石定位,他都不知道这家伙在这里。“你不打算回去了么?”尤里继续问。江逾白敛着眸,缓缓抬眼,看了看远处的高楼大厦和蒙了一层阴翳的天空,渐渐凝神。他转过头看尤里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也不知道,尤里。”“我现在感觉很混乱。”尤里不解,“混乱?为什么?”“我跟一个人类幼崽结契了。”尤里愣了一下,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他试探着问:“难道这么快就出现副作用了?”江逾白点了点头。“所以你打算一直保护她,不回去?”江逾白:“这个我还在考虑。”尤里:“哥们,别傻了。你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这样做对你没什么好处。结契是双方自愿的事情,产生的后果得由那个人类自己承担。如果你什么都替她做了,那么她怎么成长呢?虽然你是神,但是你要记住,你是所有人类都讨厌的死神。”江逾白默默地低下了头,是啊,没人会喜欢死神。尤里的话,无疑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少年的心上。尤里说得没错,这也是江逾白从有意识起就明白的一件事。一个幼崽的出生代表着希望与喜悦,就像他的到来一样。然而一个人的死亡却代表着永远消失和无尽的痛苦。尽管他不理解人类的痛苦是什么样的,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父母这个事实令他多么难受。“是啊,没有人会喜欢死神。”谁会喜欢带走希望的神灵呢?尤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总要有谁来做这件事,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就很喜欢你呀,江逾白。”他绞尽脑汁想了想,又道:“还有你帮助的那个人类幼崽,她也喜欢你,不是吗?”江逾白绷着的嘴角松了松,眼里淡淡有细碎的光,他说:“我不稀罕。”“啧啧。你不稀罕。”尤里揶揄道,“是的,伟大的死神殿下才不屑被愚蠢的人类幼崽喜欢呢。”“可是如果你不在意她的死活,今天又何必爽我的约?”尤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直截了当地提出质疑。江逾白淡淡道:“我只是不想浪费我的命。”尤里笑道:“既然你把命分给了她,你就得明白一点,不管她未来会遇见什么,她不会那么容易死掉,就像你一样。你有多顽强,她就会有多顽强。我相信你懂这个道理。江逾白,承认吧,你这是关心则乱。”江逾白像是被施了定神咒似的,整个人静止了七八秒。他僵硬地转过去,不再看尤里,而是将视线放空到虚焦的远处。天台的寂静与操场的鼎沸交错,无数声音突破时空的界限一点点传过来。忽然,尤里听到身边的少年平静地说了一句:“我才没有。”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真的什么情感都不包含在内。尤里听后扯着嘴角淡淡一笑,没吭声。“江逾白,承认吧,你就是乱了。”他在心里说。两个人在顶楼坐了很久,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夕阳西斜的时候,幼儿园的孩子们都走空了。尤里无聊地扇动后背的翅膀,弄出一阵风。“你不走吗?还要到这里坐到什么时候?”江逾白没说话,默默站起来,手抄在口袋里,看起来又酷又冷。尤里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我跟你讲,你今天不回去的话,起码要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作为死神家的接班人,你还有许许多多的本领和文化知识要学习,难不成你打算就这么待在人间吗?”“就拿上次的事情来说,如果你把法术练习得更熟练一些,消灭那十三只恶鬼根本用不了那么久。而且如果你不跟我回去的话,你爷爷会跑来我家骚扰我爷爷,我爷爷烦躁了就会折磨我,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欸。江逾白,你听见了没有?”少年停下脚步。尤里在撞上他的后背之后自动弹开几米远。江逾白微微侧了下脑袋,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知道了,我跟你回去。”“在此之前,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尤里揉着发痛的翅膀,深深地皱眉,“你这家伙还有行李?”尤里完全想象不出来,孑然一身,在天地间飘荡的死神,能有什么遗落人间的东西。他不满地嘟囔:“真是麻烦。”-下午放学,迟晚晚被妈妈接走后,跟着妈妈去逛街。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她眼花缭乱,尤其是各种美食,勾得她失了魂。好不容易求着妈妈买了一个香草巧克力的冰淇淋,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人猛然撞了一下,“啪叽”,冰淇淋掉在了地上。迟晚晚霎时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乖乖地从妈妈那里要了纸巾,把地上的冰淇淋擦拭干净了。手里还剩下一个脆脆的圆锥形壳,迟晚晚默默地吃完了。“晚晚,要不要再给你买一个新的?”