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把罐子底部的阀门打开,把里边的钱统统倒了出来,不知道够不够,索性全部拿上了。深夜,马路上见不到几个人,到便利店买东西的人也少。江逾白进店里的时候,正在收银的店员小哥看到他进店猛然愣了一下,迷惑地眯起了眼。结账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男子搂着女生,面露焦急之色,连忙催促店员:“小哥,快点呗,赶时间呢。”店员小哥回神,说了声“对不起”,动作麻利地扫完了商品的价钱。“一共是五十六块三毛,请问现金还是刷卡?”青年男子吹了个口哨,递过一张百元大钞,说:“现金。”找完零钱,青年男子搂着女子离开了便利店,到门口时意外瞧见店里的少年,半开玩笑似的说:“呦,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晚出来买东西,连外套都不披一件,多狠的父母。”说完,男子对怀里的女子说:“咱俩要是有了孩子,我肯定不这么对他。”女人娇嗔:“哎呀,八字还没一撇呢。”男人笑道:“那有什么,今晚可劲造呗。”两人一路打情骂俏,嬉笑着离开。听到这些话的店员无奈地耸了耸肩,看向正在一排排货架前走马观花的少年。少年穿着单薄的卡通睡衣,脸色苍白,看起来随时回倒在地上。怪惹人心疼的。正好到了要换班的时候,一位穿着工作服大妈进了店。男店员给大妈使了个眼色,小声说:“我估计是爸爸妈妈吵架,把孩子赶出来了。牛婶儿,要不你去问问他?”牛婶会意,双手叉腰,十分神气地走向停在日用品货架前的少年。“小朋友,你要买什么呀?”江逾白凭着记忆比划了一下东西的形状。不知道是不是红糖水太烫,烫坏了脑子,他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那玩意儿叫什么。牛婶没看懂,“干啥用的捏?”江逾白言简意赅地总结:“止血。”牛婶:“哦,我晓得啦,是那个创口贴,对伐?”江逾白摇头,“不是创口贴。”他看着眼前的大妈,补充了一句:“给女生止血的。”牛婶像是一瞬间福至心灵,飞快领悟了:“我晓得啦,是那个卫生巾,对伐?”大妈朝江逾白招招手,领他到旁边的货架上看。“你看我们这里啊,日用夜用超长夜用护垫都有哇!各种牌子的都有,你要哪一种捏?”江逾白一眼扫过去,眼睛都看花了,“适合小女生用的是哪种?”牛婶愣了一下,问:“多大的女娃娃捏?”江逾白:“十三岁。”牛婶惊讶地看着少年,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脸震惊地看着江逾白:“小娃娃,你跟婶子讲,你是不是干啥坏事了?你要买的不是卫生巾吧?”江逾白有些不耐烦了,这个大婶叭叭叭个没完,说话还没重点,实在浪费他时间。“我就是来买卫生巾的。”他理直气壮道,“麻烦把这面货架的卫生巾都帮我包起来。”既然大婶不回答,他就全部买下来好了。回去让迟晚晚看看,女孩子应该有理解这个的天赋。江逾白想。此话一出,不止是牛婶,连收银台的男店员都震惊了!年纪轻轻的小少年出来买个卫生巾都买出霸道总裁范了,长大了得祸害多少女生啊。不过,这脸蛋长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情况可能会反过来。男店员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要是真做成这单生意对他也有利,于是他掀开收银台的隔板,走过去替牛婶解围。男店员迂回地问:“小朋友,你是帮你妹妹买的吗?”江逾白想了想,懒得跟这些人类解释,便默认了。牛婶见状,表情瞬间明朗,她先是跟江逾白道歉,而后又细心地介绍货架上的卫生巾,“我跟你讲啊,小朋友,这一款栀子花香的不仅是纯棉设计,而且防侧漏哦,晚上怎么翻身都不怕呢。还有这个西柚葡萄味的也适合小女生用,贴身又贴身,容量大大的。”江逾白看着大妈眉飞色舞的样子,眼前直直落下三条黑线。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做人类其实挺麻烦的,特别是人类女孩儿。他拿手托着下巴,随手指了几样,“适合小女生用的都给我包起来吧,麻烦快一点。”江逾白最后的战果是四大袋卫生巾。收银员扫条码足足扫了五分钟。他等得有些焦急,一连催了好几遍。“一共是两千九百七十八元六角,请问您是用现金还是刷卡?”“现金。”江逾白拿出一叠钞票递给收银员。“这里是三十张百元纸币。零钱我明天来拿,我赶时间。”店员愣了一下,点点头,“好的,您慢走。”目送完少年离开,店员“啧”了声,道:“牛婶,你见过谁一下子买三千块的卫生巾吗?”牛婶回头看了看还剩下零星几样商品的货架,摇摇头,说:“我活这么久,第一次见这阵仗,小娃娃有前途哇。”“小李,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你知道自己为啥子单身这么久了吧?”