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婢子不可轻易出府去,除非有主子的小帖,办事的明细。出去寻二公子是不靠谱的想法,倒不若先去寻爹爹来得快些。思及此,柳凊提起裙摆也便追魂似的跑着去了。……林烟柴房里待着,时辰过得极慢。阳城与西北的冬季,大同小异,林烟缩在角落里,手脚被小厮加了镣铐,冻得嘴唇发紫。是晨间大氅忘记系上的缘故,身上的衣物单薄的很。精致漂亮的衣裳大抵如此,华而不实的紧。“爷爷……”她此刻脑子混沌,一幕幕往日的回忆真做皮影戏般,倒着来回几次。纠缠着,反复着,如冬日的寒意汹涌浪涛铺天盖地,淹没了万千。柴房门被推开来,进来的两个妇人面相骇人。大概本是进来抱柴火的,前头听到了动静,也便进来看个究竟。这瞧着,是个白嫩貌美的。“又是这样的货色,啧。”一人道。另一人接着也道:“这回不晓得又是对哪位主人家起了心思进来的。”“左右不是个好货色,要是个良家子,哪能来这儿呢。这便对付着吧!”知晓她俩在将军府的作用,前头是宫中受了大罪的宫人,慎刑司待了几年,皆是有手段的。因着相貌,大赦之人便被放出了宫。嫁人是嫁不成了,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年纪,还有谁人会娶回家呢。几经辗转,便进了将军府替柳氏处置人了。将军府里进柴房的人,便都由她们二人处置着。按着往常的规矩,大可不必手下留情的。她进来时,是被小厮敲了脑袋的,此刻懵的很,反胃想吐。林烟梦中可觉察到身子被人抬着走,挣扎了几下,实是无有了气力,歪头便昏睡了过去。……柳凊寻柳印花上了不少时间。柳印也是个忙人,让自己女儿寻到听了女儿一番慌张至极的话,大叫一声,“不好!”二爷出去时交代的话,他一忙起来便给忘了。应下了,要看顾着少夫人的事儿。他急道:“当真是押去柴房了?!”柳凊正色道:“是啊!爹爹快去,快去看看少夫人!”冯嬷嬷将军府的柴房那是个什么地方,他可比柳凊这小丫头清楚多了,再不赶过去怕是晚了!……詹瑎这夜回转,几近子时。除去在礼部投诉状,应证词,邀御史,拿人犯,直至天色擦黑。陈元吉这一下午便下了大狱,半月之内便上礼部正堂明正典刑。此后詹瑎再行去拜会了父亲詹纶的老友,沐亲王。在房山亲王的府上用了晚膳,得了几句可掂量轻重的话儿,詹瑎这才赶着夜色,紧着回府。房山小王爷本意留着詹瑎在府中过夜。前一日的奇闻早早便叫人传到他耳中,那些死而复生的事儿,当真的稀奇又古怪,还有那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房山小王爷同詹瑎是老相识了。一样是安远侯门下的子弟。不过是不可声张,要隐在心中。詹瑎推拒了留宿之事,面儿上是紧着时辰的焦灼。房山小王爷见了,也不强留,“罢了罢了,回罢,瞧你这模样,怕是归心似箭了。家中那位就这样让你喜欢?”詹瑎在他面前也不佯装什么。“诶,待你成了亲便也会懂的。她是个温和性子,来日你来府上做客便可见到了。只是交代你的事情,莫要忘记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3 23:56:24~2020-03-04 21:4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憶城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7章至于拜托之事,便是寻擅长医治眼疾的莫干大夫。一事不成就寻第二个法子,虽这莫干大夫也不好早,是个四处云游的医者本态。交代完要紧之事,詹瑎也便上了车架,赶回府中。将军府外的灯笼已化白作红,府上虽算不上出了喜事,可这“死而复生”也算是幸事,作红色的也在意料之中。詹瑎回转至府门,四位府卫作辑行了一礼。詹瑎这心思在这红灯笼之上,微点了头也便进了府中。瞧着喜庆的红色,便心道,来日给小瞎子把这三媒六聘都聚上,府上装点的要比这红灯笼还要艳丽些。兄长若是还在,想来也会真心为他高兴、这刚进门,迎着的便是急匆匆过来的柳印,,詹瑎这正预备的回东厢院子瞧瞧林烟可曾歇下了,便听柳印急道:“二公子!