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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媚色如刀》TXT全集下载_51(1 / 1)

他转身向外走,又道:“回去吧,不用送了。”糜芜便站在门前目送着他,就见他走出几步后又转回头来,停顿了片刻才道:“谢临今日出京。”许久不曾有谢临的消息,此时乍然从他口中听到,糜芜不觉便是一怔,想了想才道:“我知道了。”“你若是想去送的话,那便……”崔恕看着她,心里踌躇着犹豫着,到底还是说道,“去吧。”糜芜有些意外,笑容浮上两靥,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轻声道:“好。”崔恕又停顿片刻,还想再嘱咐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只是向她点点头,转身离开。只是到了议事的时候,心里却怎么也不能够放下,汤升近前斟茶,崔恕便压低声音问道 :“皇后在做什么?”“皇后换了便服,出宫去了。”汤升道。她到底还是去了。崔恕端着茶盏,许久也不曾喝,耳边是臣子们的声音,心里却只反反复复想着她的事。她到底还是过去了,不过至少这次,他并没有向她隐瞒,也没有替她做主,至少他是做到了。城门外,谢临拜别谢霁,翻身上马,独自向南驰去,蹄声得得中,道旁的垂杨柳飞快地向后退去,不远处现出十里亭翘起的飞檐,却在此时,亭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谢临!”不用去看,便知是她。谢临飞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一丢,还没见到人,唇边先自浮起了笑容。她大婚之日,他已经辞官,并不能入宫朝贺,于是他也像京中的百姓一样,登在高高的楼台上,目送她的凤驾驶向宫禁。谢家与君王关系密切,他多少也听闻帝后两情甚笃的说法,虽然不免自怜,心里也是为她高兴的,如今诸事已毕,他在京中再没有任何牵挂,正是该离开的时候。只是没想到,以她如今的身份,居然还能亲自来送他。抬眼向道边一望,就见糜芜独自站在亭中,眉梢轻扬,笑笑地看着他。她的装束打扮与昔日在家时相差不多,只是发髻已经改成了妇人的式样,无声地提醒着今昔的不同。谢临心中亦喜亦悲,还未到跟前便深深一揖,道:“见过皇后殿下。”糜芜看着他,轻声道:“一路顺风。”一见面便是这么一句话,大约是不准备再与他细谈了。欢喜中掺了感伤,谢临停住步子不再向前,柔声说道:“珍重。”他转身离去,抬脚踢起地上的缰绳抓在手中,跟着一跃上了马,待坐正之时,动作有片刻的停顿,极想回头再看她一眼,然而到底还是一踢障泥,催着那马飞也似地走了。往事已矣,千头万绪,也只在这一声珍重。近午时分,崔恕处理完政务,匆匆赶回了福宁宫,宫人们抬着衣箱,捧着妆奁,正忙忙地向外走去,看见他时都停了步子,躬身行礼,崔恕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跟着就见糜芜迎出来,笑问道:“陛下都忙完了?”“忙完了。”崔恕看看那些人,又看看她,问道,“这是怎么了?”“今日我该搬去坤宁宫了,”糜芜笑道,“陛下忘了吗?”崔恕这才想起来,依着旧制,她婚后该迁入坤宁宫,可他如何舍得?忙走近挽了她的手,道:“宫里如今只有你我两个,何必搬来搬去?就在这里住着吧。”糜芜眼波流转,笑笑地说道:“如今只有你我两个,将来呢?”那些不肯退选的秀女们,尤其是陈婉华,她也很想知道崔恕会如何处理。崔恕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于是郑重了神色,沉声道:“将来也是,只有我们两个。”心底泛出一丝甜意,糜芜却摇摇头,道:“不好。”崔恕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不好?”糜芜横他一眼,笑靥如花:“因为……”她忽地凑上来,在他耳边说道:“至少会有孩子吧?”