男店员不以为然:“人家都说了是买给妹妹的,这跟我单不单身有什么关系。”“哎呦,你这就不懂了吧。”牛婶讳莫如深道,“现在的小孩子早熟得很。”男店员耸耸肩,“那是你思想不纯洁,好啦,咱俩赶紧换班。对了,这单生意算我的啊。”牛婶大方地摆摆手,“算你的,算你的。”-浴室里,姜黄的灯光包裹住少女年轻的身体,暖烘烘的。迟晚晚握着玻璃杯,葱白的手指微微出汗。她抿了一口红糖水,甜味在舌尖化开,很快又消失。糖水已经见了底,还剩下一点点水渍。没有融化的糖渣粘在杯底,迟晚晚单手撑地,打算站起来。江逾白出去了快十分钟,还没回来。大半夜的,她有点担心他的安危。早知道就不让他出去了。迟晚晚懊恼地想着,指尖微微用力,攥着玻璃杯的手指指节泛了白。正烦恼着,他听到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迟晚晚喜出望外,朝外边喊:“江逾白,是你吗?”拖着几十包战利品的江逾白闷闷地应了声:“是我。”“你在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吧?”她又问。江逾白:“没有,我好得很。”江逾白拎着袋子来到浴室外,他开了外面的灯,蹲下来看自己买的这些东西。店员们还是比较细心的,按照类别分装了,而不是一股脑地随便放。江逾白拿了一包关键词是“夜用”“防侧漏”的卫生巾,敲门:“你喜欢什么味道的?”迟晚晚完全傻掉了,她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那个还有味道之分啊?”“额,葡萄味,草莓味,栀子花,西柚味都有,你看你要哪一种味道。”迟晚晚皱眉,一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咳了一声,最后选择了西柚味。江逾白有些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西柚味。”迟晚晚:“……”少女把门开了一条缝,从缝里接过江逾白买来的卫生巾。说实话,她原本心情非常乱,被江逾白这么一弄,心情反而没那么糟糕了。她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不知者无畏还是本性使然。听他说起来,好像这并不是一件需要遮遮掩掩或者难以启齿的事情。迟晚晚瞬间坦然许多。在江逾白没来敲门之前,她一个人傻傻地坐在浴室里,连遗书都想好了。现在回想一下,她还真是挺傻的。迟晚晚撕开包装袋,拿出一片卫生巾,按照包装袋上指示收拾好自己。她换下了被弄脏的衣服,把浴室的地板冲洗干净,又把脏衣服卷成一团扔进了垃圾袋里。做完这些事,迟晚晚终于肯走出来,但因为坐的太久,她的腿有些麻,所以走起路来不怎么顺畅。迟晚晚扶着门框,看着外头的一片漆黑,愣了一下。“江逾白,你怎么不开灯?”江逾白没吱声,他安静地站在一侧,以一副懒散的姿态倚着墙。浴室里的光线漏了一点出来,照在少年的脸上。迟晚晚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强忍住双腿的酸麻,向前跨了一步按住他的肩膀,“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受呀?”她抬手,用手背贴江逾白的额头,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刺骨的冰凉从指尖传递到全身。迟晚晚突然紧张起来,“你的身体好冷,是不是生病了?”“没有。”他哑着嗓子开口,“就是想歇一会儿。”今天晚上使用隐身术和瞬移术的次数太多了,加上转移疼痛,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在外边奔走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停下来,才慢慢感觉到力不从心。迟晚晚抿着唇,眉头微蹙,“我先扶你去房间休息。”少女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搭着她的肩,边走边叹:“江逾白,这大冬天的,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呀?看着挺让人心疼的。”江逾白僵了一下,一阵短暂的恍惚过后,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说道:“你千万别心疼。千万不要心疼我。”“啊?为什么?”迟晚晚一脸懵,“我不能心疼你吗?”江逾白咬牙:“不需要。”因为,你疼我更疼!迟晚晚凉凉地“哦”了一声,只是笑而不语,露出一脸“我懂你”的表情,搞得江逾白莫名有点慌。