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灿回忆昨晚某人的回答,不禁想笑,还真一摸一样。“你说,陆尧除了那张妖孽无害的脸,那注孤生的性子除了你,没几人能忍受得了。”“别胡说! ”芮灿瞪了她一眼,继而又狡黠地笑道,“我也忍受不了。”李晓筱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揽住她的肩膀放声大笑。芮灿也跟着笑出声,转过脸望见不远处的陆尧正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压低身体手法轻盈地在打水漂。湖边的风撩起他额头的碎发,俊逸的侧脸,嘴角噙着笑意,身后是寒冬茫茫的晨雾。她忍不住按下快门,捕捉到这稍纵即逝的美好镜头。当她越走越近,还想继续抓拍几张时,碰巧陆尧突然转身,那双眼睛透过镜头,目光与她对上,脸上依然带着笑意,随后……她见证了某只不要脸的孔雀竟然十秒钟切换数十种姿势,实在太辣眼睛,吓得她默默地关掉了单反。“怎么不拍了?”陆尧好不容易找到状态。芮灿:“占内存。”陆尧:“……”几个人将单车栓在栈道的停车位,一路打闹地上了轮渡,迎着朝阳向湖中央的梅园出发。今年的冬天极冷,梅花也开得格外早,慕名而来的游客一拨拨扎堆往园里走。尚未到园林门口,芮灿望见小道两旁袅娜盛放的梅花,上面还残留着昨夜飘落的雪,红白相映为萧条的冬景添了一抹鲜亮。他们站在园口的地图墙面前,逗留许久才制定好路线,然后随人群徐徐进入园内。越往里走,梅花开得越热闹,五颜六色缀在枝头,放眼望去如同置身花海,扑面而来皆是清冽淡雅的香气。几个人在里头逛了一圈,临近中午才寻得一处湖边的空旷草地。他们铺上毯子,从包里掏出各自准备的食物,挨在一起坐下休息,面朝波光粼粼的湖水闲聊。李晓筱躺下,双手垫在脑后,望向悠悠的蓝天突然感慨:“你说这样的日子咱们还能在一起多久?”赵宇恒撑着额头看她,满脸恋慕地说:“如果你喜欢,当然可以一辈子。”李晓筱冲他翻了个白眼,脸却开始悄悄泛红。芮灿也跟着躺下,头顶的白云静静地移动,偶尔飞鸟掠过碧蓝如洗的天空,她被刺眼的阳光逼得阖上眼睛,心情畅快地说:“我也觉得可以一辈子。”陆尧听到这话不以为意地笑了,他从不相信某种关系会一层不变,信奉享受当下及时行乐,可他与芮灿的关系?他不清楚自己要怎么做,该怎么做?目光触及她温暖的笑容,内心陷入挣扎。他想,如果是小灿,或许这辈子自己也甘愿做她手中的风筝。四个人齐头躺在草地上,享受午后阳光的沐浴。芮灿怕晒,将之前脱掉的格子衫盖在了脸上,连同陆尧也一起罩在底下。陆尧翻身侧卧,凝视身旁的她,白净的面孔被太阳照久了,两颊泛着红晕,眉眼自然舒展,他甚至能听见她细微的呼吸声。看了良久,他忍不住伸手卷起她一缕散开的秀发,细腻的发丝缠在指尖也会让他感到心悸。芮灿察觉有温热的气息不断喷在颈部,越来越闷,渐渐清醒,转头望见陆尧熟睡的容颜,不禁定住细看了两眼。她以为他睡着了所以才放胆瞧,却没料到他蓦然睁眼,吓得她心一提,两人目光对上,芮灿猛地掀开罩在两人身上的衣服,爬坐起来。陆尧揉着眼睛也起来了,满脸疑惑地问:“你怎么了?”“我……我热死了!”芮灿心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眼睛别过去没敢看他。她这一起身,发现头发都散开了,抬手摸摸脑袋,头绳早已不翼而飞。她扭动身子到处寻找,结果看见陆尧朝她摊开手,掌心躺着她的头绳。“怎么在你这儿?”芮灿接过,匆忙将头发绑好。陆尧羞赧地挠了两下耳后:“你刚刚睡掉了。”