她竟已经想到了孩子!崔恕心底一荡,伸臂向她纤腰上一揽,声音便暧昧起来:“自然会有,所以……”他话没说完,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向寝间走去,低声道:“一刻也耽误不得。”到晚间时,糜芜到底还是搬进了坤宁宫,只不过崔恕也跟着一道来了,安安稳稳地一住就是十来天,虽是两宫,却与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差别。此后便成了惯例,一个月里一半时间同住福宁宫,另一半时间同住坤宁宫,宫禁虽然森严,消息还是渐渐传开了,渐渐地朝野上下说起来,都道帝后恩爱异常,形影不离。消息传到那些不曾退选的秀女人家中,自然别是一番心酸滋味。端午之时,宫中照例向百官、宗室赏赐了香囊、艾朵、菖蒲酒、珍珠百索和巧粽等物,到第二日时,官员入朝谢恩,品极高的外命妇们便到坤宁宫叩谢皇后,糜芜坐在正殿中垂目向外一望,在无数张粉面之中,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方氏身边的陈婉华。比起上次相见时,陈婉华清瘦了许多,一双眸子越发显得大而黑亮,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致,触到她的目光时,陈婉华连忙低了头,只是腰背站得越发笔直了。糜芜微微一笑,方氏拣在这时候带上她一起来,不消说,自然是想打听选秀的消息。可是,她们注定要失望了。赐座之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些京中的新鲜事,糜芜听了一会儿,正想示意散了时,方氏笑着开口道:“听说东大街上还住着几个前来应选的秀女,如今京中的百姓都在议论,也不知选秀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糜芜看她一眼,道:“不着急。”“后宫空虚,莫说陛下不方便,就是殿下想使唤人时,也不大方便。”方氏笑道,“若是能早些选秀,殿下身边也好早些有个帮手,帮着殿下一同服侍陛下,诸事也都便宜些。”“宫里应有尽有,本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糜芜含笑说道,“国公夫人多虑了。”她拒绝的如此直接,方氏一阵黯然,搭讪着正要混过去,边上的陈婉华已经开口说道:“臣女近来在读《关雎》,对于后妃之德颇有些感触。古时的贤后贞专化下,亲身为君主访求天下淑女,以求绵延皇嗣,皇后殿下博学多识,想来必定能够远超古人。”糜芜微微一笑,道:“本宫自知愚钝,所以,从来不敢乱学古圣贤。”陈婉华没料到她竟毫不在意地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愣住了。“大姑娘身为臣下,倒替本宫操心起后妃之德来了,这手呀,伸得未免太长了些。” 糜芜敛尽了笑意,向随侍的女官吩咐道,“去内廷局一趟,就说本宫的话,从秀女的单子上把陈大姑娘的名字去掉。”第139章崔恕很快就听说了坤宁宫发生的事, 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脸上那股子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新婚之时, 他曾向她许诺过, 今后宫中只有他们两个,他知道她心中肯定是高兴的, 不过她的性子一向不怎么肯提这些事, 可今天她干脆利落地处置了陈婉华,在外人看来或许是要立威,在他看来, 分明就是宣示对他的主权。也许是因为他时时会嫉妒, 也许因为他一直是那个追随她的人,所以只要她偶尔流露出一丁点维护他们两个的意思, 就足够让他欢喜不已。走到半路时, 陈清和已经得了信,忙忙地追过来请罪,他跑得满头大汗, 满脸都是懊恼憋闷,从额头斜过半边脸的那条刀疤也因为情绪波动显得分外狰狞,那是耸翠岭一战留下的, 这一刀险些要了他的命, 不过也正是这一刀破了相,才让他之后一次次躲过郭家人的搜捕。