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夺茫然地皱了皱眉,不太敢相信地问:“我在意?”孟阮心里莫名酸涩,“你不在意,为什么不让我给你送保温桶?为什么让我有事找豆子?豆子就是个小孩,我能和一个孩子说什么啊?”所以,这样做肯定是想减少不必要的接触,也就可以减少谣言。而且芬姨也说了,“小沈这孩子啊,不善于表达,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吭一声。”孟阮很愧疚。沈夺一次次帮她,可她却坏了人家的名声,还让人家没处说,这不是憋屈死?“我跟大家解释,我们是同学。”孟阮低声道,“对不起。”夜风微凉,吹动着女孩细软的发丝,搅动起空气里的薄荷香,让周遭变得沉静。沈夺慢慢理解了她的话。刚才刹那间急剧的所有情绪因为这一句话归于了平静。“我不在意。”沈夺声音沙哑,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孟阮一怔,“那你为什么不让我送……”“你病着。”他说。“……真的?”“真的。”三天的郁闷一下子疏解了。孟阮抿着唇笑,觉得自己之前就是有毛病,“下次再有人说,你就告诉他我们是同学。”沈夺看着她的眼睛,点头。从头至尾,他在意的都是她在意。***洗完澡,孟阮一头扎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她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微信,又盯着那个纯黑头像继续发呆。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孟阮编辑消息:[杨光说的bbq周末办好不好?我每天喝粥,好想吃鸡翅。]过了几秒,传来回复:[好]孟阮心情好到起飞!她爬下床拉开衣柜,现在就想为那天聚餐做准备,她都好久没参加社交活动了呢。挑了一轮,孟阮又想起什么,发消息问:[我需要带什么?我有时间采购食材。]对话框上的“沈夺”和“对方正在输入”一直来回切换,孟阮以为他可能是在列购买清单,干脆直接拨语音通话过去。那边很快接起。“要买什么你直接告诉我,我手头有笔。”孟阮说。沈夺握着手机,半天没言语。“沈夺?”“我在。”他微微叹气,“阿光会准备食材。我是……我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替换‘不用’两个字。”孟阮没听懂,想了会儿,捂着嘴笑起来。他怎么这么可爱啊。第12章 十二支晚安曲周末如约而至。孟阮赶在聚会前去买了零食和饮料,顺便更换家里的鲜花。快到家门口时,遇到从店里忙完回来的沈夺。沈夺看到那捧鲜花,问:“之前不是买了?”“已经凋谢了啊。”孟阮表情有些惋惜,“漂亮的花,花期都有些短。要是能一直开着就好了。”沈夺又看了眼那捧花,手机在这时响起。孟阮见状,用口型说了一句“一会儿见”,而沈夺直接把家里钥匙给了她,才去一旁接通电话。***夕阳西下,染红了结束一天繁忙的夕江。bbq地点定在沈夺家的院子里。高轩和杨光第一拨到,带着食材和烤架。“这是我妈腌的鸡翅,味道不错。”杨光笑着说,“孟姐姐一定要尝尝。”光闻味道,孟阮都觉得沉睡已久的馋虫要复活了,再看看保鲜盒里串好的鱼丸、土豆、木鱼、青椒,赞叹:“这些都是芬姨弄的?太厉害了!”在旁边支架的高轩说:“阿光弄的。他在发嫂的店里帮厨,冬天店里卖烧烤。哦,就是那天你送钥匙的餐厅。”孟阮了然。这镇上的人还真都是沾亲带故,稍问问说不准就有什么渊源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话没说完,“大咖”来了。“哎呦,卧槽诶!”朱晋东抱着碳火,挤得他肚子难受,“怎么那么沉呢?瘦猴儿,你有没有人性?还不过来帮忙!天天就等着吃,大小姐啊?”高轩看了眼孟阮,跑过去帮衬,小声说:“来了就别瞎说。”嘁!朱晋东心想:谁有功夫瞎说?他就是为了监督这个觊觎他夺哥的女人,再作证他夺哥清白的!孟阮看高轩和朱晋东两人在说话,便过去帮杨光。虽然上次只是短暂地吃了顿饭,但是她对杨光还有芬姨的印象特别好,他们都很善良朴实。“你们每年夏天都这样烧烤吗?”