少夫人她……开罪了老夫人,还请二公子下个令,老奴去药房请大夫回来!”柳氏的令下着,府中谁敢去东厢看那位啊!他这府中的总管,舔着脸面去府上药房请了两回府医,结果倒是好,知晓是老夫人下的命,死活的不肯去。第三回时,竟已经吓得告了假回自家去了。老夫人的性子这一遭也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人难料,和前头的巾帼英雄真不似一个人。这便府外的大夫进门更是不可能了,多做些旁的只会让老夫人那头知晓的更多,怕是只后对少夫人更加不利。柳印倒不是说非要帮少夫人那边,但至少大公子死后,他知晓应该择那一派共生,这才将林烟从那两位老宫女手中将人抢了出来。苦是受了一些,好在没有伤到要害之处,真属不幸中的万幸。詹瑎这便炸了,怒目道:“她性子温和,怎么可能开罪母亲!她现下人呢,母亲可有对她做什么?!”此时在外头,还有几位府兵在,且天色已晚,柳印不便多言,只含糊道:“老夫人许是不喜少夫人的性子,将少夫人关了几个时辰。”关了几个时辰?!这可真够轻描淡写的。他这位母亲,若是真不喜欢,绝不会就此罢休只将人关上一阵子。可她应是个以礼待人的,怎么会和小瞎子起这样大的冲突。走时,他都设想过了依母亲的性子,再不济都会同小瞎子坐下来说上几句,问清楚家世渊源。小瞎子只要说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事,母亲再怎样不满意,都不至于多做为难。这般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该死的!烦劳刘总管先去请大夫去知午阁,尽快!”“劳什子的无用府医,往后再不必在府中待了,皆给我赶出去!”……詹瑎回知午阁便是大步流星脚下生风跑赶着去的。知午阁的烛火是无有往常亮了,詹瑎在房外瞧着便就心慌至极。这灯点或不点都与林烟没有影响,可他瞧着竟害怕了。里间有低声泣泪的声音,听着却不是林烟。进门便见柳凊蹲在榻前,掩着哭声身子一抖一抖的伏在那处。知午阁的烛火只点上了两盏,床头一盏,案几上一盏,故而昏暗。柳凊还算警觉,詹瑎一入阁中她像是被惊了一道,飞快的侧过了身子往外头瞧。直到瞧见来人是家中二公子,这才算松了口气儿,便同见了救星一样,“二公子!您,您可算回了……”“……”他这会子竟不知该应柳凊一些什么,疾步走去瞧自家妻子。本就巴掌大的小脸可谓完全没有了血色,唇色也是不正常的模样。詹瑎心间一紧,伸手去摸林烟额上,触到的一瞬心头的怒火当真难遏止住了。“这样烫手,为何……”这话还没同柳凊问完,眼睛向下一瞥,视线定在她左手上……食指和中指指甲那处血肉模糊的样子,深色的浓血还在微微外流着,这二指的指甲都已被人拔了下来,这时两指之上只剩两处模糊的血肉了。他忽得眼睛酸胀起来,瞧着那处伤口生疼刺眼!“谁干的?她的手是谁干的!?”詹瑎回想起在山源道的时候,瞧着林烟的手便觉着与她这一张精致至极的小脸实是不相符的,当时念想的,要将人带回来,将她这双手养得和她那张脸一样的美。想着回府便可以好好养着,一日会比一日白嫩好看。本是要带她回来过金尊玉贵的日子啊,可前头设想的事情还在脑子里,怎生现在带她回来这才两日,便这样了……柳凊此刻也是盯着詹瑎一张漠然冷冽的侧脸,心头一做想,也为林烟掂量了几分,后道:“少夫人被嫌弃了是个眼睛不好的,老夫人瞧不上要少夫人自行离府。”“少夫人不走,便说要等您回来,问您要上一个交代。老夫人气急了,便将少夫人押去了柴房……”“您也知晓,柴房是个怎样的地方……少夫人一被押去,奴婢没了法子只得去叫家父帮忙,可终究是少夫人下的令家父是府中的下人,实也无法子忤逆了老夫人。”詹瑎敛了神色,瞧着却是更为可怖了些。“你在这处守着少夫人,不要让无关之人再进知午阁。你父已去寻大夫前来,你多照看些,待他来了你便去收拾东西,等着我回来!”“二公子是预备如何?”詹瑎起身便要出阁,“自然是为吾妻讨个公道,而后这将军府谁爱待着便待着,我们夫妻是待不起了。”“二公子当真要同老夫人……”*柳氏居住之所,子时已然将烛火熄了。詹瑎进阁时候一身的戾气发散的骇人了。小柔端了柳氏前头用的饭食出来阁中,迎面便同詹瑎撞了个满怀。“二,二公子……”“母亲呢,将她叫起来,我有事找她。”