崔恕见他这副模样,便只是不轻不重地训诫了几句便打发他走了, 跟着加快了步子,急急向坤宁宫走去。外命妇们都还没散,听闻皇帝来了,忙都出门拜迎,糜芜在最前面,还没说话时,崔恕早已携了她的手向里走,微微低头看着她,含笑说道:“朕刚刚散朝,过来看看你。”来得真快,还格外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得亲密,分明是要告诉这些人,他全然支持她方才的处置。糜芜嫣然一笑,手指在衣袖的遮盖下挠了挠他的手心,说道:“臣妾正与各位夫人说话呢,还要再等一会儿。”崔恕的目光慢慢看向庭中的众人,道:“那么,朕在这里陪着你。”宫人们早已张设好御座,崔恕与糜芜并肩坐下,糜芜与命妇们说话时,崔恕便在边上,虽然不言不语的,但一双眸子却始终含笑看着糜芜,命妇们看了这番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见皇帝十分满意皇后的处置,亦且帝后之间,比传闻中更加如胶似漆。原本还有些不死心的,此时也都歇了念头,看这样子,就算皇后把剩下不多的秀女全部打回去,皇帝也绝不会追究,更有可能还要拍手叫好,那她们死缠着不肯放手,还有个什么劲头?陈婉华站在人丛之中,心里原本还抱着最后一点微茫的希望,盼着崔恕能替她说一句话,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也好,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她始终没能等到任何回应,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从未给过她任何回应。希望渐渐熄灭,像火盆中最后一点红光,终于彻底消失。陈婉华低下头去,明明是伤心到了极点,竟意外感觉到了一丝解脱。名声毁了,面子丢了,不过从今往后,她至少可以死心了。到晚间时,崔恕临时有政务去御书房处理,糜芜闲坐无聊,便向先前被她派去内廷局传话的女官问道:“如今还没有多少秀女没有退选?”那女官道:“单子上还有九人,京中五人,京外四人。”糜芜随口问道:“京中那五人,都是谁家的?”那女官记性颇好,一一将那五人的姓名出身都说了,末了又道:“只是臣看那张单子上面,并没有户部核对户籍后的签押,也许还不是最终的名单,等明日臣再去内廷局确认一次,再给殿下回话。”糜芜虽然对选秀的事所知不多,然而先前定下的日子是三月十六,岂有到了这时候还不是最后名单的道理?不觉追问道:“户部核对户籍,通常是什么时候?”那女官想了想,道:“通常由户部报上初选名单,之后内廷局核对一遍,确认之后再交由户部一一核实户籍,以往大约会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糜芜依稀记得去年年底选秀的事情便已经定了下来,那么最迟在今年年初,初选的名单就已经到了内廷局,距离此时已经四五个月过去了,怎么可能户部还不曾核对过户籍呢?除非崔恕根本不准备选秀,那些秀女什么的,只不过是个幌子。糜芜想了想,吩咐道:“你即刻去打听打听,确认一下选秀后续的事情宫中有没有安排。”那女官虽然有些疑惑,还是答应着去了,糜芜靠坐在榻上,细细回想着之前的种种,忽然有了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从她回京时,选秀就是他与她无法回避的问题,也成了到后面崔恕突然放手,她捧着圣旨逼他答应娶她,固然是因为舍不下他,然而另一方面,也实在是因为只剩下几天便要选秀,若是她也放手,一旦秀女进宫,情形就越发复杂,也许就真的无可挽回——可如果崔恕根本没打算选秀,如果一切都只是崔恕精心设计,要让她紧张的圈套呢?照他的性子,他还真做得出来。所以他当初说什么累了,说什么放她自由,只不过是以退为进,只是为了逼她在犹豫摇摆之中,尽快作出决断。好个狡猾的男人!