身旁另外两人也被扰醒,日影西移,几个人开始动身收拾东西,从梅园出去后又搭轮渡离开小岛,骑上单车沿着梧桐大道一路撒欢回家,追逐暮色里的最后一抹霞光。他们分开后,芮灿与陆尧继续骑行,快到家时在门口撞见陆尧的父亲,一身西装从车子里下来。她推着单车靠近,冲陆启明打了声招呼:“陆叔叔。”“跟阿尧出去玩了?”陆启明问道,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嗯,去梅园玩了,还有阿恒和晓筱。”陆尧却不发一言,推车从正在聊天的两人之间走入院子,完全无视某人。芮灿面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想起前不久删掉的那张照片,更是局促难安,立刻乖巧地道别:“陆叔叔,我先进去了。”“好的。”陆启明原本想出言训斥儿子漠视自己的行为,但听到芮灿的话点点头回应。陆启明后脚刚跟进院子,就见他儿子“砰”的一声将大门摔上,一条缝都没给自己留,再想想他最近的表现,火就蹭蹭往上涌。他推门进去,看到陆尧正在换鞋子,瞪着眼睛质问:“你什么意思?”回答他的只有沉默。陆启明气得不轻,将公文包搁在鞋架上,拔高音量又问了一声:“谁教你变得这么没礼貌?”这回嗓门足够大,把正在厨房忙碌的程慧茹和孟姨都引出来了。程慧茹一脸惊愕地问:“你俩这是怎么了?”“你问他!”陆启明太阳穴旁的青筋剧烈起伏,指着陆尧道,“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给我脸色,刚刚在外面连小灿见到我都打声招呼,他倒好,眼里压根看不见我,他还当我是他父亲吗?”陆启明最后一句话近乎是吼出来的,说完他忍不住松了松勒紧脖子的领带,眼睛盯着陆尧看。一直保持沉默的陆尧突然转过来,面露讽刺的笑意,眼神厌弃地凝视自己面前的男人,想知道为何现在如此陌生。他抄在兜里的手顿时收紧,语气极为不屑:“我也不清楚你还是不是我父亲。”说完刚转身,他在母亲的尖叫中被某件大力飞掷过来的东西砸中,背部剧痛,可心却感觉快要被撕裂。他瞥了一眼地上歪躺着黑色皮鞋,继续默不作声地上楼。“你疯了?”反应过来的程慧茹见儿子被砸,立即护短地质问。陆启明方才扔鞋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了,可那小子的态度实在刺激到他了,逼得他失去理智,又见程慧茹不分对错地袒护儿子就来气:“是啊我疯了,我疯了才生出这样的王八蛋,都是你教的好,从小到大只会溺爱他,你看看他现在成什么了,一副吊儿郎当,没教养的样子我看了就丢人!”程慧茹听了这番话,心凉透顶,咬着后糟牙道:“你怎么说话的?阿尧难道是我一个人教的吗?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子不教父之过,你又占了几分理?”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涌,扶着沙发颓靡地坐下,抬手不断抹去眼泪:“我真的是瞎了眼了,怎么会嫁给了你?”原本闻声出来的保姆见场景尴尬,早已躲到厨房去了。客厅里只有程慧茹压抑的抽噎声,陆启明光着一只脚杵在门廊下,却不知所措。而楼上卧室里,陆尧坐在床沿,望着画架上芮灿明媚灿烂的笑颜,他双手插入乌发,抓住发梢狠命拉扯,肩膀微微耸动。没稍片刻,地板上印了两滴水渍。她要的明天,他真没自信能给。作者有话要说:尧哥,抱抱你!第21章 chapter 21元旦过后, 又断断续续下了近半个月的雪,后来教育局考虑交通安全问题,通知所有学校暂停课程, 提前放假。