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灿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事一直闷闷不乐，安慰道：“这么提这事了，不都已经过去了。”陆尧摇摇头解释：“在我心里没有过去，时刻提醒着我，那样随意轻待你的自己很差劲，懦弱又胆怯。”芮灿被他这句话触动心弦，心疼眼前之人在她面前坦白的脆弱，忍不住转身，踮脚将他揽入怀中，勾住他的脖子哄道：“那你可千万别忘记，这样可以一辈子无条件宠着我，嘿嘿，仔细想想我还是满赚的。”陆尧闻言笑出声，原本还满心自责，听到她故作洒脱地安慰自己，也渐渐收起负面情绪，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埋在她颈窝里，贪婪地汲取她身上清淡的果香。两人走至傍晚曾经来过的河滩，芮灿拉着他席地而坐，眼前是静谧如镜的河面，一轮勾月落在水中，偶尔被钻出水面透气的小鱼散成一圈圈涟漪。芮灿双手撑在身后的草地，微微后仰，瞅见陆尧枕着脑袋躺下，也学模学样地挨在他身旁躺下。凉风徐徐拂面，她凝视着漫天的星辰，满心欢喜地感叹：“真美啊。”她转头想同陆尧说话，结果瞥见他头发上栖息着一小抹莹亮的光芒，惊奇道：“阿尧，你头发上有萤火虫嗳。”陆尧正欲晃动脑袋驱赶，但被她一把捧住下颌，一双如深林小鹿的眼睛湿润地盯着自己：“你别乱动，不然它要跑了。”过了片刻，陆尧撑不住了：“劳资的脖子快僵了。”“可是……”芮灿话还没说出口，被突然倾身反扑过来的陆尧尽数堵在了嗓子眼，两片唇瓣咬合缠绵。他俩的身体缠在一起，陆尧搂住她一点点吻着，手掌贴在她的后背来回抚摸试探，试图想要索取更多。芮灿从未感受到他如今夜这般热情，有点害怕，但又隐隐觉得兴奋。她攥紧拳头拢在胸前，闭眼深深回应着，附和着，摸索着。当他的唇印在她敞开的t恤领口处时，身体不禁颤栗，仰起头看向陆尧，他的目光虔诚又动情，像一湾深不见底的潭水，浮着月光洒落的余晖，这样的他陌生侵略但又万分迷人。周围的萤火虫越来越多，沿着河岸的密林涌动，围绕两人的身畔依依不舍地盘桓，像是赶来偷窥他俩的浓情蜜意。芮灿身上渐渐发汗，连陆尧后颈也挂满汗珠，他松开芮灿时两人仍然搂在一起微微喘息，他心里难受，下面硬得不行，贴在芮灿耳旁哄道：“小灿。”芮灿被他突然吹入耳朵里的一句话惹得心头一痒，问道：“嗯？”“晚上和我睡好不好。”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当然知道他这话背后的深意，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可是……丢下陈媛一个人不厚道。”“可是我难受。”陆尧坚持不懈地怂恿，甚至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芮灿毕竟是看小黄文长大的，不能感同身受，但能凭靠想象理解，最后咬咬牙松口：“要不我帮你那啥？”陆尧猛然直起身子，双眼瞅着她，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算了。”芮灿被他盯得全身都烧起来了，勇气泄了大半，开始犯怂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她刚想起身忽然被陆尧拽住，对上他又凶又饿的目光，有些毛骨悚然：“干嘛？”“撩完就想跑？”陆尧翻身把她压在下面，挠她痒痒肉，“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救命！哈哈……陆尧你王八蛋！”两人滚作一团，笑声荡漾在莹莹虫火的夏夜，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木槿花香。