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信你的鬼话.jpg]沈夺一手擦着头,一手端着水盆走向女孩,性感居家两不误。孟阮把小脚丫一伸,像个大爷似的躺在床上。“郭博闻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沈夺手下轻柔地按摩,回道:“韩小萍说的。”“……”韩小萍怎么说的啊!孟阮索性坐起来,仗着柔韧性极佳直接来了个竖叉,让男人去追她的脚,自己则把小脑袋搭在男人坚实的肩膀上。“我没想到郭博闻会这么坏。”她心里抱歉,“你那时候和我提分手,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因为韩小萍总提起你爸爸。”沈夺按摩的手顿了顿。那时,他已经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只为能和孟阮在一起。可韩小萍的出现加重长久以来压在他心头的“宿命感”,他不怕失败,却怕失败了之后会失去孟阮对他的爱恋,宁可只留下曾经过去的回忆就满足。所以,如果没有新年的重逢,他真的会放手。“过去了。”男人低声道,“现在,你是我的。”孟阮抱着他的脖子,姿态娇媚,“那你和我说说你是抓住韩小萍的狐狸尾巴的呗。”很简单。就是那天和韩小萍吃饭的大学生。年纪轻轻,风华正茂,为什么会和韩小萍谈恋爱?如果韩小萍是个好人,那也没什么,关键她不是。所以顺藤摸瓜再稍加诱导就能抓住要害。“韩小萍也真厉害,什么人都能骗到。”孟阮说,“郭博闻找了个这样的人做戏,反噬死他!”沈夺瞧女孩义愤填膺的样子,捏捏她的小脸儿,起身去倒水。“呀!”女孩拉着他的手臂,“你刚摸完我的脚,又摸我的脸!”沈夺愣了下,问:“你嫌自己?”当然不嫌。他都不嫌弃给她揉脚,这么说只是想逗逗他而已。“要是我自己摸完脚,再摸我自己我肯定不嫌弃。”孟阮笑得俏皮狡黠,“可这是你的手诶,我就……”沈夺不解,脱口而出:“你也摸过我,我不嫌。”“……”“……”这话说得怎么那么别扭呢?而且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她摸了他的……孟阮唰地收回手!“我累了。”她一骨碌钻进被窝里,裹得严实,“先睡了啊。你自便。”沈夺刚才真不是那个意思,可现在……他低头看看自己,去卫生间倒水。孟阮支着耳朵听。按照呆木头那帮子孙们倔强固执的个性,他一时半会儿绝对出不来。可没过几秒,卫生间的门再度打开。紧跟着,孟阮身后贴来滚烫的胸膛。“软软。”男人沙哑的声音的里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要。”“……”大型帮扶活动拉开序幕……***三天后。孟阮和沈夺他们返回b市。傅赢川亲自来接,视线在所有人之间逡巡一圈,目光渐冷。“赢川哥,给你添麻烦了。”励昊说,“待会儿给我放在三号线地铁口就行。”孟阮说:“我答应妙妙给你送回家,你别又想着出去玩。哥,我们先送……哥,你怎么了?”傅赢川回过神,冷冷的眸子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气愤。瞧了眼还坐着轮椅的丫头,冷哼道:“你这么柔弱?我居然不知道。”“这是我要坐的吗!”孟阮不服,回头瞪了眼呆木头,“赶紧的,趁着我爸还不知道我出来,回家!”死丫头算得贼精。然而,孟伟平因故提前结束出差,比他们早了三分钟进家。沈夺和孟阮以及傅赢川进玄关时,傅岚正在客厅踱步。看见成双入对的二人立刻说:“怎么不接电话呢?今天时机不好!先让沈夺回……”“来得正好。”孟伟平出现在楼梯口,表情极其威严。第54章 五十四支晚安曲“爸……”孟阮握住沈夺的手,沈夺感到她手心的冷汗, 轻轻捏了捏, 示意别怕。“老孟,孩子刚回来也累了, 脚上还有伤。你就……”“有伤还往外跑?”孟伟平下楼来到客厅,“为谈个恋爱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这样的恋爱有意义?”孟阮低头承认错误:“爸,这次是我莽撞任性, 让您担心了。我以后一定……”“没有以后。”孟伟平断言, “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哗——寥寥几个字好似一盆冰水将孟阮从头浇到尾, 让她瞬间如坠冰窖。“爸!”