当老江公布下午开始放寒假的通知, 并且连期末考都取消了, 全班的欢呼声那可谓闹翻了天, 甚至有人站到椅子上扭起屁股转起了腰,被老江楸住耳朵一路拖到门外罚站, 杀鸡儆猴。即使这样,也无法抑制大伙儿躁动的心,一个个拼命绷着笑脸在心里偷乐。芮灿被老江格外叮嘱了一番,让她寒假也不要落下数学联赛的练习,她忙着点头, 也没认真听,心里惦记着待会儿要去的地方。被老江放行后, 芮灿背起书包,拉着李晓筱一起去学校附近的照相馆取照片。路过办公楼时,正巧遇见秦月老师从楼里出来,两人都露着笑脸朝她打了声招呼:“秦老师好。”“你们放假了?”秦月温柔地笑问。芮灿点头:“嗯, 是的。”“好好放松一段时间, 假期愉快。”“谢谢老师,再见!”错开走了没多久,李晓筱哼嗤一声:“你说江学长都已经不来上课了,他俩还有联系吗?”芮灿赶紧拉了她一下, 提醒道:“小声点, 还能听见。”“怕啥。”李晓筱性子直爽,有事说事, “我又不是瞎编乱造。”芮灿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其实,跟秦月老师无关,是学长喜欢她。”李晓筱惊讶地偏头,难以置信故事又有转折,追问道:“你怎么知道?”芮灿简单提了那晚在走廊里与江灏的对话,李晓筱听完勾起嘴角笑了,看着她说:“灿呐,这事儿只有当事人清楚,学长是真暗恋也好,还是出言维护也罢,在你这儿既然翻篇了,就过去了。深究也没啥意思。”她细细揣摩李晓筱说得这番话,似乎懂了几分又觉得过于深奥。她不禁回头看向秦月的背影,一身杏色羊绒大衣,踩着高跟鞋,卷发散肩,整个人自信又端庄。当时的她有一丝羡慕那个年纪的秦月,像一株开得饱满热烈的白玉兰,摇曳生姿。芮灿从照相馆的老板那儿,接过装有一沓厚照片的信封,与李晓筱凑在一起翻看,都是上回他们去梅园拍的。“你看看赵宇恒那怂样,笑死我了。”李晓筱捧着赵宇恒姿势滑稽的照片直乐呵,结果翻到下一张时忽然顿住,“咦,陆尧这张照得不错。”芮灿原本在看其他照片,闻声凑过来,蓦地心跳漏了半拍。照片上的陆尧侧身站在湖边渡口,面孔英俊,浅笑迷人。她佯装随意地瞥一眼:“就那样吧。”“啧啧,陆尧还是闭嘴的时候看上去不那么欠,其余时候都是行走的榴莲。”“???”芮灿一头雾水。“又臭又刺!”芮灿面色尴尬,她其实还蛮喜欢吃榴莲的。“啥玩意又臭又刺?”陆尧突然出现她俩的面前,刹车停在门口问道。芮灿与李晓筱抬头看见是他,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回答:“榴莲!”赵宇恒追上来刹车,好奇追问:“榴莲咋了?”三人齐齐忽视某人。趁陆尧还没注意,芮灿迅速将照片塞入包内,走过去问他俩:“你们打算去哪儿?”赵宇恒嘴巴刚动,却被陆尧踢了一脚及时噤声,随后听见他说:“回家。”回家?赵宇恒一脸莫名地看他,眼神暗示:“陆哥,咱不是要去打球吗?”陆尧可没空搭理他,直接对芮灿吩咐:“上车。”芮灿也没客气,走到他身后坐下。李晓筱上了赵宇恒的单车,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冷道:“勉强让你载一回。”赵宇恒心里乐开了花,吹了一记口哨就刺溜一声冲出去。芮灿见他俩都快没影了,刚想催促陆尧快点儿,结果发现他背着手递过来一双手套。灰色嵌着白菱格条纹的款式,还是她去年送给他的圣诞礼物。陆尧等了半天没人接,不耐烦地回头:“傻愣着干嘛?戴上。”芮灿瞬间回神,乖顺地接过来戴好,手套还有余温,十指尖端都有一截空隙,他的手真大。她刚拽住陆尧衣服,又听见他说:“别侧坐。”“为啥?”芮灿天真地问,但他下一秒的回答却令自己很绝望。“你太沉。”