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似乎有些不忍心的样子，道：“你的身体落下了病根，本不该继续奔波的，你，这又是何苦？”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总该需要去做的，人活在世，不得不为。”“万事皆为外物，何苦何苦。”他知道老和尚是出自真切的关心，倒是没有反驳，只是低头，道一句：“东西已经交给你，我便离开了。”老和尚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此时天色已晚，何不留宿一夜，在做打算？”他摇了摇头，道：“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而还有些事，我还没有去做。”说罢，他转过了身，道：“还望您告知与她，这辈子，是我欠了她的，无法偿还，还望她可安生一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他便离开了。当他的身影彻底的离开了寺庙之后，老和尚才慢悠悠的说道：“那些话，你便听见了吧？”话音刚落，一道倩影从门口站了出来。“大师，我听见了。”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的哭腔。此时，她的眼睛已经红了，眼泪蕴含在里面，落不下来。“哎，世间最难的事，便是情事，你们本就无缘，奈何这一切是你强求而来，你自是会痛苦万分。”“大师，若是我不强求，那么这一辈子，即便我活着，我亦是不会安心的。”老和尚一愣，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他活到了这个年纪了，自问也是见过了世间百态了，但是也没有遇见这样的情况，这两个人，在命理上来说是万万不能在一起的，却偏偏扯上了关联。这强求过来的关联，自然是不能善终的。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痛苦，到底还是孽缘啊。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都无法解开这个结的。老和尚将那个发钗递了过去，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要寻你，见上一面，你若是深爱他，又怎么舍得不见一面？”说到这里，她的眼泪早已经一滴滴的流下了。“不是我不愿意见，而是我在回避着，这么多年，这是他唯一一次仍旧记挂着我，一旦我见到了他，我甚至可以想到他会与我说些什么话，大师，我害怕啊。”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而那张原本艳丽的脸上此刻都只剩下憔悴和脆弱了。“大师，他不爱我，他的心里早已经有另一个人，他永远都无法放下那个人，也永远都无法接受我，哪怕我救了他，照顾他，也仍然如此。大师，我知道此生他都不会接受我，所以我也能猜到他想要对我说得话。”老和尚见她这般，有些于心不忍，劝解着道：“你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何不放下执念？”她苦笑了一声，道：“若是此生可以放下这个执念，我只怕活不到此刻。”是的，放下这个执念，她早就在当年死去了。她，便是华妃。昔日云烛的贵妃，亦是百里纹修的妃子。而那道单薄的身影，便是百里纹修。五年前，在他为了保护韩菲抵抗所有的黑衣人身受重伤的时候，他濒临死亡。是她出现，亲自将他带走了，带来了这里，重新救治而活。他整整昏迷了两年的时间，这半年来，是她不眠不休的照顾着，就连他无法吞咽食物，都是她亲自将食物捣碎了，一口一口的喂下去。第1065章 我的执念，终此一生日复一日，从不厌烦的照顾着，从不假借人手。那个时候，大概是她最为幸福的时光了吧。没有抗拒的举动，没有淡漠隔离的眼神，没有一直伤人的话语。这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珍贵了。她从未奢望过他会因为她救了他而对她和颜悦色，是的，她就是这么卑微，一日比一日的卑微。当时将他捡回来的时候……是的，原谅她用‘捡’这个词，因为那个时候他实在是狼狈之极，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幸好老和尚是她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还拥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硬是将他给救了回来，从阎罗王的手里重新抢过来还给她了。所以华妃对老和尚的感恩之情是十分深的，那一年的时间，她和他便是呆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寺庙里。那一年，她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希望他醒过来，一方面却希望她永远是这个样子，那么她便可以永远的拥有一个不会伤她心的人。但更多的，还是希望他醒过来。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要是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他会多么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期望太高，他终于醒了过来，如愿活了下来。但是在他醒来的那一天，她害怕了，害怕面对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是失望，是厌恶，是抗拒，是冷漠。她一定会无法接受。所以她逃掉了，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她没有亲自见证，只是躲在了门后面，让老和尚去解释了，并央求了老和尚，将自己的身份给隐瞒了。她是有私心的，且私心很强。