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小剧场：阿尧：“下手轻一点。”小灿：“这样？”阿尧皱眉：“唔，不对，太轻了。”小灿继续：“这样呢？”阿尧痛得一蹿多高：“卧槽，芮灿你大爷的，想要老子命啊。”小灿两手一摊：“我不干了。”阿尧委屈地用脑袋蹭蹭她的肩膀：“我错了，请继续……”看不懂就对了，看懂了……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风太大……第52章 chapter 52隔天一早， 大伙儿都睡到了自然醒，随后一起背包又去雾气缭绕的山里兜了一圈，回来吃了顿午饭， 才各自开车打道回府。纪明明在站台下车， 冲车内前排的两人道过别， 转眸望向后面的陈媛， 目光一触即离，他挠挠后脑勺， 笑得格外腼腆：“再见。”“嗯，再见。”陈媛面色泛红地回应。车子开出一段距离，陈媛才缓缓回头，对上后视镜里芮灿投过来的询问目光，她心虚地笑笑遮掩， 压着心跳低头玩手机，刷朋友圈时看到纪明明昨晚发的那条状态， 她手捧着葡萄的图片，又看了那行字，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昨晚，她离席后并没有去卫生间， 而是坐在走廊的一处长凳上， 吹着凉风独自沉溺在失恋的低落中，越想越觉得难过，眼眶也渐渐红了，忽然听见耳旁传来男孩爽朗的喊声， 吓得她含在眼眶里的泪珠一哆嗦， 簌簌坠落。纪明明反倒被她吓得笑容尽敛，愣在旁边一寸也不敢动， 一个劲儿向她道歉，模样傻气十足。后来他陪自己坐到很晚，她也没继续哭了，听着他说些好笑的段子，没有刨根问底地追问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还难过得要死，可身边坐了一个人，频频逗自己开心，便暂忘了前段感情带来的自卑与挫败感，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甚至觉得眼前的大男孩热情又体贴，心里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盘根破土。陈媛收起手机，脑海里仍旧回荡着纪明明深夜发圈的那行字——谁动了我的心。陆尧将车停在门口，芮灿松开安全带下来，外面热得不行，她绕到后备箱等候，看到他从车内钻出来时，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陈媛和纪明明哪儿怪怪的？”“没注意。”陆尧摘下墨镜挂在上衣领口，又摁开后备箱，将一篮葡萄递给她，“他们的事自己会看着办，咱俩少掺和。”“噢。”芮灿点头答应，暗自琢磨了半响，兴许是自己想多了。“我帮你都拎进屋吧。”陆尧阖上后备箱，双手各拎一袋西瓜，芮灿见状率先推开院子门，方便他进去。人还没进里屋，忽然大门开了，丁彦瑛露出半幅身子笑道：“你俩都回来啦。”“妈。”“丁姨。”两人一同喊道。“带了好多水果回来。”丁彦瑛帮忙敞开门，让他俩进屋脱鞋，“其他人呢？”“晓筱他们都回去了，没过来。”芮灿答。“怎么也不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吃顿饭啊？”丁彦瑛责备道。芮灿摆手，踩着拖鞋上台阶：“下次吧，明天都要上班，回家都还有事情要处理。”“下回记住了。”“嗯嗯。”丁彦瑛跟在陆尧身后，接过一袋西瓜旁敲侧击问：“尧尧，这次出去玩有其他男孩子吗？”陆尧瞅了眼前头的人，笑道：“有。”丁彦瑛眼底闪过亮光，压低嗓子向他打听：“长得如何？”陆尧想想纪明明的模样，认真又诚恳地回复：“比我差多了。”丁彦瑛一听，面露失落：“差这么多啊。”“嗯，还不会看人眼色。”陆尧又追加一句，心里想好几次都坏了我的好事。“那不行。”丁彦瑛听他如此描述，肯定不能考虑了，锲而不舍地继续道，“你平时帮小灿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适婚的……”“妈——”芮灿的耳朵捕捉到只言片语，立即敏感地回头问，“你和阿尧说什么呢？”