江逾白:“迟晚晚,你笑什么?”迟晚晚:“没什么。”江逾白:“……”江逾白盯着少女的眼睛,悄悄读了她的心。此时此刻,迟晚晚在想:“江逾白可能在叛逆期吧。叛逆期的男孩子总喜欢说反话。不需要其实就是需要,不喜欢就是喜欢。”江逾白:“……”迟晚晚扶着他走到了房门口。他倚着门,也不进去。“不进去睡觉?”“你先去。”迟晚晚没动,她犹豫了一下,十分不确定地问:“反话?”江逾白:“……”看样子单纯靠她自己领悟是领悟不出来了,江逾白清了清嗓子,掩饰住心里的小骄傲,故作淡然:“你打开你的柜子看看。”迟晚晚明白了:“有惊喜?”她进屋,如他所言打开了衣柜,然后,看到了堆成小山状的卫生巾。迟晚晚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一下子哭笑不得,“江逾白,你是去洗劫了卫生巾专卖店吗?”“你买这些花了多少钱?”江逾白感觉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充分的认可,于是心里暗爽明面上保持一贯的波澜不惊:“小钱,不值一提。”迟晚晚:“……”作者有话要说:江逾白:我给你算过命,你会活成老巫婆。迟晚晚:喵喵?江逾白:你看我有钱不?迟晚晚:喵喵喵?第20章 豆蔻第二天, 迟晚晚的爸爸妈妈从外地回来,听闻了昨晚的事, 纷纷对江逾白刮目相看。迟爸爸更夸张,砸了各种溢美之词夸江逾白。什么“真正的男子汉”“有责任感的好孩子”“宇宙无敌超级大暖男”之类的,弄得迟晚晚和江逾白都超级尴尬。迟爸爸为了答谢江逾白斥三千巨资买的卫生巾,决定带着全家一起出去玩, 并且单独请江逾白吃一顿大餐。四个人开始讨论去哪玩。在这个过程中, 江逾白全程当听众,偶尔搭一两句话附和附和。最后说到松狮山温泉的时候,江逾白怔了怔, 正要说些什么, 却看到迟晚晚兴奋地举双手双脚赞成。“泡完温泉我们可以去看烟火!松狮山的新年烟火晚会超级有名欸,我很久之前就在想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们能一起去体验体验。”正值寒假, 又是冬日,泡温泉不失为一个好提议。大人们自然是尊重小孩子的意见。所以, 迟爸爸特地问江逾白:“小白,你觉得呢?”江逾白假装去看宣传册,实际上是观察迟晚晚的反应。看她一脸高兴的模样, 他也不好破坏气氛。“嗯, 我赞成去温泉。”他说。-松狮山在京郊,是京市的一座名山,也是响亮的旅游名片。山南开发程度高,有许多景区和娱乐设施,人为痕迹比较重。山北开发程度相对低, 只有一个特色温泉坐镇,但由于自然气息更浓厚,更有网红烟火晚会,吸引了不少游客。在离温泉七百米以外的山脚,有一片旅游禁区。那里的密林神秘而危险,人们被禁止前去。大部分人也都遵守了规定。人类不知道,其实在密林深处,生活着一群无处可去的恶鬼。温泉计划制定后,当晚他们就去了。迟爸爸开了一个大套间,大人住一间房,两个小孩单独住,跟在家里一样。放好行李后,四人在餐厅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接着去泡温泉。他们选择的是单间温泉,隐私性比较好,不被人打扰。趁着夜色渐浓,江逾白偷偷去了松狮山山脚的密林。他打算一雪前耻。密林里大雾弥漫,视野差,江逾白闭上眼睛,凝神静气,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感应到恶鬼们的存在。江逾白靠近他们时,恶鬼们正在讨论找a级亡灵的事儿。“昨天让那两个家伙跑了,你们现在想想该怎么办吧。”“要不再去山里面看看,说不定碰运气能遇到几个a货。”“山里有老虎,还有狼,我不敢去。”“蠢货,他们现在怕我们,我们用得着怕那些畜生么?”“……”“出现了,又出现了!昨天那小子又来了!”激烈的讨论没有结果,反倒是大头鬼不经意间瞥到月光下的少年,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两步。围成一圈的恶鬼们看过来,头目大哥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笑道:“小鬼,你不去投胎,总来找我们干什么?怎么,想被吃掉吗?”“接你们去投胎。”江逾白抱着胳膊,说话声音清冷。说完,他随手一挥,刹那间将恶鬼们圈在了一块,有一条无形的红绳将他们捆住。意识到自己无法动弹以后,恶鬼们开始慌了。“我靠,大哥这是真的啊,大哥你要救我啊,我死不瞑目,还不想这么早去投胎啊。”大头鬼拼命挣扎,左右摇晃,结果绳子越捆越紧,最后他绝望地倒在了地上。“喂,小子,你太卑鄙了吧!你这是在欺负我们这群老实人,我警告你,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哒!”头目低头,冲江逾白放狠话。江逾白面不改色,轻轻勾了勾手指,将绳索松了松。