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悦按照邮件给的地址直通十六楼,前台小姐问明来意后,拨了一个电话,立刻有一位打扮干练的女人出来,领着戚悦进去。她一路进去,顺便悄悄打量,里面布局别具一格,里面每间办公室都是音符形状所制,长形走廊的尽头是半透明自动化的会议室,而cici明的设计的最新时装正挂在橱窗上,来往的人抱着衣服,测量工作来去匆匆,看起来一派繁忙。戚悦被安排在一间开放的大厅等候面试,旁边有十几个打扮时尚,穿着漂亮裙子的女生们也在一旁等待面试。助理出来后拿了一张表给她填,让她静心等候。戚悦正填着表,身后传来一声整齐地:“明子小姐好!”她听到声音回过头去,看见李明子穿着valentino最新款黑天鹅小礼裙,人高腿长,气质优越,红唇黑眉。气场十足,身后跟着两位助理,连头发丝都透着矜贵二字。显然李明子也见到了她,冲戚悦微微一笑。对视的电视火光间,戚悦忽然想起cici明这个品牌好像正是创始人以她女儿名字命名的。明,李明子。难道李明子就是著名时尚设计大师cici的女儿?“来面试吗?”李明子走前来问道。“对。”戚悦应道。李明子点了点头朝办公室走去,走到一半又忽然回头,笑了一下,跟戚悦说。“我喜欢你,希望以后能在这里见到你。”戚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应“好”。在这陆续等候的时间里,大家先后进行面试,大部人出来后神色恹恹,只有个别脸上是带笑的,这样严峻的形势也让戚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随即传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尖锐的咯噔声音,戚悦一回头,挑了一下眉。还真是冤家相见。从书京穿着贴身短裙,戴副咖色墨镜,挎着最新款的包包,以一种高姿态在她旁边坐下。戚悦没理会她,填了表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从书京本质就是一个戏精大小姐,走到哪里都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注。戚悦从进来就没怎么给过眼神给从书京,这让她略微不爽,她抱着手臂,有些高姿态:“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们看男人看工作的眼光倒是挺一致。”“你是还想被泼冰块,上次不过瘾是吗?”戚悦看她,眼睛里勾了点笑意。上次的屈辱历历在目,从书京有些怕,下意识地移动了一下位置,离她离得远一点。一直到半个小时后,面议室的门打开,出来一位助理低头看表,喊了句:“从书京。”“在。”从书京笑着应答。从书京拿起包的同时看了一眼戚悦,眼神是惺惺作态的怜惜:“对了,忘了告诉你,cici明工作室这次只录取两个实习生,听说一个已经定了,另一个就剩我了,我家呢,跟明子姐家有合作,所以打了个招呼,也就进去走下场子的事,这不面试我都插队□□前面去了,我定下了,你却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幸苦你白跑一趟。”从书京撂下这些话在戚悦脸上看到她想看到的失意的表情,于是趾高气昂地转身走了。戚悦垂眼看着手里的填好的表,有些泄气。准备了好几天的面试准备,在这一刻即将化为乌有,失落之余还有一些不甘心。李明子坐在办公室的监控器看着这一幕觉得有趣。cici明工作室一直是这样追求高效,估计真定了从书京的话,戚悦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李明子谁也不支持,也不心疼谁,但她想看戏。于是,她拿起了手机打给了傅津言,没多久就通了,那边传来一句略微低哑的声音。“什么事?”“我今天看到戚悦来西明工作室面试了。”李明子故意卖了个关子,想等傅津言按捺不住问她。结果傅津言什么也没问,他刚下完手术,电话夹在肩侧和脑袋中间,比她还气定神闲。他摘下一次性医用白色手套,扔进垃圾桶里,换了只手接电话。“不说我挂了。”“哎,结果从书京也在,我看你家那位好像被截了一道,这下连面试机会都没有咯,挺可怜的。”李明子挑了挑眉。傅津言回了办工室,想起这段时间戚悦躲他躲得跟猫见了老鼠一言,虽然敢怒不敢言,可是想起昨天晚上睡觉,他都还没睡着,她竟然沉沉睡去,不知道她是有意无意,半身翻身的时候踢了傅津言一脚,现在腰那块还是青的,他掐死她还不及,还会施舍一点善心吗?傅津言重新回到办公室,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他面无表情地说。