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不告而别,自己做决定,想抱多久都行。”她又板起脸:“再有下次,我就带着你的钱嫁人去。”“不会有了。”“嗯?”他说:“不会有人比我更好,更照顾你,更喜欢你。”——两人谈了一夜,唐念锦把柳二娘告诉她的事和陆宴说了说。两人对了一下,确定京城这段时间的流言的有极大可能是真的。当今天子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朝中温王和昌王斗的火热,真要是到了日后需要有人接管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位置的时候,那继承人不是两个亲王就是他们的孩子。名义上是过继,但实际上等人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一定了,这个时候皇子的存在就尤为重要。“唐至文之所以被贬来彭城,就是因为当时在京城里办砸了一个案子,这个案子当时挺轰动的。”这个世界的唐念锦的脑海里对当时的事情也有一些记忆。原来是有一日京城的一个客栈里来了一个青年,自称自己是当今圣上流落在外的皇子,客栈的老板不敢怠慢,就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了官府,那男子说的有模有样,并且以皇子之名自居。圣上无子,他若真的是流落到民间的皇族血脉,那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帝。调查这件案子的重任就落到了京畿府,当时唐至文是辅助办案件的官员之一。那男子说自己的母亲原本是宫里的一个宫女,曾经和当今圣上有过一夜的情缘,但是后来宫中起了一场大火,在混乱之中,她到了宫外,一路辗转,最后生下了他。负责的官员调查了当年的记录,确实,在男子所说的那一年皇宫发生过一次火灾,当时情况混乱,失踪了不少人,其中就有这个宫女。这一下京城就炸开了锅,突然冒出来一个要继承皇位的皇子,明显触碰到了各方势力的利益,许多人都在调查这件事情。温王的人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去发现这个宫女虽然在乡下生下了男子,但是在这个男子之前,她还生下了一名女婴,也就是说哪怕这个女婴是在皇宫里怀上的,这个男子也不可能是皇种。这个调查结果一出来,之前查办这件案子的所有官员都是受到了办案不力的惩罚。随着相关的人员都被流放贬职,这件事情也就告了一段落,之后也再没有人提起过,但是最近京城又有流言说是这个皇子其实在慈州。“昌王的人知道这个消息的内容比那些传言要多,其实在之前那次刺杀之前,我就遇到过几次想要伪造成意外的暗杀,从那开始我就开始调查这件事。”陆宴道:“不管真相如何,是昌王似乎已经认定我就是那个流落在民间的皇子,所以才要想方设法来把我杀掉。”昌王派来的杀手无处不在,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他只能退一步选择诈死,那句尸体不过是提前找好了一具跟他身形极其相仿的,无人认领的死尸。唐念锦站起身,到旁边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陆宴那日送给她的双花头饰:“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东西不像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若是来自宫里,那就合理多了。”“我和沈盛有过联系,他在京城,我在北地,一起收集相关的证据。等时机成熟,再一举出击板倒昌王。”他说。“当时陆老爷收养了你,还有没有留下过别的线索?”唐念锦问道。陆宴摇摇头:“除了一封信和两个头花以外就没有留下别的东西,当时知情的只有陆兴察一个人,但如今他已经死了。”唐念锦想了想,道:“你是被人遗弃在路家门口的……那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有人把自己的儿子放到别人家的门口?”她又算了算时间,十多二十年前红尘并没有什么天灾或者瘟病,也就是说,陆宴的娘亲带着他来到这里并没有走到绝路。但若还有选择,她是绝对不会轻易将他送给别人的,让别人收养,她也不能确定这家人就一定会对孩子好。“我知道了!”唐念锦忽然道:“慈州一带当时虽然没有什么天灾,可是北方却有人祸!你还记得饶晨吗?”“那个城门守卫?”陆宴对他还有些印象。她点点头:“对,他就是十多年前来到彭城的,当时逃难过来是因为蛮族入侵。