戌时左右,崔恕才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想到糜芜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崔恕不觉便加快了步子,急急往坤宁宫走去,只是一进寝殿,就觉察道气氛有些怪异,那些殿中伺候的宫人一个个低着头,似乎有些不敢看他,而以往他刚刚进门,糜芜就会笑盈盈的迎出来,可她今天却一直没有露面,崔恕不觉放慢了步子,向殿中的宫人问道:“皇后呢?”那宫人头垂得越发低了,低声道:“皇后殿下睡了。”睡了?她从不曾不等他就自己睡了。心里突然紧张起来,难道是病了?崔恕连忙紧走几步来到寝间,门关着,他伸手推了一下没有推开,这才发现竟从里面锁着,崔恕心中疑惑,皱了眉敲着门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自在?”里面传来带着笑意的慵懒声音:“不是。”崔恕放下心来,越发疑惑得紧,又道:“我回来了,开门。”耳中听见她的脚步声渐渐来到门前,崔恕伸手要推,脚步又停住了,她隔了门说道:“今晚不许进门,陛下自去寻个地方安歇吧。”崔恕一怔,老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迟疑着问道:“什么?”“今晚我不想见陛下 ,”糜芜在里面笑笑地说道,“陛下请自己安置吧,我要睡了。”是在跟他玩闹,还是真的有什么事?崔恕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宫人们连忙都退了出去,等四下里安静了,崔恕这才放软了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问道:“这是怎么了?”“陛下还是好好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事吧。”糜芜幽幽地说道,“等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崔恕还想再说,脚步声已经渐渐走远了,金钩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大约是她放下了床帐,跟着许久没有动静,大约是她已经睡下了。他做过什么事?崔恕紧锁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仔细回想起来,他离开坤宁宫去御书房时,她明明还好好的,也就一个时辰不到的工夫,发生了什么?糜芜靠着床栏半躺着,随手翻着书页,留心细听着门外的动静。崔恕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前,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想响起,越来越远,他应该是离开了,糜芜能想象到他的接下来的举动,大约是要向近身伺候的宫人询问她这一个时辰里做了什么,就看他能不能根据这些琐碎的细节猜到原因了。时间一点点过去,门外还是静悄悄的,崔恕仍旧没有回来。这又是耍的什么花招?糜芜打了个呵欠,慢慢躺下去,盖上了被子,原本只想眯一会儿,只是这阵子总是睡得太少,一合眼的时候,竟真的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见门外一声轻响,还没反应过来,熟悉的脚步声一径来到跟前,崔恕飞快地掀开丝被钻进来,伸臂揽住她,带着点笑意轻声道:“小小一扇门,也想拦住我?”凤眸微微睁开一条缝,糜芜懒洋洋地瞥他一眼,翻过身去:“没想到陛下还有飞檐走壁的身手。”崔恕从身后搂着她,笑着说道:“身手不敢当,只是太想你,不得已才想的法子。”“想我?”糜芜回头横他一眼,“有工夫想我,不如想想我要你想的是什么事。”“我性子愚钝,从来都猜不透你的心思。”崔恕趁机在她颊上一吻,笑容里便有了一丝讨好的意味,“难道是生气了?为什么生气?”“陛下是真的猜不到,”糜芜伸手撑在他身前,阻止他继续往跟前凑,“还是装糊涂?”