孟阮随口问。杨光说:“东哥喜欢吃烧烤,每年夏天我们肯定是要吃的。但都是去烧烤店,像这次自己弄……”是头一次。至于原因,夺哥没说,但他们都心知肚明。没过多久,沈夺回来了。他刚才又回店里处理些事情,并且从杨光家带来两瓶饮料。“这是萄醉。”杨光介绍,“是我妈酿的葡萄汁,还加了苹果汁,酸甜口味的,很爽口。”萄醉?这名字还挺有意思,孟阮想。“得嘞。”高轩拍拍手,“人都到齐,关门开吃。”上学那会儿,孟阮时不时会拉着苏妙言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偷吃烧烤。孟家家教很严,傅岚的管教更甚。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吃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更不能做出咬串串这种举动,太不淑女。孟阮从小就被明令禁止吃这些,一旦被发现就得写检查。像今天这样又能吃、又能亲自烤的bbq,孟阮是第一次参加。“阿光,芬姨这秘制酱料是不是又升级了?”朱晋东撩起背心,露出他滚圆的肚皮,“太香了!我还能再撸一百串!”孟阮见人家吃得这么有滋有味,看着自己还没熟的那串,心里着急。正要伸手去翻翻个儿,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她身侧伸过。“烫到你。”低沉清冷的声音钻进孟阮的耳蜗,好似北方春天飘着的柳絮,弄得人耳根痒痒。孟阮稍稍侧头瞄过去。男人站在她的身边,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操控着夹子去翻转食物,专注的侧颜比多少只鸡翅都诱人。“孟姐姐,你要不要尝尝萄醉?”孟阮回过神,顿时脸颊绯红,幸好有篝火帮忙打掩护。她接过杨光递来的纸杯,抿了一小口。味道确实很让人陶醉啊!“好喝吧?”朱晋东当即干了一杯,“我还以为大城市来的大小姐什么好吃好喝没试过呢?来,阿光,再给我满一杯。”孟阮不在意朱晋东的阴阳怪气,真诚道:“好好喝!我没喝过这样的葡萄汁,一点儿也不涩,酸甜适中,入口爽快。”朱晋东嘴角一歪,过去拿起一串烤青椒,递给孟阮,“你再试试吃一口青椒,然后就一口萄醉。嘶……不要太爽哩!”孟阮接过青椒,下意识地看向沈夺,见他表情默许才试着咬了一口。之后,再喝萄醉。“……”那感觉,像是酸甜辣三种味道撞击在一起的爆炸!“怎么样?”朱晋东立刻问。孟阮捂着嘴巴,慢慢咽下,然后说:“爽。”“我就说吧!”朱晋东抖起肩膀,连带着肚子也跟着一起抖,“这夕江哪个人能有我会吃?我就是夕江靳东!”高轩“呸”了一声,“爽得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吧?猪进洞!”朱晋东肚子一挺,扑过去发动小拳拳。孟阮举着串串笑得不行,小鹿眼弯成一条缝。沈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女孩长长的头发绑成麻花斜放在肩头,暖暖的篝火晕染了她白皙的肌肤,粉红的一团,可爱迷人。孟阮并不知道有人在注视着她。只是在这样欢愉的时刻,她的意识里像是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牵引她,让她转过头去寻一个人。一眼一瞬。男人来不及收回眼里满溢的温柔,也来不及收敛嘴角的浅笑。一个温暖真实的他,落入她眼中。孟阮心跳漏了一拍,张口要说什么,杨光忽然一激灵,“是不是什么糊了?”大家都是愣了愣,很快发现沈夺负责烤的那一排鸡翅,无一幸免地全部烧焦。“我就说得多刷油、多刷油!”朱晋东心疼死这些肉了,“油少肯定得糊啊!少油那还吃什么烧……”高轩踩了他一脚,朱晋东猛地收声。几天前,夺哥说了。——少油少盐,回头请大家另吃。孟阮看着黑黢黢的鸡翅们,忍不住小声打趣:“还以为你多专心呢。”沈夺耳根发烫。***结束bbq时,将近九点。几个男人自然是不愿意收拾残局,沈夺也没指望他们收拾,哪怕是杨光说他来,沈夺也让他赶紧回家。而孟阮就住隔壁,不着急回去。况且白吃白喝白玩一晚上,再不管收拾卫生,太不厚道。孟阮负责往厨房运碗筷。