若是这样,那时来彭城的难民一定非常多,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婴儿是很难生存下去的。难民无法全都在彭城住下,他们最多在这里接受一下救济,就必须搬迁到其他地方去……”“这个时候,把自己无力照顾的孩子送到一家生活安稳的人家门口是最好的选择!”陆宴:“这附近有两个村庄,都是当年逃难过来的人慢慢聚集形成的,其中一个前阵子遭了洪水,另一个叫北村,离彭城只有两日的路程……”唐念锦站起身:“事不宜迟,我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就去。”——一大清早的周晟就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进了陆家。月儿进去禀告了一声。“周大人你这是?”唐念锦不管事,刘仁良只能回来操持陆家的事务。周晟总是往陆家跑,他也算认识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大人。周晟脾气好,为人开朗,因为周宛的原因对唐念锦也极其关心。“这婆子是附近最会说道的人,我带她来劝劝唐姑娘,都多少天了,再这样下去,她恐怕有生命危险。”周晟担心道。“昨天送去的饭菜也是纹丝未动,唉,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赶快进去吧。”刘仁良前面带路,“劳烦您一定要好好劝劝唐姑娘。”那婆子声音洪亮,一边走一边说:“你放心,就我这嘴巴,死人都能给他说活过来,谁家没有一两个人走在自己前面啊,她这样的情况我见得多了,只要我去安慰安慰,说通了,让她把心底的郁气散了,保管没事!”“这人啊,最怕就是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的多了,不必要的事情也就多了。”婆子道:“没事也要出事!”三人到了唐念锦房前,刘仁良正要敲门,却看见紧闭多日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这几天唐念锦一直呆在房间里,皮肤有些苍白,外面的光线刺着她的眼睛眯了眯,看着门外站着的三人,她有些吃惊:“周大哥,你怎么来了。”“我担心你,过来看看,你肯出来就最好了。”周晟看着她消瘦的样子,面露担忧。“姑娘,你听我一句劝,人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前看。你心里有什么别的事啊,就和我这个老婆子说一说。”那婆子三言两语安慰了她一道,唐念锦意识到这是周晟请来劝说自己的帮手,她正好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你经历过的这些事我也懂,当时我家那位走的时候我心底也不好受。可你想想,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走的人能放心走吗?”“你说的对,活着的人的确应该往前看,我就是把我自己折腾的命就没了,他也不会活过来。”唐念锦点点头。连周晟也没想到,这婆子三言两语就能把唐念锦劝住了,便给了些银两让婆子走了,同时吩咐厨房赶快做点粥送过来。“你刚开始进食不能吃太多,先喝点粥,把身体养好了就行。”周晟带着她到了屋里坐着。唐念锦让刘仁良去把陆家的田契地契拿给她看,等刘仁良走后,周晟才到:“既然你想开了,我就放心了,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有关唐至文的事情。”“那幕后的人果然忍不住对他们下手了。”他说。虽然唐念的人对她不好,但再怎么说也是这具身体血缘上的亲人,她还是问了问唐至文一家的情况。“你爹还好,和唐家二郎只是受了轻伤,只是徐氏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刺客已经抓到了,他身上带着温王的东西,但对其他事情闭口不提。”周晟继续道:“我已经派人继续去查了。”“这刺客也太明显了,有谁刺杀别人的时候还把主子的标志性的东西带在身上。”唐念锦好笑道。“你好好休息,这件事牵扯太深,今后少接触为妙。”周晟等着她吃完了粥才离开了陆家,他还得继续查案。唐念锦没和他说出陆宴的事,在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一切都需要小心行事。第68章 北村送走了周晟,唐念锦看了一下陆家名下的田产,果然发现在北村那边有一大块地是属于陆家的,原本那块地是一户有钱人家的田产,后来为了陆家做生意,把这块地卖给了陆家低作一部分。唐念锦只和刘仁良说自己打算去那起去收一下田租。陆宴则装扮成陆家的家仆,和她一起过去。她雇了一辆马车,带上了陆家的马夫。