“我想你们自己也清楚,如果不早日投胎,很快,你们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更没有机会去下辈子。”他的话戳中了这群鬼的痛脚,他们沉默不语。安静了一会儿,那头目忽而冷笑道:“下辈子?真是笑话。我这辈子都没整明白呢,还下辈子。听说死神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如果你真的是死神,那你说说看,我生前这一辈子,都经历了些什么。如果你能说对,我就跟你走。”众鬼皆附和。他们东躲西藏,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求个明白。“行,我成全你们。”清冷的月光透进林间,晚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少年立在月光之下,浅浅的白光与及地的黑色长袍形成对比。他轻启薄唇,念了一句古老的咒语。林间骤然升起一阵大雾,雾气将翠竹团团裹住又在片刻后消散。在一片寂静中,被圈在地上的十二人,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也看到了他们死去后发生的故事。-“江逾白,你醒醒,快醒醒!”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逾白睁开眼,看到一张俏丽的脸在眼前放大,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他扯过岸边石阶上的浴巾,飞快裹住自己露在外边的小半截身体,愣了一下,问:“晚晚,你怎么进来了?”“什么晚晚啊,我是你迟叔。”女声忽然变得低沉喑哑,江逾白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吊了一口气在嗓子眼,卡着难受。“是迟叔啊。”“你泡得时间太久了,我们在外面喊你好几遍,你都没动静,怕你出事,所以我来看看。”迟爸爸擦了擦额头的汗,拿手扇风,“这里边好热啊,都把你给热晕了。小白,咱不泡了,出去吧。烟火晚会马上开始了,晚晚还等着你一起去看呢。”江逾白的脸上一滴汗都没有,一点也不像是被热晕的样子。他抬起头,确认迟爸爸刚才的话,“她等我?”迟爸爸点点头,“晚晚说一个人看没意思,特意让我来叫你一起。”少年静了静,眼里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柔。他往后一靠,拢了拢浴巾,淡淡道:“那我换好衣服就来。”“嗯。”迟爸爸起身向外走,走到门口顿了下,补充了句,“我们在外面等你。”江逾白换好衣服出了浴汤单间,眼前出现一道阴影。少女堵在他面前,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轻声吐槽:“江逾白,你可真慢啊,我等了你好久欸。”江逾白看了她一眼,“辛苦了。”迟晚晚想了想,忽然很善解人意地说:“算了,还是你比较辛苦,泡个温泉泡昏头,看来以后得多多锻炼身体。”江逾白:“……”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迟晚晚半路停下脚步,她转过来,伸出两只拳头。“江逾白,你猜猜看,哪只手里是草莓味的糖。”江逾白垂眸,扫了眼,“都没有。”迟晚晚:“明明就有,你一定要说一个答案。”少女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她似乎坚信自己的演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再坚持:“你猜一下嘛。”江逾白随口说了个答案:“右边。”迟晚晚松开右手,摊平了掌心,空空如也。“哈哈哈,被我骗了吧,东西其实在我衣服右口袋里。”江逾白看着她笑,敷衍地应和:“你真厉害。”迟晚晚把棒棒糖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江逾白。他慢条斯理地撕开糖纸,像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糖的甜味在口腔里一点点化开,伴随着少女的惊叹声,江逾白抬起头,看到了灿烂的烟火。与此同时,密林里被捆住的恶鬼们齐刷刷抬头看向天空。他们哭着感叹:“人间的烟火真美呀。”烟火在头顶盛开,璀璨绚烂。少女揉揉脖子,戳了戳身边的人。“江逾白,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他凝神细细听了听,指了指迟晚晚的肚子。“你饿了。”少女反驳:“不是,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迟晚晚尴尬地垂下脑袋,撇了撇嘴:“好吧,是我饿了。”