看到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在厨房里认真刷碗,这样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还挺……好看。“我来吧。”孟阮说。沈夺摇头,“时间不早,你回去休息吧。”孟阮没动。沈夺扭头看去,女孩乖巧地站在厨房门边,眼巴巴地看着她。“你家的屋顶是不是能上去啊?”她笑了笑,眼含期待,“我刚来就注意到了。”孟阮爬上梯子,上了沈夺家的房顶。沈夺从下面给她递上来小板凳、零食,以及剩下的小半瓶萄醉,最后自己上去,和她并肩而坐。“哇~”孟阮来夕江那么久,说好是要在这片世外桃源下思考人生,可一来就不太平。直到今天。她感觉自己真的到了夕江。璀璨星空下,一片连着一片的万家灯火串联起这座古镇的脉络,贯穿全镇的月江,像是古镇的守护者,陪着这里的人细数岁月,迎来送往。孟阮喝了口萄醉,看向身边的男人。他不言不语地坐在那里,表情沉静如水。“沈夺,你回来这里多久了?”孟阮问。沈夺垂下眼眸,回答:“高考之后就回来了。”孟阮心里咯噔一下。她笨死了,干什么问这个啊!能让一个学习成绩那么优异的人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好前途,回到小小的故乡安于一隅,不可能会有什么让人欢欣鼓舞的理由。孟阮咬着唇,想了想,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沈夺摇头。“我啊,”孟阮一顿,“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学的专业,艺术管理系。这个专业将来可以干什么呢?搞搞拍卖,办办艺术展,又或者弄个什么沙龙。”沈夺知道这个专业。但没想到她会学这个,他还以为……孟阮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杯,指甲围着杯口画圈,喃喃道:“马上就是大四开学,我们已经没课了。老师说该实习的实习,不想实习的就去旅游采风,随意就好。”沈夺蹙眉,“专业没有随意一说。”孟阮指尖微抖,心底被这话撞了一下。压抑太久的情绪像是要冲破禁锢迸发出来,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出口。没人愿意听负能量。更没人愿意听她这种已经幸运到羡慕都来不及的人去抱怨生活不顺,大家听了,只会觉得她很作,没事闲得难受。更何况,沈夺还放弃了高考,失去上大学的机会。“萄醉这名字是杨光起的吧?”孟阮又喝了一口,“虽然挺恰当的,但是吧,略微俗气了一点。别告诉杨光啊。”沈夺身形一僵,“我起的。”“咳咳!咳咳!”孟阮呛到。沈夺帮她抚背,可房顶上没有抽纸,他起身下去拿。孟阮拉住他,“没、没事。咳咳!我拿手擦擦就好。”说着,还怕他不信,当即抹干净嘴。沈夺坐回去,撕开一包零食递过去。孟阮抱着袋子没吃,又说:“不好意思啊,我瞎说的。这个名字很好,上口又到位。你起名字很……”“没关系。”沈夺说这三个字时,神情淡然,淡到像是已经习惯对一切说“没关系”。孟阮愣住。——没关系。这三个字仿佛就是孟阮对沈夺最初的印象。第13章 十三支晚安曲b市,初秋。孟阮刚坐在座位上放下书包,苏妙言就在教室后门喊她。实验中学这对有名的姐妹花,一个是甜美清纯的女神,一个明艳动人的校花,在学校里一向是大家关注讨论的热点。“今天放学不能给你放风,我妈临时调的夜班,我得看着我弟写作业。”孟阮表情失落,但也知道什么是正事、什么是玩闹。“那你怎么补偿我?”她眨眨眼,“我可是约了你好久呢。”又来!每次一有点儿什么事,只要拿出来撒娇杀手锏,绝对稳赚不赔。苏妙言绝望捂脸,“带你去吃麻辣烫。”“成交!”两人趁着早自习没开始,在后门继续嘀咕。“诶诶诶!特大消息!咱们班来了个转学生!”班里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孟阮听见了,和苏妙言结束对话,也跑回座位听怎么回事。“从c市来的,说是原来重点中学的第一名呢。我刚才在老赵办公室门口瞄了一眼,男生挺高的!”“c市不错啊。跑咱们这里干什么?”“说不定是父母有工作调动呢!我估计家里条件不会太差,怎么也……”大家的猜测进行到一半,老赵进来了。