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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媚色如刀》TXT全集下载_49(1 / 1)

宫车驶出西华门,糜芜靠在板壁上,微微闭起了眼睛。他不会等她太久。选秀定在三月十六日,到那时,他将会作出决断,她也必须做出决断。从前没有牵挂,所以能够无所畏惧,一力向前,如今,她有了他,也就有了羁绊。她不确定重头再来一遍的话,万一再发觉不对,她还有没有勇气逃离。陷得越深,抽身越难。要回头吗?展眼已经是三月初八日,卯时不到,仪仗护送崔道昀的灵柩从东华门出宫,崔恕乘辇,百官与内外命妇各乘车马,踏着茫茫夜色,护送灵柩到鼎山皇陵归葬。命妇的队伍中,一辆黑漆小车卷着车帘,糜芜探头向外,极力向队伍最前方眺望。相隔太远,既看不见崔道昀的灵柩,也看不见崔恕的所在,火把红黄的光芒照亮了大半个天空,道旁树木新生的枝叶被火苗燎得干枯萎缩,映在灰沉沉的天幕上,越发显得凄哀。是个大阴天。糜芜轻轻叹了口气。她原本希望这最后一程,可以离灵柩近一些,原以为崔恕会体会她的心思,可眼下看来,崔恕大约是忽略了。一个素服的内监拍马从队伍边上走过,糜芜定睛一看,却是贾桂,连忙叫住了,道:“贾公公,麻烦你给陛下带个话,就说我想离得近些。”贾桂答应着走了,然而这一去,却始终不曾回来,糜芜心神不定,看着似乎永远不会放亮的天空,百思不得其解。辰正时分,队伍来到鼎山山口,灵柩当先抬进山谷,跟着是崔恕的御辇,却在此时,夹道的山头上突然杀声四起,跟着有无数士兵喊叫着冲出来,推下一车车大石,瞬间封住了入口。“诛暴君,保太子!”乱兵之中,不知是谁带头高喊。起初只有一两个声音,跟着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似有千军万马在回应,送葬的队伍顿时骚动起来。崔恕!糜芜猛地推开车门,正要跳下,贾桂却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低声道:“陛下安然无恙,请郡主放心。”糜芜松一口气,怪道他先前不让她靠近,原来如此!就在此时,局势突然又是一变。无数奉先军突然出现在乱兵身后,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发出,射中正在山头叫嚣的乱兵,“诛暴君”的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惨叫,尸体夹在乱石中间,滚滚落下。山下,身穿铠甲、手持盾牌的虎贲军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护住送葬的队伍向后撤退,又有一队穿着殿前司服色的侍卫越过众人飞跑过来,护在糜芜车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糜芜退回车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乱兵应该是郭元君的人,而谢临之所以被调去奉先军,包括后面突然入宫突然出城,都是为了筹备今日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崔恕他,向来是算无遗策,更是不惜以自己为饵。他还真是,毫不顾惜自身。心还在砰砰乱跳着,此时此刻,糜芜才知道,自己竟是那样害怕失去他。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突然停住,跟着车帘被掀起,谢临的笑脸出现眼前,轻声道:“好了,下来吧。”糜芜探头望出去,周围静悄悄的,送葬的队伍都不见了,车子孤零零停在一片树林边上,林中一条小路蜿蜒通向远处。“先帝的灵柩早先已经从密道送去了帝陵,陛下方才也过去了。”