“没啥，就随便聊聊。”丁彦瑛见她察觉，只得搪塞过去，给陆尧递了个眼色，然后拎着瓜进了厨房。芮灿折回来小声嘀咕：“我妈说什么你都别太在意。”“没事，丁姨也是担心。”陆尧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要不咱俩趁此机会坦白了，省得叔叔阿姨惦记这事。”“不行！”芮灿秒拒，转瞬发现自己语气过于坚定，怕他多想，又不得不扯着他衣袖哄道，“等爸妈从澳洲旅游回来，我肯定找个机会好好说。”陆尧听了这句心也软了，面色缓和地点头，摸摸她脑袋：“你说的啊，我记着呢。”“嗯。”芮灿仰起脸答应。她看着陆尧走向沙发坐下，自己绕到厨房帮老妈洗水果。“冰箱里有樱桃，拿出来一起洗了。”丁彦瑛边洗西瓜边吩咐。“好的。”芮灿拉开冰箱，取出一大盒樱桃，搬到水槽里拆开，取出来认真清洗。丁彦瑛轻声问道：“尧尧回来有一阵子了，和他爸有见面吗？”芮灿听见，下意识抬头瞄了眼不远处的陆尧，正和老爸在研究古籍，丝毫没察觉这边的动静，她才安心地回复：“应该没有，反正您别在他跟前提这事儿，我怕他会不开心。”“知道，我就问问。”丁彦瑛切开西瓜，一瓣瓣摆在托盘上，又忍不住叨唠，“他放着国外的事业不好好经营，跑回来工作，我和你爸都十分意外，毕竟国内的大环境确实各方面有限，他在国外更如鱼得水，也不知道你们这一代怎么想的，轴得不行。”“老妈，喜欢才能长久坚持，这可是您教我们的。”芮灿歪头看她。丁彦瑛一笑：“就会跟我兜圈子。”芮灿洗好樱桃，同她一起端着水果走向客厅，靠近时听见他俩似乎在讨论国内古建筑村落的事业发展，她爸一直侃侃而谈，陆尧专注地侧头聆听，与平常飞扬跋扈的模样完全不同，果然每次谈及工作，他更像一个成熟又稳重的男人。“老芮，尧尧吃点水果。”丁彦瑛道。芮灿在陆尧身旁落坐，但没像两人独处时紧贴。她刚将一盘樱桃搁下，见他递了块西瓜过来，她也没多想就顺手接过来咬了一口。丁彦瑛却看在眼里，忍不住打趣：“小时候你俩为了争西瓜中间的一瓣，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大了，尧尧反倒会照顾小灿了。”两人看了一眼彼此，面色都有些羞赧。芮灿没敢说话，陆尧咳嗽一声解释：“她喜欢吃以后都让她好了。”芮灿闻言，脸颊爬上一抹红晕，垂眸看向手里的西瓜，是自己素来喜欢的那瓣。芮臻瞅了眼女儿，随后点头缓道：“长大就懂事多了，在国外谈对象了没？”这突如其来的询问，令三人皆是一愣。芮灿的心里像被丢入点了芯子的炮仗，炸得一通慌乱，眼睛的余光一直偷瞄身旁之人。见陆尧许久没反应，她反倒急了，佯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瓜，但茶几下的脚却缓缓挪过去一点，然后撞了一下他。陆尧接到信号，也没看她，露出腼腆的笑容：“还在追，离成功还差一截。”丁彦瑛心生感慨，毕竟从小看他长大，如今连他都有对象了，而自己女儿……想到这儿她不由斜眼看向某人：“你看看，尧尧都比你积极。”“是啊，估计陆尧结婚的时候，你男朋友还没影。”连芮臻也难得跟着附和。芮灿拼命忍着一句“他是积极，积极地每天想成为你家女婿”没说，一声不吭地转头看向陆尧，对上他兴灾乐祸的目光，瞬间燃起熊熊斗志，丢下瓜叉腰宣布：“爸妈，你们这么对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说完，芮灿抬起下颌“哼”了一声扭头上楼，陆尧刚抬屁股想跟，结果看到她回头目光凶狠地警告：“不许跟上来。”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吃了一口闭门羹，只得乖乖又坐回去。芮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溜达一圈，垂眸继续看手里的古籍，缓缓摇头，眼角却流露出一丝温柔笑意。