孟阮拿出英语书,往教室门口望了望,没看见人,但看见一道长长的影子。确实高。“都安静啊,整个楼就听你们吵吵。”老赵清清嗓子,“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啊,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呢,一般都有好事情发生,是吧?”底下的人该干嘛干嘛。高二七班班主任老赵就是个话痨,还是个没话找话的话痨,学生们早就习惯了。“所以啊,咱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要给咱们注入新活力!此处该有掌声,走着!”在一阵稀里哗啦的掌声中,门外的人走上讲台。原本还一个个塌了秧的学生们一见新同学的脸,全都清醒了,有几个女生甚至不顾矜持发出了低分贝尖叫!“天啊,这长的也太帅了吧!”“腿还这么长!我的妈,我要死了!”孟阮托着腮帮看新同学,长得是帅。十七八岁的男生身上多少还有种稚气,而这位新同学干净俊秀,眉眼深邃,除了带着一种从漫画里走出的少年感之外,还有几分刚毅。就是人看着好冷。“做个自我介绍吧,”老赵拍拍新同学肩膀,“畅所欲言哈,畅所欲言。”男生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耷拉着。他穿的还不是实验中学的校服,而是以前学校的,蓝领白t恤,蓝裤子,裤子洗得有些发白。默了几秒,男生开口道:“我叫沈夺。”“……”既没有一句“请多指教”,也没有说说自己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只留下这句话。大家的惊艳感过去,不由得小声议论这也太高冷了,还有几个男生说装什么x。沈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这么定格——帅得惨无人寰,冷得雪山之巅。老赵也没想到还能有比自己词穷的人,可他并没有勉强前新同学再说什么,扫视了一遍全班,最后说:“孟阮后面还有个座位,沈夺你就坐她后面吧,就靠墙最后一排。”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沈夺走向自己的座位。他始终不抬眼皮,拒人于千里的冷感乘着火箭继续上升。孟阮同桌冲她挤挤眼,孟阮笑了笑,小声道:“估计是不适应新环境。”她本想和沈夺打个招呼,但偏巧前桌这时候掉了一支笔在她这边。等她弯腰捡起来后,沈夺已经落座……英语课下课,学生们有说有笑。孟阮整理好笔记,转身把笔记本放回书包,就见沈夺还在做题。周报上留下的字迹,不管是英文还是中文都是苍劲有力,笔体硬朗。“你的字真好看。”孟阮忍不住夸赞。沈夺睫毛轻颤,握着笔的手一顿,随即将周报叠好放进书箱。女孩并不介意他不礼貌的举动,微微一笑,弯弯的小鹿眼看着他,“你好,沈夺。我叫孟阮,孟子的孟,阮就是乐器里的那个阮。”沈夺点了下头,不说话,也不看人。孟阮注意到他的拘谨,本想再聊几句就结束,但对方手臂上的淤青让又她愣了愣。她不是有意窥探人家的隐私,只是有时候会一时好奇……沈夺快速收回手臂,拿起桌上的水杯,离开了座位。“你真是多余。”同桌和孟阮说,“他根本不搭理你,你干什么还这么客气?这人一看就孤僻,不好惹。我劝你离他远点儿。”孟阮噘噘嘴,出去找苏妙言上厕所。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大家集合好做做热身运动,再围着操场跑一圈,就可以自由活动。孟阮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女生在树荫下聊天,很快被旁边的另一个小团体扰乱节奏。“什么家庭条件好啊?明明就穷酸的要命。”孟阮身边的女生听了,小声说:“陈莎莎说的这是沈夺吧?她刚才找人家搭讪,人家没理她。”那边,陈莎莎又道:“你们看见他那个水杯吗?塑料的。上面全是划痕,刻度都磨没了。他那双球鞋也都破边了,穿着不嫌寒碜吗?还有还有,他身上有伤,青一块紫一块的,脏兮兮的。”陈莎莎越讲越刻薄,说到后面竟然还说沈夺身上有股馊味儿。孟阮就坐在沈夺的前面,有味道她闻不见啊?