“关我什么事。”说完他就把电话毫不留情地掐断了。另一边,从书京站在面议室内,笑脸吟吟,自信地回答了面试官的几个问题。面试官边低头看她的简历边低头,正要拍板这位姑娘时。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面试官一听对面的声音立刻恭敬不已,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挂了电话后,面试官朝助理开口:“叫戚悦进来,两人一起面试。”“为什么?”从书京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戚悦被叫起来去面试的时候,有一瞬间惊讶,她起身的时候,恰好看见李明子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朝她比了个心,后者笑了笑。戚悦敲门进去,面试官找到她填的表和简历看了一眼,说道:“由于我们招的实习生名额不多,只剩一个了,你们两个现场同时完成一个作业怎么样?”面试官看向戚悦,后者点了点,语气自信:“我没问题。”至于从书京,她心里早已气得不行,又不能当场发座,有问题没问题她都只能硬着头皮说“好”。“你们也看到了这间面议室其实就是一间设计室,这里缝纫机,测量工具,布料衣服都有,你们每个人现场自己挑一件衣服改一下,我就是你们的模特。”戚悦站在主考官前,静静打量她,眼前的这位女人三十三岁左右,穿着素色系的ol工作装,戴着一幅黑框眼镜,看起来保守又出传统。看着看着,戚悦看到主考官耳朵里戴着一枚小巧的玫瑰耳钉,一下子就有了灵感。在戚悦思考的空隙,从书京早已自信满满地挑了一件白领穿的套装,坐在缝纫机加流行的时尚元素。戚悦则挑了一件旗袍,正改着衣服,脑后挽着的头发晃到跟前,有几缕贴在白皙的脸上,动作不疾不缓,自成风景。看她改衣服简直是一种享受。十五分种后,出现在在主考官眼前有两件衣服。一件是从书京改后的粉色小香风套装,她将两个袖口剪成v字,是时下最热的入风元素,不仅如此,她还配了一条油画小丝巾,这样穿上去,更显优雅气质。经戚悦之手的一件是一件改良后的的旗袍。她特意选了一件暗色底文的旗袍,戚悦还改成了件盘扣莨稠旗袍,裙摆处微微开叉,刚好能展现女性小腿的线条。让人眼前一亮的是,戚悦在旗袍前襟绣了一朵荆棘玫瑰,颜色瑰丽,给原本单色暗沉的旗袍染了一抹色彩,让人移不开眼。“说说你们的创作灵感。”主考官推了推眼镜,问道。从书京自然抢话,给面试官科普时尚元素,什么香奶奶的设计理念,惹得场内的人心里翻白眼。轮到戚悦时,她笑了笑,开口:“一开始主考官给我一种严肃,保守的形象,我也以为应该给衣服加时尚元素就好,直到我看到她耳朵上戴了一枚红色的耳钉。她可能是生活中许需要扮演一个长辈的角色,工作中的职位让她不得不严肃形象,但我认为只要是女性,都希望能打破自己原有形象,尝试一些大胆的东西。”“旗袍和荆棘玫瑰这两样就是象征。”话音刚落,主考官眼底出现赞许的目光,她开口:“戚悦,下周一来上班。”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戚悦点头致谢:“谢谢老师。”从书京站在原地竟然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她竟然再一次输给了戚悦,又当众丢脸。从书京的脸涨得通红,有些不知道所措。戚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出去,在经过从书京身边时,她看了从书京一眼,笑得美眼弯弯:“下次别在我面前闹了。”轻飘飘的一句话正击要害,从书京在原地“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戚悦走出来后,李明子刚好出来,笑道:“刚才很精彩,恭喜你啊。”“没有,还是要感谢你给我这个面试的机会,我才可以和别人公平竞争。”戚悦语气真诚。李明子愣了一下,随即红唇漾开一个笑容:“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是傅津言打电话过来的。”傅津言两次插手管她实习和档案的事,她心里没有波动是假的,但是之前照片的事,还有他那天对她实施的暴力行为,她还记着。他这种给人一巴掌再给颗糖的方式,戚悦不吃。不过戚悦发现,傅津言最近没怎么以折磨她为趣味,而是越临近六月,他的情绪越来越阴沉。每次一回到家,戚悦就能看见傅津言窝在沙发里抽烟,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咳得也厉害。