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去?”
“心情不好,教训一下丑奴。”他尾音上扬,如果忽略话里的内容,活脱脱一个明媚少年郎的模样。
“那等奴才,哪就用得着你亲自动手了?”
燕之山见燕琅并没有停下脚步,也就随他去了,左右只是一个奴才,死了再买就是。
丑奴是燕琅在关外救回来的人,人救回来了,自然就成了他的所属物,燕琅想要怎么处理对方就可以怎么处理对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丑奴就变成了燕琅专门用来出气的。只要他心情一个不好,丑奴就不要想讨到好处。
丑奴没有自己的房间门睡,燕琅心情好了,赏他在自己的房顶守夜,心情若是不好,就将人关在刑室。前几日丑奴随燕琅出去回来后,不知道是哪里惹了对方不痛快,已经好几日都没有从刑室出来了。
下人平时只负责送一点馒头和水进去,且只有一顿,管他不至于死就行了。
丞相府的刑室修在地下,此外还有几间门牢房,是用来惩处家中不听话的奴才的。
这在大户人家里面,不足为奇。
才走到刑室门口,燕琅就有意解了身上的鞭子,拖在地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下去。
丑奴虽然命贱,可有一样是燕琅最为嫉妒的,对方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原本只是觉得打起来不趁手,便叫对方学了武功,谁想后来竟真被他学出了名堂。
还好燕琅有先见之明,提前让对方服了毒药,解药一年给一颗,要是丑奴敢背叛他的话,保管第二年就要肠穿肚烂而亡。
学武之人,耳力最是灵敏,燕琅知道丑奴听得见,故意先在这上面给对方心理上造成一定的折磨。从将人关到刑室以后,燕琅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教训一顿丑奴。
终于,拐过一个弯后,燕琅看见了人。却见那名为丑奴的人,竟然被硬生生穿了琵琶骨,吊在那里,只要体力不支想要倒下去,琵琶骨上的钩子就会让对方痛不欲生。
他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一来就是将鞭子打到丑奴本就已经皮开肉绽的身上。
因为丑奴的功夫高,燕琅出门都会带着对方,所以专门避开了脸。
鞭子落在皮肉上传出沉闷的声音,每一道鞭子落下,都让丑奴随之颤抖。
他已经被打习惯了,最开始会喊痛,会求饶,可慢慢地他就发现,越是这样,燕琅就会打得越厉害。果然,咬牙强忍一会儿后,燕琅也就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身为丞相府的小儿子,即便是在关外,也是要什么有什么。他的手握着鞭子,不一会儿就打红了,一点也看不出会是他人口中的小将军。
打完了还不解恨,燕琅又拽起了丑奴的头发,让对方抬起了头,露出那一张丑陋不堪的脸来。
“就你这个鬼样子,也配去救人?怎么样,是想着救了对方,让他把你从我身边要走吗?还是想要攀龙附凤?下回没有我的命令,再敢擅自行动,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燕琅声音阴恻,原来当日救了二皇子一事,竟然是另有内情。
那天恰好是燕琅回京的第二天,看着春光大好,便想着出去游玩一番。
谁想到刚好撞见二皇子顾玠的马失控,燕琅自然知道顾玠是谁,可并没有准备要去救对方。结果跟在他身边闷声不响的丑奴倒是做了件大事,他把摔下马的二皇子接住了。
因为丑奴是他的人,大家也就默认是燕琅命对方救了顾玠,这才有了丞相府诸多的赏赐。
只要一想到丑奴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擅自行事,再一想到丞相府这么多东西实际上都是因为丑奴才有的,燕琅心中就是止不住的怒意。
是以刚回来的时候,他就直接让人把丑奴的琵琶骨刺穿了吊在这里惩罚。
打了人不够,丑奴身上还被泼了不少盐水。他越是痛苦,燕琅才越痛快。
最开始捡到丑奴的时候,他除了身上脏了点外,实际上样子并不丑。相反,清洗干净后,丑奴还长得十分好看。
是在某一次丑奴给他倒茶的时候,他嫌对方没有晾凉就送过来,直接把那盏茶泼到了对方的脸上。茶水温度再高,也不过烫破一层皮,最恶毒的在后面,燕琅叫来了大夫竟然不让对方将丑奴治好,反而是让对方把丑奴往毁容的方向弄。
丑奴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叫他给毁了。
从右眼到颧骨那一片,皮肉溃烂得不成样子,养好以后,也像是长满了蜈蚣,丑陋又狰狞。
要不是对此感到满意,说不定燕琅还要再用刀划上几道补上。
自此以后,丑奴就鲜少现于人前,一定要在他人面前出现,也是将头发蓄得长长的,挡住那丑陋的部分。可丑奴越是要遮掩,燕琅就偏不让他如愿。
他就是踩踏着他的自尊,让他一辈子都是地上的泥。
“是。”
丑奴艰难地回答着燕琅,他多天没有正常进食,又被这样虐待折磨,声音十分沙哑。
对方的惨状让燕琅感觉到一种无比的畅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丑奴的第一面起,就憎恶极了对方。
不过将人杀了,不比现在这样把人留在身边慢慢折磨有趣。
燕琅嫌恶地放开了丑奴的头发,居高临下地通知对方:“半个月后随我进宫一趟,记得好好打扮一番,看看你救的那位皇子殿下。”
他嗤笑一声,那句好好打扮明显也是讽刺的话。燕琅想让丑奴看到,他这位真正的救命恩人是如何被顾玠嫌恶,而他又是如何被顾玠感谢的。
说完,不再管丑奴,转身离开了。
燕琅离开不久,也就有人来将丑奴从锁链上放了下来。得了自由后,他几乎浑身瘫软,可惜没有人再敢去扶他,丑奴只好自己强忍着伤痛,慢慢地走出了刑室。
燕琅和丞相府是不会给他伤药的,好在这些年来他受伤多了,也有所应对。
一晃过去了十天,玉熙宫内,顾玠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顾清濯上午还来跟他说过话,看他依旧没能想起什么,不禁叹了口气。
他从马上跌落,腰背以及腿上都受了伤,除了腿以外,其余地方差不多都恢复了。
因为不能随便下地行走,顾清濯专门让人给他打了一辆车子来。
跟椅子差不多,不过底下有四个木制的滚轮。这几天天气都很好,整日待在殿中也闷得很,顾玠便让保怀推着自己在宫中到处转转,顺便看看能不能想起一些事情。
除了保怀外,顾玠身后还跟了十几个宫人。
他嫌人太多了,只留下了秋棠跟春韶两个人。行到御花园的时候,顾玠让保怀他们暂时退下了。
“你们先下去吧,孤想一个人待一待。”
自从二殿下醒来后,经常会想要一个人待一待,保怀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皇宫守卫森严,倒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顾清濯给顾玠做的这辆代步车,既可以由其他人推着走,也可以自己转着走。
顾玠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不知不觉,他竟然走到了御花园的墙角边。这里刚好紧挨了一道拱形门,顾玠本来只是无意逛到这里,正打算离开,刚好跟一道人影撞上。
光线充足,恰好能够让顾玠将对方脸上的伤疤看得清清楚楚。
而那人应该也没有想到会被顾玠看到,第一反应竟是挡住了脸。
“二殿下,二殿下您在哪里?”
