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诶?”……五日后。马车入城,眼前一片繁华。清州临清湖而兴水路,商船往来便利,人烟稠密,粮船云集。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屋宇鳞次栉比,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来往川流不息;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有坐轿的富家眷属,有身负背蒌的行脚僧人,有残疾褴褛的乞丐……人间百态,尘世喧嚣,尽在眼前徐徐展现。“小姐,咱们到了呢!”人群中阿茶四下张望,兴奋又紧张。繁华喧闹声不绝于耳。元华的目光扫过阿茶,心中似有一丝触动,轻语,“十年光景逝,物是人非。”芳魂已入土,尸骨已成灰,由生到死也不过一句"万事皆休"。阿茶犹自不觉的期待欢快问,“小姐小姐,咱们现在就回府吗?”“嗯。”元华应了一声。几秒后……主仆俩还站在原地没动。“小姐小姐,该往那边走啊?”“我也不记得了。”面面相觑。……好在关家在清州名声响亮,要找要打听也不是难事。花了几文钱。请了一个小乞儿带路,穿过无数繁华热闹的大街小巷后,在位于西南角的街道上远远看到关家府邸。朱红大门,石狮耸立,飞檐翘角,碧瓦琉璃……带小乞儿不敢再往前走,指了指关府:“就在那!”说完便一溜烟跑了。来到关府大门前,阿茶有些心生怯意。但想到小姐就在身后,自个兜里又有银子,便有了些底气,壮着胆子上前与门房说明了来意。到底在庵堂里呆久了。少与外人交流。说话时有些紧张。门房见状更是目露鄙夷嫌弃,心里压根没将主仆俩当回事,不耐烦得像赶苍蝇一样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招谣撞骗!不然当心抓你们去见官爷!”要不是看二人打扮得像清修之人,想到前几日来府上的女观主,离开时是被大夫人身边的冯妈妈亲自送出来的,他才不会那么耐着性子。阿茶有些着急,“我们不是骗子!我和我家小姐真是从元台山回来的!”“关家小姐们一向住在府里,想行骗,也该先打听打听清楚!”门房嗤笑,叫护院出来就要抓人。护院带刀,穿着盔甲,凶神恶煞,气势自是与别家不同。阿茶吓得往后躲,“小姐……”“且慢,”元华一步上前来,声音轻柔,十分有礼,看似随意抬手拦了一下,都没碰到对方半点,那两个护院却齐齐痛呼,棍棒落地抱着发麻的手臂停下来,盯着她有些惧意,不敢再冒然靠近。元华才道,“也许是你在关家当差不长,资历尚浅,尚认不全关家所有小姐。”门房这话就不爱听了。“笑话!我打小就在关府当差,府内小姐没有哪一个是我不认识的!你这个——”“那是否还十年前被送出府的关家二小姐?”元华打断问:“若记得,就不该如此武断;若不记得,也该得你来置评;又或者你能代替关家作主,评断关家血脉真伪?若是不是通传一声有何难?”有些人。总有独特的气势韵味。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态度就能看出彼此间的差距不凡。门房有些被唬住了。到底不敢托大,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跑去通报了。虽然有点顾忌。但他语气仍是鄙夷:“府上是有一们小姐外出养病没错,但可没听说要接回来!”说好听点是外出养病,说难听点就是关家不要的女儿。说完想瞧一下对方的脸色。却见元华似真听进去了一样,若有所思点点头,语带赞同道,“也对,府里未派人来接我们,不该这样就冒然而回,嗯……那就替我捎一句话,为合乎礼仪,我们便先回客栈里,等府上派人来接。”什么?还敢要求派人来接?!门房只觉得可笑至极、轻蔑得鼻孔朝天正要开口。元华:“你只有一句话的机会。”门房生怒:“我看你简直是……”“错了,你因该问,我会停留在那家客栈。”说完不再多言,当真转身离开了。就好像来这一趟,只是为走过场而已……阿茶一头雾水的跟上。留下台阶上那个眼珠子都快要瞪脱眶的门房,五官扭曲着张大嘴巴半天没说出话。