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初的地址发了过来,索性齐言把目的地改成餐厅附近的地方。今天是工作日,傍晚一定会堵车,而她还要再加自己打车这一项麻烦,要是到时候再出点小意外,迟到了可不好。齐言把自己说服了,坦然地提早四十多分钟到了附近,她找了个咖啡店,点了杯咖啡坐着等。咖啡上桌后她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有点好,想着一会儿要是和沈见初没话聊了,可以把这杯咖啡推荐给她。但她又想,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沈见初知道她来过这家咖啡店,继而沈见初可能就会怀疑她提前到了这边。不过她又想,她能来过这家咖啡店多正常,为什么就只能是今天来过呢。再喝一口咖啡,齐言觉得自己有点自寻烦恼的意思。她不说不就好了。齐言叹了一声,她真的想好多。等待的时间非常漫长,即使小雅那边发了好几张图片给她,她认真地查看,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一个一个地和小雅敲定,时间还是过得很慢。齐言把时间准准地拖到了五点五十分,等到手机上的秒针正好落在12上,才拿起自己的包走了出去。在来咖啡店前,她就已经远远地瞄到那家餐厅了,所以不算难找,很快她就到了楼下,等待电梯。这会儿时间变得快了,这么一点路程,花去了齐言三分钟的时间。电梯在一楼停下,没想到的是,电梯门打开,她就看到了沈见初。沈见初似乎也有点惊讶,她迈了一小步给齐言让了个位置,让齐言进来。电梯里还有其他人,齐言进去后,沈见初率先开口:我的车停在下面。听起来是在解释,齐言嗯了一声。两人再没有说话,等电梯到了,她们就一起出去,进了餐厅,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找到了个好位置坐下。沈见初选的是一家西餐店,齐言拿到菜单后简单地点了一块牛排,再加几样图片看起来不错的小食。沈见初也很快就把餐点好,服务员收了菜单说了稍等后,就离开了。餐厅几乎满座,不过每座距离很大,客人之间不会被互相打扰,右侧的台上有人在弹钢琴,悠扬的音乐回荡在餐厅的各个角落。沈见初在摆弄餐具,而齐言的餐具在沈见初和服务员说话时已经摆好,这会儿她无所事事,有点不知所措。她想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要不把咖啡的事提一提。但她脑子一抽,突然问了句:老师知道我们出来吃饭吗?沈见初正好把湿巾放下。怎么了吗?沈见初看着齐言:你是想让她知道,还是不想?齐言突然有种沈见初在逗她的感觉。这个语气,齐言太熟悉了。齐言又把湿巾拿起来,重新擦了一遍手:都可以的,我只是问问。沈见初摇头:她不知道。齐言想了想,又问:你要和我聊我的画吗?沈见初稍稍歪了一下脑袋:你想聊吗?齐言说:不想。齐言思考了一小下,又问:不聊画的话,你想听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沈见初说完又补了句:不说也行,这家店新开的,味道不错,你一会儿多吃点。齐言觉得沈见初有个本事,就是不管她问什么问题,沈见初都能以反问的形式再把问题抛回来给她,而她正好没这个本事,即不知道怎么把问题再丢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地回答。以上发生聊天,齐言都不是很满意。她很懊恼,还不如提一提楼下的咖啡呢。没多久,服务员就把她们的晚餐端了上来。沈见初多点了螃蟹和虾,两人这下终于有事干了,齐言也不用想着找话题聊,她拿起刀叉,开始认真吃。吃得越多,齐言的心情也渐渐平和下来,她先吃掉了自己点的牛排,然后吃两块小点心,没事干了就低着头,发呆的样子看沈见初的手。沈见初正在处理她面前的虾和螃蟹。这盘菜看起来就很不好处理,所以服务员端上来时,齐言就放弃了尝试。不过这会儿看沈见初拿刀叉弄着,好像也不是很难。没多久,沈见初就把肉全剃到了小碟子上,齐言跃跃欲试,觉得自己应该也可以,并准备也拿一只螃蟹来玩玩。但她手刚举起来,沈见初到那个碟子就递了过来,正正好好地放在她手上。齐言下意识握住,就好像她伸手就是来接这个小碟子的。沈见初放开手,顺着说:尝尝。