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儿谁惹您生气了?”罗瑾扬了扬头,将手中的念珠扯下,扣在桌案上,缄默不语,只是莫测的眼声发出幽暗的光芒,薄唇抿了抿,深深看了苏颜几眼。终于,对她勾了勾手指。苏颜长舒一口气,罗瑾生起气来,当真可怕,可火是自己点的,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她乖乖的爬上了罗瑾的腿上坐好,柔软的手覆上他的脸颊,摸了摸道:“殿下怎么不说话呀?人人都说殿下英明神武,妾却觉得,您是个要人哄的孩子。”罗瑾勾唇,撩了她鬓边一缕发在指尖把玩,声音低沉沙哑。“昨夜要亲亲抱抱,被哄了半天才入睡的人是谁?嗯?”倏然,苏颜红了脸。“殿下胡说。”罗瑾哼哼两声,心情略微好了些,加上带过来的汤药需趁热喝,他伸手将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有一盅散发温热气息的褐色药汁。“按先生开的方子煎了药,你喝吧。”苏颜接过药碗,小脸都快皱成苦瓜了,憋着气喝了两口,就将药碗搁置在旁,搂着罗瑾的脖子企图蒙混过关。罗瑾冷哼了一声,抬指点了点药碗,贴在苏颜耳畔:“吾喂你?”苏颜的尾指勾了勾罗瑾的衣裳,小手游蛇般圈住罗瑾的脖子,求饶般道:“妾喝不下了,明日妾多喝些就是了。”可原则问题上罗瑾没有这般好糊弄,他眸色深沉的凝视苏颜,早就知道她会耍赖不喝药一般,捏了捏她的细腰道:“明日吾巡视百国朝贺节的庆典现场,颜儿要是乖乖喝药,就与同吾去,可好?”苏颜如水的眼眸亮了亮,声音里头都透着雀跃:“当真?妾喝得下的。”说完,端起药碗又饮了小口,罗瑾在旁仔细监督,直确定一口不剩,这才舒展了眉眼。却不料,刚放下碗的小姑娘款款走到门前,抬手拉开雕花的梨花木门,笑得乖巧。“殿下,妾困了,殿下早些回去吧。”罗瑾眸光一深,蓦然阴沉了脸,好个过河拆桥、不留情面的小姑娘。作者有话要说:通知:周一上夹子,千字收益影响夹子排名,所以,30号的更新挪到晚上11:59分啦。今后会争取多多码字,给大家更大肥章哒~谢谢支持~第30章罗瑾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目光阴恻恻的, 碍着身份语气还有几丝倨傲:“孤留不得?”又在称孤道寡了, 苏颜有些头疼, 对罗瑾露出浅浅的微笑,为难道:“可花隐先生说,妾身子虚弱, 这阵子要清心寡欲。”果然, 提到这点后, 面前的爷脸色和缓几分, 摸了摸手上的翠玉扳指:“颜儿以为吾是急色之人吗?”苏颜想了想, 殿下难道不是吗?不过她没有这个胆子,款款上前捉住罗瑾的袖子, 轻晃几下,声音软的不像样子。“殿下, 妾也怕把病气过给您。”罗瑾挺直腰背, 声音浑厚:“吾又不是一般人, 身上阳气旺。”苏颜的小手摸了摸罗瑾的脸颊,吐气如兰, 感受着自己酸疼感就一直没有舒缓过的腰, 轻叹了声:“可是, 妾睡相差,晚上说不定会到处乱滚,乱动,乱摸……”“殿下岂不是又要半夜练剑?”罗瑾勾了勾手指, 小姑娘曼妙婀娜的身子饱满欲滴,有着水果的多汁清甜,又有鲜花馥郁的香味,还有嘤嘤如小奶猫般婉转的嗓音,他自诩定力非常人能及,可遇上这么个美得近乎妖的小姑娘……太子爷黑着脸沉默了。食髓知味后,尝尽芬芳后,他恨不得将人时刻箍在身边。“过来。”罗瑾命令般道,大掌放肆的掐了苏颜的腰,留下一个深吻后,转身往门外踏去。苏颜的发拢在脑后,修长的脖子上落满了桃花,她捂着胸口喘匀了气息,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往门边去,对着罗瑾高大的背影道。“殿下,等等——”清冷的月光如霜般洒落下来,映照的罗瑾如神仙似的俊朗非常,他单手负在身后,转身看向苏颜,声音清润又压抑着什么。