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程飞飞连干三杯,引得肖振明带头叫好。沐怀朋一笑,仍靠在沙发椅背上,偏头看向肖振明,懒散道:“女中豪杰啊。”“四爷您说笑了。”程飞飞提住一口气,笑得婉转妩媚。沐怀朋摆了下手,“程总是个爽快人,这杯酒我不能不喝。”话说得谦和,可他拖声拖调,自有一种公子哥的漫不经心。听他开口,肖振明马上道:“飞飞,你好大的面子啊,四爷轻易不跟女士喝酒。”程飞飞立马喜上眉梢,让人赶紧倒酒。许经理扭头吩咐,盛勤一时被推到前线。那男人坐起身,握住她递过来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他姿态潇洒,众人又是一阵叫好。沐怀朋随意地把酒杯塞回到她手里,盛勤接过,却发现有人握住不放。她诧异,抬眼看向他,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那男人笑笑,趁人不备倾身靠近,低声问:“你怕什么?”盛勤心尖一震,疑心自己听错。直到后来无数被他压着缠绵的夜晚,在身体极度餍足之后,她仍然觉得茫然失真。盛勤很难相信,夜夜将她紧拥入怀的男人,就是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沐四爷。第4章洗手间外,休息区里。水声哗啦,溅出面盆,滴在大理石的台面上。盛勤捧着水洗了把脸,双手撑在台面两端。她气息不稳,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脸上仍带有明显的慌乱。她站了一会儿,抽出纸巾压在脸上吸干净脸上的水珠,连补妆的心情都没有。盛勤深深缓了口气,把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在外面公共休息区的沙发上落座。那男人的眼神太过肆无忌惮,让人难以招架。——没有一丁点分手后的伤心颓唐。盛勤想起小花园里的那一幕,脑子里回响起女孩子的细细哭诉。她呆了呆,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被冯子博分手时的样子。在新年的第二天,所有人都仍然沉浸在欢乐的气氛里。那个相识十三年的男人却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头也不回地上车奔向另一个女人,留她一个人在原处。而她僵着身子,不能动弹,只能看着汽车尾灯像流火一样划出一到猩红的弧线,而后消失在地平线上。盛勤一直觉得,她早已冻死在了那个冬夜。她无意识地搓了搓手臂,像是重新被彻骨的寒意笼罩。在爱情里,无论一个男人曾经多么情深似海,当他决定要走的时候,是不是永远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拔腿就跑、飞奔着投入新欢的怀抱?她窝在沙发上呆坐片刻,直到有醉酒的人进来,方才如梦初醒。盛勤看了看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出来多久。她拍了拍脸,重新把那些可怕的回忆压回脑海深处,然后重新补妆,赶回包房。*** ***一进门就有人叫她的名字。肖振明站起身冲她招手:“你躲哪儿去了?快来唱歌!”程飞飞这人抠门,请人在ktv里谈事情的时候,根本舍不得请包房公主,总是让他们策划部的人陪唱。《西遇》开机之前,有一次盛勤唱粤语歌,恰好被肖振明听见。这下老总亲自点名,盛勤推脱不掉,只好去点。众人目光或明或暗落在她身上,盛勤心里却暗暗打鼓,不知道该不该出这个风头。她点了一首老歌,前奏有长长的男声独白,独白语落,她开口已经慢了半拍。并不十分惊艳的效果,周围看热闹的心思歇了大半。一曲歌毕,程飞飞道板着脸道:“小盛,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盛勤立马赔笑说自己不会粤语,唱歌又总是跑调。“挺好的,人家小姑娘的声音多好听。再说了,粤语好不好,你我说了不算,得请四爷点评才行。”肖振明笑着看向身边的男人,“四爷,您觉得如何?”沐怀朋笑了笑,还算给面子,说了句不错。他手里的雪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细烟,指间红星闪烁,缕缕青烟升腾,晃过他的眼。得了他的首肯,程飞飞喜不自禁,冲盛勤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坐。她从桌上端了一杯啤酒塞进盛勤手上:“四爷说你唱的不错,还不赶紧敬人家一杯?”