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是空的,一碗红糖小米粥喝下去暖烘烘的,王娇去水池洗了碗就回去了。王娇走后,张若琪一个人坐在床上出神,胡乱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感觉像梦一样。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谢羿琛,脑海里回想起他的脸,想起他温润的眼眸,低沉温柔的嗓音,似乎他每回对自己说话都是笑着的,他对她是不一样的吗?张若琪摇摇头,赶走这个念头,她想,他是温暖的,对谁都一样。这么一摇,头更疼了,张若琪躺下来,逼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头疼持续了三天,症状丝毫没有减缓。张若琪每天还是坚持去排练,做毯子功课空翻的时候两眼发昏,王队长看她病恹恹的,让她在一边休息看着。之后自己加的单独排练,谢羿琛说什么也不让她再去了。眼看着时间一天天逼近,张若琪心里着急,谢羿琛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让她垮了身体,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去了也练不出什么效果,恐怕还会加重,只是一想到要输给刘莉,她心有不甘。中午吃完饭,她和王娇慢悠悠地往宿舍走,天一冷,小卖部里雪糕也不卖了。走到宿舍楼下,碰上许文涛。许文涛看见张若琪,老远就喊“琪姐。”他听李明娜和陈自安都这么叫她。这个学生还挺勤快,张若琪走过去:“小朋友,姐姐我还没忙完呢。”许文涛摇摇头:“我爸也还没给我买滑板鞋,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喜不喜欢吃带鱼,我们家明天炸带鱼,我给你拿点。”还没授课,学费先来了。张若琪答应教许文涛没打算收他钱,她爱吃带鱼也不能叫他拿,她说:“我不爱吃,你别拿,你有这份心我很开心,你以后也别给我拿东西,我免费教你。”许文涛抬头看着她,一双帅气的眼睛写满了真诚,他问:“琪姐,你不舒服吗?”张若琪正要回答,一只粗糙的手从旁边骤然伸过来,张若琪下意识去看是谁,却被人拧住了耳朵,巨大的力道扯着她走出一米远。许文涛和王娇被这突如其来出现的人吓住了,扯住张若琪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背着一个大麻袋,目录熊光。张若琪被揪着耳朵看不见人,王娇赶过去,一把拉住那妇女:“你是谁呀,你快放开琪琪。”“我是谁?”那妇女拿出撒泼骂街的架势,另一只手指着张若琪的头顶:“你问问她我是谁!你个丧良心的,翅膀硬了想飞了是不是?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给我二十块钱!你要不要脸?钱呢?你一个月挣那么多工资,去哪了?”张若琪本来有点懵,听她说这一大段话,她听出来,这是张若琪她妈王红梅。张若琪冷静下来,顾不得耳朵疼,一把打掉王红梅的手,与她正面对视。张若琪个子高,王红梅矮她一个头,要看张若琪的时候得仰着头,被张若琪居高临下地一看,王红梅气势弱了。王红梅有些晃神,这个便宜女儿蠢笨如猪,向来对她言听计从,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个月就寄回家二十块钱,现在居然敢瞪她?自从张若琪当了兵领工资后,王红梅就让她只留十块钱零花钱,剩下的全都寄回家。后来张若琪也反抗过,说十块钱少了,想买件好点的衣裳,问她留二十行不行,被王红梅臭骂了一顿,威胁她说如果敢少寄就去她单位闹,张若琪怕丢人,再没提过,这么多年一直都只给自己留十块钱。十块钱够干什么的,难怪她一柜子廉价的衣服,张若琪冷冷地看着王红梅,虎毒还不食子,她那嘴脸怎么就那么恶心呢。吃完饭回宿舍的人都围了上来,远远站着看热闹,议论纷纷。“这人是谁呀?”“听那话的意思好像是张若琪她妈。”“怎么还动手了?”“不清楚,好像是张若琪没给家里寄钱,要钱来了。”看热闹的人有没有刻意压制声音,王红梅听得清楚,她知道张若琪肯定会嫌丢人,故意提高音量:“你瞪什么瞪?再瞪我也是你妈!”王娇上前劝解,拉着王红梅的手说:“阿姨,有什么话咱们到里面说。”王红梅一把甩开王娇:“不去,我就在这说。你们都是当兵的,你们给我评评理,我是张若琪的妈妈,我把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她现在翻脸不认人了,让她给家里寄点钱,她就给我寄二十块钱,二十块钱能干什么呀?她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不管家里人死活,她还是个人吗!”