然后,芮灿没有顺利成为漫画中的女主角,坐在校草的单车后面,一路招恨引慕地呼啸而过,而是羞愧地垂低脑袋,双腿垂在两侧,像坐在大哥身后的小妹妹,引起路人侧目地尴尬飘过。现实中的童话,不存在的!自从放寒假后,陆尧赖她这儿的时间明显远胜于自己家。除了晚上,白天几乎都在她家里蹭吃蹭喝,或者安静地打游戏,就差床分他一半了。她也曾问过陆尧最近为何这么反常,他板着脸不爱说话,就说家里有人很烦来搪塞她,没办法只好任由他去了。大年三十那天,芮灿家早早吃过年夜饭,外面的鞭炮声陆陆续续开始放起来了,一声高过一声。芮灿回到房间,闲着无聊收拾屋子。她将书桌上近乎一半的资料都搬到柜子里,摆放齐整时不小心碰到旁边的相框,顺手取过来看了两眼,还是他们四个初中毕业时拍的合照。芮灿拿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取出厚大的相簿,然后翻到最后几页,挑了张上次取回来的合照,把原来的替换下来。她将相框摆在一旁,又喜滋滋地翻看起照片,从前往后,从小学到高中,全是他们几个的照片。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陆尧吸引,以前从未认真看过他,现在重温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岁月,竟开始羞涩和庆幸。直到她翻见陆尧渡口那张独照时,忍不住抽出来细细打量,嘴角一直挂着浅笑。芮灿心里一动,把相簿挪到旁边,趴在腾出来的位置上,旋开钢笔,盯着照片想了许久,在背面小心翼翼地写下一句英文:“you make my heart s.mile.”她刚写好落款日期,几乎在放笔的瞬间听见开门声,下一秒条件反射地火速将照片夹入手边最近的一本书内。“下楼堆雪……”推门进来的陆尧瞅见她匆促阖上书,随后又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心里起了疑,“你在干啥?”“看书!”芮灿脱口而出。可她的声音过于紧张,压根没能躲过陆尧这个人精,他佯装没有察觉,故作相信地缓缓靠近,还嫌弃道:“放假了还看,书呆子没救了。”芮灿见他信了,心里刚松一口气,忽然压在胳膊底下的书被人一抽,落下的心又迅速蹦到嗓子眼,她急忙扑上去试图抢回,甚至恼羞成怒地要挟:“快还我!”“我倒要看看,你又在偷看什么小黄书。”陆尧得逞地打趣,仰头见封面是数学,不仅没放过她还变本加厉地嘲笑,“可以啊,怕阿姨知道,连封皮都动了手脚。”芮灿这厢急得狂冒冷汗,一直绕着陆尧高举的那只手不断夺抢。她不敢想象如果让他看到那张照片,她的心思,她的秘密将都被摊在青天白日下,被羞耻感彻底淹没。“陆尧,限你三秒钟递到我手上,饶你不死! ”她越想心跳越乱,毫无形象地冲他张牙舞爪,嘴里还不停威逼利诱,“阿尧,尧尧,你最帅了,乖,快给我。”陆尧见她丧失一切尊严和底线地哄自己,笑得不行,可惜就是不吃她那套,死活不肯给她。芮灿累了个半死,果断调整对策,佯装不想折腾了。陆尧以为她选择自暴自弃,正想趁她不备换一只手,结果却被芮灿攻了个措手不及。芮灿见缝插针地跳到他背上,像树懒一样双腿圈住他的腰继续耍泼:“死陆尧,你再不给我,我就拔光你的头发!”不稍片刻,陆尧的短发已经被她揪在手里蹂/躏成鸡窝了,还有一小搓攥她手里,贼他妈疼,憋着眼泪歪脑袋跟她较劲儿:“臭猪灿,你先撒手!”“不撒!你先还我!”“撒手!”“不撒!”“我跟你说,劳资头发掉了一根就撕你一页。”芮灿看了眼满手的头发,心虚地拔高音量:“就掉了咋了?大不了我用502胶水给你粘回去!”“粘……”陆尧心碎成两瓣,还没反驳,就突然遭她袭击,缠绕在他腰上的那双腿猛地收紧,用力一夹,陆尧整个人都石化了。