如果她当真是希望他不要知道自己的话，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抹去自己的存在，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一年的辛苦付出都没有得到任何痕迹，所以她只是拜托了老和尚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而不是消除自己的存在。她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救了他的神秘人，要他一直记着她的恩情，叫他一直要牵挂着她。所以她还将自己的一个发钗塞到了他的手里，在背地里看着他。她最开心的便是他向老和尚问起自己的存在时，那个时候他的眼里心里肯定想的也是她，哪怕他不知道她的身份是谁。又可怜又卑微的念头。正如同又可怜又卑微的她。多么懦弱，也多么不堪一击。他醒来后，又花了一年的时间在寺庙里调养身体，从只能卧床到后面慢慢行走，这其中的痛苦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他不顾身体疼痛的想要快些复原，又一次次的摔倒的时候，她多么希望冲出去，将他扶起来，告诉他，以后她会照顾他的，所以他不需要那么急切的想要恢复。但是华妃知道，她不能，她一旦出去了，或许就要面对现实了。在无数个夜里，她也只能趁着他睡着了，拿着药膏，小心翼翼的给他的伤口上药，心疼的直掉眼泪。哪怕他不再是帝王，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她还是没有变。她原以为自己爱上的，只是身为帝王的百里纹修罢了，但是现在她清楚的知道，她只是爱上了百里纹修这个人，哪怕她爱着的人并不爱她也无所谓。曾经，她在皇宫里失去了一切，她闹过，挣扎过，也颜面全无过，在他的眼里，自己恐怕就是那一个心思狠毒的女人吧。她永远都记得，那个时候，她舍弃了一切只为留在他的身边，哪怕知道他的心里爱着另一个女人也甘之如殆，甚至还帮着他出谋划策，替他抢回那个女人。她忘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究竟有多么强大，也或许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有一天陷入这一份情那么深吧，这种感受，就好像坠入水里的人，越是挣扎，就越是陷入得更深了。她想过要回来，但是回不来了，往后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偏执的可怕。就连那一个孩子，她都没有保住，都想要留住，最后落得一个打入冷宫的下场，她曾以为自己死了，但最后，她还是活了下来，像个傀儡一般的活下来。后来，战乱，她从冷宫走了出来，便遇见了老和尚，老和尚将她带回寺庙吗，外头的战乱似乎都和她没有关系，而在当她得知他去了盟国的时候，她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孤身一人前往。也恰巧在那个时候，将快要死掉的他捡走了，她不止一次的庆幸着，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老和尚是见证了这一段孽缘的人，看着她如此痛苦的神色，也有些不忍心了，道：“既然你的执念这么深，不妨放手一搏吧，或许事情尚且有转机。”她愣了一下。老和尚又道：“总归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不是吗？”或许是老和尚最后这句话刺激到了她，下一刻，她转身，开始奔跑，想要追上他的身影。但是夜色中，他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她瞬间就哭了，哭得很伤心，哭的像是一个孩子，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追上来的老和尚看见这一幕，突然有些后悔。“他走了，他真的走了，他不会回来的，他走了……”她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哭声嘹亮。老和尚刚想要开口安慰，但是余光，却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枝叶下站了出来。老和尚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什么都不说了，随后慢慢的退了出去。“为何不说。”短短的四个字，熟悉的令她身体颤抖，哭声也戛然而止。她慢慢的抬起头，整张苍白的脸都是泪痕，当她看见了那道白色的身影时，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没走。“你，你……”太多的话语涌上来，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百里纹修慢慢的走上前，伸出手，手指骨节分明。“起来吧。”他的语气，仍旧温和。只是她却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猛地站起来，扑过去，也不管他会不会厌恶，直接抱住了他。“你没走，你没走！”百里纹修并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但他还是接受了，没有推开。等到她恢复了平静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么一个举动有多么不妥，立刻就松开了手，退后了几步，甚至想要转身逃走了。第1066章 最后一别，便是永远“你要离开吗。”他平静的问出口。她准备抬起的步子怎么都迈不开了。她怎么会想走？她一点都不想走的。但是她不得不走。“对不起……”她不停的道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百里纹修慢慢的走上前，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你救了我。”