刘仁良不放心,想要多派几个人跟她一起去,但被她拒绝了。“听说那儿风景不错,我这一趟也算是去散散心,你派一些人跟着我,我还能休息好吗?”唐念锦坚持只带一个随行的家仆和车夫一起。出了彭城,由于村子位置比较偏远,大路颠簸,车夫只能把车速放慢。赶了一天一夜的车,三人才到了一座山口前的镇子上。再往前就没有大路了,马车也过不去,北村在半山腰上,人口不多只有二三十户人家,两人把马车放在镇上的驿站,让马夫看着,便带着干粮和东西进了山。当年逃难过来的人跑到彭城暂住了一段时间,但彭城就那么大的地方,不可能把难民全都放进去,他们也就到了这附近的山岭间找了几个地方开始生活。虽然北村通往外界的道路曲折又难行,但他们村子后面有一块很大的肥沃土地,可以种植农作物。加上山上也有不少蛇类,平日里村子里的人也会出去捉点蛇到山边这个小镇上卖钱。不过北村的人比较排外,两人进村转了一圈,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村里的人都不愿意和他们多说话。村民的屋子比较分散,除去最主要的十几间房屋在一处之外,其他人家都分散在山间的各个地方。他们想打听点什么,但每个人都是不耐烦地摇摇手,说自己有事要忙,没时间听他们在这儿闲扯。有的甚至听见她们说要打听什么人,面上还会露出厌恶的神色,连话也不愿意多说。唐念锦正打算给他们点钱打听事情,一摸钱袋,却发现自己的钱袋早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这村子里也不都是什么老实人。”她苦笑:“能在你眼皮底下偷东西,这手够快的。”陆宴挑眉:“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很好。”“你要是用你原本的脸说这句话。”她踮脚靠近他耳边:“那我还能迫于你的美色附和你几句。”没有钱,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眼看天色暗了下来,两人准备先下山去住一夜,明天再来试试看。山路比较崎岖,想要下山必须在半山腰上绕一圈,走到半途的时候,在森林里两人遇到一个躺在草丛中的老妇人。唐念锦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才发现她只是头发发白,面容沧桑,实则看着五官尚好,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面容。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也不算太年迈。妇人身上的衣服比较破旧,很多地方都是多次缝补,一双手干裂粗糙,满是茧子。陆宴递过来水袋,唐念锦扶着老妇人给她喝了一点水,叫了她几声,人才慢慢的醒了过来。“婆婆你没事吧?”人虽然醒了过来,但她的眼睛却一直紧闭着,听到唐念锦的声音,她的双手在地上摸了摸,总算碰到了唐念锦的手,抓着她的手,声音虚弱道:“小姑娘,多谢你呀。”“本来是想出来采点草药拿给我儿子去买的,没想到,被石头绊倒了,要不是你,我还得在这儿不知道躺多久。”老妇人刚想站起来,就感觉自己腿上一阵阵的疼,她只能放弃尝试。唐念锦见她捂着腿,皱着眉呻-吟,便伸手卷起衣物查看,发现她腿上青紫一大块,动手按了按,似乎骨头也有点错位。“老人家,您眼睛不好还出来很危险的,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唐念锦将腿部简单做了处理,又找了几根树枝绑着。“我在这儿住了十多年了,这条路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走着回去,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我能闻能摸,总不能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吧。我姓吴,你叫我吴婆婆就是了。”吴婆婆说完,又不停的向唐念锦道谢。唐念锦知道吴婆婆也是住在张村之后,就让陆宴背着她回去。不过吴婆婆并不住在村子人口密集的地方,相反,她家在一处比较偏远的屋子里。一路唐念锦和吴婆婆聊的很投缘,知道她家里还有一个儿子,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吴婆婆十几年前被毒蛇咬过,虽然后来捡回来这一条命,但是眼睛却瞎了。到了家里,唐念锦发现这屋子非常的简陋,桌椅板凳都没有几处是好的,有冷风从墙缝和屋顶灌进来,整个屋子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卧房,一个是外屋。