她实在听不下去,想过去说两句,可身边的女生都让她别多管闲事,陈莎莎就是这样的人,说了也没用。况且,沈夺确实太不合群。刚来新学校的第一天就目中无人,和谁都不对付。孟阮想想之前沈夺的冷漠,也觉得自己可能管得有些多了。犹豫间,班长跑过来说班里的男生要和隔壁班男生打比赛,请她们过去加油。这么一打岔,事情糊弄过去。孟阮跟着大家往篮球场那边走,视线一扫,心下倏地一紧。刚才她们说话的那片树荫后面站着个人。那人手里拿这本书,表情淡然,淡到好像对那些议论他的话无所谓,就连眼里写着的也是“没关系”。是沈夺。***放学后。苏妙言不仅没给孟阮放风,更是直接抛下她,自己火速回家。孟阮独自往车站走。孟家虽然条件好,但孟阮父亲孟伟平身份特殊,所以全家能多低调就多低调,从来不会派车子接孟阮。等车期间,陆陆续续有其他班的同学经过或等车。有两个男生一直在讨论谁去找孟阮要号码,他们这段时间不骑车,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偶遇女神。只是女神身边平时都跟着校花,两人凑一起,给人的压力如泰山压顶。孟阮对这些所谓的“追求”,一向是敬而远之。随意看向马路对面,一个推三轮车上坡的老爷爷,动作缓慢吃力。恰巧那两个男生在这时候选举出来要号码的人,孟阮顺水推舟,跑过去帮老爷爷。却没想,有人抢先一步。三轮车上放的都是废品,车体上沾着不少油垢和泥渍。沈夺双手稳稳地推着三轮,丝毫没有嫌弃车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也不嫌脏,帮着老爷爷爬完上坡。“孩子,谢谢你啊,谢谢。”老爷爷说着,看见男孩白色的校服蹭上了脏东西,“哟!这可怎么办?我这毛巾也不干净呀。孩子,你看……”沈夺摇头,轻声道:“没关系。”孟阮站在不远处,看了全过程。那一刻,她无比后悔自己没有站出来为沈夺说话。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冷漠……***“阿嚏!”夜里的风越发凉沁,孟阮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缩成一团。沈夺蹙眉,看看时间,说:“时间不早了,你……”“再坐十分钟。”孟阮冲他笑笑,“十点十分,十全十美。”这是什么逻辑?沈夺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起身下梯子。“你不再坐会儿了?那我也……”“去拿毯子。”他淡淡道。孟阮忍不住巴头往下看,明知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到,可她还是想看他快些出来。说好十分钟就是十分钟。孟阮回家,沈夺送她。“早休息。”“你等一下。”孟阮跑回屋里,从床头拿了她的陪伴小玩偶——呲大牙的小粉猪。“从我到夕江到现在,多亏了有你。你之前给我买粥也没收我钱,我……”她低头看着呆萌的小粉猪,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个,是我特别喜欢的玩偶。有时候心情不好,看看就会觉得开心,送给你。祝你天天好心情。”孟阮双手捧出小粉猪,胳膊僵硬地像是在上贡。沈夺盯着这个玩偶,尤其是那一排整齐的大白牙,莫名觉得这猪长得有点儿像朱晋东……孟阮见他一直没收,小声说:“它长得是丑了点儿,但你不觉得很可爱吗?有时候看东西不能光看外表,得看内涵。”朱晋东的内涵?沈夺想了那么一下,胃顿时不太舒服。可眼看女孩要收回去玩偶,他管不了那么多,快速取走。“不错。”他紧紧抓着玩偶,喉结滚动,“……好看。”孟阮见他喜欢,心里特别高兴。能和她一样懂得欣赏这样的美的人不多呢。“那,晚安。”她摆摆手,“今晚做个好梦。”沈夺抿抿唇,没有言语。直到看见女孩关上木门,他才极小声地回了一句:“晚安。”第14章 十四支晚安曲孟阮在小镇的身影多起来。久而久之,即便大家依旧认为她和沈夺关系不一般,但也不会像最开始某些谣传的那样邪乎。比如,孟阮千里追夫杀到夕江逼婚;比如,冷面夺哥金屋藏娇……傍晚,孟阮又来光顾吴淑芬的水果摊。杨光今天休息,帮忙看摊儿,给孟阮推荐了刚到的新鲜水果。“孟姐姐,你直接回家吗?我帮你拎回去吧。”