周四上午，芮灿送爸妈离开，陆尧开车载他们去机场，两人回头就往单位赶，结果刚坐下被曹主任召集开会，她又在会议室和陆尧碰面，两人对视了一眼先后坐下。曹逸安端坐在椅子里，翻看着资料低头问：“我看过你们汇总交上来的调查报告了，针对损毁部分的修缮方案也陆续在赶。上周我和陆尧商量了下关于教堂彩色玻璃这块可能有些棘手。覃市建材供应商虽然多，但能直接供应国外稀有建材的却寥寥无几，更何况这种年代很久远的玻璃，对于艺术鉴赏性要求很高，制作过程自然也需要严格把控。我找了下本地符合设计条件和加工要求的，目前只有启星符合，如果不行就得转向外市。”芮灿闻声怔住，随即目光投向对面的陆尧，他正面无表情地低头查看手里的资料，一副岿然不动的淡定模样。她甚至还在恍惚，突然听见陆尧开口：“这家公司我会去咨询，了解一下能否配合我们的设计方案。”“我也有这个意思。”曹逸安点头，随即望向芮灿，“小灿你也跟一下吧。”“嗯，好的。”芮灿回。散会后，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她才和陆尧并肩走出去。“中午打算吃什么？”陆尧偏头问。“你……”芮灿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要不，启星接洽的事宜由我负责好了。”陆尧闻言笑了，知道她在担心自己，摇头回答：“我是玻璃设计的负责人，躲你身后算什么事，再说了，都已经离开这么多年，早过去了。”芮灿不太相信地瞅他，陆尧回看她，投以肯定的目光再次重申：“真没事。”她这才收回视线，但心里仍有一丝担忧。陆尧见她没再看自己，扬起的嘴角渐渐拢平，眼底的柔软悄然隐去，目光变得格外淡漠。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无话说。第53章 chapter 53下午， 他们准备外出，芮灿卷起图稿和资料装入黑色的圆筒包内，又拎起笔记本在车库与陆尧碰头。她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 目光转向驾驶座的陆尧， 他戴着墨镜正在倒车， 侧脸面朝自己时，唇线紧绷， 一双乌亮的眼睛此刻隐匿在墨镜后面，看不出多余情绪，但能感受几分冷意。车子拐入街道后，疾驶在茂密油绿的梧桐大道上，两侧都是衣着清凉的路人， 阳光炽热，没有任何遮挡地透过车窗， 照在芮灿的面庞上。她抬手挡了挡脸，下一秒发现陆尧伸过手，将她面前的遮阳挡板翻下来，又将掌心贴向空调出风口， 问道：“热吗？”芮灿摇头， 微微侧身看着他调动空调温度，忽然开口：“方便问你一个问题吗？”“嗯？”“你和陆叔叔这些年还有联系吗？”芮灿问。车内一时寂静，等了许久陆尧才回答：“没见过面，研究生毕业那天倒是通过一次电话。他打给我妈， 后来让我转接的， 问我是否愿意回国发展，我拒了， 没聊几句也就挂了。”“阿姨她……”陆尧知道她想问什么，淡然地解释：“很平静，没什么情绪起伏，也没什么原谅不原谅。”芮灿点头，随后看向窗外，想起她大一寒假，年三十那晚她刚从超市回来，在巷子里撞见了陆叔叔，正抬头望着自家的阳台愣愣出神，独自站在深冬寒夜里格外萧索又寂寥，一点也没有她印象中举手投足皆自信的冷峻模样。他刚转身时看见自己，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小灿回来了。”“陆叔叔。”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好奇询问，“您怎么来这儿了？”当时他有几分怔意，又抬眸看了眼漆黑的屋子，回道：“嗯，有事路过，就进来转转。”她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即笑道：“陆叔叔，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后来，她站在门廊下，目送他驱车离开，黑色车身隐入夜色，亮晃晃的车灯也转瞬即逝。