这是一句肯定句。她抿嘴，最终还是点点头。“嗯。”“那一年在我身边照顾的人，是你。”“嗯。”“发钗的主人，是你。”“嗯。”“为何不说。”她突然回答不上来。“若是我没有留下来，你是否不会出现。”她急了，道：“我一定会去找你！”说完这句话，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心中暗自骂了自己一句怎么就那么容易说出口了，这只会让他更加的厌恶吧！就在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弥补的时候，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一个举动，太过亲昵。他从来没有对她这样做过。这让她觉得此刻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如果是梦的话，那就希望这一个梦不要醒来。“你不必这样。”这一句话，是百里纹修真心说出口的。经历了生死之后，他的心态不再是原本那般。而华妃的举动，却令他的情绪复杂至极。她像是另一个他。另一个同样可怜人。一无所有，只剩下执念。“我，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她以为他又要说些难听的话，又想要赶走她，所以她先将话语都给丢出来，怎么都不愿意放弃了。只是，出乎意料的，他开口说道：“我无法回报。”她一怔，咬着下唇，道：“我不需要你的回报，我说了，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需要有负罪感！”她都做好了最差的准备了，所以无论百里纹修说出什么话语，她都能用这句话来应对回去。百里纹修有些无奈的露出了一个笑意。“我要去禹州城。”他突然说出这句话。华妃原本有些激动的神情一点一点的冷却了下来，一并冷却下来的还有那颗跳动的心，还有自己流动的血液。冷，冷到了骨子里，就连心都凉了。禹州城。现在谁不知道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那是一个被称为奇迹的圣地，大战胜利后，禹州城便成为了所有人心中向往的地方，是百姓都为之敬仰的地方。在那里……亦是那个女人创建功名奇迹的地方。华妃怎么会不清楚呢？他想去那里的……因为那里有一个神殿。她甚至知道，在神殿里，还有她的存在。心脏很疼，疼的厉害，疼的无法呼吸了。早该知道的，也早该猜到的，那个地方他怎么会不去？哪怕死过一次了，哪怕他的命是她救下的了，他还是想要回去她的身边，爬也要爬回去。是啊，她的执念有多深，他的执念便同样有多深了。她想要哭的，但是眼泪怎么都落不下来了，因为，就连她自己也知道，因为这一点而哭是最不应该的，因为这个事实她早就清楚了，这么多年，清楚的不行了。突然间，觉得此刻的自己太丑了，太卑微了。她甚至不愿意再看见他一眼，生怕他此刻眼里都是对那个人的爱慕之意。她假装坚强，假装不在意，假装不去看他，低声道：“是吗？你想要去的话……那便去吧。”说完，无言。这一刻的沉默是难堪的。她转身，想要离开了，道：“我，我不打扰你了，你，你去吧。”说完，她抬脚就要走，但是下一刻，他抓住了她的手。百里纹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抓住她。他很清楚，他对她，没有那一份情。但，在看见她那双通红的眼睛，那快要掉落下来的眼泪时，他会不忍心，还有一丝怜惜。所以他抓住了她的手。感受到了她的指尖都是颤抖的。想到，这一年里，他并非是全无感觉的，在很多短暂清醒的时候，他还拥有意识，还能感受到这双手在给他擦拭脸颊时的温柔，在给他喂食的耐心。他都知道的。但是他没有办法想象，她以什么心情做这一件事的，一做便是一整年。他回忆着，那些年的时候，他对她的确算不上好，可以说，他最残忍的一面似乎都给予了她。他明知道自己对她没有感情，还是不愿意放她自由，而是一步步勾着她，陷入了这一摊泥泞里，只因……他不想一个人。所以他将她拖了下来，一同忍受折磨。甚至……他亲手杀了他们之间的孩子。他那么残忍，那么无情，那么将她当作一个替代品。从未想过，到最后，还是她救了他，还是她陪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相遇的那一刻，她好像从未离开，无论被怎么对待，一转头，她还是呆在那个位置。百里纹修的心不是一颗石头，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要柔软，但偏偏却将所有的残忍都给了她。这个女人在被伤害了那么多次之后，哪怕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之后，还不离不弃。怎么会没有任何动容？有的。动容很深。所以，这便是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拉住了她的手。“你愿意陪我一同前往吗。”他问。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的问道：“你，你在说什么？”百里纹修又重复了一次，“你愿意陪我一同前往吗。”声调更加的温柔了。她颤抖的说道：“我，我愿意！我愿意！”她恨不得高喊几次，生怕他听不见。说她卑微也好，犯贱也罢，她都愿意陪伴在她的身边。也或许正是她这样的执着，才令一向坚定的他产生了动摇。这一次，他很认真的说道：“你想要的，我给不了，现在无法给予。”“我不需要……”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百里纹修的眼神，她慢慢的闭上了嘴。“那个地方，我一定要去，但……此次前去，便是作别。”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充满了难以置信。“最后一别，便是永远。”他似乎是平静的，说出以往从不会开口的话语。她一度以为，他是在说笑，但是他的眼里，全是认真。第1067章 牧嫣：我要赎罪热闹的人群中，一道裹着斗篷的身影行色匆匆的走着。面容都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但是看着身形是一个女子的身形。