傅津言穿着白色衬衫,身材愈发瘦削,扣子解开,隐隐露出胸膛的线条,烟雾从他薄唇里呼出,氤氧了他细长眼尾底下的红色泪痣。确实很勾人,让人看一眼就上瘾。戚悦每次看到他白天斯文绅士,深夜自我折堕的模样,脑海里想起“朗朗如日月之怀,颓唐如玉山将崩”这句话。「注1」好几次,戚悦想开口劝他少抽点,可一到嘴边她又止住了,毕竟傅津言情绪不定,她可不想惹到他,自讨苦吃。回舅妈家前一晚,戚悦鼓起勇气跟傅津言说话:“我下周一去公司报到,周末回舅妈家,所以这几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傅津言正抽着烟,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看都没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应了句:“嗯。”……戚悦被他拽上天的态度给气到,转身就回房睡觉,他是死是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周六,京北一整天都在下雨。戚悦回了舅妈家,跟她说了自己拿到了cici明公司offer公司的事,也说了跟盛怀分手的事。前一秒舅妈还脸带笑意,下一秒吃着饭的筷子就要摔她脑袋上了,幸好被戚悦躲开了。舅妈开始数落她:“小盛那种有钱,人又长得一表人才的男朋友打着灯笼都难找,分了你上哪再找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戚悦,你最后不要找一个又老又穷的男人,到时候我把你赶出出家门。”“舅妈说的是。”戚悦敷衍道。……下午三点,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戚悦窝在房间里听歌,窗外偶尔有一两滴雨珠飞溅进来,砸到脸上,凉丝丝的。倏忽,戚悦接到一个陌生来电的电话,她点了接听:“喂。”“是我,李明子,”李明子在电话那边说道,她语气顿了顿,“戚悦,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傅津言下午去了清园祭拜一位故人,现在又下着雨,你能不能帮忙把他带回来?”最重要的是,傅家今天也有人去了,李明子和这一帮朋友都管不住傅津言,怕到时候两拨人闹起来不好收场。戚悦躺在床上,看见外面淅沥的大雨,心里在想,为什么傅津言出事,她要去找他?她不想去。“不好意思,明子,这个忙我帮不了你。”戚悦拒绝道。李明子没想到她会拒绝,沉吟了一会儿:“戚悦,你就当是帮我的忙。”戚悦没有答复,反而是一旁的柏亦池有些着急:“戚悦,只有你能压住他,上次在宴会我们就看出来了。你就当做个善事,我们也是没办法了,而且你实习的面试机会?”好话坏话说尽,朋友轮番上阵,戚悦被说动,一时心软,最后答应下来:“好,把地址发给我。”-下雨天,傅津言一个人开着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到京北西郊的墓园。黑色的车子停在山脚下,傅津言坐在车内点了一根烟,接连不断的雨珠吸附在车前,又被雨刮器斜斜地刮开,露出一张英俊分明,眼神冰冷的脸。雨势渐小,傅津言连伞也没撑,推开车门就往山上走。他穿着黑色的衬衣,身材停匀,右手拿着一束雏菊花往前走。在翠绿的青山,雨帘下,他的凝为一个黑色的浓郁的点。走了大概十分钟,傅津言站在黑色的栅栏前,清园的门卫撑着伞出来,一见是他,心里有点怵,却因为别人的吩咐头疼不已。“傅先生,太太说了今天不让您进。”门卫硬着头皮开口。傅津言嘴里咬着一根烟,冲他招手,后者往前。他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皮夹,翻出一叠钞票递给他,声音很凉:“这些够了吗?”门卫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抖:“傅先生,你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今天特殊你这样让我难办啊,平时你什么我没让你进……”说得也是,之前傅津言晚上来墓地看望故人,下山的时候发现车子抛锚了,还是门卫大叔留了他一晚,第二天还帮他修好车,送人回去。门卫话多,说的有点啰嗦,傅津言有些头疼,挥了挥手示意他滚。门卫看着他颓靡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回去了。五分钟后,傅津言趁人不注意,翻上铁门,跳下来的时候,手臂处勾住铁刃,袖子划开,眉骨处也碰到了,冷白的皮肤上出现一道红色的血迹。