芮灿头抵在车窗旁，脑海里闪过一幕幕难忘的画面，她又想起那年程阿姨回来，抱臂站在窗下的模样，神情平静又温和，但目光里有一种淡淡的愁绪在流动。或许这就是生活的真实样子，再浓烈的爱情也会随时间消磨，再仇深的恨意也能渐渐释怀，虽有遗憾，也不过是偶尔想念。恰逢等红绿灯，她偏头看向陆尧，然后覆上他搁在档位器上的手。陆尧投过来疑惑的目光，问道：“怎么了？”“没事，就想拉拉你的手。”芮灿翘起嘴角笑道。陆尧露出久违的笑容，脸上的严肃一散而尽，换档位后，改为握住她的手，轻轻拢在掌心里，心情也轻快起来。到了启星大厦楼下，陆尧将车停在外面，两人拎着包进入旋转门，直奔前台服务中心。白色柜台后面站着一位身穿紫色制服、画了淡妆的年轻女孩，瞧见他俩走过来，立即面露微笑：“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您好，请问启星的刘铭宏经理在几楼？”芮灿问。“请问您有预约吗？”芮灿从兜里掏出曹逸安的名片递给她：“没有，但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好的，请稍等。”那女孩踌躇片刻才答应，正准备拨内线联系，结果瞥见一行人从门外进来，立即精神抖擞地朝他们喊道：“艾总，下午好。”芮灿闻声扭头，瞧见一位保养十分精致的女人信步走来，身着浅蓝色低v领的荷叶袖衬衫，下搭白色阔腿裤，一头棕色卷发及肩，身材纤瘦高挑，整个人散发着成熟自信的魅力。但她却没过多在乎这些，而是意外眼前这位女士竟有几分眼熟。恍惚间她留意到对方朝这边一笑，随即又顿住脚步，彻底转过身来芮灿这才终于看清面庞，隐约记起曾在哪儿见过。她认出是谁后，立即抬头去看陆尧，果不其然他也认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冷淡异常。“陆尧？”艾笑笑十分诧异竟然在这儿看见他，调转脚步朝这边走来，展开笑颜道，“你回国了？怎么没和我们联系？”陆尧没吭声，连眼神都懒得施舍。芮灿怕场面尴尬，主动上前道明来意：“您好，艾总。我们是代表覃市建筑保护研究中心过来和贵公司洽谈项目合作的。”艾笑笑看向陆尧身旁长相婉丽的女孩，似乎在哪儿见过，听完来意才恍然，亲切笑道：“你们约谁谈了？”“刘铭宏经理。”“刘经理出差还没回来。”艾笑笑看一眼陆尧，思考片刻后回道：“要不这样，你们去我办公室谈，我打个电话让陆总过来，你们也见一面。”“不用了。”陆尧出言拒绝，“既然刘经理不在，我们改天再来。”“陆尧——”艾笑笑见他拎着包转身要走，突然喊出声，可剩下的话却像梗在喉咙里的鱼刺，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原本被陆尧拉着走的芮灿，听见身后的一声叫唤，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劝道：“阿尧，冷静。”陆尧抬手一抹脸，迅速平静下来，调转脚步又走回去，语气隐忍道：“行，跟你谈也一样。”宽敞明净的办公室内，女助理端着咖啡进来，分别摆放在几人面前，随后带上门出去。艾笑笑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道：“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听陆总说你现在已经博士毕业了，每次提及你时总满脸骄傲。”陆尧小臂撑在膝盖上，直视对面的女人，表情冷淡地回复：“谢谢关心，我们过得很好。”艾笑笑见他一直冷待自己，倒也能理解，也并不介意。她看着眼前模样跟年轻时的陆启明十分相似的男孩，连说话的咬字和神态都与那人如出一辙，不由心生感慨，眼神里流露出几分遗憾，皱眉叹道：“陆总近两年身体每况愈下，去年还动了一次手术，将胃切了一半，你这次回来应该多见见他。”