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谢临解释道,“这是条近路,大队伍改从另一边入口进山,从这边走的话能省一半路程。”他伸手想要扶她,糜芜早已经自己跳下了车子,快步向林中走去,谢临跟上来,林中四无人声,初生的绿草柔软轻滑,踩在脚底下发出簌簌的轻响,越发衬得四周安静到了极点。“糜芜。”糜芜突然听见谢临在身后叫她,回头看时,谢临站在那里,笑笑地看着她,道:“我要走了。”糜芜怔了一下,一时有些不解,又听谢临说道:“此事一毕,郭氏逆党也算连根铲除,陛下交代我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我准备出京,去扬州走走。”每一个字都听懂了,糜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谢临慢慢走近了,低下头看她,又是一笑:“糜芜,这是我第一次问你,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糜芜忽然有些感伤,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开口,这样他们就永远都能够若无其事地相处下去,然而他还是开了口。她低下头,默默不语。谢临早已经知道会是如此结局,然而却不得不问,不得不说:“我知道你心里的人不是我,不过没关系,我不会问,也不会计较,在我身边,你永远都是自由的。”眼睛湿着,糜芜笑着,摇了摇头。谢临笑起来,道:“那么,我也只好一个人走了。”他又走近一步,近到不能再近时,慢慢从怀中摸出一把梳子,柔声道:“你的鬓角松了,我帮你理一下。”水意朦胧的光线中,糜芜看清了,他手中拿的,正是她那把金背螺钿梳。谢临轻轻地,一点点地把她散乱的碎发抿上去,靠得那样近,糜芜又嗅到他身上的松叶气味,像他的人一样,清冽得让人不忍。谢临停住手,将梳子插回她浓密的发髻中,笑道:“好了。”当日在暮云山上,他留下她的梳子,如今还给她,他终究什么也没能留住,不过,也好。糜芜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走?”余光却瞥见树丛中白色素服的一角,是崔恕。作者有话要说:为我的小谢一大哭,我真是个后妈……第133章吉时到时, 梓宫送入陵寝, 附葬的静淑皇后灵柩也安置在侧旁,谢庭跪读哀册, 崔恕率领文武百官和宗室、命妇在灵前行跪拜之礼, 痛哭举哀。糜芜跪在距离崔恕极近的地方,看着他明显消瘦的背影, 心神不宁。之前在林中时, 她想要追上他,然而他走得极快,等她一路追到落脚的地方时, 送葬的队伍也跟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她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回想起方才的情形, 委实有些暧昧, 而崔恕的反应,也像是误会了,纵然她问心无愧, 然而不跟他说清楚,心里还是不能够踏实。哀声过后,陵寝关闭, 糜芜夹在人群中行完虞祭之礼, 待起身之后,才发现崔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糜芜正待寻找,张离走过来说道:“陛下已先行回宫, 命末将护送郡主回府。”糜芜心事重重地上了车。他赶着回宫,固然是为了处理郭元君,然而除此以外呢?未初时分,永巷尽头的院门悄悄打开,一个太监闪身进来,一路小跑来到房中,向正在对镜梳妆的郭元君说道:“成了。”郭元君慢慢在红唇上点了口脂,傲然起身,道:“去请太子!”她再次对镜端详了自己的妆容,整理好衣服,迈步向门外走去。长长的巷子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四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两侧的高墙之间回荡着。不对!若是诸事已定,怎么会如此安静?