刘金兰走了过来,一脸幸灾乐祸,她说:“张若琪,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白眼狼,你连爸妈都不管,可怜了你妈,白养你这么大了。”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抱歉,昨天本来打算发三章,设置了存稿箱,今天三更合一发了,忘记改存稿箱时间了,我刚刚才看到评论,把明天的存稿发上来,实在抱歉!第19章张若琪抬眸看着刘金兰, 冷声道:“你这么大方,给点吧。”刘金兰笑了:“又不是我妈, 我为什么要给?”张若琪:“你管这么宽我还以为是你妈呢。”刘金兰:“你!”北北张若琪旁若无人, 根本没把王红梅放在眼里,王红梅把大麻包扔到她脸上,骂道:“死丫头!给钱,你要是不给钱, 我就不走了,让你们领导看看,带出来的这是什么兵。”还威胁上了,张若琪真觉得可笑,靠钱维系起来的亲情真他妈脆弱。吸女儿的血, 这种妈就该天打雷劈,早知道这样,那二十块钱她还不如喂给狗, 好歹还能摇摇尾巴。“要钱没有,你爱闹就闹吧, 大不了我不干了, 咱们鱼死网破。”话落,抬腿就走。王红梅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利落, 威胁一点都不起作用, 她怕张若琪进了楼再不出来,上前一把扯住张若琪的头发,发了疯似的骂:“你想给也得给, 不想给也得给,我让你潇洒,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让你花钱穿衣服,嗯?你穿那么好看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勾引男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贱骨头!”王红梅说的每个字都像针扎在张若琪的心口上,一个个针眼,血肉模糊,她不是为自己难过,只是替原主感到不值。她想松开王红梅的手,可王红梅用了死劲,怎么都抓不开。许涛追上去,一把拉住王红梅的手,想把她拉开,被王红梅的蛮劲甩开,他又冲上去,在王红梅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王红梅吃痛踢了许文涛一脚,发了疯地把张若琪的头往墙上撞,张若琪当场晕了过去。不知谁喊了一声:“谢干事来了。”看热闹的人齐刷刷让出一条道。谢羿琛冲进去,一把抱住张若琪。这是他第二次抱张若琪,紧紧相隔几天,她轻了好多,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张若琪的额头被墙擦破了皮,她的脸色极淡,像一张白纸。胸腔被堵得满满的,像是有一根绳子勒住了他的心脏。谢羿琛眼底蒙上一层寒冰,他看了王红梅一眼,寒意层层涌动,王红梅吓得往后退开两步。谢羿琛的眼底有浓烈的杀气。一路送到进军区医院,裴素华看了昏迷的张若琪一眼,眼皮一跳:“怎么弄的?快放床上。”一番化验检查,并无大碍,清洗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张若琪被送进病房。没多久就醒来了。一睁开眼就看到挂点滴瓶的铁架子矗立在床头,周围的墙下面刷着绿漆上面是白色。周倩坐在椅子上,见她醒来忙按住:“先别起来,躺一会,头还疼吗?”“不疼了。”张若琪问:“你怎么来了?”“我正好回宿舍,赶上了。是谢羿琛送你来的,他去交钱了。”张若琪沉默,总这样麻烦他也不是事情。周倩以为她在想王红梅,叹了一口气:“世上怎么会有你妈那样当妈的人?”张若琪这才想起她来:“她人呢?”“怕她闹到领导跟前,王娇哄到招待所去了。”周倩看着她头上的纱布,问她:“你打算怎么办?”张若琪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明媚,可她的心一点都明媚不起来:“没打算,反正我是不会给她钱了,今天不给,以后也没有了。”“可要是闹到领导跟前,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呀。”张若琪和刘莉有过节,好不容易抓到把柄,肯定会大做文章。张若琪收回目光,骨节明晰的双手捏住白色的床单:“不给家里寄钱不算违反纪律,她顶多在大会上骂我几句,无所谓。她要撵我就撵吧,我本来也打算不干了,呆在这里一点都不开心。”周倩一愣:“琪琪,你别瞎想,你不在文工团呆着还能去哪,文工团这不好那不好,可工资高呀,外面混得好的都是做生意的,咱们又不是那块料。”张若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问周倩:“你婚后生活怎么样?徐广对你好吗?”说起婚后生活,周倩苦了一张脸:“徐广对我挺好,就是他妈,太难缠了,嫌我不会做饭,嫌我不擦桌子,床单没铺平她说我,被子晚叠几分钟还说我,我早上起来阳台上压个腿都不让,一天叨叨叨的,烦死了,我打算搬回宿舍住,刚进团的时候觉得能给首长当儿媳妇就跟做梦一样,能住小洋楼还不用挤宿舍,结了婚才知道,还是单身好啊。”