詹瑎视线未移,盯着小柔一双眼,冷道。“可夫人已经睡下了,这时候怕是不妥罢。”哪有儿子半夜闯母亲房中扰人求见的规矩,二公子这也太过冒失了些。詹瑎睥了一眼小柔手上的托盘,双指一贴碗壁,还是温热的。“刚用下参汤,就已经睡下了?我要见母亲,你在这拦着未免有些愚蠢罢,不若先行滚下去。”……进了阁内,柳氏披着外袍还是坐在软塌上,摩挲着一物,见来人是詹瑎,面色也是不善。詹瑎进来便带了一阵寒风进屋,引得柳氏蹙了细眉起来,“半点儿礼数都不知晓了么!现下是什么时候,便就这样进来了,可还有半点儿尊重你的母亲?!”“那母亲呢?可有半点儿尊重儿子?尊重儿子的妻子!”詹瑎也难忍住,一时便直言吼道。柳氏懵了一刻。印象之中,这二儿子自小没在膝下养着,可一贯对她与丈夫守礼的很。自小的形象与眼前这人,实在大相径庭。他竟为了一个女子,对自己的母亲嘶吼吵骂……“混账竖子!那女子对你下了怎样的迷魂药,要你这样子对母亲说话!一个瞎子残废罢了,也值得你算计母亲一回,将她带回家来?”詹瑎气的摇头,“母亲啊母亲,你何时变得这样愚昧,简直与那些个市井妇人无甚区别。”只道兄长的死对父亲母亲皆是极大的打击,却不曾想这样的事情可将一个飒飒的女子变得这般模样!柳氏起了身,竖起食指也是直骂道:“我愚昧?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子,现在便如此帮着外人?”……“母亲原来还记得我是您的亲子啊,当真是不容易……”他这般说着眼中便有悲戚,任柳氏瞧了也不经心虚发怵。她对二子确是不够亲近的,甚至没有对大儿子的一半包容看顾,是养在自家兄长家中的时间比放在自己身边的时间要多上许多。詹瑎撇开了头,也不再去瞧柳氏一张错愕万分的脸了。“母亲说的是,十月怀胎的生育之恩儿子不得不还。可母亲今日对烟儿做了什么,心中可有些数!”阁中烛火黯淡,映着二人墙上的影子是渐行渐远渐无书的意思。柳氏心虚道:“我对她做了什么,我能对她做什么?我不过就是关了她几个时辰,后头柳管事不是将人放出来了嘛,你这会子还这兴师问罪,让下面的人瞧着当真是有趣极了。”“她配不上我将军府的门第,早些将人送走罢。”詹瑎嗤笑一声,是觉着柳氏此言当真的可笑。“那母亲可知晓在西北时身中几箭,被刀叉剑戟巨石乱阵伤成个废物的模样?是她!就是那个配不上将军府门第的女子,一人之力将儿子背回去,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的!”这话中的意思柳氏受之不及,过了会子也无有反应。詹瑎复又道:“母亲若是又想着她图谋了这么家什么的话,大可不必了!儿子不是兄长,不是天生英才,没有那样多的人趋之若鹜非要嫁给儿子。”“她自始至终就不知道儿子的身份,是儿子算计了人家。烟儿从未言说要让儿子对她报恩云云,是我自己喜欢了人家……”“她是儿子的心上之人……可儿子甚至都不敢告诉她,自己是个多糟糕的人。这次回来,是想一辈子将她护在羽翼之下,也将母亲护在羽翼之下,可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柳氏脑中激灵,急道:“詹二,你这话什么意思……”“儿子早前已有商友一脉,京中西城有私宅两座,便不同烟儿在母亲这里叨扰了。儿子同她,明日便走。”“伤她的人,儿子一个也不会放过,母亲如有不满之处,便请多多自己消化罢。”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4 21:40:43~2020-03-06 00:0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赫连菲菲 2个;憶城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赫连菲菲 1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8章柳氏得了詹瑎这样一句话,猛然想起了柴房往日是个什么样的去所。她倒是没有心思叫那两个有手段的老宫人去折磨林烟……可她们应是会按照老规矩来做。左右詹瑎都将这事儿算在她头上了,倒是有些微的难办了。