傅津言拿着一束雏菊上了山,找到那人的墓地后,把雏菊花放在墓碑前,静静地坐在旁边,他的嗓音嘶哑,每一句都像是痛苦的挣扎。“有时候,我在想,要不我去陪你得了。”“这个世上好像没有什么我珍惜和让我活下去的理由。”傅津言坐在墓碑前说完后,坐了十分钟,然后下去了。雨越来越大,他双手插兜往山下走,苍白着一张脸。刚到一个拐角,就撞见了一位打扮珠光宝气的女人以及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几名保镖。一见到傅津言,女人的情绪不受控制,扑上去打他,声音尖锐:“你还有脸来!这一天你就不能放过我!”傅津言站在那里,任她打骂,侮辱,一脸的不为所动。她也只有今天敢对傅津言这样。“好了,如兰!”男人声音威严拦住她,束住挣扎的女人。他看着傅津言,眼神无不叹息,还夹着一股愤怒。“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傅津言脸上漠然,径直越过他们往山下走。走了十步以后,女人猛然回头,朝他下最恶意的诅咒:“傅津言,我希望你孤独百年,不得好死!”“好了,闹什么!”男人训斥道。傅津言身体僵住,整个人微微一震,然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雨势渐大,树枝被雨水冲刷而变弯,树叶也洗得发亮。傅津言走着路,被淋湿得一身狼狈。雨越来越大,伴着轰轰作响的雷,还有随时劈下来的闪电,让人心惊。下雨天,戚悦加钱才打到一辆车过来,司机只送她到路口就走了。戚悦撑着一把白色的伞一直往上走,远远地,她看见了傅津言,连忙举着伞快步走到他跟前。“傅津言,我终于找到了你了,快跟我回……”戚悦的手搭在他的胳膊,话还没说完,傅津言甩开她的手,掀开薄薄的眼皮,声音比冰还冷。“滚。”戚悦被甩到几步开外,差点没摔在地上。此刻,雨珠先后以迅猛的姿势砸了下来,戚悦手撑着的伞被狂风吹翻。傅津言径直越过戚悦往前走,一道惊雷乍起,他的肩膀抖了一下,心神恍惚,被地上石头绊倒,直接摔到了地上。傅津言摔在泥泞里,他身上的衣服沾满了黑点子,袖子破烂,眉骨的血迹顺着眼尾留下来,触目惊心。戚悦没好气地上向扶他,被傅津言攥着手臂往旁边一掼。她也倒在地上,伞被风吹倒在一旁,风雨交加,冷意混着冰凉的雨水钻进她的皮肤里。戚悦心里的火一下子噌地就上来,但想起他那些朋友的嘱托,按着火,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说道。“来,我送你回家。”傅津言坐起来,雨水将他额前的碎发冲得分开,原本闭着的双眼睁开,细长又上挑着的眼尾透着冷漠。曾几何时。在一个下雨天的傍晚,他躲在阴暗潮湿的垃圾桶旁边,臭味将他熏得几欲呕吐。苔藓的腥味一路从脚底冲上鼻尖,他瑟缩在角落里,害怕又惶恐。雨下得很大,还伴随着闪电,也是有人朝他伸出了手,微笑道:“把手给我。”傅津言蹲在墙角,有些迟疑,他整个人抖得厉害,可是他太冷太饿了,穿着一件单薄的黑体恤,嘴唇冻得发紫,像被人追逐的丧家之犬。他最后还是把手伸出去,可是下一秒,冷如鬼魅的声音响起。“他在这!”“轰”地一声,他被骗了城墙倒塌,脚步声嘲笑声打骂声夹杂在一起,让他坠入无尽的地狱。……傅津言盯着她伸出的手,水珠顺着他的额头滴进胸膛里,他笑得伪善,冷漠至极。“你觉得自己是在普渡他人,自以为拯救了陷入迷途中的人吗?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而已,有什么资格管我?”傅津言变脸变得很快,无情的字眼从他薄唇里吐出,伤人又冰冷。“滚,有多远滚多远。”戚悦裙子湿透,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他这些话让她心头的火再也憋不出,直蹿喉头。“要不是你朋友求我来帮忙,你以为我愿意上赶着来犯贱吗?”“傅津言,你想好了,今天是你让我滚的,我滚了就不再回来了。”戚悦红唇微张。她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真实的情绪。四周安静,只有哗哗落雨的声音,傅津言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他在笑戚悦的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你没救了。”戚悦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捡自己的伞,然后走了。