孟阮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来,“您听我解释, 这次的事确实我不够理智,我保证再也不……”傅岚向孟阮使了眼色, 接话道:“两个孩子才在一起多久啊?我知道你是为着女儿好, 但也得女儿觉得好的才是好。不如再给些时间, 看看两人怎么发展。”孟伟平不容置喙地说:“不用浪费时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爸!”“你自己选。”孟伟平说, “是要爸爸还是要这个男人。”孟阮一怔,差点没站稳跌倒。傅岚想过去搀扶, 好在沈夺就在女儿身边时时护着,她急道:“老孟!你这是做什么?有让孩子做这样的选择的吗?这简直……”“叔叔。”沈夺站出来。孟阮赶紧抓住他的手,眼泪在眼眶打转。沈夺微微一笑给她安心,将她交给身侧的傅赢川。“叔叔,我知道您的担忧和顾虑。曾经我也是这样, 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牵连软软。可是……”他垂眸停顿,再抬眸时眼神无比坚定,“我离不开她。”“请您相信我。我会让自己变强,强到让她在我羽翼下尽情生活,她想任性就可以这么任性一辈子。只要她高兴,一切有我。”孟阮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背影,掉下眼泪。傅赢川拍拍妹妹,难得应和道:“姑父,沈夺做得确实不错。在韩小萍这件事上,果断利落,斩草除根。他有能力。”“能力?”孟伟平摇摇头,“我没有否定他的能力,也没有质疑他的真心。可是,我问你沈夺,韩小萍的事情你可以干净利落地解决,你母亲的呢?难道你也可以做到大义灭亲吗!”沈夺瞳孔猛地震颤,一时之间哑言。而孟伟平继续道:“你不能。所以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说罢,转身上楼。孟阮挣开傅赢川,一瘸一拐地跑过去拉住孟伟平。“爸,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我知道!可是您也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好吗?我长这么大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人,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况且,他妈妈的事情真的怪不了他啊!您要是这么说,每个人都受到过身边人的连累啊,不能因为……”“够了!”孟伟平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不管怎么样……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我永远不会让我女儿和一个不□□在一起!永远不会!”孟伟平一时情绪激动,手用力一甩,孟阮噗通跌坐在地上。众人急忙去扶。孟伟平这也才从某种魔怔中回过神,本想也伸手扶女儿,但看到女儿埋着脸在那个男人怀里小声啜泣,手顿时僵在半空中。“软软,脚疼吗?”傅岚问,“妈叫医生过来瞧瞧,没事啊。”沈夺抱着女孩,在她耳边也一直重复“没事”、“别怕”。孟伟平目光渐寒,冷声道:“话已经说完,我的决定不会改变。”“爸……”孟伟平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妈,怎么会这样呢?”孟阮哭道,“爸他这是怎么了?”傅岚给她擦眼泪,安慰:“今天就先这样。让你爸冷静冷静,冷静好了,妈和你爸好好谈谈。不哭了啊。”沈夺见状更是不能再说什么,他轻声哄着孟阮,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便将她抱上卧室,然后随傅赢川一同离开。车上。两个男人沉默不言。在等待一个漫长的红灯时,傅赢川忽然开口。“收购尚品也并不是一定不可以。”他看着窗外,语气漫不经心,“如果……”沈夺不知道这是傅赢川的试探还是有意帮助,但他实话实说道:“明辉集团收购也好,不收购也罢,自有你们的流程和研究,外部因素不必考虑其中。”傅赢川扭过头,琥珀色的瞳孔让人深不可测,问:“那如果麻烦再次产生呢?”“不会。”