“何事?”苏颜带着微笑慢慢走到罗瑾身前,手在空中挥舞好像住了什么一般,然后攥成拳凑至罗瑾耳边,“殿下吹口气。”罗瑾长眉微蹙,唇抿着,虽然不清楚这小姑娘搞什么名堂,还是依了她,低头吹了口气。苏颜长相偏柔和甜美,饱满的身子又在柔美中添加了娇魅,月光的小人儿不施粉黛,独有种出尘的优雅气质,嗯,就算此刻小姑娘神神叨叨的握着拳在虚空中挥舞,也好看。罗瑾失了神,直到苏颜在他眼前摊开掌心,一朵花出现了。“是不是很神奇?”面对苏颜充满期盼的眼神,罗瑾取走了她掌心的花,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奇。”她偷偷往掌心塞花朵的那瞬间,就当做没看见好了。夜晚睡觉的时候苏颜还在想,二公主会那么多逗人开心的小把戏,她将来的夫君一定会很幸福,趁着公主还未出嫁,要多和公主学习才好。*一家酒楼的临街包厢中,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正在窃窃私语。“六号,狗太子已经出宫了,等他乘坐的马车经过前面的路口,四号就会发出讯号,你我一起冲出去,杀死狗太子,知道了吗!”其余几个黑衣人正在擦拭泛冷光的刀,齐声答道:“是,全听当家的做主!”*百国朝贺节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每隔四年,就会由燕国主导,在京城举办盛典,这一次的盛典邀请了四周十几个王国参加,一定会加倍热闹。苏颜早起梳妆,穿了件水红色的束腰裙装,用面纱遮了面容,又披上了小披肩,等他收拾好走出去的时候,罗瑾已经在等着了。马车低调的使出皇宫,往举办百国朝贺节的地方驶去。“那些小吃食我没有见过,安知你去看看?”“殿下,你看见那间酒楼了吗,那里的酸甜口梅子鸭是招牌菜。”“殿下,那个路口有卖冰糖葫芦的。”苏颜时不时的掀开车帘往外看,很久都不出宫了,现在看什么都新鲜,好在今日不赶时间,罗瑾不急,也由着马车走走停停,安知小六子等人不停的往车上搬东西。他则闭目养神,多数时候只淡嗯一声作为回应。昨夜,他还是练了一夜的剑。苏颜开心的像一只刚出笼子的鸟,看见什么有趣的、新鲜的,恨不得都花钱买下来,塞入宫里去。罗瑾睁开一丝眼缝,看着她们主仆捧着块糖画也要细细欣赏的场景,不禁将思绪放得很长远……忙完了百国朝贺,可带小姑娘下次江南……临街的酒楼里,被称作大当家的透过窗户缝,已经往外盯足了半个时辰,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嘀咕道。“这个狗太子怎么还没有到?”“大当家的,是不是他发现我们的计划了。”大当家的沉吟,他们计划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没有成功,这此绝对不能失败了。“六号,你去四号那里看看什么情况。”六号急忙要翻身下楼,被大当家的狠狠一瞪。“把夜行衣脱了,武器留下,现在街面上都是穿便服的官兵,你这样下去,准会被发现。”六号在心里赞叹当家的果然聪明,自己脱了衣裳,换上了破破烂烂的乞丐装,这才出去。看着六号兴冲冲的下了楼,大当家的觉得,前几次刺杀失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唉。马车一路磨蹭,终于到了街口,路口放风的四号眼睛一亮,点燃了手中的信号弹。苏颜坐在车厢里吃糖葫芦,糖衣甜脆,山楂滋味酸甜,混合在一起特别好吃,她将吃了一颗的糖葫芦串伸到罗瑾鼻子下面。“殿下吃吗?”罗瑾正掀开车帘往外面打量,街面上人群熙攘,和往日一般热闹又平静,可街头有不少人都是便衣禁卫军。他是厌甜食的,嗅到麦芽糖的香气蹙了眉,薄唇动了动:“不吃。”