芮灿见他愣住,立刻夺回那本书,得手后从他背上跳下来逃得远远的,将书抱在怀里,杀气腾腾地盯着他。而陆尧顶着一头时髦的鸡窝杵在原地,连手都忘记放下来。芮灿趁他傻傻没回魂,转身将数学书锁进抽屉,还把钥匙藏入兜里。陆尧被身后动静惊得缓过神,揉了揉钻心疼的脑袋,对着玻璃门扒了下头发,看见满手碎发:“卧槽!小气鬼,不就一本小黄书嘛,至于要我命?”“呸!你的命压根不值钱。”芮灿怼回去,怦怦直跳的心脏彻底安定下来,怕他呆在屋里会绞尽脑汁地继续磨她,赶紧想招把他打发走,“你过来找我干嘛?”陆尧这才想起正事儿:“找你玩呗。我家院子的雪都没到小腿了,堆个一米八的你都没问题。”芮灿朝他翻了个白眼,套上羽绒服赶他出去:“信不信我抽你。”“你舍得?”陆尧不要脸地顺嘴一接,可说完愣了一下,发现这句话怎么就有那么一丝丝暧昧。芮灿没发觉,权当他脸皮厚,眯起眼睛巧笑嫣然道:“你试试。”“……”作者有话要说:高能预警:下一章有蜜糖龙卷风来袭,请自备凉白开保命,以防齁晕。第22章 chapter 22两人从楼上下来, 窝在沙发里等着看春晚的芮臻和丁彦瑛齐齐回头,问道:“去哪儿?”芮灿边往外走边摆摆手道:“就在门口。”“外面冷,别待太久了。”丁彦瑛关心地叮嘱。“知道了。”他俩溜出来后, 绕到隔壁院子。芮灿入门就看见地上摆了堆雪人的道具, 陆尧戴上帽子, 也将她帽子掀起来扣好, 递给她一个铲雪锹,吩咐道:“就堆在桂树下面好了。”“行!”两人都是行动派, 说完就撸袖子弯腰开始干了。临近傍晚,日薄西山,浅浅的金色暖光洒在院落里。覆满积雪的高大桂树下,两人埋头铲雪,四周皆是他俩踩过的脚印, 一大一小错乱地遍布雪地。芮灿的背后都在发汗,热得整个人都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 她瞅了眼面前渐渐露出雏形的雪人,特有成就感地站那儿仔细打量,不料突然被一铲子雪砸了满头。“抱歉。”陆尧刚没留神铲偏了,结果起身道歉时瞥见一脸雪渣子的芮灿满身狼狈, 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 越看越觉得滑稽,到最后放声仰头大笑。芮灿胡乱抹了把脸,凶神恶煞地叉腰吼他:“你眼睛长透顶上了?”“哈哈哈……”“还笑是吧!”芮灿见他落井下石的样儿就来气,不怀好意地铲了一堆雪, 趁他没防备迅速偷袭, 结果正在大笑的陆尧被迫塞了一嘴的雪,霎时僵住。这回轮到芮灿笑了, 见他傻逼似的呆愣住,捂着肚子咯咯直笑,眼泪都快溢出来。陆尧吐掉嘴里的雪水,气得直跳脚:“丫丫的!看陆爷不一铲子送你上天!”芮灿见他扑过来,吓得赶紧拖着雪锹一路尖叫,贴着院墙兜圈子逃命,嘴里还振振有词:“救命啊,陆疯狗咬人啦!”陆尧气得哭笑不得,一直追逐左右闪躲的芮灿,两人不停捏雪球攻击对方,越砸越起劲儿,最后陆尧仗着腿长几步上篮的矫捷姿势,猛然往前一扑,成功将芮灿压倒在雪地里。芮灿惊吓地叫了一声,随他扑过来的大力两人滚成一团,气喘吁吁地望着彼此。两人目光对上,脸上的笑容皆没敛去,瞳孔里映着对方的轮廓,粗喘的气息喷洒向彼此,气氛暧昧又有几分尴尬。芮灿的脸滚烫,她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持续奔跑还是因为这尴尬的处境。但她不敢挪开视线,仿佛只要眼神稍动就会被他察觉自己的心虚。陆尧怔怔地凝视她,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干净清澈,像一湾泛着波光的湖水,诱惑着他陷进去。他心里被似有若无的情愫萦绕,心跳特别快,随后故作遮掩地粗鲁拉下她的帽子,挡住那双自己看了会忍不住心颤的眼睛,快速起身说:“跑啊!