沈夺毫不犹豫地说,“我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如此,就是有把柄在手。傅赢川了然,不再多言。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向工作室,车内气氛低沉。快到的时候,沈夺忽然叹了口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般地说着:“只是我没能早说清楚,软软还是为此受了伤。有时,我真不知道类似这样的事究竟是归咎给命运,还是归咎于自己。”归咎命运还是归咎自己?傅赢川眸色微动,如血的记忆瞬间像是一把突然冒出来的小刀在他心口划开一道极浅却绵长的口子。可傅赢川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陷入回忆的漩涡,难以自拔。***傅岚来看望孟阮。孟阮比她想象中理性了不少,没有在哭闹又或者满脸焦急。“爸说得没错。”她承认,“我这次跑出去是太冲动。沈夺也说我了,我不能总为着一点风吹草动就害怕得不行。我该对沈夺有信心。”傅岚拍拍女儿的肩膀,点头。“可是,爸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孟阮不解,“爸他凡事都以理服人,即便沈夺妈妈这次的事给我带来了伤害,爸肯定也不是那种迁怒别人的人啊!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爸了。他这幅样子就像、就像……”不许她学法律时一样——武断专横,蛮不讲理。“软软,妈不许你这么想你爸。”傅岚说,“你不知道你爸他有多爱你,多在乎你。”孟阮从不怀疑爸爸对她的爱,可她就是不明白。或者说哪怕给她一个理由,也好过这样一票否决,让她忐忑伤心。傅岚一声叹息,无奈道:“这都是因果。再给你爸一点时间,他会……”啪嚓!孟阮和傅岚听到声响一愣,随即赶到孟伟平书房。房内,古董花瓶摔碎在书桌旁。孟伟平捂着心口,脸憋成绛紫色,没来得及说话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爸!”“老孟!”***沈夺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软软!”孟阮扑进他怀里,眼泪喷涌而出。李朝辉没了。他帮一名改邪归正的帮派成员辩护,眼看着胜利在望,当事人只要为过去的错事认罪伏法,出来后可以重新做人,可谁想却因此遭了帮派其他人眼热仇视。他们绑架了李朝辉,逼迫李朝辉推翻辩护。李朝辉不肯低头,这群人里的一个极端分子就连捅了李朝辉五刀……“我爸提前回来,就是、就是因为接到了李叔叔不幸入院的消息。”孟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发抖,“可是、可是……可是人最后还是没抢救过来……我爸受不了这个打击,高、高血压发作……”沈夺抱着她,不停拍着她的背,抢救室的灯这时灭了。孟阮一激灵,沈夺当即一手揽住她的腰,不让她脚沾地,快速将人抱过去。“王医生怎么样?”傅岚红着眼,但始终保持镇定,“请您如实说就好。”王医生摘下口罩,“孟夫人您别担心,孟部长常年锻炼,底子在那儿了。只是这些年鞠躬尽瘁,实在太过操劳。所以这身体啊,就像是一根绷紧的皮筋,断然一松,怎么也得疼一疼是吧?”傅岚稍稍舒口气,又问:“那接下来您看是……”“静养。”王医生说,“先静养半个月左右看看吧。这段时间,千万别让孟部长再操劳,也别让他情绪有太大波动。只要悉心护理,不会有事的。”最后这句话让孟阮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地。她不由得双腿发软向后倒去,幸亏沈夺在她身边,他就是她最大的支撑。随后,孟伟平从抢救室推出来送往病房。沈夺在进去前,表示:“我就不进去打扰叔叔了。等叔叔身体稍微平稳些,再来拜访。”傅岚心道这孩子也是有心,没在这时候急着表现而是为着孟伟平的身体着想。“软软,你和沈夺说几句。”傅岚长吁一声,“我先进去守着你爸。”孟阮和沈夺去了楼梯间。“这段时间我可能顾不上你了。”孟阮说,“我爸那边……”沈夺揉揉她的头,“我知道。”孟阮拉下他的手紧紧握住,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他们的手上。