崔恕看着她,一脸无辜:“我实在想不出你会为了什么事生我的气。”他将她撑在身前的手握住了向怀里一扯,趁势搂紧了她,咬着她的耳朵说道:“就算有什么,也都是为了我们好。”他果然已经猜出来了,却还在这里装糊涂。糜芜伸手向他腋下一挠,趁他吃痒躲闪时,跳下床光着脚向外面跑去,笑道:“陛下既然喜欢在这里,那么我去福宁宫吧,总之只要陛下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不见陛下。”崔恕很快追上来,在门口处抓到了她,打横抱起,笑着说道:“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过得带上我一道。”他快步走回床边,将她往丝被上一放,还没来得及跟着上去,她玲珑的玉足已经伸出来蹬住他,凤眸斜斜地睨了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说吧,选秀到底是怎么回事?”第140章 大结局赤足在他身上轻轻一踢, 糜芜睨着崔恕, 眼波流转:“从实招来,不然……”烛光给她明媚的脸披上了一层轻纱, 朦朦胧胧的, 让她无边的媚色突然之间也显得有些不大真实,像是怕她会消失一般, 崔恕下意识地握住她光裸的脚, 指腹慢慢地摩挲着柔细的肌肤,轻笑着向她俯低了身子:“不然如何?”“不然,”糜芜被他弄得有些痒, 低低地笑起来, 伸手想要拨开他的手,“你就准备一个人睡吧。”崔恕摇了摇头:“不好, 你不在身边, 我睡不着。”“那就是你的事了,”糜芜把另一只脚也伸出来踢他,笑笑地说道, “我可不管。”崔恕又抓了她那只脚,趁势往床上一压,凑在她耳边说道:“我是你夫君, 你不能不管。”糜芜一只手推着他的脸, 横了他一眼:“那你从实招来,选秀是怎么回事?”她似嗔似喜,实在是媚妍到了极点, 崔恕心中爱意横生,绵绵地在她手心落下一吻,声音喑哑:“我早说过,我只要你一个。”他从来没准备选秀,即便她没有闯进金殿要求嫁他,他也已经想好了借口取消选秀,他与她之间,委实容不得第三个人。崔恕薄薄的唇一点一点的,沿着手心向上,带起一阵阵翻涌的爱意,糜芜收敛心神,到底还是推开了他:“早知道全都是你的诡计!什么累了,又是什么你要放过自己,你做好了圈套,专等我一头扎进去是不是?”崔恕低低地笑着,缠上去拥抱住她,柔声道:“怎么会?我只是走投无路,不得不赌一把。”他太了解她,她从来都更喜欢冒险,唯有把她逼到走投无路,她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才肯踏出那一步。糜芜捏着他的脸颊轻轻扯了一下,嗔道:“要是你赌输了,要是我根本不理会你呢?”崔恕吻住她,声音便含糊起来:“不信你舍得。”是啊,她总归是不舍得,否则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招数都没有识破?糜芜又捏了捏他的脸,这个狡猾的男人,到底还是把她算计了进去!他的吻越来越缠绵,糜芜渐渐地忘了一切,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他,一点点纠缠,一点点突入,崔恕吻着她抱着她,断断续续地在她耳边说道:“我只要你一个,生生世世,都只有你一个。”……第二天早朝时,崔恕下旨,取消了今年的选秀。此时剩下的秀女本来就不多,朝臣们多多少少也听说了陈婉华冲撞皇后,惹得皇帝不快的消息,所以对于这个结果并不很意外,毕竟皇帝尚在新婚之中,便是偏宠皇后一些,也是情理中事。只是一展眼到了夏末,后宫里还是只有皇后一个,而皇后的肚子也并不见有什么变化,便有人坐不住了。这天崔恕上朝之后,始终不曾回宫,就连午膳之时,也只是打发人传话说留在清辉堂用,糜芜不免有些挂心,到晚间相见时便问道:“今天很忙吗?”“有些急事须得尽快处理一下,”崔恕笑着挽住她的手,道,“已经弄完了,不必挂心。”到第二天时,崔恕虽然回来用了午膳,可是用完之后立刻就走,整整又忙到夜里才回来,糜芜便知道他大约手头上有什么要紧的事,他既不说,自然是朝堂上的事,糜芜便也没问,还好忙过几天之后,渐渐又恢复了正常。