卧房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床满是补丁的被子。床下的地上还铺着一层竹席,上面有一床很薄的被子。“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还麻烦你们送我回来,我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屋子里有一些对身体好的草药,还有可以防蛇虫的东西,你们带点在身上,要是遇到什么意外也好应对。”吴婆躺在床上,和他们说着话。唐念锦让她好好躺着休息,把被子盖在吴婆婆身上:“我现在身上没带钱,等明日我去取了钱,再来你这边拿草药。”“你们救了我,我怎么还能收你的钱呢?姑娘,我知道你心善,可你也得给我这个老瞎子一个报答的机会吧。”吴婆婆说着笑了:“刚才那个是你丈夫吗?你们到这山上来做什么啊。”唐念锦本来想否认,但抬头看着陆宴微弯的嘴角,她眼珠转了转,应道:“是啊,不过我们还没成亲,今天来到山上,就是来玩儿的。”陆宴站在她身后,眼底含着笑,伸手悄悄拉着她的手掌,把她的小手裹在掌心。“不过这里人有点奇怪啊,我一说我想打听点什么东西,他们就像躲瘟疫一样。”她试探着问。谁想吴婆婆却并不放在心上,也没有过激反应,反而解释道:“唉,这还不是城里那些人给弄的,之前老是有城里的人到村子里来打听东打听西的,有不少人上了他们的当,发现是一群来骗钱的骗子!”“我想姑娘,你应该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的孩子吧,你穿的衣料我摸着也不差,你打扮成这样,一看就是城里来的人,那别人还不躲你躲得远远的。”“原来是这样。”唐念锦哭笑不得,自己是被当成骗子了。“小伙子,你过来坐坐。”吴婆婆朝着床下的方向招了招手。“这姑娘,又年轻又漂亮,心地也善良,能找到这样的女孩子做你媳妇,那是你天大的福气,你可一定要对她好啊。”吴婆婆语重心长地说。唐念锦却是听的脸红了起来。陆宴看了她一眼:“您放心,我会对她好的。”“这就对了,在山上蛇虫多的很,我和你说,最外边的那一罐药酒擦在身上可以防蛇虫,你们到时候擦一点。”吴婆婆忽然道:“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已经快入夜了。”唐念锦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我们明天再来找您。”她正想走,却被吴婆婆拉住了手:“我好像听见快下雨了,下雨的晚上下山可太危险了。我这里虽然简陋,但是柜子里还有两个竹席和一床被子,是张大娘放在这里的,你们暂时呆一晚上,明日再说吧。”唐念锦正奇怪,外面分明没什么声音,想要拒绝,却又听忽然噼里啪啦响起大雨的声音。雨珠落在屋顶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有几处都开始漏水了。“这天都黑了,阿林怎么还没回来。”吴婆婆担忧道。阿林是她的儿子,现在在小镇上帮别人送货,找散活干。唐念锦安慰了几句,就听见外屋门响了几声,然后一个瘦高的青年披着树叶做成的编织物冲了进来。“娘,我回来了!你猜我今天给你买了什么!”他放下满是雨水的叶子,抬头看见屋子里的两个陌生人,先是愣了愣,随后露出防备的神色。唐念锦见他皮肤略黑,显然是久晒过的,但五官端正,一双眼睛格外亮堂。模样瞧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们是谁?”阿林从怀里拿了纸包出来的动作停住,警惕地看着两人。吴婆婆连忙解释了一番。唐念锦忽然想起来什么,恍然道:“我记得你,今日我在村子里看见过你。你还推了我一下……”阿林的面色微变,支吾道:“我没见过你。”“我今天一天都在镇上干活,给我娘买了包子,我没见过你。”他信誓旦旦地辩解。陆宴也认出来他:“我记得你……”唐念锦的目光落在阿林怀里的纸包,又想起自己的钱袋:“等等,该不会就是你拿了……”“你们认错人了!”阿林忽然大声打断她。他目光闪烁,不停看向吴婆婆,好似担心她发觉什么。但唐念锦这句话说出来,他就知道她认出了自己。“你们见过?”吴婆婆觉得有点不对:“你哪来的钱买东西吃?那笔钱我们都还没还上,你不会是,不会是背着我去做了什么坏勾当?我和你说了多少次,难道真要逼我砍了你这双手!”阿林连忙解释道:“娘,我没有,我有认真做工的。”吴婆婆面露失望,拉着唐念锦的手问:“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坏事?”阿林面色惨白,看着唐念锦。唐念锦看了看阿林,又摸着吴婆婆的手背:“没有,婆婆你想多了,我是在村子里看见有人运货,其中一个干活特别努力的,拿了最重的货。”