正说着,冯向东推门进来,看到周倩,两人都有点尴尬,周倩起身说:“我去看看谢羿琛是不是钱没带够,这么半天还没回来,你们聊。”周倩出去后,冯向东走到床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悬着的心才落下:“你妈太过分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短短几个小时,已经传遍文工团了,就连327团都有不少人知道。冯向东早就知道王红梅不要脸,可没想到这么不要脸,居然跑到团里撒泼来了。“一会我去招待所找她去,劝劝她。”两家住得近,都是老邻居,冯向东想王红梅总会给他几分面子。“你别去,去了也是白说,对牛弹琴,她不会听你的。”冯向东:“不试试怎么知道,不然你就让她一直住招待所,膈应你?”“她爱住就住着吧,反正我不会给她掏钱。”“我去看看情况再说吧。”张若琪劝不动他,也就由他去了。一瓶水吊完,谢羿琛和周倩回来了,谢羿琛喊护士拔了针头,张若琪:“我不想住医院,想回宿舍。”周倩:“裴院长说你最好住一晚观察一下。”张若琪看向谢羿琛。谢羿琛也低头看她,他的眉眼重新变得温润起来,他浅浅一笑:“不想住就不住,我带你回去。”张若琪回到宿舍,周倩也搬回来住,正好可以照应。晚上冯向东去招待所找王红梅,刚说了没几句,王红梅就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邻里情分,骂冯向东多管闲事,还说冯向东对张若琪图谋不轨,想管张若琪的事,让冯向东拿八千块钱彩礼钱把张若琪领走,没钱免谈。气得冯向东甩下一句:“她是你女儿,你生她就是为了卖钱吗?人贩子都没你心黑。”摔门而出。王红梅在招待所住了三天,再没见过张若琪,她一天往宿舍楼下跑三趟,收发室不让她进,她就在楼底下破口大骂,人来人往的看她就跟看笑话似的,她却毫不在意,一天比一天骂得起劲,刚开始大家看热闹,还有同情王红梅的,后来大家都同情张若琪。团里的女兵像刘金兰这种条件的是少数,大多数家里都跟张若琪差不多,虽说没那能力把女儿往死了宠,却也是在现有的条件下尽可能最大限度地对女儿好,摊上王红梅这样的妈,不够糟心的。王娇打了饭端到张若琪宿舍:“我太佩服你妈了,嗓门比喇叭还响,专挑人多的时候喊。”自从知道张若琪跟王红梅没什么感情,王娇她们都是当着张若琪的面骂王红梅。“太不要脸了。”周倩把她带来的酱拌进米饭,喊张若琪来吃饭,王娇又八卦起来:“琪琪,你跟谢干事什么关系啊?他对你那么好,那么护着你,我看他那天眼睛里都喷火了,老吓人了,我还从没见谢干事发过火。”王娇号称文工团的情报中转站,所谓的“情报”就是这么八卦来的。张若琪咬着筷子:“我们俩没关系,别瞎说。”王娇笑眯眯地凑过去:“我知道暂时是没啥关系,那以后呢,谢干事是不是喜欢你呀?还给你煮小米粥,你说谢干事心里有人,不会就是你吧?”张若琪:“打住,真不是我。”王娇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问了,又说了些其他的八卦,就回自己宿舍去了。晚上周倩关了灯,张若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最近发生的零零碎碎的事情。她不是木头人,能感知喜怒哀乐,王娇都能看出谢羿琛对她的好,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谢羿琛的变化是从他监督她单独练习开始的。她猜不透这种好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谢羿琛的人设,他喜欢的人是叶婷婷,也许现在还没开始喜欢,那以后呢?他骨子里刻着的对喜欢的人的标准,唯一满足的人选,是叶婷婷。她叹了口气。周倩听到她叹气,知道张若琪,问她:“琪琪,你是不是不喜欢谢羿琛?”张若琪翻了个身,面朝外:“你不明白,他不会喜欢我的。”周倩感觉她饶进了死胡同,“你别管他喜不喜欢你,你喜欢他吗?”张若琪:“感情是双向的,为什么不管?”好吧,成功被她给绕进去了,周倩:“我说不过你,算了,睡吧。”闭上眼睛想了想,周倩又说:“其实谢羿琛挺好的,有担当有作为,还有军功在身,他……很强大。”他确实好,可他那么好叶婷婷还是喜欢宋凯,这大概就是逃不脱的设定吧。出院后在宿舍呆了四天,张若琪头没那么疼了。王红梅还是没走,她要跟张若琪死磕到底。谢羿琛推开宿舍门,张若琪刚换下床单,他看着她:“有空吗?”“有,怎么了?”“裴院长让我带你过去做复查。”“现在吗?”太阳已经落山了,这时候医院应该下班了吧。谢羿琛“嗯”了一声:“穿暖和,外面起风了。”林荫道两旁的梧桐树叶泛着黄,风卷过,树叶打着璇儿缓缓飘落。张若琪穿着大衣,大衣很宽,把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显得更加单薄,谢羿琛伸手把她的围巾打了个结。