苏颜望了他一眼,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扯下一颗山楂凑到罗瑾唇旁。“当真不尝?”罗瑾撤手落了车帘,好看的长眉蹙的更深了,浓浓的嫌弃也不遮掩:“一看就不好吃。”说完苏颜就瘪了瘪嘴,接着感觉手里一轻,罗瑾低头将山楂叼走了。“好吃的吧?”苏颜笑得很甜。“酸。”罗瑾吐出山楂核道。苏颜的笑容凝固在脸颊上,罗瑾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声音清润:“也甜。”身边的安知东张西望,觉得自己现在该原地消失。接着,马车狠狠颠簸了一下,穿的破烂浑身满是灰泥的一个半大小伙子扑倒在了车前。“你是什么人!”“竟敢拦太子车驾!”全副武装的大内侍卫团团将六号围住。与此同时,一颗白色的信号弹闪至空中。六号很绝望,痛恨自己今日穿了双鞋底是烂的草鞋,结果没把四号找到,竟然一头扑在了狗太子的车驾前。几个侍卫耳语一番,过来通禀是个腿脚不灵便的乞丐冲撞了马车。罗瑾挥挥手让车队继续往前走,透过掀开的车帘,苏颜瞥见了一双烂了半个底的鞋子,她声音轻轻道:“等等,殿下,我让小六子去给那个人买双鞋。”罗瑾揉了揉她的头发:“好。”这边小六子奉命去给乞丐买鞋,那边酒楼上的大当家望眼欲穿,终于看见了信号弹,急忙领着众位黑衣人往下冲。“诛杀狗太子!”“还我恩人来!”“杀呀——”街面上的百姓面面相觑,几个黑衣人拿着刀,看着空旷的街道尽头,呆住了。“救命啊,有贼人——”“官人,你快去报官。”“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百姓们逃命的逃命,报官的报官,谴责的谴责。大部分百姓没有听清楚他们在喊叫什么,等大当家的反应过来,预感这次刺杀又要失败的时候……果然,人群中冲出来很多强壮的男人,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一个个的捆绑好,塞入了临街的店铺里面。一刻中后——嘴里被塞满布条的大当家呜呜挣扎,眼睁睁看着失踪的六号拿着糖葫芦,穿着双崭新的锦鞋,有说有笑的跟在狗太子马车旁边,往这边来了……“呜呜呜……救呜呜呜——”大当家尽力挣扎,眼睁睁看着六号招摇而过。*“殿下,这里真好看。”下了马车,他们到了一片十分开阔的地方,满山偏野都是各色野花,蝴蝶在其中翩跹飞舞,百国朝贺节举办百国特产展览和百国勇士比武的时候,就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等过些日子,到了八月,这里的风景会更加的好。”罗瑾穿了骑装,接过福川递过来的马鞭子,对苏颜道:“待会带你骑马。”苏颜当然很喜欢骑马,当罗瑾拥着她策马狂奔的时候,苏颜忍不住高喊出了声音,清风吹过她的发丝,花香从鼻尖掠过,她笑得开心极了。回去的时候苏颜没有见到那个穿破草鞋的小孩,好奇的问了一句,罗瑾坐在她身后摸了摸她的手指,淡淡道:“赏了他一些钱,半路就跑没影了。”苏颜嗯声,可惜,她还想着有缘分,要帮帮这个可怜的小乞丐呢。*是夜,泰和殿的书房里,灯烛通明,穿着白袍的谢昀瘦了些,正在和罗瑾议事。“下午的刺杀殿下的贼人已经查明,是徐县一伙受了县丞恩惠的山匪。”谢昀沉吟了片刻,思忖道:“臣以为现在陶氏的根基还很深厚,现在对她们下手,恐怕还不是时候。”罗瑾脸色阴沉,俊朗的五官上乌云密布,身上的散发出来的压迫之感如有实质,眸色中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气。他低头抿了口清茶,声音晦涩。“父皇的身子等不起,也熬不住了。”“过几日,孤就将太子妃送出宫去避风头。”苏颜这一觉睡得十分的不安稳,夜里噩梦不断,总是梦见宫里起了杀戮,血迹满地,周围都是哀嚎惨叫。