傅津言看着戚悦离开,她穿着绿色曳地长裙,长卷发扎在后面,绑着一根墨绿色的绸带,露出一截白色的脖颈,背影走得干脆也漂亮。他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在死去,像掐掉的植物根茎,一点一点流失掉水分。天空劈了一道闪电,傅津言抖得厉害,脑海里出现很多场景,血腥的场面,哭泣的声音,指责的声音,混在一起,他感觉自己的头要炸了。傅津言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出了一层汗,他的眼睛紧闭,黑压压的睫毛下挂着雨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疯狂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他躺在雨里,像是福尔马林里泡着的活标本,阴郁颓废又迷人。“你手写的文字,口出的言辞。都像尘埃一般一文不值。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上帝的长夜没有尽期。你的□□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注2」傅津言赶紧快要死去,他打算烂死在这泥泞里,就在他快要放弃时。身上朝他砸着的雨被挡住了,一道阴影立在他面前。似冲破黑暗前的第一道光,第一朵开在墓前的玫瑰,她的声音似天籁。戚悦折回,穿着绿色长裙站在他面前,把伞倾在在他那边,替他挡去雨水。是温暖的,让人贪恋的声音。——“喂。”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留言红包掉落!!☆、第 17 章戚悦连搀带拖把傅津言送到副驾驶上, 然后开着他的车打算送他回泛江国际。车子又在崎岖不平的山路行驶,加上戚悦又拿到到驾照不久, 没什么底气, 自然开车时小心得不行。傅津言坐在副驾驶上头脑有些昏沉, 他眯眼看着一向遇事沉着冷静的戚悦, 现在一脸慌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你现在是无证驾驶?”傅津言胸前起伏, 咳嗽了一下。下雨天雾气重, 视线本来就模糊,戚悦光顾着看路,根本分不清多余的心思打理她。傅津言看见自己被忽略了有些不爽,伸手去扯她后脑勺挽着头发的那根绿色发带。发带一解, 乌黑的头发散落,将她白皙的脖子遮住了。戚悦气得不行, 答道:“对, 无证驾驶, 这会儿我正好报仇,拉你一起死。”傅津言不怒反笑,黑漆漆的睫毛低垂,胸膛发出震颤的愉悦:“那我求之不得, 七七。”谁知傅津言这个疯子竟一语成谶,戚悦面对转弯没反应过来, 方向盘打错了方向,她猛地急踩刹车,尖锐的刹车声伴随着惊天“砰”地一声, 车子撞在一棵参天大树上。然而这棵树长在悬崖边上,野蛮生长,枝繁叶茂。要不是这棵树。差点他们就真的一起死了。“啊——”戚悦松了方向盘发出一声尖叫,不肯睁开眼。傅津言也因为突然急刹车一个惯力影响,磕向中控台又被弹了回去。傅津言解了安全带,看了一眼还惊魂未定不敢睁眼的戚悦,下车和她换位置。戚悦惊吓还没缓过来,不肯下车。傅津言俯下身一把将她从车里抱下来,条件反射的,戚悦抱上他的脖颈。傅津言笑了一下,声音懒散,掺着一股不怕死的劲儿。“还不舍得睁眼?”戚悦睁开眼,一眼就看到傅津言脸上的伤更重了,红色血迹顺着眉骨低到黑衬衫里,染成暗色。出于愧疚,还有一些戚悦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眉骨。傅津言浑身一震,低头看着她澄澈的杏眼,里面透着几分心疼的意味。忽然间,他感觉心口空洞的地方被什么撑开来了,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有些狼狈地别开眼。两人换了位置后,傅津言强打着精神把车开出来,再开到平坦的公路上,再换戚悦开回去。当晚回去,傅津言就发了高烧,加上白天又受惊了,一直烧得昏迷不醒。戚悦一回到泛江国际,就简单地冲了个澡,至于傅津言,她是闭着眼睛帮他把衣服换点的。指尖触及那一块块紧实的的肌肉,让她的脸颊带了一点热意。戚悦找到额温枪后给他量了一下,高烧,39度。戚悦神色一凛,拍打着他的脸说道:“傅津言,你起来我带你去医院。”不料傅津言拨开她的手,翻了个身背着她,语气恹恹,从喉咙里滚出嘶哑的两个字:“不去。”戚悦没办法,找来家里备着的医药箱,幸好他是医生,里面什么药都有。戚悦找了消炎,退烧的药后,从药板里抠出好几颗药,倒了一杯水,轻声喊他起来吃药。无奈傅津言紧闭双眼,额头的汗不断流出,像是遇到什么痛击一般,紧抿着嘴唇不肯吃药。