还真等让关府派人去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八仙茶楼。位于人声鼎沸的街道中心。茶楼中人客盈满、交谈声争执声不绝于耳。茶楼中并非只卖茶,各种吃食都有卖,亦或者也可以自己带吃的来,叫上一壶茶,一边慢悠悠的吃,一边慢悠悠的听那台上的说书先生讲些奇闻趣事。可真真享受极了!说书先生姓卢,说的不光是历史风云,更有江湖密闻闲谈。“……话说朝堂有官府,武林有教派,在乱世呈分庭抗礼之势。现今百年过去,朝堂渐渐稳固,中原武林势力就成了朝廷下一个要征服的目标。”台上,说书先生话一落下。底下立即响起一阵不服气的声音。“蛮夷除了打打杀杀有何资本!”“前朝覆灭,只怪皇帝老儿昏庸!”“就是!就是!”异族称皇,国之大辱。纵使多年过年仍有耿耿于怀,忿忿不平之辈。说书要的就是一个气氛。但也不宜过火。说书人恰到好处发言,安抚下众人情绪,紧接着说起了今日要讲的故事……角落的位置里。“小姐,当真要在这里等?”阿茶忧心忡忡坐不住的问。任凭台上说书人说得如何绘声绘色、周围如何叫彩声一片也没听进半句。她不明白为何要来茶楼里等,在这里喝一杯茶都要好几文钱!她觉得府上不会派人来接她们,就算派怕也是要将她们送回去!“有茶喝,有饭吃,有故事听,不好吗?”元华轻笑着反问。桌上摆了两三样素菜小食,不冷不烫,味道正好。见阿茶担忧得一脸可怜样。便又道,“不用担心,我们有不少银子傍身,够用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无论府上是否会派人来接都不重要,也不是首要考虑的事情。”阿茶带着一脸实诚的茫然,“啊?”元华轻轻放下碗筷。似微微陷入了过往回忆问,“阿茶可还记得我的心愿是什么?”“小姐的心愿是回到关家、拿回先夫人留给小姐你的一切……”“继续说。”“诶?”阿茶不解的看向元华,“小姐不是常说,关家之所以那么有钱,都是因为先夫人带过来的丰厚嫁妆。有庄子,铺子,银子……金银珠宝等等,没有这些,就没有现在的关家。”她本非关素素的贴身丫环。只因老实不会讨好人才会被安排到关素素身边,一起送到元台山来……相依为命多年已将关素素当做亲人,对关家反而生分没什么感情。“心之所愿,该当所行。”“啊?”阿茶听得更茫然了。元华却不再解释什么,端起茶杯轻饮,心思落到台上的说书。她的目标,不只是关家,不仅限于朝堂,更不止于江湖乱世……于她而言,完成关素素的心愿只是第一步。杯中茶水轻晃,阵阵光影涟漪,倒映出二楼上一位风度翩翩的锦衣华服的公子。台上。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听众无不感觉身临其境。是一则近日发生在江湖上的门派争纷。大致内容是活动于这一带的三大派门势力,点苍派、青云门、绿林众的头目们,某日约谈,商议未来如何应对官府的打压;在商议的过程中,各有主见,不能达成一致,差点兵戎相见。若是仅此于此也就罢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在寻与其它势力合作结盟的契机。但就在这时。青云门主被人暗杀,凶手不明,只有蛛丝马迹指向点苍掌门……点苍派白掌门成了首被怀疑的目标。但怀疑归怀疑,没有明确的证据,自古江湖纷争江湖自了,青云门花重金请了江湖上公认的中立组织公开亭介入调查…………元华心中若有所思的听着。关于点苍派、青云门如何她暂不清楚,但对绿林众却略有所闻。绿林众是一些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组成的势力。在这些人当中,有居无定所的游民,有烧杀抢掠的土匪,更有被官府通缉的人犯。窝点在清湖下游以北一千里外,位于清州与芜城的交界处——蒙山水岭一带。他们占山头为王,抢劫过往商船,做□□的勾当,危害甚大。一直以来都被官府视为毒瘤。也被一些正道门派不耻。对此,两地官府不是没有管过。但每当向朝廷借兵前往剿匪时,绿林众就会躲到深山中不出。朝廷兵马无法追入深山中,又不能长久停留在当地,而一旦官府带兵离开,绿林众又会卷土重来。