那两人叫詹瑎处置了也好,留在府中也没什么大的用处了。盗取府中财物的事儿被翻查了出来,到现下也还未处置,将军府容不下这个肮脏之事。“詹二,你可得想清楚了,当真要为一个女子搬出将军府去?”柳氏有些犹豫,现下才发觉,她当真是不了解这儿子。想从未相处过一样,那样陌生。而看着詹瑎这个人,想着他前头那样放肆无稽时光,再定睛细看一眼他的侧脸,也才发觉他竟也这样快长大了,早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相貌样子像极了那个人……詹瑎也是极其淡漠的,“母亲不要那样称呼她,她是儿子的妻。”“宫里那样的恶心手段她们竟用在了烟儿身上!若不是柳管事赶了过去,儿子当真是要歉疚一辈子……您给了儿子一次性命,可她也是,她给了儿子第二次的性命。”“这件事,儿子绝不原谅!”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咬了牙终还是叹了一气,“.罢了,您歇吧……”来来回回的,不论走到哪里,柳氏终是他的生母。有些话言尽于此,希望二人都明白彼此的关系,往后相敬便罢了。……不知是詹瑎来回的速度过快了,还是柳印出府寻大夫的时候耽搁了时辰,詹瑎回知午阁时,柳印领着大夫也方才到知午阁外。月色凄寒,詹瑎一颗心早就不是从前了。也不多做责怪于柳印,这三更半夜的本就不大容易寻到开门问诊的药铺子。柳印这回,定也是花了不少银子的。知午阁门前遇到迎面而来的柳印与大夫,詹瑎微微思虑,也就吩咐道:“随我一起进来罢。”“内子就在榻上,该是受了寒,烧得厉害。且……内子的手外伤颇重,劳大夫处置时多加小心些。”她怕疼的很,这回他又是半点儿法子也没有,半点儿的疼也不能替她承受。那大夫也是被从床榻上喊起来做事的。听说是将军府的管事来请人,一骨碌便从榻上起来了,一出来便是晓这酬金不小。这柳管事出手也大方,一给便是一锭银子。他也知高门之府多少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也像这种夜半出来请大夫的倒不多见。大夫应了声詹瑎的话,再去瞧榻上的女子,这才明白了为何这大半夜的来请人看诊了。这样的伤病,属实耽误不得。“大夫,内子的身子如何了?”詹瑎一旁蹲着瞧着,明知晓乐谙的身子是怎样一个状况,可还忍不住问道。大夫心思也重,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在达官贵人的府上得罪了人,实话实说道:“十指连心呐……算不得是轻微的伤了。”言罢这还摇了摇头。詹瑎眼下明显的刺痛。是啊,十指连心。这伤口处理起来,该是多痛苦的事呢……大夫自药箱中取出一物,瞧着是一方软布,这便递给了詹瑎,“烦请二爷将软布放进了夫人口中含着……不做他用,只怕夫人处理伤处时疼的紧了,伤着口唇。”詹瑎结果软布,两指摸索了一会儿,心头也明白了些。在山源道儿时林烟取箭缝针,皆在自己口中放了块软布。防着自己疼得受不住了咬伤舌头。他紧张着林烟的伤势,没多想旁事便将捏着林烟的双颊,迫着她将小嘴张开一些,将软布齐整的放进她嘴里。大夫盯着詹瑎做完这些事儿,另也嘱咐道:“二爷还是按着些夫人的手脚,在下瞧夫人指甲的伤处,指根破损严重,是得将损伤之处清理拔掉的。过程之中,怕是夫人容易乱动,在下再处置起来便难了……”詹瑎默了一阵,“好。”……*小柔依着詹瑎的吩咐,帮着大夫按着林烟的手脚处理完指甲的伤口后,便就自行去了房中整理了行囊,后也到了林烟房中将她为数不多的东西,打包起来,几个包袱一拎起来,在一旁候着詹瑎的吩咐。小柔再进知午阁,天色已有放亮的意思了。柳印是离不了此处的。即便柳氏现在的行为多少荒诞无厘,承着在将军府数十年的恩情,他也不可离开。可作为一个父亲,瞧准了些事情,便就想让女儿好好顺着那条路走下去,至少往后去见亡妻时可以有些底气。于是引了柳凊到了暖阁外,就着蒙蒙亮的天色,嘱咐道:“你随二公子离府,父亲便不能再事事护着你了。你万事需得自己小心,多多护着少夫人,莫要惹了人家厌弃,可记下了?”女儿瞧着有些懵懂,可还是应了他的话,点头应了“好”。柳印也不知自己为何敢做出这样冒险之举,这样看重詹瑎。