“江逾白,你饿吗?要不要去吃东西?”“等看完烟火吧。”“嗯嗯,好。”少年少女并肩站着,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花香。江逾白看看天空,又看看身旁的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难怪那群家伙宁肯忍受十多年的暗无天日,换做是他,说不定也会做这样的选择。这人间多美好,念念不敢忘。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豆子不逗”灌溉营养液第21章 豆蔻烟火晚会结束, 两人去餐厅吃夜宵。饭后迟晚晚觉得渴的不行,在饮料区接了一杯冰可乐。正仰头准备喝可乐时, 被江逾白拦下。他给她递了杯热水,勒令她喝完。迟晚晚不情不愿地喝了,又不敢说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个哥哥这样管着自己也挺好的。虽说江逾白只比她大一岁, 但是沉稳的程度比她高了不止一点两点。散步回房间的路上, 江逾白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对唐晓萱了解多少?”迟晚晚顿了一下,掩饰住脸上的惊讶,悄声问:“你对她感兴趣?”江逾白看了她一眼, 眼尾一勾, “不是,我对她爸爸感兴趣。”迟晚晚:“……”-迟晚晚曾听唐晓萱说过自己的身世, 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江逾白听。据唐晓萱说,她刚出生的时候, 父亲便去世了,从此以后,她跟妈妈相依为命。她说她的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 对她特别好。虽然在单亲家庭里长大, 但是唐晓萱觉得自己得到的爱一点也不比正常家庭的少。母亲从小给她讲父亲的故事,讲着讲着就偷偷掉眼泪,还骗她说是洋葱辣眼睛。在母亲的描述中,父亲是一个善良幽默的男人,他是一个十足的乐天派, 对生活充满了热情,永远那样兴致高昂,对谁都很温和。尽管缺位了十三年,唐晓萱一直认为父亲活在她的心中。“她有说她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江逾白问。迟晚晚轻叹一声,“意外猝死。”“意外猝死?”江逾白怔了怔,“当时的人是这样认定的吗?”竹林里的那十二只鬼迟迟不肯投胎的真实原因如他们所说,是死不瞑目,心有怨气或者遗憾。强烈的羁绊和对尘世间某些人的牵挂支撑着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死龄最长的一位便是那位恶鬼头目。从他的生平影像里,江逾白看到了唐晓萱。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恶鬼头目是唐晓萱的爸爸。如果他的验灵术没问题的话,那么唐爸爸不应该是意外猝死,而是被人蓄意谋杀。按照人类世界的法则,凶手应该坐牢。不过后来,那位凶手因为作恶多端,确实已经被绳之以法了,并且在前些日子病死于狱中,当时就是尤里收的魂。那人在进轮回池之前,嘴里一直念着:“下辈子请让我做个好人。”尤里还当笑话讲给他听来着,说是生平作恶太多,居然还有脸要做好人,结果上天安排他投胎做田里的杂草去了,昨天刚被农药毒死,估摸着正排队等下一次投胎。可怜唐爸爸,等了十三年,也没等到恶人道歉。不过当他知道凶手的下场时,突然释然了。思绪拉回到此时此刻。江逾白听见迟晚晚问:“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唐晓萱的父亲?你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江逾白说:“哦,前阵子我不是去墓园祭拜父母么?我从看门大爷那儿听了些八卦,今天突然想起这茬儿,有些好奇,就问问你,看你知不知道些什么。毕竟我跟唐晓萱也不是很熟,直接去问她不合适。”迟晚晚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看不出来啊,你的好奇心还挺强烈啊。”江逾白无声地笑了笑。“下次你再去看伯父伯母,叫上我一起吧。我想跟他们说悄悄话。”迟晚晚眨眨眼。江逾白勾唇,“哦?你想说什么?他们可听不见呢。”迟晚晚微微一笑:“你不用知道。”毕竟,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呀。江逾白:“随你。”反正,如果我想知道,便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能知道。谁让我是神呢。