盛勤心知这是老板讨好人的说辞,这酒无论如何都得喝下。她只得双手举杯,冲中间那人微微一笑,可这四爷两个字听上去怪矫情的,她实在说不出口:“多谢……您肯定,我再敬您一杯。”沐怀朋也不拦着,等她满满一杯喝完,才从沙发里坐起来,探身弹弹烟灰,慢条斯理地道:“小姑娘不能喝酒就不要勉强。”盛勤抬眸,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脸。她一口气闷在胸间,心想真不想让人喝何必等现在才开口。肖振明看了他一眼,主动让出位置,拉着盛勤落座:“坐坐,坐那么远干什么,一会儿多唱两首你拿手的,正好让四爷听听。”盛勤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老实落座。身边的男人手臂搭在沙发椅背上,要是她靠近就仿佛落进他的怀抱,被他的体温包围。于是她只能僵直脊背,坐在沙发边缘,尽量不靠近他。不一会儿,副导演和男主角黎峰轮番过来敬酒,但沐怀朋几乎没有怎么喝,最多只是抿一口,那些人也不在意,仿佛他肯举杯已是天大的恩赐。盛勤僵坐了半天,脑子乱腾腾的,心里暗暗揣度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让这样一线的导演演员乃至肖振明这样的老总通通奉为上宾。歌曲间隙,她听见宾主相谈甚欢,一通谈笑这会总算是进入正题,程飞飞讲起《西遇》的故事大纲。余光里,身边的男人听得认真,不时提问。他身姿舒展,长腿不可避免地碰到盛勤的腿。隔着薄薄的西裤,男人身上的热度时不时地传递到她身上,让人有些不自在。盛勤双颊微红,往旁边躲了躲,躲不开,只好不着痕迹地换成一个翘腿的坐姿。她一首接着一首地唱,翻来覆去都是一些有年头的老歌。三五首唱罢,总算有其他人接棒。为了讨沐怀朋的欢心,包厢里的歌几乎都换成了粤语,是一些时下流行的星曲,盛勤几乎没有听过。她盯着屏幕,见歌手却不是新人,也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出了新歌,转念又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念旧了,翻来覆去听得都是从前的老歌,对新鲜事物都失去了兴趣。她正走神,忽然听见旁边有人问话。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拖腔拖调,仍是一贯的慵懒。他问:“你紧张什么?”盛勤一愣,赶紧摇摇头。她心里想说久闻四爷风采,却是百闻不如一见,但她脸皮薄,实在是开不了口。比起她的局促,沐怀朋显然姿态老练,游刃有余。他指间夹着烟,取过打火机捏着把玩,随口问:“你多大?”盛勤一怔,没想到他开口如此直接,再一看沙发上已经没有程飞飞的身影,那男人正等着自己回话。盛勤赶紧答道:“27。”歌声嘈嘈,沐怀朋似乎没听清,附耳过来靠近她唇边,又问了一边:“多少?”盛勤只觉得一股热气明显靠近,带着一股微薄的香,混杂着男人独有的体味。在满屋烟酒气中,被她精准捕捉。她仰起头,贴在他耳边小声重复:“今年27。”沐怀朋似乎有些意外,哦了一声,“27喜欢林忆莲啊?”他多看了她一眼,双眸黑亮,目光深邃。盛勤被这一眼看得尴尬。她长相清秀显小,到北京之后有人知道她的年龄后总是忍不住开玩笑说没想到她如此“高龄”。她嘴上不说,可心里难免难堪,同龄人或成家或立业,她年近三十却仍然一事无成。更让她介怀的,是被外表如此出色的男人询问。得了答案,沐怀朋仿佛没了兴趣,过一会捏着打火机起身出去接电话。身边的大佛走了,盛勤只觉得那若有若无的香气随之闲散。她借着点歌赶紧离开那里,重新坐回角落。有人端着酒杯来敬她,盛勤没见过,猜测是跟着肖振明一起来的,只好打起精神周旋。对方开口满是酒味,说话也很直白大胆,一直夸她年轻漂亮,一定要加个微信。盛勤推脱不过,只得拿出手机。房间里满是烟酒气,她又洋酒啤酒混着喝了两杯,这会儿正有些上头,她摇摇手机说去打电话,出了包厢脚步虚浮走到休息室透气。还没有走到,里面传来争执声,女人放声尖叫:“你懂不懂规矩,快点放开我,不然我叫人了!”男人粗声粗气地笑:“你叫啊,爷们儿就喜欢听女人叫。”盛勤一下子被吓清醒了,跑去一看,一对男女正拉扯不清,她立马扬声阻止:“你想干嘛,快把人家放开!”那男人大腹便便,回头看见盛勤是个弱质女流,压根不放在眼里,流里流气地反问:“你说老子想干嘛,老子就是想干啊。”他怀里的女人一边推他一边急道:“盛勤!盛勤!你快去叫保安!”那女人被男人提拉着站也站不稳,披头散发的露出一张脸来,竟然是付盼盼。盛勤懵了一下,原本只是路见不平,这下不敢不管,立马掉头跑出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