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郭元君下意识地停住了步子。就在此时,巷口处忽然传来崔祁煦的高声喊叫:“母亲,母亲!”“煦儿?”郭元君答应着快走几步,当先看见崔祁煦扎煞着两只手站在巷口,一看见她就大叫起来:“母亲,母亲救我!”他身后一人慢慢回过身来,玄衣玉冠,面沉如水,是崔恕。郭元君猛地停住脚步,颊上的血色顿时消失了。这最后一搏,终究还是败了。也是,如今今非昔比,依旧效忠于崔祁煦和她的人已经没剩下几个,她被困在永巷里出不得门,身边到处都是崔恕的耳目,为了联络旧部,为了布置这次刺杀,她用尽所有的棋子,也彻底把自己牵连进去了,这次一败,她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样轻松脱身。心中有无数个念头闪过,郭元君却只是站定了,看着崔恕说道:“又被你逃过了,你还真是好运气。”“证据确凿,这一次,你逃不掉。”崔恕淡淡说道。“老天不肯帮我,我无话可说。”郭元君冷冷说道,“你想如何处置我?”“谋逆弑君,诛族之罪。”崔恕平静地说道。郭元君轻蔑地一笑,道:“郭家人都被你诛得差不多了,除了我,你还能诛谁?”她看了崔祁煦一眼,目光跟着转回到崔恕身上,道:“若你敢罔顾人伦,残杀手足,必将受尽千夫所指,帝位难保,我谅你也不敢!”崔恕神色平静,道:“朕从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郭元君心中一紧,却在此时,又听崔恕说道:“不过父皇驾崩之时,朕曾答应过他,无论如何都会留七弟一条性命。”郭元君放下心来,崔道昀一向心软,从前她总有些瞧不上,此时看来,倒并非一无是处。她冷冷问道:“鸩酒,还是白绫?我贵为皇后,不受刀斧之刑。”崔恕没有说话,汤升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郭元君垂目一看,瓷壶瓷杯,看来,是鸩酒。她伸手拿过,崔祁煦却扑通一声向崔恕跪下了,哭喊着说道:“陛下,求求你饶过母亲这次吧!我保证她以后再也不敢了!”崔恕侧身避开,不肯受他的礼,郭元君厉声喝道:“煦儿起来!你是男人,你是储君,休要骨头那么软!”她斟满一杯,一饮而尽,跟着摔了酒杯,快步向屋里走去,崔祁煦哭倒在地,望着她的背影喃喃地说道:“母亲,你走了,我怎么办……”元和三年三月初八,废后郭元君联络潜藏的郭氏余党,于鼎山设伏,意图弑君,阴谋被早有准备的皇帝迅速平定,郭元君赐死,崔祁煦圈禁,所有参与谋逆之人诛族,自此之后,郭氏一族的势力被彻底拔除。糜芜接到贾桂送来的邸报时,已经是第三天。她匆匆看过,问道:“陛下没有别的话给我吗?”贾桂道:“小人只奉命送邸报过来,并不曾听说有别的话。”糜芜放下邸报,起身吩咐道:“备车,进宫!”她直觉情形不对。之前他急切地想要得到她的答案,几乎没有一天不遣人来问的,但是从帝陵回来以后,他既不曾再问过,更不曾召见过她,她要当面向他问个明白。到翠华门时,汤升迎出来,道:“陛下正与谢太傅议事,请郡主稍等片刻。”糜芜跟着他一路来到福宁宫,在小书房坐下时,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不由得问道:“汤总管,是有人在吃药吗?”汤升笑道:“此处乃是陛下的寝宫,怎么会有人敢在这里吃药?”的确没有别人敢在这里吃药,除非是他。难道他病了?糜芜忙问道:“那么,是陛下在吃药?”汤升很快答道:“没有。”他答的太快,反而让人疑心,糜芜抬了眉,看着汤升似笑非笑地说道:“真的?”汤升道:“我怎么敢欺瞒郡主?”他示意小内监给糜芜奉茶,跟着含笑问道:“江南与京中气候不同,郡主在那边住的可还习惯?”糜芜且不吃茶,只在屋里随意走动,留神寻着汤药的气味,答道:“那边比京中潮湿,起初有些不适应,后面渐渐习惯了,也觉得很好。”汤升道:“郡主在那边时,陛下曾有旨意发给江南道节度使,要各处官员沿途照应,但不得惊扰郡主。”糜芜怔了一下。