中元节过后,刘氏与江绍双双递牌子请见,糜芜接见之后,两下里说了几句,才知道江绍前些天去芦里村祭奠了生母丁香。“保义侯在芦里村诸事都好,托臣给殿下带话,请殿下不要挂念他。糜家的祖坟保义侯已经重新修葺了一遍,臣的娘亲也重新装裹下葬,殿下放心吧。”江绍道。糜芜大婚之后,糜老爹没了牵挂,在京中又住不惯,所以便回了芦里村,糜芜笑着问道:“哥哥看着,觉得阿爹气色怎么样?”“保义侯精神极好,一顿能吃两碗饭,每天还亲身下地做活。”江绍道,“就是老有不认识的人上门拜访,保义侯有些不习惯,说等收了今年的新稻谷就回京躲清静。”皇后的养父衣锦还乡,十里八村那些缙绅地主自然要上门套套近乎,也是躲不掉的。糜芜笑道:“这么说来,还是京里清静些。”刘氏在边上说道:“家里那些糟心事也不好跟保义侯明说,所以我让你哥哥假托是受殿下之托前去祭奠,万一保义侯问起来,还求殿下给遮掩遮掩。”江家那些事,至今也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外加崔恕知道,糜芜也不愿意把糜老爹牵扯进去,便道:“祖母放心吧,我都省得。”祖孙三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看时辰不早,刘氏便起身告退,江绍扶着她走出几步,却又站住了,犹豫着说道:“臣听闻陛下近来连着处置了三四个人,都是之前进言要陛下选秀的,这阵子朝野上下对此议论纷纷,殿下若是听见了什么胡话,千万别放在心上。”竟有许多人进言要求选秀?她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过。糜芜不动声色地答道:“我省得,哥哥放心吧。”刘氏与江绍走后,糜芜回想着前些日子崔恕异常忙碌的情形,渐渐有些明白了。后宫中只有她一个,况且她至今不曾有身孕,那些人自然要借着绵延子嗣的由头催促崔恕选秀,以崔恕的性子,自然不会让步,那么前几天的异常,大约是在想法子应对。后宫中耳目众多,崔恕竟然能滴水不漏地瞒到如今,大约也是不想让她听见之后心烦,所以下了死命令,不过,她也不是那种经不起事的人。既然他只肯要她一个,她必定会守好了他,谁也休想插一脚!晚间安睡之后,糜芜侧身看着崔恕,问道:“听说你处置了几个闹着选秀的人?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崔恕伸臂揽住她,道:“不想让你知道了烦心。”“我才不烦心呢。”糜芜笑着向他肩窝上挪了挪,“让我猜猜,你肯定把那些人收拾惨了对不对?”崔恕笑出了声,果然还是她最懂他。他搂紧她,低声说道:“那些人一个个道貌岸然,尽拿着规矩说事,好像我一天不选秀,江山社稷就一天水深火热。他们既然这么喜欢插手我的私事,我就也管了管他们的私事。”他不屑地一笑,道:“不查不知道,原来朝中竟有这么多伪君子。”那个进谏最激烈的御史背着发妻养了两个外室,镇日花天酒地,另一个进谏的侍郎为了争家产跟亲兄弟打得头破血流,差点把爹娘气死,还有一个去年的新科进士,考中之后抛弃家中的原配,谎称未婚与京中的世家结了亲,前阵子原配带着孩子打上门来,闹得满城风雨。“满嘴里说着仁义道德,背地里做的都是不要脸面的勾当。”崔恕冷声道,“朝中不需要这样的官员。”前两天早朝,趁那些人为着选秀说得口沫横飞之时,把证据往地上一摔,一个个都消停了,撤职的撤职,追责的追责,其他人虽然顿时消停了,看样子,还能再消停一阵子。糜芜笑道:“陛下英明!”她向他怀里又挪近了些,低声道:“那些人是不是都拿我不曾有孕做借口?”崔恕轻轻抚着她的背心,温声道:“那些人总能找到借口,假如你有孕,他们又要说你不方便伺候,需要选新人来服侍我。不必理会,有我应付。”“假如,”糜芜仰起脸看他,“假如一直没有呢?”崔恕垂目看她,轻声道:“那就从宗室中抱一个,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糜芜嫣然一笑,她不信老天会那样苛待她,不过有他这句话,什么都够了。