后来,在冬日骄阳下,江逾白听见献花的少女,对着刻着烫金字的墓碑说:“伯父伯母,谢谢你们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一秒,他觉得内心深处坚硬如铁的一隅,似乎变得柔软了一点点。-江逾白终究送走了那十二只鬼。临别前,别人都在问自己下辈子能不能投胎做人,唐爸爸却问他借钱。唐爸爸声泪俱下:“可怜我孩子和她妈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连肉都没吃上几顿,倒想着跟我烧纸钱。听说你们死神按人头拿钱,能不能把送走我得的报酬给我妻女?”江逾白本来有些犹豫,哪知道十二只鬼都说要帮大哥一把,要把人头钱捐给唐爸爸。他也就大方了一次,答应了。那一年年尾,唐晓萱收到了人生中最好的礼物。母亲说父亲托梦,特意叮嘱母亲转告她一句“我爱你”。久卧病榻的母亲突然振作起来,开始积极地接受治疗,想要努力地活下去。此外,她们家还收到了一笔父亲存在银行的钱,足够帮家里改善伙食。那一年年尾,迟晚晚开始写日记,少女的心思,成长的酸甜苦辣都被她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比如,在新年钟声敲响时,她就在日记本上写:希望明天、后年、大后年陪我看烟火的人,还是身边这些人(爸爸、妈妈、江逾白)。那一年年尾,江逾白收到一面来自神界的锦旗,以表彰他的业绩人数破十五万,个人财产破两百万。少年掐指一算,离买房还差很远的距离,不免有些惆怅:攒钱并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时间的河流从未停下,奔腾着冲入人生的海洋。掺了糖的梦境混入生活,给现实加了一勺又一勺甜蜜。天真无邪的少女确定,与他相遇之后的每一日,只有蜜糖,没有苦涩。而少年却渐渐发现,身边这个蠢丫头,不仅没那么蠢,还特别招人喜欢,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桃花泛滥,由此牵扯出他的许多古怪行径。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进入了所谓的敏感的青春叛逆期,不然怎么会生出越来越多奇怪的心思?第22章 花季表白篇/原来喜欢是要说出来的。-西元21xx年, 盛夏。夏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室内,坠落在棕色的木质地板上, 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苏野将视线从诊所的地面收回来,瞳孔一点点聚焦,最后落在面前的白大褂手上。“伤风感冒,没什么大碍。”白大褂说着拿笔在纸上写下一行诊断说明, 接着很快开了药单。他把单子一齐递给苏野, 见怪不怪地笑了笑,“不过啊,还是别仗着自己年轻就折腾身体, 万一得了肺炎就糟糕了。”龙飞凤舞的笔迹里, 苏野隐隐能看清一两个字,他轻喘了一口气, 对医生说:“写严重一点。”白大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逃课?”苏野抿了抿唇, 抓了抓头发,脸上露出一种烦躁的表情。医生见的人多了去了,只是瞥了两眼少年就明白了些什么, 于是又在诊断书上添了几笔。——建议休息一周。这几个字写得没那么潦草, 苏野看清了,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轻捶了两下医生的肩膀,咧开嘴笑起来。“呦,挺上道的呀。”瘦瘦高高的少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说话间轻咳起来,苍白的脸上染上了几丝红晕。白大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再次垂眸,盯住笔尖。阳光浅浅地铺在他们身后,无声又凉薄。“为什么要逃课?”清冽的女声在室内响起,苏野愣了一下,他重新坐回去,换了个乖巧的坐姿,抱着腿不吱声。他歪着脑袋开始思考自己今天为什么想逃课。上课太无聊了,老师都是照本宣科,同学都是幼稚鬼,就等着看谁笑话。这样的学校,不去也罢。苏野拨弄着手指,吸了吸鼻子,漫不经心地说:“放暑假就不该强制补课。”白大褂笑了一声,眼睛弯弯的,很像是倒映在水里的月亮。苏野一下子看呆了,她突然有点好奇,口罩下面遮着的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医生,你也感冒了吗?”苏野指着她的口罩,故意用一种很孩子气的纯真语气说。从进门到现在五分钟了,这位白大褂一直戴着帽子还有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