她一个单身女子带着糜老爹出行,又不曾带着郡主的仪仗卫队,原本处处小心警惕,可一路走过来,从不曾碰到过任何刁难骚扰——竟是他事先打过招呼。原来他一边放手,一边却还是在维护着她。一颗心瞬间柔软到了极点,恰在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响,糜芜还没回过身来,唇边先已浮起了笑容,柔声道:“陛下。”脚步声越来越近,崔恕慢慢走进门来,摆了摆手。下人们鱼贯而出,崔恕沉沉地看着糜芜,低声道:“来了。”“来了。”糜芜笑盈盈地看他,问道,“这几天很忙吗?一直没有消息。”“糜芜,”崔恕慢慢走近了,叹了口气,“我累了。”心沉下去,笑容却越发明媚,糜芜仰起脸看着他,轻声道:“我不明白。”“那日我都看见了。”崔恕越过她,走去椅上坐下,道,“你和谢临……”“他要辞官离京,我与他告别,仅此而已。”糜芜道。崔恕移开目光,道:“我知道,谢临向我解释过。”糜芜轻声问道:“陛下不信我?”崔恕沉声道:“不,我不相信我自己。”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我以为我能做到,可我高估了自己。我还是会嫉妒,会不安,会患得患失。糜芜,我知道这些都是你不想要的,我试过很多次,我还是做不到。我累了,我决定放过自己。”他涩涩一笑,道:“我们两个,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糜芜看着他,他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她只是不肯相信。怎么会?从来都是他在坚持,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他先断了念头。怎么会?他怎么可能不要她了!糜芜慢慢走到近前,低下身子微微眯了眼睛看着他,道:“我与你之间,从来都没有别人。”她离得这么近,幽细的体香萦绕着他,只要一伸手,他就能触到,然而崔恕还是转开脸,道:“你的心思,太难猜测。你身边那么多人,我也从来都不是必不可少的那个。”他叹一口气,声音越来越低:“细想起来,从头到尾都是我想要你,你对我,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糜芜,如果不是我一直不肯放手,我们早就已经散了吧?”糜芜扳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道:“那是你以为的。”“这是我看到的。”崔恕看着她,轻声道,“我放手了,你自由了。”后面他似乎又说了什么话,然而糜芜总没听进去,脑中翻来覆去,只是一句话,他竟然不要了?她在恍恍惚惚中,也不知道什么回的郡主府,一夜翻来覆去不曾合眼,天色还没放亮的时候,她忽地坐起身来,掀开了锦被。也许他说的没错,也许过去都是他一直在坚持,也许都是因为他不肯放手,他们才能走到眼下的地步,可他已经把她拖下了水,她已经放不下他,她还没有说结束,他怎么能放手?不,既然她还没有退,就决不容许他退!糜芜嫣然一笑,扬声叫道:“拾翠,服侍我更衣,我要进宫!”卯正之时,崔恕高坐在垂拱殿上,正听着臣子奏事,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听那声音的远近,却像是殿外的金鼓。那金鼓设在殿外,按律有紧急事宜才可敲响,殿中人都是一怔,是什么人敢擅自击鼓?跟着就见侍卫快步走进来,奏禀道:“陛下,昌乐郡主奉先皇遗诏,击鼓面圣!”崔恕遥遥看向殿外,眸中晦暗不明,许久才道:“宣。”不多时,就见糜芜身穿郡主服色,步履轻盈地走进殿中,目光触到他时,扬眉一笑。一时之间,周遭肃穆的场景突然明媚到了极点,崔恕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看向她手中捧着的明黄色卷轴。这一次她拿的,又是什么遗诏?看着看着,她走近了,在金阶之下站定,高高举起手中诏书,朗声道:“江氏糜芜奉先皇遗诏,要嫁陛下!”