无甚所图了,现下亦不想女儿去肖想什么少公子侧室的位置,只要她随一个好主子,来日可为她的婚事说上几句话便可了。柳凊这会儿心思也不再柳印身上,未等他说话,“爹爹啊,方才瞧着少夫人像是醒了,女儿可能进去问上一句?”可不是醒了嘛。指尖血肉翻起,两个指甲盖都没了,大夫还得取下残甲,一面伤药便直直撒上……这样的疼,哪里还能昏睡着呢,活生生便给疼醒了。瞧二公子眼里泪花子都快溢出来的,想来是堵心难受的紧。这二公子与老夫人的母子情谊怕是也没剩下多少了……柳印劝道:“莫要进去了,将东西搬去府门口的车架上去罢,在外头候着就是了。一会儿便随二爷一块儿走罢。”“也莫要轻易的唤里间那位作“二公子”了,往后便唤二爷就是。”既要出去自立门户了,如此也讨好一些。……知午阁现下烛火倒是亮堂了。因着配合大夫处置伤口,光线暗不得。林烟中途便醒了。如大夫所料,根本熬不住那疼,口中呜咽,乱动作起来。好在这位将军府的主子爷是个手快的,即刻便按住了人儿。强按着,照女儿家的气力是不足以挣脱的。大夫分心瞧了一会子,便听这位主子家极耐心的哄着,“莫怕,很快便不同了,二哥陪着烟儿,莫怕……”“是大夫在上药,莫怕……千万忍着些,不要动。”“二哥”这称谓倒是稀奇的,到底也是人家闺房中之事,不是外人该随意探寻的。女儿家到底是要哄的。榻上的女子虽未睁开眼来,可也比起前头镇静不少,可看出死咬着软布熬着手上的疼痛的自觉来了。有病人配合总比没有的好,大夫也是松了一口气儿,紧着手上的动作,将药粉一股脑的覆盖到伤处。粗暴是粗暴了些,浪费些许上等的伤药,可耐不住这样铺天盖地倾倒的法子止血快。待血止住了,大夫一并将伤处包扎齐整,下头退热的汤药正巧端上来。林烟此刻一身的冷汗,疼得身颤不止,喉头干裂的感觉奇盛。前面类似哭喊的声响全由软布堵在了喉中。她这会儿也便喉咙上也疼的很。男人将她揉在怀中,刻意也避开了她的伤处。……他这般抱着小瞎子不是第一回了,在山源道也是这样。小瞎子也是为了养活他,而伤的,同现在没有半分不同。是他无用了。那大夫将热乎的汤药端在詹瑎手侧的床榻小几之上,看着两位的神情便也有些怪异。这位夫人手腕上那点朱砂可在真真实实的摆在那里,分明就是个处子。这二位当是已经成婚了才对,一口一个闺名的唤着,可这将军府二爷可真能忍得。了了这样多的旁事,大夫哪还愿意深思什么,得了詹瑎口头的一句赏,便下去拿赏银了。知午阁现下不是个热闹地方,不该来的人也不愿来阁中,也是凄凉了。詹瑎紧着时辰给林烟喂药,林烟一入口便呛了喉咙。咳了一阵儿,睁了泪眼,右手便扯着詹瑎衣角……她记起了,自己原也有话要问他的。如今这,算是怜悯还是什么别的?即便嗓子刺痛,她还是要问个明白的,“你,你是不是也要我会山源镇去?”“我没有家了,你知道的。我的家……一把火就烧成灰烬了。你若无心对我,早早便不应该来救我的!”早早让她死在那些人的手下,也比来这里再被弃下要好。詹瑎登时方寸大乱,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日来是要带你走的,你需跟着夫君走就是了,不要多想。那些冒犯你的,我都已处置了。”林烟道:“不要……我不要在这里,我想你,我不要……”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詹瑎不必细想也知道的。柳氏的那两位老宫人的手段,几多吓人,即便她瞧不见也真可感受得到那恐惧,手上的疼已烙印在她心上了。“不在这里了,咱们不留在这里了。我们出府去住,外头的宅子我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乖乖睡上一觉,咱们就到家了!烟儿,你再信我一会,好不好?”……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发烧了。嗐,浙江太冷了。感谢在2020-03-06 00:04:54~2020-03-06 22:3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一、憶城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惊弓之鸟 10瓶;嗑糖我不能输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9章寅时初,詹瑎一行的车驾始离了将军府的大门,往城西而去。