芮灿面露惊讶之色，转头看向陆尧，见他一言不发，但双手却拳头紧攥，她便知道他在努力克制自己。陆尧轻笑一声：“他抛弃我和母亲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而我实在想不出应该见他的理由。”“他并没有抛弃你，他……”“对，他还惦记着我回来接手他这摊子事业。”陆尧目光讽刺地盯着艾笑笑，缓缓道，“他抛弃的只是我母亲。”艾笑笑愣住，不知所措。陆尧环顾一圈办公室，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放心，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没兴趣。”“我想你对我有误解，关于陆总的……”忽然门应声而开，三人皆朝一处望去，陆尧瞧见陆启明走了进来，表情冷峻。“小尧，你怎么回国了？”陆启明刚在医院复诊，接到艾笑笑的电话时，内心激动不已，立即让司机送自己回公司，下车就直奔过来。陆尧咬紧压根，随后轻松应对：“回国有阵子了。”四个人皆站着没动，艾笑笑体贴地让出空间：“你俩聊吧，我和芮小姐先出去。”芮灿回过神，对陆尧轻声道：“我先出去了。”接着朝陆启明微微颔首，快步随艾笑笑离开。“坐。”陆启明示意，语气试探性地问，“你这次回来是来看我？”“我回国是为了工作。这次来也是为了启恩教堂修缮的项目，关于部分设计需要贵公司的材料部合作完成。”陆启明眼里滑过失落，但很快平复，朝他伸手：“给我看看。”陆尧解开圆筒包，取出设计稿和素材资料递给他：“启恩教堂的主窗为辐射式玫瑰花窗，设计样式出自于罗马时期，玻璃图绘的素材大多数都是以宗教故事为主，我调取了国内和国外的诸多案例，和团队确定了其中部分的设计图稿，这次过来想咨询一下有没有可能烧制出成品。”陆启明接过图稿，低头一张张看着，绘图旁边都是英文注解，心里却百感交集。自己错过了陆尧太多成长的岁月，从来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直至走进这扇门之前，自己还热烈盼望着他能回来管理公司，甚至想着如何软硬兼施地说服他接受，不管出于自己的私心还是爱意。可当他翻看这些图纸，看到他对于工作投入的认真和严谨，豁然发现自己错了。陆尧从来不是为了反抗自己才选择走这条路，而是真心喜欢。他眼眶阵阵发热，眨了两下眼睛，努力忍下内心翻涌的酸楚，慢慢平复情绪。“你母亲最近还好吗？”“挺好的。”陆尧看着他的侧颜，多年未见，两鬓白了许多，整个人也瘦得有些脱相，最终直言道，“她已经结婚了。”陆启明乍然抬头，片刻后又靠进沙发里，肩膀松垮，眼神渐渐放空，勾起嘴角缓缓点头：“那挺不错的，有机会帮我道声祝福。”陆尧看到他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自己心里也并不轻松，被艾笑笑告知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并没有丝毫的胜利感。曾经躲在房间里暗自啜泣，诅咒他这辈子都惨淡无比，可真看到他满脸疲惫、精神颓靡的落寞样子，又觉得心有不忍。“我以后都不提你回来帮我这事了，但如果你改变心意，随时过来。”陆启明重新看他，眼底流露出一丝期盼。“谢谢，我想不会。”陆启明对于他的拒绝在意料之中，继续道：“你既然回来了，以后有空能否过来看看我？”陆尧看着他，没吭声。隔壁的会议室内，艾笑笑倚在窗台旁，双手抱臂看向坐在门口位置的女孩，一脸淡笑：“我认识你。”芮灿抬眸看她，多年前自己曾在画展上撞见她和陆叔叔挽臂走在一起，但关于她何时又见过自己并不清楚。艾笑笑见她面露疑惑，笑着解释：“启明收藏的相册里有看到你和陆尧的合照。”芮灿点点头恍然。“你和陆尧是男女朋友关系？”艾笑笑眼底透着试探。芮灿虽有尴尬，但碍于长辈身份，也不觉得有何遮掩，直言承认：“嗯。”