作者有话要说:一共有两道遗诏,你们还记得吧?嘿嘿~第134章越是临近选秀的日期, 陈婉华越觉得不安, 到后面竟已经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这天不到四更便又醒来, 也无心茶饭, 只是坐在屋里出神。方氏跟着送饭的丫头一起进来,看她又是这副模样, 不免唠叨了几句:“婉华, 你这是怎么了?一天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再这样下去身子就熬坏了,可怎么去选秀?”陈婉华心事重重地说道:“我这几天心里总是不踏实, 总觉得选秀这事不会顺顺当当的, 母亲,你说昌乐郡主那边, 真的不会再生什么枝节吗?”方氏心里也没底, 只能安慰她道:“当初说了大婚,后面她又走了,男人都要面子的, 更何况那还是陛下,你放心吧,就算昌乐郡主想回头, 陛下也肯定不会答应。”陈婉华叹口气, 幽幽说道:“要是今天就选秀,那该多好……”方氏又劝了一会儿,陈婉华怕她担心, 只得勉强吃了点饭,饭后娘儿俩正在说话,丫头走来禀报说,陈清和要陈婉华过去一趟。算算时间,这是刚刚散朝回来,陈婉华不免就忐忑起来,难道是选秀出了岔子?不然以他们父女俩现在闹得这样僵,陈清和不会主动找她,更不会刚一散朝就来找她。她急急忙忙走去书房,陈清和一看见她就皱着眉头说道:“早朝的时候,昌乐郡主带着先皇遗诏去了,先皇遗诏上面,将郡主赐婚给了陛下。”陈婉华大吃一惊,只觉得劈头砸下了一个晴天霹雳,半晌说不出话来。毕竟是亲生女儿,陈清和跟她闹得再僵,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到底还是有些不忍,便也不说话,等着她自己缓过来。等回过神来,陈婉华结结巴巴地问道:“后面呢?”“陛下当时便说,要册立昌乐郡主为皇后。”陈清和道,“散朝的时候,又留下了礼部尚书、宗正寺卿还有钦天监正,我估摸着是在交代筹备大婚的事……”“那选秀呢?”陈婉华急急地打断了他。陈清和道:“陛下没说,不过大婚是大事,一半天也弄不完,三月十六肯定是不可能再选了。”大婚前不可能选,新婚之后,也不可能立刻就选,明明只剩下几天,可偏偏竟没等到。陈婉华心如死灰,突然觉得,大约这辈子也等不到了。到第二天时,旨意果然正式颁布下来,册立昌乐郡主江糜芜为皇后,婚期定于四月初六日。陈婉华苦笑,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筹备时间,历来帝王大婚从来没有这么匆忙过的,皇帝竟如此心急!到第三天时,又有旨意颁下,封昌乐郡主的养父糜四郎为保义候,即刻踏勘选址,营建保义侯府。恢复昌乐郡主兄长江绍忠靖侯爵位,册封其祖庶母刘氏为三品淑人,恩赏江家择吉搬回旧日府第。跟着传旨的中官一起到江家的,是充当纳采、问名使者的礼部尚书,一天之内,倒将六礼走完了两步。第四天时,宫中派出人手,帮着江家从祠堂一带搬回了从前的忠靖侯府,江绍搀扶着刘氏和顾梦初踏进昔日的家中时,感慨到了极点,不觉竟落下泪来。当初因为那些梦,他出京寻找糜芜,之后事事都在预料之外,几次大起大落,原以为从此就只能做个布衣,谁知到最后,当日那一步棋,竟然还真的救回了江家。只是细心的人跟着发现,江绍虽然做回了忠靖侯,他的新婚妻子苏明苑却不曾得到任何诰命,无品无级的,竟然连出席自家小姑子婚礼的资格都没有,一时在京中传为奇谈。三月十六日,原定的选秀之期当天,诏令再次颁布,暂停选秀,已经到京的秀女若是愿意退选还乡的,可得到淑女旌表,由礼部协同内廷局派车护送回家。诏令上并没有说不愿意退选的该如何处置,然而有些机灵的人看出了风向,当机立断报了退选,宫中却也痛快,立刻就发下旌表,派车一路护送着,风风光光地回了家。如此一来,越来越多的人咂摸出了滋味,先前不曾进京的秀女也大多跟着报了退选,除了陈婉华这样不肯死心的,秀女的数量一下少了七八成。