如此折腾几次后,两地官府剿匪不成,反惹上级不满,索性不再管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第9章 打听事情说书人的故事精彩却无结局。一句且待下回分解,青云门主之死成悬疑。人客意犹未尽讨论、三三两两散去。说书人也来到一处桌前坐下,要了茶点、春卷,又拿出自带的小食,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主仆俩坐在靠角落的位置处。阿茶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东西。元华轻轻叫了她一声。阿茶不由得抬起头来,腮帮鼓鼓的有些可爱。“请那位老先生过来一叙。”“诶?”阿茶有些紧张的站起来就要过去。又被元华轻轻叫住了,“你就……”看出小丫环内向惧与人接触,她便又说了一句话。阿茶听了后,有些心疼钱两,但还是叫了小二过来:“那位老先生的吃食钱,我家小姐请了。”“好咧!”小二听了后也不算意外,笑容满面地回了句,脚跟一转,便往说书老生先那桌去了。卢老先生说书很久了。有听得喜欢的客人请饭一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他在顺着小二目光看向坐在角落里的素衫主仆时,到是有一丝小小的意外……想了想,他端着半碟花生一边走一边对小二道,“都拿过来一下。”俩个小姑娘请自己吃饭,怕是没那么简单,便过去听听看有什么事。行至桌对面,笑呵呵坐下来。“先生。”元华起身微微行了一礼。常礼。阿茶不知所措的跟着站起来,神情很迷茫的看着自家小姐行礼。“哎,小姑娘快请坐!”卢老先生似有些受宠若惊。见元华坐下后,才开口道,“素不相识,小姑娘破费请老夫吃饭,不知是何缘由?”做这一行的人,阅历丰富、所知更广而善识人心。更何况年纪在这里,一定阅历是有的,他一向自负看到人极准,不会错眼。现在却一时有些拿不准了。一般人从相貌就能辨个大概。再者是谈吐话语、举手投足间足以了解。但在此时此刻,对眼前的小姑娘似乎都不适用。及笄的年纪,黑发披肩,五官标致,皮肤很白、不正常的病态苍白。算不上漂亮,属于十分耐看的那种,举止神韵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空幽淡然。就像笼罩在一层朦胧雾气里面。看得见、却总不真实。“先生的故事令人意犹未尽,不知公开亭的介入,是否让真凶水落石出?”元华一开口就问。似还在关心方才未完的故事。卢老先生捋了捋胡子笑道,“此事发生在半月前,过程扑朔迷离,就算有公开亭介入,真相也没那么容易大白天下。”心里却在想小姑娘特意一问,是为何故?莫不是与此案有所牵连?听闻青云门主有一娇宠的独女,也是这般豆蔻年纪……元华:“先生身在清州,却熟知武林诸事,实在让晚辈佩服……”“小姑娘对武林诸事感兴趣?”卢先生倒是有些意外了,瞧着挺文静的小姑娘家……元华摇摇头,“不过一时兴起而已,到让先生见笑了;眼下,晚辈是另有一事想麻烦先生。”“哦?”“晚辈初至清州,人生地不熟,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巧遇了先生,便想打听一下有关清州的人事物,心里好有个谱,行事也方便些。”原来是打听事情的。说书先生听到这里稍微放心了一些。“小姑娘初来乍到,小心谨慎是好事,只是不知想打听什么?”……初至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总是需要大致了解一下当地情况。比如清州太守是谁?有那些权贵富豪之家?需要注意什么?等等之类……任何消息,只要利用得当,就能发挥出它最大的效果。——清州太守姓徐;有一独子,徐子雨。——清州最权贵的人家姓关;关家三房有一子爱财如命,关宝玉。——城南南巷,白府公子白陌尘;乃点苍掌门爱子,英俊年少,生性潇洒不羁,喜结善缘……三人年纪相仿,又凑作一堆,被誉为‘清湖三少‘……在卢老先生的讲述中,无华很快就提取出对自己有用的消息。各种关键词,再次在脑海中打乱重组,揉和拼凑……将行之事,已有眉目。无华将一株钱轻放到桌上,“多谢先生不吝相告。”阿茶瞅着钱一口汤没噎下,呛到了,开始猛咳……卢老先生不客气的收下了。