她把掌心的药递到傅津言嘴边,他睁开眼皮看了一眼,一手打翻。五颜六色的药七零八散地掉到地上,有的还滚到了床底下。操,戚悦真的生气了。戚悦一天伺候傅津言弄得她筋疲力尽,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一把年纪了不肯吃药。她上了床,俯下身,正对着傅津言,伸出手,用力捏住傅津言的下颌,迫使他张嘴,打算给他灌药。戚悦这时趁机报复上次被捏之痛,捏得十分用力,可傅津言就跟铁做的一样,不皱眉也不喊疼,更别提张嘴了。“不吃拉倒,惯得你,我回家了。”戚悦有些烦躁。她跨过傅津言的身体,正要转身下床时,一只滚烫的手攥住她的手腕,趁其不备,用力一拉。戚悦直直地朝傅津言刷去,落入一个滚烫的被火炙烤一般的怀抱。烫得不行。最重要的是戚悦的嘴唇重重地磕在他下嘴唇上,还磕到她嘴角了。她半个嘴唇麻得不行,一种说不清的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并没有想象中柔软的触感,而是痛,她的嘴角好像还磕破了。“傅津言!”戚悦吸了一口气,痛得泪水在眼眶打转。她扔下这句话作势就要起身,谁料一只手捧着她的脑袋往怀里呆。戚悦像只猫一样被迫趴在傅津言胸膛里,他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以一种强硬的姿态,让人挣不开。他胸膛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出来,傅津言就这样抱着戚悦,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说话似发出来的气音,低沉且十分疲惫。“安静点。”戚悦知道他的脾气,只能任他安静地抱了半个小时。等他沉沉睡去,戚悦费了好大劲才推开他的桎梏,得以脱身。戚悦站在他面前,看着傅津言苍白而病态的脸,叹了一口气,一摸他的额头,还是无比滚烫,烧依然没有退下去。直接让他吃药是不行了。戚悦光着脚走出去,泡了一杯蜂蜜水,又将他要吃的药丸碾碎,再放进蜂蜜水里。一切都弄好后,戚悦端着水进房间里,轻轻拍他的肩膀,语气还算好:“不想吃药的话那你喝点水。”傅津言意识有些模糊,却还是手肘撑着床,接过水一饮而尽。戚悦松了一口气,替他掖好被角,拉好窗帘后出去了。整整一夜,戚悦守在傅津言旁边,替他量体温,时刻关注他的退烧情况,也一边不停地用他的额头敷温水进行物理降温。终于抵不住困顿,戚悦撑不住,手里握着毛巾沉沉地睡在一边。半夜两点,戚悦醒来,口干舌燥,她起身到客厅倒了一杯水,继而坐在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发呆。忽地,身后发出声响,戚悦看向后头,发现傅津言也起来了。他额前黑色的碎发搭在眉前,除了嘴唇苍白点,人也精神许多。傅津言显然也看到了戚悦。戚悦看着他问道:“让我看看你——”“好点没有”这后半句话还没有说话,傅津言整个人像受了刺激般,眼神忽变,看她也不像之前的温和了。“让我看看你”记忆中,也有一道略老的声音也这样的,说着一模一样的话,先是以温暖诱惑他,然后再狠狠地剂碎他,让他鲜血直流。记忆中的声音与戚悦的声音重叠,傅津言眼神冷了下来,给人的感觉一种深不可测,冷酷的感觉。傅津言单手插着兜,目光笔直地看向她,将戚悦钉在原地,让人动弹不得。“你是谁?”戚悦惊讶了一下,开了一个玩笑:“我是你爹。”傅津言走到她面前,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膝盖分开她的双腿,像一只敏捷的豹子一样压在她身上,双手卡住她的脖子,声音寒得彻骨,眼睛发红。“我不会再信你了。”戚悦手里拿着的水杯被打翻,浸湿了她胸前的棉裙子,有几滴还飞溅到他睫毛上。傅津言的手没有用力,可是他这样卡着她脖子,以一种逼迫的姿势,审人一样的态度,让戚悦非常不舒服。“放开我!”戚悦厉声开口,伸手去掐傅津言的手。下一秒,傅津言果真松开了。戚悦稍微坐直身子,她以为两人能好好交待时。但傅津言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力道非常大,让人生疼。戚悦头发被扯得脑子紧绷,有些思考不过来。她咳嗽得厉害,伸手去掰傅津言的手,希望他能松开她。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按压在水里下一秒就要溺水而亡。傅津言脸色不改,薅住她的头发,收紧了手上的力,重复道:“我再问一遍,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