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她从梦里惊醒了,天色才微微明亮,看着室内熟悉的装饰,陈设,她才稍微吐出一口浊气。前世的这一年,在初秋时分,她曾奉命去寺庙为帝后拜佛祈福,后来听说,宫里出了兵变,贼人攻破了第一道宫门,杀死了很多的宫女和太监,可惜她人在寺庙并不知情,等回了宫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不愿提起,她也就忘了。现在又做这样不详的梦,苏颜很忐忑,梦中罗瑾受了伤,胸口上插了一只箭,流了很多很多的血,箭头上淬了剧毒,罗瑾唇色青黑,昏迷不醒,险些丧命。苏颜坐了一会儿,起身在院子里面走了两圈。太阳渐渐升起,温暖的阳光驱散了阴冷,苏颜坐不住了,带着婢女去了泰和殿。罗瑾和谢昀几乎商议了整夜,苏颜来的时候谢昀刚刚准备走,见到太子妃娘娘他行了礼,姿态清高,不卑不亢,可在苏颜这边,她实在忘不了那夜这位天下第一谋士,欺负女子的登徒子模样。见了罗瑾,苏颜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起谢昀与花隐先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罗瑾长指揉了揉眉心,活动着僵硬了一宿的脖颈,淡然道:“谢昀与花隐师出同门,青梅竹马,曾经是一对神仙眷侣。”这下苏颜更加好奇了:“后来呢?”罗瑾由福川服侍着换蟒袍上朝,淡淡看了这只好奇心重的小奶猫一眼,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后来谢昀纳了一位妾,从此以后,花隐就离开了。”“啊,谢先生竟然是这样的人。”苏颜愕然,想起花隐先生利落潇洒的模样,情不自禁的为她惋惜。罗瑾用拇指蹭了蹭小姑娘的鼻子:“他们之间或许还有隐情,外人不得而知,你知道了也罢,莫要论人长短。”苏颜哼哼两声,盈盈小脸上闪过淡淡的苦闷:“殿下在帮负心汉说话。”“吾不与你争。”罗瑾换好了衣裳,匆匆往大殿去了。“回来同你用膳。”苏颜脑中思绪纷乱,越想昨夜的梦境越真实。等到罗瑾下朝回来,和她说起最近皇帝身体不好,想送她入寺庙为皇帝祈福的时候,苏颜惊讶的茶点打翻手中的杯盏。“颜儿。”罗瑾将小人儿抱在自己腿上坐好,放柔了语气:“待半月以后,吾亲自去寺庙接你回来。”苏颜好看的眉眼皱了皱,凝视着罗瑾深不见底的眼眸道:“殿下,妾心里忐忑、惶恐。”让太子妃代表东宫出面去寺庙为皇帝祈福,这件事情的确突然了些,可罗瑾有自己的考量,陶氏一族根基深厚,万一狗急跳墙,冲撞到了苏颜就不好了。可他不便言明,搂紧小姑娘的身子道:“听话。”小姑娘饱满的不像样子,他觉出几丝口渴。苏颜低头看着罗瑾,若任性不应,他会很生气的。当天半夜里,突然下起来好大的雨,电闪雷鸣间,苏颜陷入了梦魇中。昨夜的那个梦再次出现了,罗瑾身上的鲜血如涓涓溪水,不断的,不断的从胸口淌出,他手执着长剑,站在一片阴冷潮湿的雾气里面,喃喃的,一声又一声道:“颜儿……”“颜儿。”“颜儿你醒一醒,吾来陪你了。”苏颜烟眉紧蹙,睫毛抖了抖,终于费力的睁开了眼睛。等她看清楚面前的罗瑾衣着整洁干净,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张开双臂扑入了她的怀中,嗅着龙涎香清冽好闻的味道,感受着他结实壮阔的胸膛,苏颜窝在他的臂弯里,嘴角露出笑容。“殿下,妾害怕。”“颜儿莫怕,吾在的。”罗瑾只在寝衣外披了件外袍就过来了,可见来的匆忙。他吹熄了灯,翻身上床。苏颜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梦中场景历历在目,她现在还心有戚戚。