她走在那里，往来热闹喧嚣的气氛好像都和她无关一般。直到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拐角时，她终于停下了脚步，道：“你跟着我跟够了吧？”在她身后的那道身影停下了。“不愿意出来一见吗？”身后还是没有任何回答。她转过身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后巷，道：“我倒是不知道阁下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韩嫣真的是有些没脾气了。她直接拉开了自己的斗篷，一头长发都倾泻了下来，那张艳丽的容貌还带着一丝恼火。这段日子，这个神秘人一直跟着自己，当真是一直跟着！她住客栈，还没有投宿，就被告知已经有人在前一刻给了银子。住进客栈里，饭菜也早就安排好了。刚准备出门，马匹也被安排好了。但是她愣是没有看见那个人！她再傻也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跟着她，但是无论她怎么找，都没有办法找到那个人的存在。这一次也不例外。韩嫣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脑子里想到了一个注意。她不再是用斗篷将自己给遮挡起来，她也不再往人多的地方去，专门挑偏僻人少的地方，果不其然，她这个容貌还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直接就遇上了地痞流氓的调戏了。当那两个长相恶心，眼神猥琐的男人靠近时，韩嫣忍住了自己想要动手的念头，她露出了一副担惊受怕的脸色，随后还一步步的后退着，完美的扮演了一个弱女子的形象。她这个样子，更加刺激了那两个男人的不安好心，他们一左一右，分别靠近了韩嫣，嘴里也不干不净的说道：“嘿嘿，姑娘，怎么一个人啊？一个人多寂寞啊！不如咱们哥两陪陪姑娘呢？”“就是，这里人少，多危险，有我们在就安全了，咱们带你去吃点东西，玩玩把。”韩嫣差点就想动手了，但还是忍住了，她装作害怕的样子，道：“不，不要靠近，不要过来，救命，救命啊……”那两个男人越来越靠近，但是那个神秘人还没有任何动作。韩嫣的心里着急了，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被这两个人给碰到，就在他们肮脏的手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就在韩嫣打算直接动手的时候，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而那两个男人也直接被一拳打倒在地半死不活了。而韩嫣，也终于看见了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人。似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那是秦牧。韩嫣见到秦牧的时候，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秦牧的脸色似乎有些恼火，道：“你明明有能力将他们打跑，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刺激我出来？！韩嫣，你对自己真是狠心！”秦牧是真的气坏了。他跟着韩嫣跟了一路，但是从没有露面，只是他也没有想到韩嫣会用这种办法令他现身，只要一想到刚刚那两个渣类快要碰到她的时候，他就差点控制不住想要杀人了。她还真的就是故意的，既然那个神秘人这么关心她的话，那么一定不会看着她受害，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神秘人会是秦牧。韩嫣缓了一会之后，道：“你跟着我做什么？”秦牧也镇静了下来，道：“我没有。”还死鸭子嘴硬了？韩嫣冷笑了一声，道：“你不擅长说谎。”秦牧不说胡按了。韩嫣转过了脸，道：“不要在跟着我了。”说完，韩嫣转身就走了，但是身后还是传了熟悉的脚步声。余光还可以看见秦牧的身影在不远不近的跟着。韩嫣实在是有些无奈了，倒是也没有继续驱逐他，她还没有资格去管别人的去向。天黑了，韩嫣找了一片空地，生了火，吃了些干粮，抬头，就看见秦牧递给了她一壶水。“刚打的，我看你的水囊已经空了。”韩嫣没有接过。秦牧也没有收回去，只是这么举着，他也不觉得手酸。终于，韩嫣还是接过来了，道：“谢谢。”秦牧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笑意，但是他克制得很好，见她拿过去了，便想离开，自己找个地方呆着1。“坐吧。”秦牧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看见韩嫣明确的眼神之后，才有些恍惚的坐了下来。一阵风吹过，篝火被吹得明明灭灭的，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两个人的脸上，带出一丝诡异的气氛。“为什么要跟着我。”韩嫣突然问，后又加了一句：“我要听实话。”秦牧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下来，道：“没有为什么，真的没有为什么，只不过想要这么做了，你一个人上路，太危险。”韩嫣笑了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道：“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关心我的安危吗？”秦牧叹了一口气，道：“你何必说这样的话。”韩嫣笑笑不说话，因为秦牧根本就不会懂，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输的一败涂地，两袖清风，但似乎……这样也挺好。“你要去何方？”这一次，是秦牧主动询问了。他跟了这么一路，实在是猜不到韩嫣到底要去哪里。也许是之前他那么坦然，韩嫣倒是也直接的说道：“去赎罪。”“赎罪？”“嗯。”