“都怪我自作主张去找你。都怪我……”沈夺张口,她又抢先继续说:“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这么辛苦。你在夕江虽然埋没了你的才华,但那也是一种淡泊清闲的生活。现在为了我,你得去争、去拼,但即便这样也……”沈夺拥她入怀,心疼地皱起眉头,说:“不许说这样的傻话。”孟阮拽着他的衣襟,摇头道:“你的压力太大了!如果不是我,换做其他人,你一定不会……”“没有其他人。”他说,“永远不会有其他人。”有了她,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沈夺松开女孩,轻轻拭去她的眼泪,说:“这些从来不是压力。即便是,如果挺住了压力就可以拥有你,再大的压力都没有关系。我能扛住。”孟阮自己抹抹眼泪,再次抱紧他。两人依偎片刻。孟阮还要赶紧回病房陪伴孟伟平,不能再耽搁。沈夺推开铁门,刚出来,傅岚从病房探出身子,喊道:“软软,快!你爸醒了,正叫你呢!”孟阮大喜,小跑着过去。沈夺担心她的脚伤这么反复折腾真要留下病根,便一把将人抱起送进病房,但是在拐角处将人放下,没有露面。“爸。”孟阮笑道,“您感觉怎么样了?口渴吗?”孟伟平无力地笑笑,爱怜地摸摸女儿的脸。“就惦记女儿。”傅岚佯装抱怨,抹去眼角的泪珠,“来,软软,喂你爸喝点儿水,这嘴唇都干了。”孟阮照做,可孟伟平却摇摇头。“爸,您是哪里还不舒服吗?我叫医生去!”孟伟平拉住女儿的手,双唇微启,好不容易才找到声音,说:“软软,答应爸一件事。”孟阮点头,“您说。”“和……和……”孟伟平咳嗽起来。傅岚想给他抚气,他还是摇头拒绝,坚持把话说完:“和沈夺分手。”孟阮一愣!她下意识往回抽出手,余光往沈夺所在的位置投去,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住。“软软,答应爸。”孟伟平再说,“沈夺不适合你,你不能……咳咳!咳咳咳!”傅岚按下护士铃。不多时,医生赶到为孟伟平做检查。孟阮怔怔地站在一旁,既不敢去看那边的沈夺,也不敢看面前的父亲,整个人好像是踩在跷跷板上,两边都是万丈深渊。“软软……咳咳!”孟伟平不肯放弃,“你答应爸爸啊!”王医生忙说:“孟部长,您千万别激动!小心身体!”孟伟平脸色煞白,还在说:“软软,说话!你答不答应爸爸?”孟阮张张嘴,余光看到沈夺那边动了下,她猛地扭过头,就见他小声说:“先答应,别让叔叔着急。”说完,他还笑了下。孟阮心口疼。“孟阮!你到底……咳咳!你……”傅岚同样两头为难,急道:“老孟啊!你干什么非得逼她呢?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咱们先治病,回头再……”“不行,不行……”孟伟平呼口气,自言自语,“老李也没了,没了。我……”孟阮忽而上前半步。“爸,您让我分手,能给我一个原因吗?”她说,“就像我想学法律,您却始终不肯同意一样。是不是我爱的东西您都看不惯?如果是,起码给我一个理由……您知道您这样强硬地管制我有多伤我心吗?”孟伟平一听“法律”二字,瞬间瞪大眼睛,呼吸也困难起来。“老孟!”王医生赶紧叫护士去注射剂来,准备再次抢救。孟阮麻木地看着大家手忙脚乱,脑子里一团雾气。——“爸,我想报考b大法律系!”——“不行!”——“为、为什么啊?爸,我想学法律。就像您和舅妈那样……”——“不行就是不行!你敢学法律就别认我这个爸爸!”……孟阮知道不该这样和爸爸说话,至少不是在这个时候,她应该按照沈夺说的那样,先让爸爸安心养病。可刚刚那一瞬间,她压抑得太久控制不住。她从头至尾都无法理解最爱她的父亲为什么最不支持她爱的东西?难道父爱和自己的所爱是矛盾的吗?“爸……”孟阮茫然地向着病床走去,“对不起。我……”“出去!”傅岚指着门口大喊。“妈……”“出去!”第55章 五十五支晚安曲沈夺先带孟阮离开医院。女孩坐在车里一动不动,也不言语, 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前方。沈夺腾出手摸摸她的脑袋亦或是握着她的手, 反复告诉她“叔叔不会有事”。她始终没反应。直到行驶到岔路口时,孟阮忽然说:“左转。我想回家拿些东西再去公寓。”沈夺依她。反向折腾一圈, 孟阮从孟宅抱出来她买的砂锅。回到车上,她又说:“我还得去菜市场买食材。”沈夺扫了眼她的脚, “你回公寓。想买什么告诉我,我来买, 很快。”