齐言讷讷地嗯一声,把碟子放到面前,直到拿起叉子时才恍悟自己在干什么。她重新把碟子拿起来,客气道:不用了,你吃吧,我自己来。沈见初不在意地摇头,并把齐言道手按下去。齐言这才想起来,沈见初从来不吃虾和蟹。她不再推脱,又拿起了叉子。好吃的。齐言吃了一口,对沈见初点点头。沈见初笑了笑,又开始弄另一只。再把弄好的蟹递给齐言时,沈见初问了一句:明天有空吗?齐言接过沈见初手上的碟子,想着她现在说没空,是不是有点对不起沈见初处理了这么久的肉。但她明天确实没空。齐言声音抱歉:明天有点事。沈见初追问:后天呢?齐言:后天也有事。沈见初:大后天。齐言摇头:也有事。沈见初轻轻叹一声:好吧,她说完笑了笑:齐老师好忙啊。齐言认真解释:我正在弄我的工作室,所以接下来几天都要去不同的地方,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海诚。沈见初笑起来:没关系。齐言:不好意思。沈见初摇头:不用跟我说不好意思。齐言想了想,还是问沈见初:你找我有事吗?沈见初难得露出了被噎住的表情。沈见初失笑:没事。她说完又补了句:等你有空了联系我说到这儿又顿了顿:算了。齐言心里咯噔。沈见初又说:还是我找你吧。第20章恍恍不知, 就餐时间已经过去很久。齐言平常胃口不大的,今晚却吃了很多东西,点心吃了, 蛋糕吃了,连水果都吃了大半。大多数时间她和沈见初是没有说话的,沈见初和从前一样,不管是出来吃饭还是其他,手机总有许多消息,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钢琴曲一首一首地换, 沈见初时而吃着面前的食物,时而听微信里的语音,时而点开邮箱, 偶尔觉得太安静了,会抬头和齐言说话。也没说什么,第一次问齐言还需不需要加点什么。第二次说抱歉, 手上的事有点急。第三次问齐言,吃饱了没有。其实以沈见初这样忙碌的程度,齐言觉得沈见初大可不必非要来和她吃这顿饭。不过齐言没有说。没多久,沈见初第四次抬头和齐言说话。她问齐言:无聊吗?齐言非常无聊,但她也不想结束这个无意义的晚餐。齐言:不无聊。沈见初:再给我三分钟。齐言:好。说三分钟, 确实是三分钟, 三分钟后沈见初锁了手机,连声音都关了,然后不想听见任何消息的样子, 直接把手机丢进了包里。沈见初又说:抱歉,都是晚上需要赶出来的方案,必须要我过目。齐言笑笑:没关系。沈见初放下工作之后,这顿晚餐的节奏突然变得快了起来。桌上本就没什么吃的,杯子里的果汁也没剩多少,最后一口喝完,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把这个晚餐再继续下去。齐言不想表现得过于留恋,等沈见初也把果汁喝完,她拿起了一旁放着的外套,对沈见初说:差不多了吧。一顿晚餐,吃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客人来来去去,经常路过的服务员齐言都快认识了。沈见初抽了张纸:走吧。从电梯出来,空气骤然冷了,冰凉的风袭来,齐言不自禁抖了抖,赶忙把外套穿上。餐厅里挂的是暗色系透明纱帘,看不清外面,只能隐约看到灯光,她们这会儿出来,才发现刚刚下了一场雨。沈见初跟着齐言出来了,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的车在地下室停着。沈见初问她:一起去吗?还是你在这等我?齐言沉默了几秒,说:我在这等你。沈见初说好,又按了电梯,走了进去。齐言今天穿得薄,沈见初担心她太冷,步伐加快了许多。车就停在电梯口,一出电梯就能找到。她把车开出地下室,齐言已经走到了路边,远远看过去,很小的一只站在那,因为冷,外套双手都放在手袋里,静静看着沈见初的方向。许多人都说齐言很活泼,擅长交流,只有沈见初了解齐言,知道她本来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但她又很开朗,喜欢待在人群的角落,笑着听大家说话,偶尔感兴趣了,插那么一两句,只是从来不会自己开话题。所以沈见初觉得许多人口中形容的外向,并不适合齐言。她带齐言去过许多场合,虽然在每个场合里,齐言都表现得善于交谈,但前提是她必须要在身边,一旦她离开视线,齐言必须要找她,也必须要步步都跟着她。回去的路上,沈见初不免想到许多事。齐言现在对她态度冷淡得明显,沈见初对她提出请求,齐言即使最后答应了,在沈见初看来,也只是出于齐言对人的基本礼貌。