迟妈妈问。迟晚晚摇头,“不用了,妈妈,晚上还要回家吃饭呢。”迟妈妈给迟晚晚买了一套新衣服,两人提着战利品回家。出商场以后,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迟晚晚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不经意间看到马路对面两个有点熟悉的背影。“妈妈,妈妈,你看那两个人是不是江逾白的爸爸妈妈呀?”迟晚晚扯了下妈妈的衣袖,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两个人。迟妈妈有些近视,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困惑地问:“哪两个人?”迟晚晚:“就是那两个背着米黄色包包,拉着绿色行李箱的人。”这么一说,迟妈妈马上找到了目标人物。她从包里找出眼镜戴上,细细一瞧,发现确实是江逾白的父母。“今天中午,他的爸爸妈妈突然过来找我,跟我说希望我以后能够多照顾照顾江逾白,还给了我一些礼品,我没收。”迟晚晚闻言大开脑洞:“妈妈,江逾白的爸爸妈妈这是要离家出走吗?他的家人是不是不要他了?”迟妈妈被问得一愣一愣的,不确定地说:“应该不会吧。他那么可爱的小朋友,爸爸妈妈没有理由抛弃他呀。”“晚晚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回去看看情况吧。说不定,他们家要出去旅游,江逾白也去呢。”迟晚晚点点头,水汪汪的眼睛里蓄满了好奇,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绿灯一亮,她就拉着妈妈的手快步往前走,结果小短腿的速度跟不上妈妈,弄得迟妈妈哭笑不得。-幸福大院,江逾白家。少年不徐不疾地在厨房里煮红茶,尤里在客厅里视奸他的行李。尤里看着他整理出来的行李,着实被逗笑了。他倒在沙发上,笑得直不起腰。尤里抹了抹眼泪,慢慢坐下来,他抱着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看向厨房的方向,刻意拔高音量,“你看看你都收拾的是些什么东西!过期的炸鸡,一个水蜜桃,一只碗,一双筷子,一个奇奇怪怪的猪头罐子,还有几枚枯掉的树叶……江逾白,你是垃圾回收站吗?”少年像是置若罔闻,他依然专心致志地鼓捣他的茶。茶香一点点溢出来,渗透在空气里。尤里还想要说些什么,突然感受到有人类的气息朝着这个房子奔来,他闭上嘴,飞快地闪了。一分钟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江逾白拎着茶壶走出来开门。他瞧见门口踌躇的小姑娘,问:“有事?”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他。她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江逾白手上动作一顿,手里的茶差点没泼出去。还未等到回答,就听得迟晚晚真诚地发问:“江逾白,你的爸爸妈妈呢?”江逾白:“不在家。”“有说去哪里了吗?”江逾白:“不知道。”那两个人类跟他有什么关系,戏都演完了,他们想去哪儿去哪儿。“你……”江逾白不知道迟晚晚找他来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就这么站在门口说话,人类的幼崽可能会冻死。于是他发出了邀请,“进来说话。”江逾白拎着茶壶回到客厅,他给迟晚晚倒了一杯温热的红茶。“喝喝看,我刚煮的。”小姑娘哪里有心思喝茶,她抱着茶杯暖手,心里凉了一片又一片。迟晚晚有些心疼他了。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离家出走了也不知道。“江逾白,你爸爸妈妈有跟你留信什么的吗?”江逾白一头雾水,“留信干什么?”迟晚晚小心翼翼地说:“道别之类的。”江逾白:?作者有话要说:迟晚晚:你不知道吗?你被爸妈抛弃了呀。小可怜。尤里:完了,这还走得脱?第7章 五岁小姑娘花五分钟的时间解释清来龙去脉。江逾白明白了,原来迟晚晚亲眼看到他租来的父母离开,以为他被抛弃,所有跑过来找他。对于租父母这件事,他肯定是不能明说的。毕竟,他得守住自己身上的秘密。这样一来,只好骗骗小姑娘了。江逾白摸着后脑勺,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他对迟晚晚说:“那个,你别为我难过,我早就习惯了。别看我年纪不大,可是我特别会照顾自己。我什么事情都能干,没有爸爸妈妈我也可以好好长大的。”本来以为小姑娘听完会镇定下来,哪知一直沉着一张脸的迟晚晚突然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从她的眼角滑落,像是天上突然下起了珍珠雨。在自家城堡时,江逾白见过无数场的雨,没有哪一场让他觉得这么揪心。即使大雨会弄脏他的庭院,摧毁他辛辛苦苦呵护的玫瑰,让他心爱的衣袍上沾染洗不掉的污泥……然而没有那一场雨,像此时此刻这样,每一滴水珠落下来,就如同一块砖堵在了他的心口。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感到不舒服。江逾白看过很多书,听过许多故事,但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哄一个哭泣的人类幼崽。印象里,他好像从来没有哭过,最难过的时刻也没有掉过眼泪。