秦牧聪明的感受到了这两个字里面似乎带着某种沉重的思绪。这种感受很奇怪。“你犯了什么错？”“很多错。所以要去赎罪。”韩嫣的确是要去赎罪了。当她失去了那个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之后，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好像死了，也没有关系。但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她决定去赎罪。那些被她用罂粟害死的人，那么多的人命，她怎么都无法逃脱，那么便干脆去赎罪吧，用尽自己的后半辈子，将这一件事完成了。所以，她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秦牧不清楚，但是他能感受到这件事对于韩嫣来说很重要，重要到是她的信念了，所以他很直接的说道：“我与你一起赎罪。”第1068章 万劫不复，也要拉你一起韩嫣笑了一声，道：“你需要赎什么罪？”韩嫣本是调笑着问出这句话的，但是她却对上了秦牧格外认真的眼神，那双眼眸里还倒映着火光，还有着自己的身影。这双眼睛，她差点不敢对视。“你。”秦牧蹦出了这么一个字。韩嫣突然收敛了笑意，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曾经的记忆，一点点的被拨开了。那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记忆，也是她一直在逃避着的事实，她差点以为自己忘记了，但其实根本就没有，她不但没有忘记，还记得牢牢的。那些羞辱的，不堪的记忆。秦牧的眼神流露出了歉意和悔意，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么他一定不会做出当年的事情。韩嫣猛地站起来，一脚将篝火给踢开了，火苗四散，逐渐熄灭，眼前的一切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够了！你该走了！不要再靠近我！！”韩嫣的语气有些失控，她不得不深呼吸几口气才令自己不至于太冲动了。秦牧也站了起来，在黑暗中，他的视线仍旧紧紧的锁定着她。“对不起。”他说。这三个字，迟到了很久，迟到了很多年。他从没有对谁说过这句话，也从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谁，但韩嫣……他是真的对不起。“够了！滚！给我滚！”韩嫣的眼圈有些发热了。但是下一刻，她被一双手臂紧紧的抱住了。韩嫣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来，但是女子的力气怎么比得上男子？无论她怎么挣扎，都被紧紧的抱住了。韩嫣彻底发了狂，喊着：“放开！我让你放开！滚啊！滚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在黑暗中，一声一声的道歉着。也不知道纠缠了多久，她的眼泪落下了，也累了，不再挣扎，在他的怀里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她从没有这么哭过，也没有这么崩溃过，哪怕失去了一切，也未曾如此失态。“你说对不起做什么？！有用吗？！秦牧！已经没有用了！我已经脏了！脏得彻底！！1”秦牧的心脏疼的厉害，他一直都在后悔，尤其是这些年，更加的后悔，后悔自己当年犯下的错，他很想要弥补，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他投靠了盟国，他放弃了皇帝的位置，他为了靠近她的身边，已经丢下了曾经的东西。但是他还是找不到怎么和她相处，只能这样盲目的行动，从最简单的做起，从说对不起开始。但是怎么就令她哭了呢？怎么就哭得那么伤心呢？秦牧有些手忙脚乱了。韩嫣哭得很大声。曾经她以为的人生并不是这般的。她以为自己会很成功的。在原来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自小没有父母，在孤儿院长大，好不容易长大了，却受到了无数的委屈，无论她有多么努力，也总是会被那些不如她的人抢走所有的功劳。升职加薪的，永远不是她，她那么努力那么拼命仍旧敌不过上面有人的同事。她对别人再怎么好，男朋友仍旧离她而去迎娶白富美。她那么努力还是处在了失败者的位置。所以才在穿越过来的时候那么渴望成功，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她都愿意。但是最后……最后怎么了？最后她还是一个失败者，一无所有。曾经，她也想要做一个好人，但是她所经历的那些一步步的将她标称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别哭了，对不起，你别哭了，如果你不愿意见到我，我保证一定不会出现了！”最后，秦牧没辙了，只能这么说了，哪怕这么说的时候他自己也心疼的不行。哭了很久，韩嫣终于停了下来，她趁机一把挣脱了他的怀抱，用手被狠狠的擦掉眼泪。“你要赎罪。”秦牧一愣。韩嫣恶狠狠的说道：“对，你曾经做错了很多事！你必须要赎罪，你将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变得那么脏，你必须要留在我身边！”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她害怕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在身边的空虚，所以秦牧出现的时候，她明知道不对的，但是此刻却无法放开。秦牧从惊喜中回过神来，重重的点头，“好。”韩嫣缓和了很久，才重新坐下来，秦牧立刻重新点燃了篝火。在重新燃起的火光之下，她满带泪痕的脸显得更加的惹人怜惜了。秦牧看着看着，突然说道：“当年，你恨我吗？”韩嫣的动作僵硬了一下。这个话题并不好。最正确的做法是谁都不要提起，但是秦牧知道，如果这件事没有办法翻过去，那么迟早都会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