不同于从前的热情,从前沈见初向齐言提什么,齐言哪有问过为什么,那时沈见初说了,齐言就去做,有没有意义齐言从没想过。即使是这样安静的,只有两人独处的空间,齐言也会想那么一两个有的没的,和沈见初聊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句话不说,只看着窗外,看着红灯,好像在默默消耗时间,在等待什么时候能到家。站在某个角度,沈见初觉得这样的齐言很好,但私心,沈见初不喜欢这样。从前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齐言,这个小傻瓜一直在她身后,傻傻的看着她笑,但现在的齐言不是了,沈见初不仅回过头来看不见她,也很难哄得她笑。停在小区门口就可以了,我要去便利店买个东西。快到时,齐言对沈见初这么说。沈见初嗯了声,没多久,就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齐言解开安全带,拿好自己的包,对沈见初说:谢谢你的晚餐,开车小心。她转身去开车门,却发现门打不开。齐言不知道沈见初是故意的,提醒她:门锁了。沈见初点头,但并没有开锁,突然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个盒子,接着很快的,把盒子里的一串佛珠拿了出来。很熟悉的佛珠,齐言戴了一年多,她把它称为沈见初的理智。那时她从沈见初家搬出来时,偷偷留在枕边的。沈见初没说什么,只是在动作。沈见初拿出佛珠后,非常快地把齐言的手臂举了起来,和第一次给她戴时一样,抓住她的手,把佛珠滑进她的手腕。齐言不知道沈见初在想什么,沈见初也不知道齐言已经乱得不行。齐言维持表面镇定的方法就是不说话,她看着沈见初,看起来在等一个说法。沈见初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回来的道理。齐言缓缓回过神来,她很轻地碰了一下珠子,上一秒像在舍不得,下一秒却抓住,想把佛珠取下来。沈见初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齐言摇头:我不能要。沈见初说:你不要我就扔了。齐言眨了眨眼,不太敢看沈见初,片刻,沈见初的手松了些。在确定齐言不会有多余的动作之后,沈见初彻底放开了齐言的手。齐言:那好吧。门锁唰的一声开了,齐言又说了句谢谢和再见,没对沈见初笑了笑,就下了车。沈见初没理由再等齐言从便利店出来,在看见她进去之后,就掉头离开了。雨后的城市有丝丝凉意,下一段路,沈见初把车窗落下了点,她觉得有点闷。也觉得有点糟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冲动把佛珠拿了出来,明明只是想留住齐言片刻,却恍惚用了最拙劣的办法。齐言从前视佛珠如珍宝,不小心碰到桌角都要取下来认真检查一番,生怕哪里磕坏了。她在这时给了佛珠很糟糕,给了之后说的话也很糟糕。风从落了一半的车窗外吹进来,吹得沈见初的耳朵冰冰凉凉的。沈见初很少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现在的她像是情窦初开的姑娘,一路都在懊恼。不过东西给都给了,不可能拿回来,下次再给一次。她不知道齐言会怎么想,或许会多心,但又或许会很容易就被沈见初骗过去,相信她那套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回来的说辞。齐言总是沈见初说什么她都信,多天真的笑话也能信能笑,好像因为这个故事来自于沈见初,就让齐言觉得弥足珍贵,想用笑容把故事藏住。当初沈见初收到冯老师的暗示,知道那个叫齐言的妹妹喜欢她时,并没有觉得怎么样。沈见初处理过许多爱慕者,即使冯老师把她夸得像天上的仙女,沈见初也无动于衷。她那时没有恋爱的打算,再加上齐言是自己妈妈的学生,她妈妈还这么宝贝这个学生,她要是真的和齐言发生了什么,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一开始,沈见初是有点抵触这件事的,并像所有的孩子抵触家长介绍来的相亲对象一般,默默地和齐言保持距离。只是后来,事情并不向她预期的那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