他无措地放下了手,默默放到膝盖上,指尖掐着掌心,听迟晚晚说话。“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家好奇怪呀。爸爸妈妈只顾着自己睡觉,都不管你。还有今天,他们提着行李走了,也没跟你说一声欸。我爸爸妈妈就不会这样啊,他们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讲,去哪里都会带上我,从来不让我一个人在家。”女孩把所有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仿佛每一寸面部肌肉都在说:“江逾白,你是个可怜虫,你好可怜啊。”这让江逾白哭笑不得,他哪里可怜,一点也不可怜啊。“我妈妈说了,小孩子是要呵护的,就像……就像院子里的那颗小枣树啊,如果不给它浇水施肥,它就长不高长不壮。可是江逾白,你的爸爸妈妈不给你吃饭,现在还离家出走,你以后该怎么办呀?”“如果没有人呵护你,爱护你,你会不会死掉?”迟晚晚一抽一噎,越哭越伤心,难过到深处不知不觉抓住了他的手,“我不想你死掉,我想跟你一起长大。”江逾白恍惚了一秒,他怔怔地,任由迟晚晚拉着他的手,脸悄悄地红了。冷静了片刻,他说:“我不会死的。”就算这世界上的人类都死光了,他都不会死。除非神选择自己结束生命,否则没人能够带走他们。迟晚晚依然不信。“你是在哄我开心吗?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姑娘松开他,站起来,拍了拍胸脯,奶声奶气地,尽力压制哭腔,“我是大孩子,我今年五岁了!你不要拿哄小孩的话来哄我!”江逾白忍不住笑了。这丫头还真是傻得可爱。“我没哄你。”江逾白道,“我真的不会死。要不然,咱俩打个赌。”小姑娘依旧不相信,也没有停止掉眼泪。就在双方胶着不下的时候,两只猫的叫声打破了僵局。迟晚晚看着自己的猫溜了进来,脸上当即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变脸就在一瞬间,她似乎完完全全忘了自己上一秒哭得有多难过有多丑,她出于本能地蹲下来,对着猫咪拍了拍手,轻声唤道:“喵喵,来姐姐这儿,快来,喵~”目睹一切的江逾白惊呆了。“迟晚晚。”他喊她的名字。小姑娘慢吞吞应了声,手上逗猫的动作没停过,她抬头,弥漫着轻雾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迷茫。“嗯?”江逾白难以置信地问:“你不难过了吗?”迟晚晚说:“难过呀。”“可是猫猫这么可爱,我怎么忍心哭着面对它们呢。我妈妈说了,我哭起来好丑的,猫猫们不喜欢丑主人。”说着说着,她笑了起来。江逾白下意识低喃:“我也不喜欢丑姑娘。”“啊?你说什么?”江逾白:“没什么。”少年低头,盯着被女孩逗着的猫咪。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如果我是一只猫,那该有多好。-小姑娘抱着猫猫回了家,没一会儿领着自己妈妈过来。迟妈妈表示自己会帮着江逾白联系有关部门,政府会帮他找到父母。后来,迟爸爸也加入了这个阵营。再后来,整个幸福大院的人都知道了。大家准备发动人脉帮江逾白找父母。眼见事情可能会越闹越大,江逾白偷偷找到尤里给他支招,尤里伪造了一封信。江逾白当着大家的面念了出来:“亲爱的小白,对不起……”亲爱的小白,对不起。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你告别。爸爸妈妈生病了,癌症晚期。医生说,我们俩还剩下几个月的生命。如果手术顺利,运气好,我们俩还能活两年。可是我们已经累了,过去的一千三百天,无数次化疗带来的生理不适让我们再难以忍受这样的痛苦。我们很多次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每每看到你,我们忍住了。谢谢你,小白。如果不是你,我们不会选择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天。今天,爸爸和妈妈要去做手术了。这是最后一次手术,如果成功,我们能够再多活一阵子,可能是三个月,六个月,也可能是一年。如果手术失败,我们会死。不过,我们俩并不怕死。相反,死亡是一种解脱。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去另外一个世界,我们希望那里没有病痛。你的哥哥过几天就会来照顾你,你不用怕。我们的积蓄够你读完大学,以后的事情就靠你自己努力了。小白,爸爸妈妈希望你能够坚强,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健健康康地长大。我们爱你。再见。一封信念完,在场的邻居们个个开始抹眼泪。几乎所有人都被感动了,如果不是知道真相,说不定连江逾白自己都会触动几分钟。江逾白接受了邻居们的善意,他告诉大家自己会坚强地活下去。大家陪着他,直到深夜才离开。迟晚晚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困得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却依旧不忘给江逾白打气。“小白你放心,以后大家都会照顾你,我也会照顾你哒!”“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哦,要是睡不着,可以来我家找我,我给你唱摇篮曲啊!”