张若琪跟着他走,路过练功房时才觉得不对,这条路不通医院。她停下:“不是去医院吗?”谢羿琛也停下:“去裴院长家里。”“啊?”张若琪一愣,她这次出事情多亏了裴院长,额头上的伤口都是裴院长亲自包扎的,去拜访一下也是应该,可是这样贸然去会不会失礼。谢羿琛看出她的顾虑:“这是裴院长的意思。”张若琪心里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去买点东西吧。”总不好空手上门。“我已经买好了,放在门房。”陆铎开的门,裴素华正在厨房里忙活,手里提着葱站在厨房门口笑着招呼:“快坐吧,马上就好。”陆铎在和爷爷下棋,张若琪洗了手过去打了招呼,就去厨房帮忙。“没什么要帮的,茶几上有水果,坐着吃水果去。”张若琪没好意思出去,就在一旁站着,裴素华就说:“你把葱切了吧。”“咚咚”几下就切好了,裴素华露出赞许:“刀功可以呀。”五菜一汤很快上桌,张若琪刚摆好筷子入座,门从外面拉开,陆锦走了进来。陆锦看到张若琪愣住了,她站在门口问陆铎:“她怎么来了?”“琪琪是我的客人。”裴素华替陆铎回答了。裴素华对张若琪和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张若琪跟谢羿琛又紧挨着坐在一起,眼前这一幕一下子刺痛了陆锦的神经,她指着张若琪口不择言:“奶奶,你别被她骗了,你不知道她在文工团名声有多臭,她——”“行了。”裴素华打断陆锦后面的话:“你别张口闭口臭不臭的,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陆锦的情绪爆发了:“奶奶,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吗?从小到大你偏心陆铎就算了,不给我和我妈好脸也算了,这些我都能忍,可是现在,我好心来看你,你居然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这么对我,我再不好也是你的孙女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裴素华一点都掩饰对这个孙女的不喜:“你要吃饭就进来,闭上你的嘴,不想吃就回去。”陆锦哪有心思再吃饭,“砰”的一声摔门走了。陆锦回到家,家里正吃饭,王英一看她的脸色哪还有不明白的:“我让你别去你非要去,热脸贴了冷屁股了吧?活该!”陆锦气得摔了三只碗,陆锋骂她神经病。陆锦在房间里呆了一阵,越想越气,她穿好衣服重新下楼,朝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第20章王红梅正在吃饭, 馒头泡菜,刚吃了两口, 就听见敲门声, 她以为是冯向东,不耐烦地吼了一句:“你有完没完了?”一拉开门,是个女娃。陆锦细细地打量着王红梅,小个子, 黑皮肤,头发乱糟糟地散着,看上去邋里邋遢的,陆锦止不住心里的嫉妒,张若琪那张脸完全是跟王红梅反着长的。要是张若琪长得跟王红梅一样就好了。不过她长得漂亮又能怎样, 有王红梅这样的妈,她不光成了文工团的笑话,还会是她一辈子的拖累, 不管王红梅做得多过分,她都是张若琪的妈, 张若琪都得管她, 因为她的骨头缝里淌着王红梅的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样想着,陆锦心里又得意了起来。“你是不是找错人了?”王红梅不认识她。王红梅一开口就带出一股浓重的方言, 陆锦心里鄙夷, 她要是有个这样的妈,都能把她恶心死。“阿姨,我就是来找您的, 我是来帮您的。”王红梅心生警惕:“你是张若琪的战友?你会这么好心?”“我不是她战友,我就是看不惯她这么对您,身为父母,您把她拉扯大不容易,她现在挣钱了,就是该报答您的时候。”这番话说到了王红梅的心窝上,在王红梅的心里,张若琪就是该报答她,她挣的工资就该全部寄给她。陆锦知道她这番话已经打消了王红梅的顾虑,她又说:“她现在躲着不见您,一直这样下去您拿她也没办法,我给您支个招,张若琪过几天有个比赛,她的节目领导都要看的,她不敢得罪领导,您把这事闹到她们领导跟前,闹得越大越好,这样一来她就会乖乖给您把钱送来了。”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了,裴素华给张若琪换纱布,冰凉的手指贴着张若琪的皮肤,裴素华身上淡淡的茶香涌入张若琪的鼻腔,让她感到安心。张若琪问她:“裴院长,你手这么凉,是不是穿得少了?”裴素华淡淡一笑:“我年轻时候就这样,你呀,以后别叫院长了,改叫奶奶吧。”张若琪一愣,裴素华问:“怎么?叫不出口?”“没有。”张若琪回过神,试着叫了一声:“奶奶。”“哎。”裴素华依旧笑着:“好了,再过几天纱布就能拆了,到时候把开的药抹上,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的,不能留疤。”