收了钱,又觉得自己回答得有些不够。“呵呵,小姑娘还有什么想问的”\"最后问先生一个问题,那位白公子住在何处?平时又都出现在那里?\"无华似有兴趣的问。而眼角余光里,却有一道很早之前就注意到的锦衣华服人影。她自幼修行清心决,除了调养身心,灵识五感也更为敏锐。对周围环境的感应不逊于寻常高手。那人一直在注意这里。也许目标是说书先生……也许目标是她……又也许……心思刹那千回百转。二楼的雅间,用山水屏风围成,锦衣华服的公子临雕花护栏而坐,头带玉冠,眉清目朗,方拿起扇子又放下,继续品着茶,心思却飘到了楼下的对话。似想听一听说书先生怎么回答。“若是平日,只消去风雅场所,便能找到在畅谈风月的清湖三少,但如今点苍掌门出了事,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到白少侠了。”卢老先生说到里,这似乎有点惋惜。他也是觉得小姑娘合眼缘,才会特意一提这位白府的公子。这个特意一提是有原因的。那白少侠对小姑娘家总是热情,但凡有求,很容易伸出援手……方想到这里。一道朗朗入耳的男子声音自楼上传下来。“先生殊不知,这世间缘分总是奇妙。就如同在下将离清州正好遇上了这位需要帮助的姑娘……可见是上天注定的缘份啊!”声音分外年轻,伴着一道华丽身影翩翩掠下来。他半空中一个流畅的摇扇旋身,华丽衣袍飘扬间,似有一片光影浮尘,而人已然风度翩翩地落到了元华的面前,收扇拱手一礼。动作一气呵成。“你说对吗?这位气质非凡的美丽姑娘”他抬头笑语晏晏问。纷纷扬扬散落的黑亮发丝下,是一张白净俊朗的面容,只是笑意稍显轻佻……元华望着他还没做出反应。他已经再次开口,“小生白陌尘,见过这位美丽的姑娘!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姑娘多多包涵……。”他说话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楚,有种很真诚的感觉,配上温柔俊美的面容,恰到好处的能让人接受不至于反感。“公子不必多礼。”元华从善如流的回应了一句。神情很自然。心中到是赞同那一句‘世间缘分总是奇妙’,方欲寻人,人自来。他在元华对面坐下来。“不知小生是否有幸,一听姑娘芳名?”有些人,天生就自带特别的气场。一如此刻。几分稍显暧昧的友好气息便弥漫开来。“素素初入清湖,人生地不熟,非是有意打探公子行踪……”“原来是素素姑娘,当真人如其名;素素、素素,素静如烟,能得素素姑娘打听,是小生三生有幸。”白陌尘说着神情越发真挚,“只是素素姑娘孤身一人至清州,不知所为何事?观姑娘面色苍白,似有病疾缠身……这般模样实在让小生心疼,身体发肤虽受之父母,却终归是自己的,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这话本是说得逾越了。但在他一张无比真挚担忧的俊脸下,一切关心仿佛又是理所当然。元华揉了揉眉心,“陈年旧疾而已,不碍事,为寻亲而来,却寻不得归家路。”“不知素素姑娘要寻何等人家?或可告知一二,让在下一尽绵薄之力……”“公子应有要事,素素不便相扰。”元华到是有些意外,点苍掌门出了事,这人还真坐得住。却没想到她话音一落下,对方便‘哎呀‘一声,用扇子敲了一下脑门,好似才想起了什么事。“多谢素素姑娘的提醒,在下确实有一点事情要问,请稍待……”说完,白陌尘目光转向正在吃饭的卢老先生,态度像一下子换了个人般,认真又正色:“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先生。”说话间,将折扇合拢在手中,一下一下轻敲着。卢老先生抬起头来笑道,“但问无妨。”“先生说,青云门主被杀,是半个月前的事情,可是属实?”〃确是属实,〃“门派纠葛在武林道上虽然算不上什么秘密,但寻常人想知道却没那么容易。更何况,先生还知道得这么详细……”〃呵呵,白少侠也说了,这事在武林中算不上什么秘密。稍稍一打听,便有无数个版本任听。〃白陌尘敲扇的动作便停顿了一下。只觉得有些脑仁疼,江湖上都快要传得人尽皆知了,他这个做儿子还半点不知情。啊,真罪是过罪过……他想了想,心中有了谱,“看来先生也是江湖中人。”