孟阮想想, 同意。沈夺拎着食材回到公寓时, 已经是日落时分。安静过头的屋子里,女孩抱膝坐在沙发上, 昏黄的余晖洒在她单薄的身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暖调,反倒是映衬出无限的寂寞与惆怅。沈夺将东西放进厨房, 缓步向女孩走去。“软软。”他握住她的手, 冰凉。孟阮稍稍抬头, 小鹿眼水红一片。她像是个做错事的无助的孩子, 哑声问:“爸爸会不会让我气坏了?”“叔叔没事了。”沈夺将人紧紧抱进怀里,给予她最大的温暖, “我给阿姨打过电话,阿姨说叔叔现在状态平稳。”孟阮一把抓住男人手臂,无声哭了出来。***将近九点,傅岚来了。孟阮缩在沙发里不敢看傅女士,想问问爸爸的情况只好给沈夺使眼色。“叔叔怎么样?”沈夺问。傅岚看着女儿, 心口泛疼,回答:“没有大碍,已经睡了。”孟阮闻言,紧扣的手松快了些。沈夺又说:“厨房有新熬的红豆粥……”傅岚摆摆手,“你不用忙。坐下,我有话和你们说。”客厅内。傅岚坐在单人沙发上,对面是紧挨着沈夺的孟阮。“软软,妈今天的语气重了些。”傅岚说,“只是当时你爸的情况,我得……”“我明白,是我说话不分场合。”傅岚点头,叹息道:“明白就好。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永远都不会真的责怪你。这次你和沈夺的事,你爸做得是过了些。但这不是没有原因的。”沈夺拍拍孟阮的手,她紧绷的神经又松快些,等着后面的话。“第一,自然是沈夺妈妈的事。”傅岚说,“俗话说,不知者不罪。这事沈夺也是自责,你爸不该再把责任推给他。可这件事踩了你爸的雷区,你爸很难想得通。而第二件事,就是你李叔叔的不幸离世。这件事……还是你爸爸的雷区。”三十年前,孟伟平风华正茂。那时他是政法大学的明日之星,怀着崇高的理想随时准备为法律事业贡献全部力量。大三时,孟伟平因为成绩优异到了当时颇有名气的律所实习。这家律所的律师新秀是上一任政法大学的明日之星——徐茹。孟伟平和徐茹二人师姐师弟友谊匪浅,时不时一起讨论案件,憧憬将来能为蒙冤受屈的人伸张正义,还他们一个公道。徐茹的男朋友有个妹妹,和徐茹情似姐妹。某天,这位妹妹来找徐茹吃饭,意外撞上了正在影印文件的孟伟平,两人一见钟情……这位妹妹便是傅岚,而徐茹就是傅赢川的母亲,也就是孟阮的舅妈。“你舅妈,其实算是我和你爸的红娘。”傅岚回忆道,嘴角漾开丝丝笑意,“你舅妈的专业水平远在你爸之上。而且不仅是专业强,她还心细如尘,可以从当事人的角度剖析他们想要的,给予他们真正的帮助。”徐茹接官司从不在乎对方是贫困还是富有,是低贱还是高贵,只要有冤想伸,她都会倾尽所有讨回公道。由此,她有了个赞誉——人民的好律师。而徐茹本人性格独立幽默,大度聪慧,在生下一对龙凤胎之后,她和丈夫傅岩的感情更是甜蜜如初,家庭幸福。如果没有发生那个案子,一切都是那么美满。“那个女人三十出头,没什么学历,和丈夫从乡下到b市务工。”傅岚说,“她嫁给自己的老公后,因为没能生下儿子,一直遭受丈夫和婆婆的毒打。这个女人痛苦不堪,可又因为丈夫向她灌输你生不出来儿子就该受着这些,迟迟没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后来,直到这个女人发现自己的婆婆想把女儿送给农村老家的人收养,她终于忍无可忍,找到徐茹。徐茹立刻着手打这个官司。由于证据确凿,官司并没有拖得太久,女人的丈夫和婆婆都受到了法律制裁。事后,徐茹还帮助这个女人在律所里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让她可以养活自己和女儿。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圆满结束,可这却是悲剧的开始。母亲节那天,傅岩带着一双儿女来接徐茹下班,一家四口羡煞旁人。这个女人也看到了。长期压抑在她心里的扭曲的愤恨、不甘、仇恨一点即燃,她受不了徐茹有儿有女这么幸福,使诈绑走了徐茹的女儿——傅安雪。回忆至极,傅岚泣不成声。“那个疯女人让你舅妈一个人来领回孩子,你舅妈和你舅舅盘算好,按照警方的要求来到指定地点。”傅岚捂住眼睛,双唇颤抖,“只要确定雪儿的安全,警方就会立刻营救。可你舅妈到了的时候……到了的时候……”傅安雪已经被虐待致死。徐茹当时抱着女儿的凉透的尸体,哭都哭不出来。她认为是自己连累了女儿,为家人招来灾祸,没过多久患上严重的抑郁症,一个月后割腕自杀。