不待张若琪说什么,裴素华又说:“我看你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继续保持。许多事情不能急于求成,越是紧急重要的时候就越要沉着冷静,身体要劳逸结合,心理也是一样,你要学会给它们放假。”陆铎的爷爷陆有忠身体不好,吃完饭就去休息了。张若琪跟裴素华做了些针线活,等陆铎谢羿琛一盘棋下完,两人起身告辞。陆铎送他们到楼下,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能看见星星。张若琪跟着谢羿琛,他走的却不是来时的路,而是停在吉普车前。“带你出去转转。”谢羿琛说。张若琪上了车,系安全带时,问谢羿琛:“去哪?”这个年代车少,开车也没那么严,好多司机都不系安全带,张若琪坐副驾驶一板一眼地系安全带的样子,很可爱。“先保密。”张若琪再没问,头靠着窗户望着窗外发呆,秋夜的风灌进车里,她缩了缩脖子,谢羿琛伸手从后座上拿出一条毛毯给她盖上,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谢羿琛发动车子,漫天漆黑的夜色中,只有车灯的亮光和天边的星光。毯子隔风,身体逐渐暖和起来,张若琪闭上眼睛,这几天她像大病了一场,王红梅的到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夜里总也睡不踏实,此刻车子在山路上颠簸,她反倒沉沉睡了过去。吉普车一路开到沿海公路半坡上,谢羿琛叫醒张若琪。张若琪睁眼,看到脚下浪花翻滚的海水,视线投向远方,没有明亮闪烁的霓虹灯,没有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只有星光点点,万家灯火。车门一打开,海边的冷风呼啸而过,张若琪攀上汽车前盖,谢羿琛用毛毯把她重新包裹起来,坐在她身边。“为什么来这里?”张若琪望向大海,轻声问。海边温度更低,一张口,哈出一口冷气。谢羿琛没说话,张若琪转头看他,他身材修长高大,从他那边吹来的风似乎都被结实的胸膛挡住了。男人低头看过来,眼中神色不明:“心情好点了吗?”张若琪如实回答:“并没有。”她占的这具身体,身体比心里更脆弱,虽然她心里撑得住,可身体上的脆弱直接影响了她的发挥,这让她抓狂。“有什么打算?”张若琪收回目光,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冷声道:“我想打死她。”但是她不能这么做,无论如何,王红梅都是她的母亲。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儿子打老子猪狗不如,真不知这是谁编出来的屁话,像王红梅这种母亲,就该千刀万剐。谢羿琛低头看着她,神色平静地说:“交给我,好不好?”张若琪有些不可思议:“你要去打她?”谢羿琛被她逗笑了:“我不打人,我会让她离开,不再打扰你。”张若琪:“你是不是从没打过人?”谢羿琛眸色一暗:“打仗的时候打死人算不算?”张若琪摇摇头:“那不算。”顿了顿又说:“如果有人欺负我,我就打回去,我打了杨春喜两回,她现在看见我都不敢跟我说话。”谢羿琛低头看着她,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张若琪把毛毯裹紧,轻声说:“所以,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你和叶婷婷那样的女生才是一路人,你的强大温柔正好保护她的柔弱善良。而我,骨子里就不是善茬,所以,以后不要再对我释放你的好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细的线,紧紧地勒在谢羿琛的心脏上。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谢羿琛一脚油门把车开进文工团,停在操场边上,他从车上下来,绕到副驾驶门前,打开车门。张若琪狐疑地看着他:“来操场干什么?”谢羿琛拿开裹在她身上的毯子扔到后座上,冷风嗖嗖地灌进来,张若琪不住地打寒战,心想不是吧,她刚说不要对她好,这就连毛毯都不给了。“跟我去跑步。”谢羿琛眸色不明,胸腔起伏,像是在压着什么。张若琪一愣:“不去不去,我舞都跳不动,哪还有力气跑步。”话落,人往车里钻,伸手去够后座上的毛毯。谢羿琛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带到怀里,张若琪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腔,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裹住,谢羿琛把她抱了下来,关上车门。张若琪手劲比不过他,任由他抱到操场跑道上,一看他来真的,张若琪开始求饶:“你饶了我吧,我会死在这的。”谢羿琛把她放下来,嗓音温和:“不多,就两公里。”五圈?不多?