卢老先生笑了笑,“老朽年岁大了,又身无所长,唯以说书为生,对新鲜事的嗅觉,自然是要比旁人更敏锐一些。”白陌尘听完后,目光转向元华。未出言,便已叹了一口气。“素素姑娘,小生暂有要事离开,不能亲自为你寻找家人,实是小生的不是……”“公子言重了。”“若不能为素素姑娘提供帮助,小生就算离开也会不安心,不如就请素素姑娘暂住于小生府邸,待小生回来之后,再与素素姑娘一同寻找家人如何?”“这……”“请不要拒绝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白陌尘神情真挚,言语诚恳,看不出半点虚假作态,“清州治安虽好,难免有宵小暗中行,若是放任姑娘孤身一人在这清州,在下必会自责万分!”“白少侠都这么说了,小姑娘就不要推辞了!在府邸住下,总比人来人往的客栈更安全。”卢老先生在这时笑呵呵的插了一句话。到有几分看戏的意思。元华想了想点头,“那便叨扰了。”左右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素素姑娘愿意前往,是信得过在下,又怎能说是叨扰?在下府邸于城南南巷……此为信物,届时,素素姑娘只需拿出此物,下人一眼便知。”白陌尘说完微笑着将一枚玉佩递给她。元华起身抬手接过来,“多谢。”玉佩躺在手心,光滑且有些冰凉。……第10章 关家布庄城南南巷。这一带远离闹市山清水秀、两岸绿柳垂荫,多为大户人家的私宅。元华于此暂时住下。白府上只有白陌尘一个主子。除此之外,便是一个老管家在主事。入夜后。有婢女备好浴水及换洗的衣物。离开时,俏生生说了句,“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一声。”元华点点头,“多谢两位姐姐。”两个婢女笑着掩了门。随着她们的脚步声远去,屋里安静下来。元华看了一眼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漂亮衣物。美则美矣,但她对鲜艳的东西谈不上喜欢,当然,也谈不上不喜欢。走过去将门别上后。来到浴桶边。微微扶着衣袖,探指试了试水温。温度适中。她便褪下了衣物。在朦胧的光影雾气中步入浴桶,慢慢将自己整个人浸到了温热的水中。一头乌黑发丝撩到浴桶外面。水里有很多花瓣,氤氲水气中花香味浓,到是让她有些不适……但这样的不适也很快被忽略掉。因为,她陷入了思考状态。绝对的安静,忘我的状态,信息文字在脑海中纵横交错,成一片密密麻麻的意识汪洋。青云门主被杀……两个可能的方向,一者为仇,二者为利。前者只能详查,后者可窥谁受益。点苍派是江湖门派,自有一定江湖道义。这一点,从其子白陌尘身上可窥一二,言行举止轻佻却也磊落。绿林众滥杀无辜,恶名远扬,能与点苍派、青云门有接触,一是因为势众,二是因为共敌官府……但这样的组织终归不该长存。芬芳馥郁的氤氲浴水中。元华换了一个更舒服点的姿势靠着,闭上了眼睛。关素素不被亲人待见,是否回到关家就变得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收拢一些能用的人手,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关家商行做得很大,各种行业都有涉及,想要夺回的最好办法,是慢慢渗透到对方当中。……清晨。院子枝头鸟语。屋檐下,回廊上,干干净净的厢房,围着一排朱红的雕花护栏。“吱呀”一声。元华自厢房里推门而出。一袭漂亮华丽的衣裙,裙摆长至脚踝,很有垂感,褶皱层层,若不提着一点,连门槛都要跨不出来。她轻叹了一口气,微微踢了一下裙摆,觉得有必要先准备几套换洗的衣服。清州内布庄不少。皆挂着显眼的牌匾题字。相应的、专门制衣的裁缝铺也很多。除此之外,各种胭脂水粉首饰铺等等……沿着每一条热闹的街道像繁华画卷一样铺展开来。人客迎来送往,生意十分红火热闹。而这些商铺牌匾上大都有相同的提字,或者说是一个相同的标致。——关记对此,元华并不觉得意外。关家既是天成王朝屈指可数的富商之一,占据一个小小清州并不难。让元华比较在意的是。若这些真的本该是关素素所有。