“刚才看到阿林,才发现是他。”作者有话要说:周晟:唐姑娘真是太善良啦。陆宴:楼上隔空觊觎我媳妇?第69章 赔钱“这是你的钱袋,对不起。”阿林关上里屋的门之前朝里面看了几眼,确认吃了东西之后的吴婆婆已经躺下,这才轻轻掩上门。他把钱袋放在粗糙的桌面上,屋子里面完好的凳子只有一个,阿林拉过来让唐念锦坐下了。陆宴站在她身后,见他的穿着打扮和姿态,阿林只以为陆宴是唐念锦的随从,看了他一眼后,又把目光重新落在唐念锦身上:“对不起,你们想怎么处理我都行,除了买包子的钱其他我还没动,我会还你的,这事儿能不能……别让我娘知道。”“刚才我没有揭穿你,就是看在吴婆婆的份上,可你要知道,偷别人的钱总是不对的。”唐念锦看得出来阿林本质不坏,这少年看着面善。再看看他这家徒四壁的样子,估计也是没办法了才会想出这样的歪点子。“我也不想的,原本我答应了我娘去做工,可是做工赚的钱,根本就不够我们赔东西……”阿林低下头:“我看着你穿的特别好,应该也不会差这么点钱,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你们还救了我娘。”他羞得满脸通红,“我会补偿你的,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去做。”唐念锦看着少年纠结的样子,噗嗤一笑:“行了,不知道的以为我要把你逼良为娼了。下次别做这样的事就行了,等过阵子,我替你找份踏实的工作。”阿林抬起头惊喜地看着她:“真,真的?”唐念锦朝他一笑,陆宴看着阿林的眼神变化,眸色暗了暗,伸手从身后戳了戳唐念锦。背后的异样让她微微皱眉,转头低声问他:“怎么了?”陆宴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不许对着别人笑。”话里满满的醋味。他又补了一句:“只能对着我笑。”唐念锦故意逗他:“我现在有钱有房,无牵无挂。自然是想对着谁笑就对着谁笑的。你不过是我的一个“随从”,管的太宽了罢?”陆宴正想堵住她这张作乱的嘴,顾及屋里还有外人,自己身份特殊,只能克制住自己。阿林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异样,他正要道谢,就听见那一道小破木门发出了剧烈的响声。“砰砰砰!”像是有人在外面用力地敲门,连墙壁都产生震动,“阿林,快开门!我知道你回来了,你躲不了,快开门!”阿林脸色微变,抬头看了唐念锦,门外那人敲门敲的又急又猛,夹杂着淅沥的雨声,格外吵闹。阿林咬了咬牙,慢慢走到门口,他刚刚打开门,门外的一个大汉立马就跨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妇女,一胖一瘦。“你就是躲着不见我,能有什么用啊?你不还得在镇上找活干吗?”稍胖的妇女肤色微黑,且身强体壮,嗓门响亮:“这要不是我带着人来堵你,你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事儿把我给糊弄过去了是吧?”看到唐念锦在屋内,另一瘦高妇人讽笑起来:“哟,这哪家的小娘子,阿林,你这日子过得真是风流快活啊!”“这是我家的客人,我们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阿林握紧拳头,看的出来在尽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等我有了钱就会还你们的。”“等你凑够了钱,黄花菜都凉了!你让我们喝西北风去?我告诉你,东西是在你们家弄坏的,你必须马上给我赔钱!”黑脸妇人叉腰,气势汹汹,大有拿不到钱就不走了的架势。“这是怎么回事儿?”唐念锦在几人进门时就站起身来,她上前拉了拉阿林,在他身后低声问。“她就是张大娘。”阿林简单把事情跟唐念锦说了一遍,她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张大娘家前些日子新修了新房,一大堆东西没地方放,就给了阿林一百文,暂时把杂物存放在他家。这一堆东西里面除了一些凉席,杂物之外,还有一个箱子。原本这箱子是不该放在他们家的,大概是清理的人失误才把东西放错了地方,后来张大娘发现后,就来找箱子,但打开箱子却发现,里面的瓷碗已经碎成了几片。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时候碎的谁也说不清楚,阿林一直坚称他自那些东西送过来之后就没有动过箱子,可张大娘一定要让他赔。若是普通的瓷器,那倒也罢了,这一件可是他们过几日就要交给镇上安雇主的,是有大用处的东西。且价值不菲,是他们全村的人一起出钱,好不容易买来的梅子青斑碗。