虽然诸事都安排得极其紧张,到三月底时,纳采、问名、纳吉、纳成、告期也都花团锦簇地办好了,因着废后过去曾居住在秾华宫,所以这次大婚便不再用此宫,内廷局奉诏将坤宁宫重新收拾装裱,将后殿围墙拆掉,向外扩充出一大片园子,种下樱桃等各色花木,又引来御河中的活水绕着围墙走了一圈,整个坤宁宫焕然一新,只待新后入主。婚期安排的如此仓促,京中人原本还议论说大约皇帝并不情愿封后,所以着急办完大婚,好尽快按着自己的心意选秀,然而眼看着选秀眼看成了泡影,大婚的事一件件办得忙而不乱,排场只有比平时更好的,又见充当六礼使者的一色都是朝中重臣,这才醒悟到皇帝竟然十分重视这桩婚事,到后面再说起来时,京中人全都改了口风,就没有不羡慕昌乐郡主深得帝心的。“那些到现在都不肯退选的秀女,只怕以后有的等喽!”好事的人闲谈起来时,总会这么说。一片忙乱之中,反而是糜芜最为清闲。婚期定下来之后,按着礼制她并不能够与崔恕见面,大婚的程序就算再繁琐,她所要做的也无非是准备出嫁,除了要每日跟着尚仪局的女官学习大婚时的礼仪,又有尚服局的女官几次过来量体裁衣之外,一件事都不用她操心,每日里悠悠闲闲的,这些日子里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也无非是新腌了几罐樱桃。只是婚事虽然办得热闹,除了按制遣使问候之外,私下里崔恕竟从未向她传过什么私密的说话,糜芜想起当日捧着遗诏闯进垂拱殿时,从头到尾都不曾见崔恕脸上有过什么喜色,大约他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她一次次自己做主,逼得他不得不接受,便是好性子的人也未必没有怨言,更何况是他。这会子,大约他心里还噎着一口气,不过,只要她嫁过去,不信哄不好他。眨眼之间,便到了四月初六日大婚之期。天还未亮时,百官已经入朝朝贺,崔恕着通天冠、绛纱袍,遣使将册立皇后之事奏告天地、宗庙、社稷、诸陵,奏告之后,中书令奉上皇后册宝,侍中宣读封后诏书之后,使节恭恭敬敬地将皇后之册交与太傅,皇后之宝交与太保,崔恕这才下诏,命持册宝到昌乐郡主府,亲迎皇后入宫。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宫外走去,崔恕迎着日色微微眯了眼睛,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诸事已定,只等她来。昌乐郡主府中,教引嬷嬷引导着盛装的糜芜,出立房外,静等吉时。不多时,鼓乐声遥遥传来,使者陆续进门,糜芜拜受了皇后册宝,之后乘舆出中门,又换车出府门,在鼓吹声中向皇宫行去。日晡之时,车辇来到宣德门前,糜芜在车中受了百官、宗室的拜迎,之后入宣德门,在女官的引导之下,向福宁宫走去。刚一踏进后殿,在无数人之中,第一眼便看见了崔恕,他面色沉肃地望着殿外,看见她走进来时,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神色却不曾有半分改变。许久不曾见面,此时乍一看见他,竟是禁不住的欢喜。先前女官教习礼仪之时曾经讲过,入殿之后须当肃穆,然而此时糜芜遥望着崔恕,忍不住嫣然一笑。花钗龙凤冠上珠宝璀璨,珍珠面靥贴在颊上熠熠生辉,然而她一笑之色,比天底下所有的珍宝加起来都更加动人心魄。崔恕突然就有些掌不住,努力绷住唇角,这才不曾笑出来。他慢慢向她走去,到近前时躬身一揖,请她入座。她福身还礼,抬眼看他,又是一笑。尚食进上饭食,两人并肩坐了,食进三筯,跟着三次饮酒,那酒是内库窖藏的蜜酒,入喉虽然甘甜,后味却是霸道,待放下酒卺时,崔恕瞧见糜芜眼皮上、两颊上早已经染了一抹绯色,原本勉强平静着的心不觉砰砰乱跳起来。等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他总算得到了她。然而,她如此不驯,他须得小心谨慎。尚仪指挥着宫人撤下酒食,尚宫上前请崔恕除下绛纱袍,换上常服,尚寝服侍着糜芜脱去皇后礼服,又殷勤请入寝间,坐于幄中。服侍的人很快都退了个干净,外间有轻微的响动,崔恕却迟迟没有进来。