傅岩悲痛之下大病一场。而之前侥幸逃脱一劫的傅赢川因为当时躲在纸箱子里,患上幽闭恐惧症,长达半年没有开口说话。至于孟伟平。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绝对不能倒。可实际上这件事对孟伟平的打击丝毫不比傅岩的小,这不仅仅是因为徐茹是他的师姐、他的战友,更重要的是,那时候的孟阮才仅仅六个月大。“你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每晚都做噩梦!”傅岚闭上眼,眼泪不断,“他不是梦见嫂子和雪儿没了,就是梦见躺在血泊里的那个人是你,或者是我们母女……”傅岚那时要照顾哥哥和侄子,家里还有出生不久的女儿,根本意识不到这件事对孟伟平造成的影响到底深刻到什么地步……到现在,傅岚都后悔那时候没能多开解开解孟伟平。“这件事压在你爸心里二十多年,已经成了他的心魔。”傅岚说,“动辄就是胆战心惊。”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夺连累孟阮住院的事就是井绳。傅岚事后一直疏导孟伟平,告诉他两件事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孟伟平明白却难放下心结,有意先将沈夺和孟阮的事冷却一段时间再看看,可谁料想李朝辉的死又严重刺激了孟伟平敏感的神经。“软软,你爸不是不知道学法律好,他这辈子的理想就是当一位好律师。可是……”傅岚捂住心口,摇摇头,“你知道吗?你爸就是为了你的安全才选择从政的。”***深夜。孟阮躺在沈夺怀里,睡不着。原来她不仅有哥哥,还有姐姐……而她崇拜的舅妈根本也不是病死的,她是因为替当事人伸张正义却……“软软。”沈夺轻声道,“别想。”想得太多就只会跌进漩涡里出不来。孟阮哽咽道:“我太不懂事了。我爸一定很伤心。”沈夺拍着她的背,微微叹息,回答时心中也满是无奈和伤感——“这件事,谁都没有错。”***转天。孟阮带着煲好的汤来到医院。车子停在停车场,她迟疑着不敢下车。“万一我爸气还没消怎么办?”孟阮担心道,“他回来看见我又加重了病情,那就……”沈夺想了想,便说:“我交给护工。”两人进入医院。这家医院不是普通公立医院,进去之前要出示很多证明,而且还得是孟阮亲自担保,领着沈夺进去才可以。“我就坐在这儿等着。”孟阮说。沈夺点头。他转身刚要走,孟阮又抓住他,“我爸要是有什么,你立刻告诉我。”“好。”沈夺来到住院部。驻足在病房门口,他拜托一位护士进去给护工捎句话,就说出来一下,但别让病人知道外面有人。不多时,护工出来。连同护工一起的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男士手臂上别着“孝”牌。护工颔首道:“您慢走。”男人回道:“留步。”沈夺基本猜到这位男士的身份,但未来得及细想,又听:“这位先生,孟部长请你进去。”沈夺一愣。病房里。除了加湿器发出规律的声响,只剩下输液管点滴的哒哒声。护工暂且在外等候,沈夺和孟伟平第二次单独面对面。“坐吧。”孟伟平说。沈夺将汤放在桌上,落座。“软软的妈妈昨天和我谈了很久。”孟伟平道,“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你、对软软都很残忍,可是……”沈夺插话:“叔叔,抱歉打断您。能让我先说几句吗?”孟伟平同意。沈夺简明自己昨晚和孟阮一同听傅岚说了徐茹和傅安雪的悲惨遭遇,孟阮彻夜难眠,十分后悔昨天的顶撞。“这么说,”孟伟平呼口气,“你现在理解我的苦心了?”沈夺点头,“我理解,但不赞同。”昨晚他也想了很多。之前为了程漪的事情,他自觉亏欠;现在因为孟伟平的强烈反对、郭博闻的再三陷害,孟阮自觉亏欠。亏欠来亏欠去,到底谁欠了谁?“其实我和软软之间,根本不存在亏欠一说。”沈夺说,“因为我们对对方的在乎远远超过了对自己的在乎,我们是一体的。”孟伟平听完这话若有所思,可还是说:“你想这样就说服我?我不会让我女儿有一点危险。你的过去随时有可能会波及她。”沈夺问:“软软的危险具体是指什么?”孟伟平一时竟也答不出。沈夺再问:“怎么样又才叫没有危险?如果没有危险也没了快乐,软软会幸福吗?”孟伟平皱眉,冷声道:“那你就很懂?”沈夺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