就算是关家多年来经营有成,最初的产业规模仍是不可估量……拥有这一切的关母又是什么身份?元华对关素素的了解,仅限于在元台山下村镇里探听到的零星消息。是清州关家的二小姐。在十年前被送到庵堂……再有,就是从阿茶口中知道一些。其母早故。留下一笔可观的财产在关家。其父京城为官。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当时阿茶是说‘先夫人’而非‘夫人’。表示其父已有另一位名门正娶的正室夫人……“棉……棉绣布庄?”阿茶正在勉强辨认牌匾上的字时,元华已经走了进去。她衣裙华丽,气质宜然,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散漫与贵气。关记·锦绣布庄布庄里面多为女客,比肩继踵,熙熙攘攘。掌柜笑容满面的迎上来。“这位小姐里面请、里面请,可是想看点什么面料?咱们布庄刚到一批新货,质量颜色都是上等,小姐可是要瞧瞧?”“那便劳烦掌柜的拿出来。”“好呐,不知小姐想看点什么类型的?是要做襦裙还是外裳?这里有纱、罗、绮、缎、绢……”“颜色素净点就好。”元华不失礼貌的打断他。并不在意挑选什么类型。于她而言,只一件不得不亲力而为的琐事。但阿茶比较关心价钱。指了指一匹绢布问掌柜,“多少钱一匹?”掌柜的在省略掉无数夸赞的话后,才给出了阿茶最想要的一句。”……一匹5株钱。“阿茶吓得收手,“太贵了。”又接着问,“有便宜点的吗?”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小姐省着点钱花,免得以后流落街头,连元台山都回不去了。掌柜的见元华没说话,有些搞不懂二人关系,便又拿出一些次等的料子。罗、绮之类。阿茶问了一下价钱后。期期艾艾的再开口:“那个,有再便宜点的没?”掌柜的听了后没那么殷勤了,半天才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些布料来。连介绍的心情都没有,只干巴巴道:“十五文一匹,两位慢慢挑。”说完,便将主仆俩晾在那儿不管了。……第11章 夜探商船阿茶好似半点没看出来掌柜的冷淡下去的态度。只莫名奇妙的瞧了眼走开的掌柜,本来还想问问有没有更便宜的料子的……不过见人走开了。她也不太好叫住。便很快收回心思拿了匹蓝粗布料问元华:“小姐,你看这个好不好?耐脏。”说完想起自家小姐说素净点的。便又翻出一匹白麻布料,“小姐,你看这个好不好?素净。”元华似欲言又止:“这……”阿茶满眼期待。元华勉强道:“好是好……”“那咱们就要这两匹了!”阿茶高兴的说,将两匹布料拿出来。有些细小的白粒抖落在柜台上,“洗干净就没了。”她见自家小姐突然盯着那些白粒看,连忙说道,似生怕自家小姐又不要了一样。“我看看。”元华伸手接过布料。闻了闻,指尖捻了一下,粗布料,微微有点潮。是盐。……结账时。掌柜的态度十分好,问题也答得详细。因为阿茶抱着的除了两匹粗麻布,还有一匹雪白的上等绸缎。——布料潮的?噢,应是在船上潮了点,洗洗晾晾就没事了。——有点发旧?粗麻布料嘛,颜色都是这样的,绝对是新进的货。“多谢掌柜。”元华点到即止,没有多问,离开锦绣布庄后,去往下一个关记布庄。她心里有一个疑问需要确认。……入夜。万赖俱寂。月光竹影映在窗台。伴随着屋内一道清影依稀。元华熄了灯并未入睡,走到窗边拉起帘子。月光清流涌入,刹时满室生辉,异常宁静且详和,她坐到靠着窗边的位置上,像陷入冥想一样,静静若有所思……影在明处,人在暗处。幽谧无声。关家的布庄里。粗布、麻布以一些较差的面料,总能抖出少量细小盐粒。就算抖不出来,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咸味。这些布料由江南一带运送而来。较差的布料,处理上会随意一些……在运送的过程中这些布料曾经接触过大量的盐。如此同一批较差的新布料上才会留下痕迹。不过,较差的陈旧布料也有。只不过盐迹已经融化渗透进了布料里。“不止一次。”她声音微不可觉的自言自语。不止一次,关家运送丝绸布料的商船接触过大量的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