你倒是跑啊!”芮灿掀起差点被他蒙住整张脸的帽沿,伸手示意他拽自己起来:“你腿比我长,有什么好炫耀的。”陆尧倒是配合地伸出手,打算拽她起来,可拉到一半又突然松手,结果芮灿一屁股坐出个雪坑来,这回她真恼了,斜眼睛瞪他:“陆尧!”“哎呦,不好意思,手滑!”陆尧贱兮兮地装委屈。芮灿不稀罕帮忙了,挥开他的手,自己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噘起嘴巴心里暗骂:“滑你妹!”两人闹腾着堆完雪人,芮灿抱臂仔细琢磨一番,问身边人:“你觉得它像招财猫吗?”陆尧也认真打量眼前戴了围巾,顶着帽子的雪人,若有所思地回:“你要堆招财猫?”“???”芮灿一脸懵逼。“我以为你想堆猪猪侠的。”“所以,这是个什么东西?”芮灿两眼一翻,朝他摊手。陆尧思考了片刻,眼睛一亮:“招财猪!”exsues me?你认真的?陆尧也懒得费脑子想,拉住她的手:“走,上天台放烟火去。”芮灿刚刚因为热就脱了手套,这会儿突然被他攥在手里,很快掌心开始冒汗。她抬头看向陆尧,除了耳朵被冻得发红没有一丝可疑的地方,她悄悄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呼,烫得不行。芮灿进屋后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四处张望道:“叔叔阿姨呢?”“有应酬,晚点回来。”芮灿点点头,心想都大年三十了,还这么忙,家里一点烟火气息都没有,连保姆孟姨前几日也休假了。“那你吃了没?”芮灿问。“没事,晚点回来和他们一起吃。”“噢。”早知道让他过去同他们一起吃了。芮灿被他一路牵到顶楼,才撒手去推通往天台的铁门。陆尧让她先出去,自己折回到下面一层,从仓库里头搬出一箱烟花。屋顶的雪也厚厚一层。两行脚印一路蜿蜒到天台中间,他俩蹲在烟花旁,大眼瞪小眼干看着,没人敢动。陆尧瞧了眼满脸抗拒的芮灿,这事还得男人来,吩咐道:“你站远点。”“好的,保重!”芮灿松了一口气,迅速退到安全区,眼神紧张地盯着他看。陆尧表面装得贼淡定,但心里恐慌得不行,蹲好马步,整个身子保持随时逃命的紧绷姿势,颤着手慢慢靠近,然后点打火机,一下,两下,三下,没着。“你行不行啊?”芮灿忍不住质疑,“要不我来。”“马上!”就在陆尧耐心即将告罄时,忽然火光一闪,终于点着了。陆尧迅速点燃芯子然后捂住耳朵撒腿就跑,刚站稳身后蹿起一道光芒,升至墨蓝色的天空,“嘭”的一声绽开成绚烂的花朵。两人并肩站着,抬头仰望接连不断盛放的烟花,映在胭脂云的暮色里闪烁,又在渐渐灰蓝的夜空中凋零。陆尧扫开雪,他俩坐在一张被废弃的竹凉床上,把玩着手里的仙女棒,脚边都是燃尽的细棍。芮灿注视手里的璀璨火花,笑道:“每年都陪我放烟火,真棒!”陆尧丢掉最后一根,仰面躺下:“你还是一如既往幼稚。”“说我幼稚?你成熟!刚刚谁点个礼花跟上刑场似的,四肢抖得像在筛糠。”芮灿不甘示弱地反驳一句,随后也挨着他躺下。“废话,你知道每年因为这玩意儿不过检死伤多少人吗?我冒着随时牺牲美貌的危险陪你放烟火,你良心喂狗了?”芮灿“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里暖洋洋的。是的,他明明怕得要死,却依旧陪她放肆,当然知足,当然开心。“谢谢了。”她说。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你……”“我……”两人忽然同时扭头,看向彼此,刚想开口说话结果发现距离竟然相隔如此之近,甚至再动一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鼻梁。