崔恕忽地一使力将她抱到自己身上,笑了起来:“话虽这么说,我们也得勤谨些才好,夜深人静,正该顺应天时,及时耕种。”……也许是这夜闹得太晚,第二天崔恕起身上朝时,糜芜只觉得浑身上下懒洋洋的,便没有起来相送,到了早膳时,胸口也有些闷闷的,只吃了半碗粥、几颗蜜煎樱桃便放下了,后面一直到午膳时都没什么胃口,崔恕哄了半天,才勉强吃了点素菜。原以为清净饿上一天就好了,谁知接下来一天比一天懒,竟是连着四五日都不曾起床相送,所幸胃口倒是恢复了,除了突然不想沾荤腥之外,饭量倒比平时还大了些。这些古怪的情形,糜芜还以为是天气转凉,时气变换的缘故,这日用过早膳又懒懒地歪在榻上想睡,近身服侍的掌事宫女小声说道:“殿下近来一直困乏,月信也比上个月晚了五天,是不是该召太医来请个平安脉?”糜芜心中一动,问道:“你是说?”掌事宫女带着笑,轻声道:“奴婢听说,有身子的人,有的便是这么个症状,殿下也许是大喜了。”糜芜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她的月信一向很准,从来没有迟过这么久,难道真是有了孩子?心中一喜,糜芜不觉便坐起来,正要吩咐召太医,转念一想,这么小的月份,大约诊脉也诊不出来吧?况且要是召太医的话,崔恕肯定会赶过来询问,若是弄错了,不免又要空欢喜一场。“殿下,是否传召太医?”掌事宫女问道。“再等等吧,”糜芜道,“不要惊动陛下。”再等一等,等把握更大时,再给他报喜。到八月初的时候,月信已经迟了十多天,糜芜心中便有了底,正要传召太医,崔恕那边散了早朝回来,道:“胡胜哥一家人已经找到了,明天能进京。”糜芜喜出望外,忙问道:“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还以为找不到了,后面是怎么找到的?”“户籍变动按律各州县都要造册登记,只是民间落户往往都是依附亲眷,有时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没有往上报,所以找起来费了些力气,不过总还是找到了。”崔恕解释道,“他们一家去了四百里外的永安投奔胡黄氏的舅舅,胡胜哥前些年已经死了,胡黄氏和她的几个儿子还在,我已经下令明天带进宫里,到时候你去问话。”糜芜满心惦记着此事,这天便没有传太医诊脉,到第二天午前,胡黄氏和两个儿子被带进宫,安置在永巷一间空置的屋里回话,糜芜身份贵重,不便露面,只在厅中设了屏风,自己坐在屏风后面,向胡黄氏问道:“胡黄氏,你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吧?”胡黄氏跪在地上,颤巍巍地答道:“小人知道。”“十六年前的事,你一五一十都说出来。”糜芜道,“若有不尽不实之处,严惩不贷!”胡黄氏早就被人敲打过,虽然并不确定屏风后面到底是谁,然而也知道必定是个贵人,于是战战兢兢地答道:“二月十一那天,王嬷嬷送过来一个女娃娃,说是先在我家里寄养,到时候还接回去,她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就答应了。后面王嬷嬷留下女娃娃走了,跟着又来了一个妇人,说她那里也有个刚生下来的女娃娃,要换王嬷嬷那个,又拿了五百两银票,说只要我答应,银票就是我的。”胡黄氏低下头,满脸羞惭:“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所以……”糜芜打断了她:“王嬷嬷带过去的女婴呢,你们把她怎么了?”“那个妇人让我,让我……”胡黄氏犹豫了半天,终于说道,“让我给扔到后山上喂狼……”“你扔了吗?”糜芜又问道。“没有。”胡黄氏道,“我怕她是哄骗我,就想着等她把她那个女娃娃带过来以后再扔,结果黑天时候我去灶上烧火做饭,等做完回来,那个女娃娃就没了,也不知道是给狼叼了,还是让人给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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