这回的马车不似上回那样窄小,詹瑎抱着林烟在里间还是宽敞的。怀里的人额上还是直直冒汗,如那大夫所言,伤药的效用颇大,比起其余的伤药效果要好上许多,这其中要受的苦楚也比其他伤药要大。林烟这模样,便是两指之上的伤药疼的。城西不是城中最为富庶之地,与将军府也是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几乎不着边儿的。那宅子是个大的的,詹瑎的多半商铺的收入都用来置办了宅院,内里的装饰布置皆按照他的心思想法来。府中如一贯的家宅府邸一样,有管事之人,配有少许的婢子仆从。未到宅院时,詹瑎满心还在为自己前头的先见之明庆幸。没有省去请人的小钱,里头现下有人打理,和林烟来到这边居住,也不必立刻去外间买婢子小厮进来,总归还有几个相熟的,在府上的“老人”。新宅的管事姓于,原是一乡的举人,后逃荒来了阳城盼着赶考高中。可惜每每的名落孙山,一眨眼几十年便过去了,熬出了一大半的白胡子。某日偶遇间了詹瑎,此后便还新宅里做了个管事的。管着府中的大小事情,也管着地上的十数人。麻雀不小,五脏也全,詹瑎心愿怀中之人可喜欢这处新宅。出了马车,林烟复又睡得深沉,眉间蹙起的那处虽没能展开,可也算比前头的那会儿的样子瞧着安心些、后院主阁因着无人居住,宽大的很。詹瑎唤作“老于”的管事早便令了婢子生了炭盆在内里。抱着林烟上了榻,阁里也就留了柳凊一人看顾。詹瑎朝着榻上多望了几眼,不舍的紧,“凊儿,夫人便先由你照料着了,万事需得仔细。”他外间的那事,耽搁不得。是即便一夜未眠也得去做的,事关将军府的声望,虎头蛇尾当是万万不可。柳凊明白事理,“二爷放心出去,夫人有我看顾着。到了这里,不会有人敢来寻夫人的麻烦。”这便是了,在这里林烟就是当家之人,再说不上什么被欺负之类的事儿。……詹瑎预备着礼部事关陈元吉的案子今明两日就可以有个定论。按朝廷做事的流程,今日会请御史临堂,最早堂罢便可将陈元吉的刑罪敲定下来。不是个流放也是近十年的牢狱,有得他长记性了。临出府,詹瑎想起一事,唤了于管事过来吩咐交代事情。他有一个心思,想托于管事去办。于管事今日也忙,主人家第一回真正住进来,里头外头都需要打点的。后被小厮叫去詹瑎身边,唤了声“二爷”。“老于,重新去置一块牌匾,便书‘林府’。尽快换上。”老于原想在问些什么。这就将府上的匾额给换下了?这可不是可以随意取换的东西,除非府上易主啊。索性是还是没问,没耽搁詹瑎的时间。詹瑎多言了一句“尽快”,急着便走了。……礼部有堂,官家的礼事都在那堂中典正。是以,堂中的陈设比一般的官堂要威严的多。詹瑎的衣衫隔了夜未换,被林烟躺了许久,有些起皱。这时前去,实际也算不上体面。不过这事,倒也可算作细枝末节了,他瞧了自个儿一眼,也不作计较。陈元吉之事倒是没有旁的太大悬念,当日御史也都在场,一双双眼睛都毒辣的紧。不过党争之事,往往不是这样容易,陈家自也有支持的御史官员,就怕从中作梗的意思都不愿藏了,今日会愈来愈明显。辰时二刻,起堂。陈家同将军府的纠缠是件不小的事儿,堂上坐镇的是为礼部尚书。一扫周遭,右侧陈家的人来得多,整整做满了三把堂椅。詹瑎这侧的一人,唯有卫俟,还是个随从似的人,气势上半点好处也占不着。这会子他倒有些怀疑起,占理据法到底有无用处一事了。这一堂若让陈家赢了去,可就真是好笑。詹瑎唇角一弯,同上位道:“尚书大人,堂审可开始了。”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陈家又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来。尚书睁眼正正瞧了詹瑎一眼,眼色中的意思,大抵是在责怪他沉不住气。“莫急,本官在候着一位尊贵的。”不止詹瑎有些讶异,陈家那头也是有些坐不住。礼部这位尚书原不是摆着谱的等着给威风,而是在等着一位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