突如其来的同步动作,令两人惊愣住,半响都没说话。芮灿的心怦怦乱跳,甚至害怕陆尧都能听见。她心乱如麻,刚畏怯地往后挪了一点,却没想到陆尧竟然又进一寸,她彻底呆了。她紧张地舔了下唇:“你刚想说什么?”“你呢?”陆尧反问。芮灿皱眉想想,脑袋已经懵圈了,压根记不来自己要问什么,只好坦白:“忘了。”陆尧点头没作声。“到了你。”陆尧直视她,黑夜中两人并肩躺着在一起,但依然隔着泾渭分明的距离。他一点点靠近,张开嘴说了一句话,却被身后邻居家突然升起的烟火淹没了声音。“你说什么?”芮灿没听得真切。可陆尧憋红了脸,死活不肯再说第二遍,心里虽有遗憾,但又松了一口气,那句他鼓足勇气说的话却再也不敢开口重复。“我说:’我饿了‘。”他骗了芮灿。“啊!对了,我刚刚就是想问你饿了没,哈哈哈好巧。”芮灿豁然记起这茬,目光有所怀疑地看他,“你刚说得好像不是这句。”“你听错了,就是这句。”陆尧坐起身,跳下竹床道,“下楼煮碗面给我吃呗。”“行,看在你今晚表现不错的份上。”芮灿站了起来,蹦跳地追上去同他一起下楼。两人身后的夜空,一簇簇烟火此起彼伏地闪耀。当时的他们都不知道,因为那句没有听真切的话,却让今后的他俩兜转了那么多年。早到一刻,晚来一秒,或许都不够缘深,或许直到重逢,才是刚刚好。作者有话要说:确认过眼神,遇上对的人,尧哥追妻之路不容易啊第23章 chapter 23正月里, 芮灿家亲朋好友迎来送往,热闹翻天地过了好几日,也没顾得上陆尧和其他小伙伴, 更别提知道陆尧家里正处于支离破碎的边缘。相较别家院子闹腾的气氛, 陆家大门紧闭, 院子里的积雪仍旧厚厚一层, 无人进出。屋内开着空调,程慧茹坐在卧室的床边, 眼睛通红地盯着手里紧攥的几张照片,床上还散落一堆。陆启明立在窗帘下望向院子,心里百感交集,以往西装笔挺的稳重形象此时散得无影无踪。“你和她好了多久了?”程慧茹落寞地问。陆启明扯开衬衫领带,在一旁的沙发坐下, 双肘撑在膝头抱着头,半响才回答:“半年。”程慧茹倏然冷笑, 明明在笑却比哭难看,俏丽的眉眼揉在一起,泪水含在眼眶直打转,可就是咬着牙不肯落下来, 整副身子都在剧烈颤抖, 她抬手抹了下眼角,深吸一口气道:“那我算什么?跟了你这么多年的我算什么?”她突然哽咽,带着哭腔不停地质问:“陆启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说完就将手里一叠照片用力掼向地上,瞬间四分五散。陆启明瞥见撞在脚边的照片, 都是他与艾笑笑在一起的画面。他一时沉默没有吭声, 内心被一响贪欢而顿生的羞愧与懊恼紧紧裹住,差点窒息。“你扪心自问我嫁给你这么多年, 无论家庭还是事业都倾尽全力支持你。当初你信誓旦旦答应我父亲要爱护我一辈子,你就这么两面三刀地作秀给我看?她艾笑笑是为了你创立公司了?还是为你生儿育女孝敬长辈了?我这么多年周旋在你和你家族之间委屈求全,心甘情愿地默默付出难道不是因为我爱你吗?”程慧茹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悲,扯着嘴角凄凉一笑,“可到头来呢?却敌不过当初抛弃你远走他国的艾笑笑,她有什么资格拆散咱们这个家?她有什么资格抢走你啊……”陆启明心疼得不行,也痛苦万分,见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赶紧示好地走过去蹲在她脚旁,握住她的手哄道:“慧茹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