艾笑笑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随即道：“你看他的眼神就像热恋时我看启明的眼神，所以就猜了一下，抱歉。”芮灿摇头：“没事。”艾笑笑侧身俯视楼下如同蝼蚁穿行的车流，徐徐道：“我爱了启明三十四年，从大学到现在，一路坎坷，早已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名利场上滚了这么多年，格外珍视的也寥寥无几，我和启明的感情是其中一样。对于陆尧的母亲，我很抱歉，但感情的事情我不能谦让。”芮灿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觉得站窗下的这个女人，有一瞬间竟和程阿姨那日的神态有些重叠，她目光所落之处透着坚韧和决绝。“启明最在乎的是陆尧，芮小姐，我不是劝你来当他们父子的说客，只是说希望你能试着让陆尧别过于埋怨自己的父亲。我们这一代的是非对错，爱恨纠葛早成了过去，最大的私心无非还是希望你们幸福。”芮灿注视着她，却道：“阿尧他……其实内心并不复杂，只是你们当初的选择给他造成的伤害永远存在。我也比任何人希望他能早日释怀，你们有自己的难处，成全了你们，谁来体谅阿尧？说到底人都是为自己而活。”艾笑笑陷入沉默，听到小女孩说“人都是为自己而活”时，内心产生一种热烈的共鸣，是的，她所做的一切，不顾世俗眼光走到这一步，都是为了自己而活，仅此而已。所以，该她背负的代价，她也毫无怨言全盘买单。作者有话要说：唔，这个故事快完结了，开始有点儿不舍。第54章 chapter 54芮灿站在电梯旁， 抬头打量墙壁上的宣传栏，是关于启星公司的中英概况。她的目光已经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甚至无聊得开始默念上面的英文， 身后的玻璃感应门突然开了， 她扭头看到陆尧拎了包出来， 皱着眉问道：“怎么没在里面等我？”“里头太闷了， 我就到处走走。”芮灿问他，“谈得怎样？”“启星答应接了， 回去通知所里草拟合同和准备资料文件，下周正式约谈。”陆尧摁了下电梯键回答。芮灿点点头，等电梯门开了，跟随他走进去。轿厢里一个人也没有，芮灿看了眼光滑的镜面上折射的两人身影。陆尧打从出来便一直闷闷不乐， 她也不知道两人在里头究竟谈得如何，瞧他那双眼睛盯着轿壁， 又像是完全放空。她低头勾住陆尧的手，握紧，随后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芮灿咧开嘴笑道：“晚上吃什么？”陆尧回握住她的手， 面容渐渐柔和， 泛着笑意：“你有主意？”“我想去超市买点食材，回你家做。”陆尧扬起眉梢，语气含笑：“我家？”“怎么？不愿意？”芮灿说完作势要撒手，结果却被他握紧， 一时没挣开， 接着听到他说：“哪能不愿意，一千个， 一万个愿意，就怕你反悔。”芮灿佯装生气的模样没绷住，笑场了。他俩从启明大楼出来，暮色染红整个天空，像一副绚烂的水彩画。陆尧驱车滑入车流往回赶，路过巷子附近的菜市场时，找了个地方泊好车，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弯弯绕绕的栏杆。傍晚的菜市场灯火通明，棚顶的照明灯亮得如同白昼。陆尧跟在她身后，见芮灿停下脚步，好奇地探头张望。遇见她扭头问自己是否吃这个时，他统统点头说“要”，然后掏钱买单，接过食材勾食指上背在身后。他发现芮灿站在摊位前，低头精挑细选的模样十分迷人，他甚至幻想这就是他们婚后生活的提前演习。想到这儿他就记起前两次的求婚都被她一言带过敷衍过去，暗自琢磨要不要再找机会换个方式提一提。两人走到生鲜处的时候，芮灿眼睛在几个玻璃水箱内来回巡视，偏头问身旁的人：“你想吃什么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