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怀朋胳膊支在扶手上, 单手撑着下巴:“你这个人, 不逼一逼你总是不肯说实话。”盛勤顿时警觉,又怕这人翻脸。他拍了拍自己的腿, “过来。”盛勤想, 果然。她不悦地注视着他。沐怀朋笑起来:“你什么表情?坐近点好说话。”盛勤婉拒:“在办公室里你能别这样吗?”他又笑, “你还挺有原则的?”盛勤不语, 腹诽着什么原则, 不过是担心他忽然变脸,自己无法应对。她不愿就范, 只好在言语上给人递台阶:“有什么话一会儿下班再说行吗?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沐怀朋不接茬,坐直身体,打开文件将轻轻扔到她面前。“谈正事你怕什么?”他虚指文件,“我问你, 这个地址为什么跟之前谈的不一样?”盛勤听他的语气严肃,顿时气弱,看向文件检查一通,并没有看出何处不妥。她将刘一鸣在机场的问话照直转述, 又把自己的回复说给他听。见他摇头,盛勤连忙问:“我说错了吗?”他勾了勾嘴角,“过来, 我教你。”听他又不正经,盛勤有些不高兴,那男人好脾气道:“不骗你。”盛勤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会议室的门口,生怕再有人临时闯入。沐怀朋一见她的动作就想笑,倾身过来直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你就偏要我亲自动手。”盛勤又气又急:“你干什么啊!”他将人抱在自己腿上禁锢住,低声呵止:“别乱动。”盛勤怕这人冲动行事,果然不敢造次。她僵直身体,看着他生气道:“你总是这样吗?”沐怀朋愣了下,好笑道:“怎么着,你又要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其实他原本没有不轨打算,可见不得这人躲躲闪闪,一副戒备提防的姿态。她越是这样,他反倒越是想要征服。对男人而言,拒绝比迎合更能激发内心欲望。但这种道理盛勤尚且不懂。她心里紧张,怕这男人犯起浑来不管不顾,只能闷声提醒:“你答应过我……不会借题发挥公私不分。”沐怀朋笑一笑,反问道:“你就是这么谈恋爱的吗?平时不联系,见面装不熟?”盛勤一时语塞,“你先说说,我哪儿做得不对了?”“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沐怀朋的手又开始不规矩,盛勤连忙抓住他的手腕,“你再这样我、我要生气了。”盛勤瞪着他,心里打鼓,也不知道这人要是胆大包天,自己该怎么如何应对。谁知沐怀朋却老实下来。他靠向椅子背,扬扬眉,乖觉地举起双手。盛勤心里意外,警惕地看向他。沐怀朋笑起来:“你怎么那么容易生气啊?”她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被人四两拨千斤掉,只好催促:“你不说我就先出去了。”他又笑:“你倒不耐烦起来。”沐怀朋像是拿她没办法,放下手虚虚搭在她腰侧,脸色略正,“你有这想法不奇怪,但是你怎么没想过为什么出方案的工作人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别人不是当地人?不比你更了解情况?”盛勤听他一连串问话,把注意力从他手上转移过来,心想对啊人家怎么可能没考虑到?她看向沐怀朋,硬着头皮追问:“为什么?”沐怀朋反问她:“备选地点都有哪些?”盛勤不明就里,像好学生一样一一答了。“你是当地人,没发现这几个备选地址有问题?”盛勤细想了一通,仍不解其意。沐怀朋耐着性子把事情给她掰碎了细讲。“对我们、对市领导,无论选址在何处影响都不大,但对每个行政区而言呢?”盛勤跟着一琢磨,恍然大悟。对他们而言是与江州市政府合作,但对于江州市的各个行政区而言,却是绝佳的发展机会和成绩单。而据她所知,这个项目最开始并不是江州市政府找上他,而是底下的某个区长借助私人关系请他帮忙。沐怀朋见她转过弯来,继续道:“你当面不提是怕得罪人家政府工作人员对吗?但是刘一鸣问起来又觉得不借机表现不甘心对吗?他端详着她,慢条斯理:“你算盘是打得不错,只是不了解人家背后的小九九,难免棋差一招。”盛勤没想到自己心里的那点小把戏会被人戳穿,而他甚至不在现场。她彻底服气,一时没了话语,望着他问:“那我应该怎么说?”“你这是请教人的态度?”他觑着她。盛勤不理他,自顾自地分析:“小兵做事考虑不周是正常的,因为我们之间的信息是不对等。领导问我想法,我给出解决方案,我做得没错。”像是吃了定心丸,她语气略从容,“领导是否采用自然是综合全局考虑,如果鸣少最后改了选址,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毕竟他比我知道的细节更多。”沐怀朋顿了下,语气却坏起来:“你以前怎么当老师的,喋喋不休没个重点。”盛勤不接茬,看着他问:“你之前说要把江州的项目给我做?”沐怀朋不做声。“现在还算数吗?”“你希望它作数吗?”“那你会教我吗?”“你当我跟你似的好为人师?”他顿了下,质问:“想做项目还这么不会来事儿?”盛勤心知肚明他在意的是什么。她脾气软下来,嘴上却不肯示弱,小声嘟囔:“你不也没有联系我吗?”沐怀朋不怒反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你说句好话能要命是不是?”盛勤想了想,给双方一个台阶。“你前段时间出差了,我、我也出差了,很忙。”“那之后?”她迟疑片刻。有某个瞬间,盛勤恍惚想起从前。曾经她也抱怨冯子博不给她打电话,每天只靠微信联系,好好的恋爱硬是谈成了网恋。冯子博那时振振有词,指责她要求多,说是这种事情强求来的没意思。当初盛勤也是心高气傲,拉不下面子承认自己是在要求他打电话、给关心。如今她仍然将自尊心看得比情爱更为重要。盛勤问:“那你呢,你会主动联系我吗?”沐怀朋淡淡道:“我很忙,有空就联系。”盛勤从他身上蹭下来,“行吧,那就等你不忙了再联系。”身后的男人抓住她的手腕,不悦地平视着她。盛勤却说:“既然是谈恋爱,怎么会只有单方面的主动联系呢?”她扭了扭手腕,“四爷,我先出去工作了。”******盛勤回到工位上,看见卢薇看她的眼神欲言又止。掌心手机震动,她低头查看,卢薇只发来了两个字:当心。盛勤一时不解,放下手机趁热打铁重新整理了一份文件,将选址地点做了两套方案,发送给三位领导。做完事临近下班,她拿起手机看时间,再看见卢薇的信息,仔细琢磨瞬间一身冷汗。一定是刚才有人要去会议室,而被卢薇借机赶走。她心虚得双脸发红,躲在位置上缓了半天。过了片刻,卢薇端着杯子过来,“盛勤,你喝不喝水?”盛勤心领神会地端起水杯跟着她走出大办公室。两个人走到走廊里,卢薇确定四下无人才问:“刚才是你跟四爷在会议室?”盛勤避重就轻:“是,刚才四爷问江州的项目。”她显然不信,但没有戳破,只是劝她小心:“办公室里人多嘴杂……你也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你自己小心些。”盛勤点点头,旁边有人路过,两个人顿时闲谈风月。回到工位上,盛勤有些后怕。这公司不过是他手下众多企业之一,甚至平时一个月只来一次,内部舆论对他根本毫无影响。但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