这时,远远听到保怀的呼唤,顾玠下意识回头,再转过来时,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只有旁边的草木微微摇晃,告诉顾玠刚才他没有出现幻觉。
那个人,是谁?
保怀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因日头已经快要落下,他担心顾玠受寒,手上还拿了一个披风,盖在了顾玠身上。
“殿下,您怎么到了这处?”
“随便走过来的,这里平常可有宫人?”
“自然是有的,不过此处虽然连着御花园,却是早已荒废了的。”
荒废的原因,跟那位贤妃娘娘有关。贤妃是真正的世家出生,才情样貌统统不缺,一入宫就备受宠爱。当年贤妃最爱在这御花园处赏景,累了就去边上的小宫殿休息一番,久而久之,那座小宫殿就成了贤妃娘娘的。
自从贤妃娘娘去了以后,那小宫殿就再没人敢擅自进去,皇上事务繁忙,这等小事,是传不到他耳朵里去的。一来二去,这地方可不就荒废了吗?
保怀以为顾玠只是随口问起,答过后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又过七日,五公主的生辰到了。
乾朝婚配自来就比较晚,女子到了二十多出嫁的比比皆是,五公主虽然将近及笄,但仍然算在小孩子范畴。
除了皇家各人,来往的都是朝中命妇极其女眷,似燕琅这样身份的也很多。
若是有人看上眼了,说不定回家以后就可以成就好事。
宴会从白天开始,要一直到夜里才会停,而夜间门通常也是一场生辰最热闹的时候。
燕琅早早就带了丑奴过来,他回京已有一些时日,现在人人都知道他身边有个样貌丑陋的奴侍。
这些人不清楚丑奴以前的样子,只是称赞燕琅身为主人有情有义,对方这种模样,也肯重用。
对此,燕琅不过略作谦虚几句。
应酬完旁人的恭维,他还要看一眼丑奴。直到听见丑奴恭敬有加地回答“能够伺候主子,是奴才的福气”,笑容才微微收敛。
不过燕琅总是不愿意让丑奴好过的,眼看对方已经被宴会上所有人都看到了真面目,还要再折腾着人。开宴之前,又说自己的玉佩落在马车上了,让丑奴现在就给自己取过来。
宫中地形复杂,他没有指派宫人带着丑奴一起,明显是要存心为难对方。
燕琅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面目威胁。
“半炷香的时间门,若是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自己去刑室领罚。”
“是。”
丑奴在被折磨久了后,嘴里就没有特别多的话了,领了命就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等着开宴的人一直都在低声说着话,眼下就说到了顾玠。
“怎么快开宴了,二殿下还没有来?”
“听说二殿下这回受的伤十分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来。”
“我还听说,二殿下伤的是腿。”
从马上摔下去肯定会受伤,只是伤在腿上,就十分微妙了。
现在二殿下备受宠爱,可若是将来这腿好不了,那么就与大统无望。
原本还想要站队的人,见出了这个变故,再次摇摆了起来。
玉熙宫,顾玠出门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是半路上发现出来的时候宫人都只顾着他,竟忘了带上给五公主的贺礼,所以又折返了回来。
再次动身,路上除了宫人以外,并没有他人,倒也清静。
从玉熙宫到五公主那里,和外面的人入宫,都要经过同一个路段。
保怀在推着顾玠走到那里的时候,碰到有人迎面走了过来,看那样子,不像是宫里的人。只是这个时候,怎么还往宫外跑?
保怀当即就喝住了对方。
“什么人,见到二殿下也不行礼?”
丑奴不想在这里碰到了顾玠,但今天跟上一次来宫里不同,他是燕琅带来的人,自然也该遵守皇宫的规矩。
因此听到保怀的话后,丑奴就跪了下来。
“奴才参见二殿下,二殿下金安。”
人熟悉,说话的声音也熟悉。
即使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服,顾玠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是那日出现在御花园侧殿的人。
他推着轮椅走到了对方面前,声音温润。
“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