罗瑾从身后拥着苏颜,小姑娘身上淡雅的馨香味萦绕在身边,腰肢细细,肌肤滑腻,可想到花隐先生的嘱托,他只能幽幽的暗自吐气。罗瑾睡不着,苏颜也睡不着,她忍不住翻了身,面对面卧在罗瑾的怀中,小腿有些凉,就往上抬缩在罗瑾的腰上。她眼眸琉璃一般透着光,声音细细的:“妾做了个好可怕的梦……”这个重复的梦十分详细,从那伙贼人正面里应外合,到他们攻入城门,一直说到罗瑾率兵中埋伏,身受重伤,中了剧毒,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开始是罗瑾只当这是梦,可苏颜说的越多,他的眉就蹙的越深,那何止是梦,简直是个真实事件,里头贼人的种种安排,陷阱,不是常人可想出来的计策,更不可能是苏颜随口胡编,因为这个梦的细节,太真实了。罗瑾的眸色陡然深沉几分,他有些凝重的注视着怀中之人。苏颜心情十分忐忑,她摸不准这些梦是不是某种预示,也不知罗瑾听了是否会生气,可若不说,她怕自己会后悔。望着罗瑾铁青的脸色,苏颜的小手慢慢攥紧了他温热的手掌。罗瑾长眸微眯,喉结滑动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睫耷拉下来,掩盖住眸中深不见底的滔天戾气,虽是梦,梦是假的,但宫中守卫的弱点却真实的很。“睡吧。”罗瑾的声音透着寒凉。苏颜咬了咬唇,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罗瑾用手掌盖住了,她有几分不安,几丝忐忑,窗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好在罗瑾就在身边,她十分的安心。雨后天晴,一辆整理好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外了,其实罗瑾早就做好了打算。苏颜走的很急,管理宫务的事情又交到了静承徽手里。其他宫妃们不知内情,只管巴巴的上前又去讨好她,完全忘记在静承徽失意那段时日,她们是怎么贬低讽刺人的。“太子妃娘娘这次怎么出去的那般着急?”“是啊,我听说宫妃去寺庙祈福,都是要早早昭告各宫,还要叫皇寺做好迎接的准备。”几个穿红着绿的东宫妃你一言我一语,言语中透露出对此事的怀疑。太子妃娘娘的家世、容貌均是她等可望而不可及的,谁知太子也对她娇宠非常,葡萄吃不着了,只能怪那葡萄酸。“太子妃娘娘身娇体贵,也不知能不能吃得青灯古佛的苦哟。”“我听老人说啊,寺庙里的姑子古怪着,管你是什么娘娘主子,都要尝尝她们的厉害,早晚的功课都不能免。”“太子妃娘娘这样一朵娇花,岂不是要枯萎?”静承徽一张素净的脸庞淡淡带笑,手里头捧着件明黄色寝衣,正在缝制袖口,她淡淡的看了那几位嘴碎的妃子一眼,责怪道。“几位姐姐还请慎言,太子妃娘娘此番出宫是为皇上祈福,寺庙中就算清苦,娘娘必是愿意的,我们只有尽心侍奉殿下,才是对娘娘最好的安慰。”那些个东宫妃互相看看,都对静承徽的人品大加赞叹。“还是静姐姐说的对。”“静姐姐这件衣裳,是为殿下做的吧?”静承徽从前做女官时,就常帮皇后一起给罗瑾做衣裳,她是十分擅长针线的,这么多年,罗瑾的贴身衣物,都是过她手做的。“是啊,天就要凉了,给殿下做两件秋衣。”静承徽笑的温婉。风卷着零星落叶吹来,已经有几分山川寂寥的秋意了。苏颜就要上马车了,罗瑾上前理了理她戴的兜帽,掐了掐小姑娘的玉腮,声音清朗舒润:“吾会给你写信。”苏颜莹莹一张小脸玉娇花柔,白皙的肌肤渐染红霞,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罗瑾。“妾可不会回信。”话音刚落,罗瑾的长眉就揪在一处,他声音发寒:“你敢。”