糜芜又等了一会儿,崔恕还是没来,她起身思忖片刻,索性走出去,龙凤红烛氤氲的光焰之下,就见崔恕独自坐在桌边,手中拿着酒杯,那酒却也不曾饮,只是拿在手里看着。糜芜走近了,弯腰向着他,笑道:“陛下是等着我来相请吗?”“我在想,你会不会还藏着一道遗诏,”崔恕抬眼看她,道,“如果有的话,又会是什么?”“你猜?”糜芜嫣然一笑,握住了他的手,“进屋吧。”金钩移开,珠罗喜帐层层放下,糜芜躺在床里,听着身边崔恕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颊上热起来,心跳一下子就快到了不能再快。欢喜,不安,甚至还有点恐惧,新婚之夜,总是让人无所适从。崔恕很快在身边躺下,糜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声音很快停住,他躺在床边,并没有过来。糜芜睁开眼睛,迟疑着道:“崔恕?”朦胧的晕光中,只听他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第135章喜烛恰在此时爆了一个大大的灯花, 光影摇曳中, 糜芜看着身边的男人,笑出了声。她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崔恕, 这样退让到了极点, 委屈到了极点的崔恕,这让她忍不住想要逗他, 想要逼得他变成她熟悉的那个男人, 想看他无法忍耐她的撩拨,不管不顾地缠上来。糜芜侧了身,手肘半撑着支起身子, 轻笑着问道:“都到了这时候, 你倒是告诉我,还能怎么个后悔法?”崔恕下意识地看她一眼, 她侧身向着他, 手肘撑在身侧,红罗中衣的领口随着身前的曲线松开了,露出内里一痕雪色, 白底子的主腰上绣着连绵不绝的轻红色海棠,娇艳得让人禁不住想要去触摸。喉头突然有些焦渴的感觉,崔恕连忙移开目光去看头顶喜帐上绣着的螽斯, 低声道:“总有办法。”“我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 不如你跟我细说说?”糜芜口中说着话,伸手轻轻将他的脸扳过来,让他向着自己, 可崔恕很快又转开了,跟着翻身朝向另一面,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是在赌气?就因为我说散了,你就偏不肯散,等你将来回味过来,只怕又要后悔。”赌气?糜芜嗤的一笑,道:“即便是赌气,又能怎么样?就算后悔,也是我后悔,你怕什么?”“我不想让你后悔,”崔恕低声说道,“也不想因为你将来后悔了,再拖着我不得安宁。”糜芜越发好笑起来,伸手又去扳他,道:“就算我后悔了,你又怎么会不得安宁?”“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崔恕硬是不肯回身,只道,“如果你后悔了,将来肯定又闹着要走,我该怎么办?让你走,还是不让你走?糜芜,你说,到时候我该怎么办?”他拿定了主意不肯转身,糜芜扳了几下扳不动他,索性合身贴上他的背脊,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眼下我只问你,难道你不想要我?”隔着薄薄的衣衫,她柔软的身体像藤蔓一般缠上来,春色呼之欲出,因为看不到,触觉在此刻敏锐到了极点,崔恕闭上眼睛想要稳住心神,然而眼前立刻便勾勒出她此时的模样,越发让他悸动不已,于是忙又睁开了,缓缓地吐着气。只要一回身,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人,可若是她并不能给他一个确定的将来,他宁可继续忍耐。“你怎么不说话?”糜芜低低地笑着,轻轻向他后颈上吹气,像不懂事的小孩在玩火。崔恕不敢开口,只要一开口,颤抖的声线就会暴露他此刻的情绪,他不能让她发现他已经在缴械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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