江逾白欲言又止,温顺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他目送迟晚晚离开,等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叫住了她。“迟晚晚,我跟你,昨天才认识。”他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小姑娘打了哈欠,迷迷糊糊地回:“就想关心你呀。”“没有理由?”迟晚晚摇摇头,说了句“晚安”,摇摇晃晃地走掉了。江逾白坐在客厅里发呆。明晃晃的灯在头顶发着光,他打量周围的一切陈设,脑海里浮现出那晚初来人类世界的画面。尤里幽幽出现,他倚着墙,朝江逾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江逾白没回答。尤里继续说:“对了,今晚我还要去收两只魂,你呢,就自己回去吧,我晚点去城堡找你。”“我暂时不回去了。”江逾白说,“尤里,你见到我爷爷跟他说一声,我有东西掉在人间,我要找一找。”“什么东西?”尤里指着角落里的包裹,眉头皱成川字,“你是准备去收破烂吗?”江逾白抬眸,看了他一眼,说:“你不会懂的。”尤里无奈地笑了笑,迈开步子朝他走来。“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选择,大不了被老头子烦一下嘛。不过,我可提醒你,在人类世界生活,没有身份可不行,而且,为了不当文盲,你还得像崽子们一样上学读书考试……这些,你想过吗?”江逾白不假思索:“我知道。”尤里:“那行,我成全你。还有一件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我给你的那封信,不完全是假的。今晚要死的那两个人,是你的那对假父母。”“你……要去送他们一程吗?”第8章 五岁深夜十二点。人间的医院仍然灯火通明。重症病房里,江逾白见到了那对假夫妇。病人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身边的机器记录他们的生命体征。两个人的心跳越来越微弱。江逾白扭头看尤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从你来人间的第一天。”江逾白抿着唇,眉毛上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作为乌羽族的族人,他们天生有一种特殊的能力,那就是预测未来。死神家族的人也有超乎寻常的能力,和乌羽族恰恰相反,他们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两相联手,便能够得知人的前世今生。不过,每个人都有未来,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前世。尤里耸耸肩,道:“你当初遇到他们的时候,难道没看到他们的前世吗?如果你看到了,那么应该就会知道,这两个人冥冥之中肯定有着某种说不出来的羁绊吧。”江逾白摇头,“如果他们俩上辈子是两头猪或者是两只蚂蚁,我是看不出来的。当初遇到他们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居然双双得了癌症。可是……就算因为疾病的关系,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快地对另外一个人卸下心防?人类的情感,真的如此随便吗?”尤里走近,拍了拍江逾白的肩膀,他轻松地扯了扯嘴角,笑道:“你年纪轻轻居然开始思考这些问题,看来你还挺有人性。”江逾白瞥了他一眼:“作为一名合格的死神,我认为,探索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开展工作。”“你别误会,我没有贬低或者嘲笑你的意思。”尤里想了一会儿说,“以我在人间工作的经验来看,人与人之间,好像特别注重眼缘。有时候就是两个人看对眼了,就成为了朋友或者恋人。至于他们是否会共度一生,这个不好说。因为人似乎是一种善变的动物,他们的内心很不稳定,他们有可能随时终止彼此之间的关系,划清界限。”江逾白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在遇到我的时候,看对了眼。”他回忆起自己初临人间时的情形。-两天前。人类世界日新月异,过去的地图已经不适合现在。爷爷给他规划的路线出现偏差,原本应该降落在一片竹林的江逾白却在一座桥上醒过来。那日的黄昏,夕阳无限美好。他就那么呆坐在桥边,等尤里的同时,看着太阳的余晖一点点消失。暮色一点点降临,尤里并没有出现。寒风肆意地呼啸,不过他并未感觉到冷意。江逾白有些无聊了,正准备起来活动活动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分别在他的左边和右边。两人稳住他的身体,把他往后拉。起初江逾白不理解这俩人要干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们以为他要跳江,所以及时阻止了他。“小朋友,你是不是迷路了呀?你一个人在江边坐着,多危险呐!万一掉下去了可怎么办?小小年纪千万别想不开。你家里的大人呢?是不是跟大人吵架了呀?”女人的声音特别温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长到这么大,江逾白第一次听到有人那么温柔地跟他说话,他一时间有些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