苏颜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敢与不敢,妾不在宫里,殿下也罚不着。”“唉,妾走了,说不准殿下转眼就将妾忘记了。”小姑娘拈酸吃醋的模样像极了耍赖的小奶猫,罗瑾紧蹙的眉宇舒展开,指甲盖敲了敲她翡翠做的耳铛,取了一只握在掌心,眸色深深的。“不会忘。”苏颜鼻子陡然一酸,眼看着眼眶都要红了,她眨了眨眼睛以免泪水流出来,声音婉转悦耳。“殿下要是得了空,就来看妾好不好呢?”罗瑾勾了勾唇,摸了摸苏颜的脸颊:“好。”看着马车缓缓驶出城门,罗瑾轻叹了声,等解决了陶氏,他定会好好补偿她的。第31章苏颜坐的是寻常马车,身边只带了安知桃知, 还有小六子等三人, 其余的随从除大内侍卫外, 余下的都是罗瑾的暗卫,从罗一至罗十八,皆赐国姓, 以代号相称。他们个个着黑色锦衣, 面容冷峻, 隐匿在四周暗中保护苏颜的安全。皇寺在京郊, 要过西城门, 车驾刚到城门口,就被守门的兵甲给拦住了。“什么人?有出城令牌吗?!”小六子急忙将令牌取出呈上, 那几个兵甲五大三粗的,其中一个看了看令牌, 掂量了几下后抛还给了小六子, 眼神晲向没刻家族徽记, 又十分低调奢华的马车,车帘子上的绣花层层叠叠, 莲花纹饰用的还是银丝线。淡雅的幽香从内而外, 柔滑细腻……“搜车!”那几个兵甲说着就要掀车帘, 小六子眼神一戾,想要去摸腰间的软刀。“诸位军爷,且慢。”一道清脆悦耳,如银铃般的女声从车厢内传出, 苏颜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眸。“车上都是女眷,搜车还请免了吧,我等是出城探亲的好人家,并非恶人。”“哼,临近百国朝贺节,来往马车都得查!”那几位兵甲暗自赞叹这声音犹如天籁之音,异常悦耳,不知哪家富豪,能养出这样娇滴滴的美娇娘来……不禁从眼里流露出贪婪之色。苏颜对安知点点头,身边的安知便掀开一条缝,放了个荷包在车辕上。“请军爷拿去喝茶。”小六子如川剧变脸般收拾好方才的狠厉,面带堆笑的将荷包捧在手心拿给那几个兵甲。荷包用的是上好的云锦,穗子上还坠落碎玉珠,分量很足。“……走吧。”兵甲往地上啐了一口,往城门那边挥了挥手,油水捞足了,也就不打算为难他们。只是看着马车缓缓离去的影子,车内美人悦耳动听的声音和酥骨的馨香,还叫那几个粗鄙的兵甲垂涎不已。“哪里来的娇娘子,真香。”车驶出了城门,小六子抓了抓头发:“娘娘何必受此等委屈,奴瞧他们死个万次也不足惜,小小城门守卫,就如此猖狂……”“咳咳。”苏颜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摇摇头:“这次出城不宜声张,待我们到了佛寺,你去通知府衙的人,将他们敲诈勒索的事情告发便是。”小六子低头答是,不过,看这周围扮做随从的大内侍卫,还有隐匿的暗卫,恐怕不用等他去曝光,那几个胆大包天的早就被收拾干净了。山间小路摇摇晃晃,罗瑾送太子妃出宫去皇寺的事情,做的很低调,就像寻常官户人家出行一般。苏颜掀开帘子往外看,外面群山环抱,树木郁郁葱葱,偶尔有鸟儿叫声清脆。安知给苏颜垂着腿,轻声道:“娘娘在想什么呢?”苏颜垂眸,摸了摸空荡荡的耳垂,嘴角勾起微笑,不知殿下那边,如何了。*送走了苏颜,罗瑾召集东宫属臣和谋士议事,大家为某些问题争论不休,吵的脸红耳赤。罗瑾正襟危坐,低头抿了口茶,脸色沉沉的听他们辩论,他喜欢手底下的人直言,也许他们互相争辩,自己从中听取意见。太阳渐渐升高了,罗瑾抬眸看向窗外,一群鸟儿扑翅掠过。苏颜的马车应该已经出城了。罗瑾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头的翠玉耳铛有些硌手,又仿佛还带着那个小姑娘的气息。他烦躁的心情霎时有了点好转。深邃的眸眯了咪,挥手叫他们停止争论,自己从中拿了主意。