……这要放在以前,让她跑十圈都不在话下,可是现在她身体垮成这样,在练功房一跳舞就虚得跟肾亏了似的,两公里,要她的命啊。张若琪苦着脸,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紧绷着:“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对我好点行不?”谢羿琛紧紧握着她的手,让她一点一点放松下来,他看着她,眼底温润如水:“相信我。”谢羿琛拉着她慢慢跑起来。跑了五圈之后,张若琪仰面躺在跑道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热气在她周围涌动,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通体舒畅。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疲乏无力感,反而更加精神了。谢羿琛从车上取来毛巾,怕她着凉,轻柔地给她擦干脸上的汗:“你练舞练得太狠了,身体产生了排斥反应,只要你重复舞蹈动作,身体就会自动厌恶,肌肉调动不起来,所以你会感到乏力,跳不下去。但跑步对你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运动,你的身体不但不会排斥,反而会帮助你恢复,所以,你的体力没有问题。”听谢羿琛说完,张若琪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前几天她身体排斥,再加上被王红梅这么一闹,吃也吃不下,谁也睡不着,现在突然有了饿的感觉,感觉能吃三个大馒头,她腾的一下翻身站起来,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活蹦乱跳。我钮祜禄-张若琪回来了!张若琪一夜好梦,睡到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吃早饭时她的食量吓得周倩连连劝她少吃点。吃完早饭刚走到练功房,王娇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把拉住张若琪,压低声音说:“不好了,你妈闹到领导跟前去了,政委喊你过去呢。”文工团的领导不只有刘莉这个团长,刘莉上面还有个政委,只不过很少管事,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人。最近刘莉去首都出差,政委才来主事。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王红梅在里面撒泼打滚:“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我容易吗我!”政委被她说得头都大了,只好不停地附和:“是是是,不容易。”张若琪掏了掏耳朵,敲门。政委赶紧喊了进,张若琪走进去,笑眯眯道:“政委,你找我?”看都不看王红梅一眼。“政委,你瞧见了吧?她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们的人民子弟兵,看见她妈连招呼都不打。”政委是个老好人,和事佬,他给张若琪使眼色,然后说道:“张若琪,你妈妈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怎么能不往家里寄钱呢,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张若琪眨眨眼:“政委,我妈老糊涂了,你别听她瞎说,说我没给家里寄钱的人简直就是丧良心,我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不信你看看这些票根。”话落,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摞存根,上面还戳着邮局的章,她是有备而来。原主爱收拾这些东西,当初她收拾柜子断舍离的时候看见这些存根,幸亏她留了个心眼没扔,正好派上用场了。政委看着那些存根上接近工资的钱数,一愣,他本来也以为张若琪只是象征性地给家里寄十来块钱,压根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一个月给自己留十来块钱,够干什么的呀,更何况还是女兵。政委也是有女儿的人,他女儿比张若琪小一些,有时候光一件衣裳就要花十几块钱,张若琪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好的了。想到这里政委变了脸色:“王红梅同志,你口口声声说要我给你主持公道,那这些你怎么解释?我看这不是我的兵的问题,而是你的思想觉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