杨光说,“我正好要去趟夺哥家。”孟阮原本还想再去买些零食,一听这个,决定现在回家。路上,孟阮和杨光闲聊。聊着聊着,孟阮忍不住往一个人身上偏,问了杨光是怎么和沈夺认识的?“夺哥原来在发嫂的餐厅打工。”杨光说,“我之前到餐厅干活儿不久,有次夺哥给发哥送货,我帮着卸货……”杨光小时候生过重病,体力一直不好。搬货时,他拿不住,差点摔了货不说,关键是要是砸到自己也是够呛。幸好沈夺帮忙。杨光露出两个小虎牙,笑道:“夺哥人特好,特仗义。他看我和我妈讨生活不容易,给我们运水果就只收一点钱。诶,孟姐姐,这事你别告诉别人。要不大家都来找夺哥优惠。”孟阮点头。这些日子,她看得出夕江人很信任沈夺,甚至是尊敬沈夺。不然也不会人人提起来都是“小沈”这么亲切地唤着,又或者是郑重的地叫声“夺哥”。沈夺这种性格是怎么做到这样的?他在夕江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杨光刚还说他在餐厅打工……“到了。”杨光停下脚步,“孟姐姐,那我先走了啊。”孟阮回过神。“你去沈夺家是有什么事吗?”为了显得不那么刻意,她即兴胡诌个理由,“我本来是想问沈夺怎么做鸡蛋饼的,你们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杨光一听,解释:“不是夺哥的事,是轩哥召集我们开会,每次都定在夺哥家。豆子快过生日了,要搞个生日会。”“豆子?豆子要过生日了啊。”孟阮很喜欢这个可爱又孝顺的小男孩。“嗯,就下个礼拜。”杨光说,“豆子的爸爸妈妈都在大城市打工,李奶奶带着他没工夫弄这些,我们就弄一个。”孟阮莞尔一笑,心里暖暖的。“我也想参加,行吗?”她问,“之前豆子一直给我送粥,我都没好好谢谢他。”“当然行啊。”杨光说。临走前,杨光还贴心地教了孟阮一套牛奶鸡蛋饼的做法。孟阮本来是瞎编的,现在听了还挺想吃。***沈夺和朱晋东一起来回来。高轩和杨光已经等在院子里,沈夺拿钥匙打开家里的防盗门,三个男人一窝蜂窜进去,跟回自己家一样。“夺哥,我有条裤子是不是在你这儿?”杨光问。沈夺回忆了下,点点头,“卧室抽屉里。”杨光进去拿。沈夺去厨房喝水,还没来得及给外面的懒鬼们斟,就听卧室里传来一声“哇塞”。他灵光一闪,想起床头摆着的东西……砰!沈夺放下水杯,冲向卧室。可高轩和朱晋东还是快他一步,已经进去了。杨光举着小粉猪,笑道:“夺哥,这是你买的?和你的气质太不符合了吧?你……哈哈!哈哈哈哈!”这一串哈哈哈,迅速传染给其他人,演变成满屋子哈哈哈。沈夺抿着嘴,无从解释。“没想到堂堂夺哥这么有少女心,”高轩笑得肚子疼,“不过我瞧着这猪有点儿猥琐啊,怎么和猪进洞那么像呢?”“卧槽!你才像猪!”朱晋东伸手夺猪,想和大家对比一下自己跟猪不一样,“你给我好好看看,哪儿……”沈夺怕下手没轻没重,一个箭步过去将猪夺回来,然后……然后,藏在了背后。朱晋东:“……”高轩:“……”杨光:“……”屋里鸦雀无声。“夺哥,这玩偶对你很重要啊?”杨光咳嗽一声,“也是,不重要干什么摆床……”高轩打圆场,“这不就是个玩偶吗?笑笑就完,谁还没个特殊喜好。”“卧槽,你才有特殊喜好?”朱晋东永远都是那个和其他人不在一个频道上的,“我夺哥光辉伟岸,绝对不可能……”“礼物。”沈夺即兴胡诌,“给、给豆子的。”三人愣了愣,恍然大悟。朱晋东一拍大腿,“就说嘛,我夺哥一个纯爷们儿能喜欢这玩意儿?简直有辱我夺哥英明。”高轩拍拍手,接话:“行了,咱们是为着豆子过生日来的,出去开会。”沈夺等他们先出去。虚掩上门,他轻轻地摸摸小粉猪的头,把它重新放回床头。可想想又总觉得不踏实,认真思索一番,他折回来把小粉猪藏在了被窝里。***豆子生日会的事很快敲定。送走人,沈夺准备洗澡。这时,手机响了。—[杨光和你说我想参加豆子生日会的事了吗?]—[说了]—[我想拜托你件事,你们聊完了吗?我过去找你。]—[我过去]孟阮刚洗完澡。穿着小黄人家居服,头发随意扎了个丸子,正在院子里给新买的香雪兰浇水。沈夺敲门进来,她放下喷壶过去。“请坐。”孟阮指指石凳,自己坐在藤椅上,“其实我想买个秋千放院子里。可我觉得我这个神秘房东应该不喜欢有人随意改变这个屋子的格局。哪天我问问高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