“哎呦,殿下吩咐,实在……不便打扰。”“先等等……”门外传来隐约的推就争吵声,福川开了门出去,一会儿回来垂首为难道:“殿下,太后病重了……”罗瑾重重搁下茶盏,凝眸望向跟在福川身后进来的,一个衣着体面的老太监。老太监声音尖细,佝偻着身子:“殿下,太后娘娘晨起身子不适,那喘气声听着都叫人难受……奴瞒着太后,特请您过去看看。”又病重了?罗瑾深沉的眸藏着无尽寒凉,一股看不见的气势逼的老太监不敢抬头,声音越来越小。“去慈宁宫。”他起身穿了外袍,大步往外去了,坐在轿辇上时,脸色亦是满满阴沉。慈宁宫里上至妃嫔下至宫人,跪倒了满满一大片,大家屏气凝神,不敢东张西望更不敢喧哗。罗瑾穿着明黄色的蟒袍,端的好一副雅肃清正的模样,阖宫皆知陶太后节俭,却不知慈宁宫一年的开销就要几百万两白银,都知太后不摆排场善待小辈,可这人来都来了,却叫人跪满庭院。他眼底的讥讽一晃而过。内殿里陶太后苍老的声音隐约的传来:“皇上,太子现在事忙……哀家小病而已,无需叫他过来,你不用叫他来。”罗瑾余光打量那个“偷传”信息的老太监一眼,手里拨弄着檀木念珠。太后实在是“低调”又“体恤小辈”。面前的珠帘被宫人掀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后面。太后浑浊的眼珠里微观闪闪,随即捂着帕子咳得惊天动地。皇上大病稍愈,叫人扶着坐在一旁,皇后端着汤药坐在床侧。见到太子来了,宫人赶紧搬了张软凳过来。“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太后面色有几分病态的红润,捂着胸口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你身上担子重,事情多,哀家老了,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是自然规律,太子不必日日都来请安。”罗瑾直直坐下,薄唇微勾,长眸眯了眯:“谢皇祖母体恤。”“……太子,哀家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娘家人,要是哀家那位娘家侄女朱陶氏能进宫侍疾,陪伴在哀家左右,就好了。”说完,太后捂着嘴又是一阵急咳,暮气沉沉的目光掠过罗瑾,又看向皇帝。朱陶氏,太后的亲侄女,是徐县县守的填房夫人,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和太后见面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过来,思恋?罗瑾眸色深了几分。从他查实徐县县守欺上瞒下,挪用库银开始,太后才记起这位亲侄女朱陶氏吧。毕竟朱陶氏的夫君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她又怎么有心思入宫为太后侍疾呢,那么太后的病,岂不是好不了?罗瑾垂眸,攥着念珠的手指动了动,声音肃沉:“皇祖母请入宫便是。”从太子查徐县库银,到任陶氏用尽了手段都不肯撒手开始,太后知道,这位未来的新帝,有一颗冷血无情的心,他不再顾及陶氏的拥立之恩,是头狼崽子!不理会她话中的暗示,也是意料中的。太后呼吸急促了些,将眼底的恨意隐藏的很深。“太后娘娘,尹方居士到了。”宋嬷嬷进了内室,低声说道。“请她进来。”太后微点了点头。罗瑾抬眸凝视着走入的青衣居士,眼尾勾出冷意。据说这位居士师从一位百岁老道,是某大门派的关门弟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太后的病也有缓解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