“你弄碎了东西,就是全村的罪人,甚至会连累镇上人的生计,这件事我竟替你扛着罪名,可你总不能连钱也不出吧?”张大娘声音尖锐,冷笑道:“那可是钧窑出来的,你也知道,这一个小东西就得算得上是价值连城!”说是价值连城,其实也夸张了些,钧瓷的确价格不菲,但他们这样一个贫穷的小村子,怎么买的起好的钧瓷,不过是凑了点钱,从不知道几道手的贩子那儿买来的品质残次的瓷器。唐念锦也是听陆宴说过钧窑的,这东西在南方比较盛行,但北方有不少研究的,钧瓷胎质细腻坚硬,较为沉重,但它最大的特色在于它的颜色。白瓷和青瓷都可以批量生产,但均瓷不同,每一件都很难做到一模一样,在出窑之前永远不知道烧出来的会是什么颜色。正因为这样独特的颜色变化,才有一种说法——入窑一色,出窑万彩。因此,其价格也不低。“就是,赶快还钱!”旁边的大汉也面露凶光,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原本就缺一条腿的椅子顿时四分五裂。“我们家现在一点钱也没有,你就是再闹我也买办法给你找出钱来。”阿林虽然觉得这件事不是他的错,但东西在他家里坏了是不争的事实,只能认栽。此刻张大娘上门来闹事,他只能忍着。“我记得你娘不是有个盒子吗?里面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吧?”张大娘朝里屋看了看,视线被紧闭的房门阻挡后,才悻悻收回目光。“我小时候发烧,娘为了治好我的病,已经把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卖了。现在也只留有一两件旧物,是她唯一的念想,决不能动!”阿林拦在里屋门前,看着逼近的大汉,年轻的脸上满是倔强。“少废话,欠债还钱!”张大娘眼神示意跟着她来的这两人都动手。她早就知道阿林不会同意,所以做好硬来的准备。“住手!”唐念锦拿起桌上的钱袋,扔了过去:“你们的东西多少钱,这里面有五贯钱,用它赔总算够了吧?”其实那件残次的钧瓷也不过值三贯,但张大娘有意趁机敲诈一笔,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阿林。她急急收了钱袋,又咳嗽一声,装模作样道:“哟,打发叫花子呢?”旁边的瘦高妇人得了她的眼色,立马道:“就是,钧瓷一片,价比千金!你就几贯钱,还不够我们来这儿堵你的误工费!再说了,这几日马上就要送东西过去了,时间那么紧,想要去买个新的又便宜的,哪有那么容易!”阿林被他们的无耻给激怒了:“你们到底要多少钱!”张大娘:“不多,也就二三十贯吧。”半贯钱就可以买一石大米,阿林家里都已经揭不开锅了,就算要了他这条贱命,也凑不出那么多钱来。“拿不出东西,你就得赔钱!”张大娘咄咄逼人。唐念锦见她如此贪婪,便道:“这是你说的,你放心,两日后我就能交出一件更好的钧瓷来。”“到时候你在上门闹事,就是私闯民宅,敲诈勒索。”她看着张大娘道。张大娘咯咯笑起来:“你这话太可笑了,村口的窑洞随你用,你要是能变出一件彩釉碗来,我给你磕头!”“一言为定。”她说。张大娘这才认真打量她:“行啊,可你要是拿不出来,不仅要赔我二十贯,还得加倍,四十贯!”唐念锦回头,见阿林使劲摇头,又看了看陆宴。陆宴的技术她是信任的,除去白瓷之外,陆宴之前也对南方的诸多瓷器有研究。尤其是在他们在北地站稳了脚跟,将生意向更大地方扩展的时候,这些都是必要了解的同行信息。陆宴看着她,嘴角微弯。唐念锦有了底气,回头看着张大娘应道:“没问题。”——雨势到了后半夜越来越大,唐念锦睡在里屋原本阿林的铺位上,阿林和陆宴睡在外屋。“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吴婆婆又是感谢了她许久,又担心这件事连累到唐念锦。唐念锦安慰了她几句,让她放心。“这件事结束后,我还有事想让您帮忙。”唐念锦笑道。“你尽管说,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吴婆婆见她信心满满,想来也是出自一个善于烧瓷的大户人家。这才不在替她担心,两人又聊起了各自的身世。知道唐念锦的经历后,吴婆婆露出心疼的神色:“这做父母的太不对了。”她叹口气:“我小时候孤苦,家里常常吃不饱饭,姊妹又多。后来实在养不起了,我娘就把我送去给有钱的人家作丫鬟。”唐念锦听吴婆婆讲自己的经历,也觉得她过得不易。“后来辗转多地,跟的主子也不一样。到了一户安稳的人家,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谁想到一场意外,又开始了颠沛流离。”吴婆婆想起年轻的时候,脸上也是露出回忆的神色:“再后来就遇到了战乱,我一路跟着难民逃到这里,在死人堆里捡到了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