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了好一会儿,才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爸让我元旦就跟人订婚。他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劲地摇头,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知道。我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别人。他放下手,又扬起嘴角,只是看起来很狼狈很凄惨,所以就摊牌了好了。他一说完,门铃就响了。我站起来,牵动了挨打的地方。疼,但还能忍受。我走过去,开门。霍灵书工作很忙,最近还在搞个大单子,我们也就没跟她说这个事情,以免影响到她。驰骋呢?方圆问我。我指了指客厅:刚挨完打。这狗崽子!我也想揍他。话是那么说,但方圆实际上手中还拿了药来。我看了眼书房门口,叹了口气。这意思很明显,让我们把宋驰骋带走,而后等通知。方圆给宋驰骋涂着药,她涂着涂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我看着那些还是伤口,也是有些眼眶发热。草草地给宋驰骋上了点药,扶着他站起来,然后带着他离开。他这样,根本就坐不了车,把他安排到了后座趴着。我在前面开着车,方圆在后面跟着,又先把宋驰骋送回了他自己住的地方,联系了一个他平时玩的好的男性朋友过来。等到对方来了,宋驰骋冲我们挥了挥手:你们快回去吧,我这大男人上药呢,多不好意思。他是不想让我们担心。我跟方圆也没赖着,因为他确实也需要上药,这个还是他朋友来更合适点。进了电梯,方圆身体一软,靠在了我身上。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我的手还在抖。我握着她的手:没事的。我努力做到平静,会没事的。就跟我喜欢霍灵书一样,方圆也喜欢过宋驰骋。霍灵书一副姐姐的样子,宋驰骋从来不敢在她面前皮,而我又是他的干姐姐,他也比较老实,什么话都听。所以他从小只在方圆的面前皮来皮去。宋驰骋阳光帅气,以前还喜欢耍酷,身边总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但他每个都拒绝。他虽然gay里gay气,但打起架来又毫不含糊,也就有更多女生喜欢他了。他长高了不少,会搞恶作剧,欺负方圆。方圆经常想揍他,但他手一按着方圆的额头,方圆的手都碰不到他的衣服。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事情,只是后来方圆在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喝了不少酒。她来我的房间,悄悄告诉我,她很喜欢宋驰骋。不是当弟弟的喜欢,也不是竹马的喜欢。她说着说着,无声地在我房间哭了很久。为什么呢?因为那时候,宋驰骋已经将自己喜欢男生的事情,分享给了她。后来方圆再也没提过自己喜欢宋驰骋这件事,世界上知道的人,可能也就只有我。我不知道这么久过去,方圆对宋驰骋还有没有感觉。不愿去想,也不愿去问。方圆没说话,走到了小区门口,她慢慢蹲下来,盯着地面:阿悸。她问我:我们四个人,要怎么样,才会跟小时候一样快乐呢?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太难了。方圆的情绪不太稳定,我又将她送回了家,她的车就停在了宋驰骋住的地方的停车场。分开的时候,我拍了下方圆的手背,想要给她一些力量。她对我笑了下:没事。她说,宋驰骋皮糙肉厚,很快就会好。我点头:是。这样一来,我到了公寓的时候,时间已经快接近十点。黑暗已经侵入了柳城,我下了车之后,背上的痛感才再次传来。路上的时候都不觉得。我捋了下自己的头发,出了电梯。正要输入密码,门却比我快了一步。许洛也站在门口。我愣了愣:听力那么好?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要是今晚不能回来呢?我也会等下去。许洛也回答的时候,表情非常的坚定,我也知道,她肯定说的是实话。没人比她更聪明更狡猾也更倔强了。我鼻子莫名酸了下,指了指我的后背:许洛也。我说:我挨打了,背疼。第73章许洛也不是第一次给我上药,在之前我们公司运动会的时候,我也把膝盖给磕伤过,那一次就是她给我上的药。膝盖上的伤口,我自己其实也可以。但这次被打的地方是在背上,我一个人真的不行。正好许洛也在,那么只好请她帮我了。我没看见宋驰骋的具体的伤,但也不难想象是怎样的一幅画面。他从小到大挨了不少大,但很少哭,以前还会跟家里倔,我以为现在长大了,会比以前稳重不少。没想到出柜来得这么突然。因为天气渐凉,我今天穿的是衬衣,脱起来也算是方便,只需要解扣就行。我干爸的那一棍已经散了些力道,但对我而言,还是很疼。把衣服扔在一边,我趴到床上,侧头看着门口,喊了许洛也:好了。说完我把脸埋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门开了。许洛也的脚步声近了。医药箱放在了地上的动静也被我听见。我什么也看不见,唯有听觉越发敏锐,任何细微的响动也能被我捕捉到。背部几近于空荡,被打的部位现在到底是什么样我不知道,只觉得依旧火辣辣的疼。我抿了抿唇,闷着问道:出血了吗?许洛也的声音很近:没。她说,很红,肿了。我哦了一下:没出血就好。其实我知道没出血,因为我的白色衬衣都没红。许洛也不禁问我:这还好吗?其实有些冷,但这冷意又让我觉得很舒服,可以缓解一点伤口带来的疼感。我回答:是啊。我叹口气:比起驰骋,好很多了。许洛也没有再吭声,我听见了她打开医药箱的声音。我咽了下口水,又想起了上次被她涂药支配的恐惧:我怕疼。我会轻点。什么糟糕的台词?我来不及多思考,因为许洛也已经开始涂药了。她肯定还是用的棉签,空气中散发了较为浓烈的酒精味道。我抓着枕头,眼泪在酝酿。已经不是火辣辣的疼了,完全就是像在给我上烙刑。我想叫想喊,但又想到了宋驰骋,最后还是忍住了。所幸的是伤口面积不算大,许洛也换了几根棉签,就将酒精涂好了。我转了转脑袋,往许洛也的方向。我看着她,张了张嘴:我饿了。我煮了粥。我笑了下:你为什么每次的准备那么充分?许洛也没回答。她离我很近,我只要一伸出手,就可以摸到她。我也确实这么做了,手还是放在了她的脑袋上。她头发软软的,我揉了揉。许洛也很配合,还将头微微低着。这时候她才垂着眼睑,回答:因为担心你。我的动作一顿,收回了手:没什么好担心的。许洛也眼睛瞥了眼我的伤口:确定?我哑然,又把脑袋转过去。不想理她。下一秒,伤口有了凉丝丝的感觉。很舒服。许洛也声音轻轻地在近处响起:吹吹就不疼了。我紧抿着唇,不敢说话。心跳声一下比一下重。等到许洛也离开了卧室,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刻,让我觉得如此难熬。因为刚涂了药,再穿衣服又会碰到,最后我干脆把衬衣反穿,将后背露了出来。就是凉了点。已经这样了,也不奢求会睡得舒服,晚上又是趴着在床上睡着。只是睡得不太好,因为做了个梦,梦见我在我爸妈的面前跪着,因为他们逼着我跟一个不认识的男的结婚。这简直是噩梦。梦里的后来,我也被打了一顿,疼痛感非常真实,真实到我直接醒来。这也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躺着睡。不疼才怪。已经天亮了,窗帘也拦不住光。因为受了伤,许洛也昨晚没回到自己的卧室,就陪在我的身边。只是现在我身边已经空荡一片,没了她的身影。嗓子有些干,我掀开被子,又像睡前那样将衣服穿前面,随后去客厅接水喝。现在是早上九点,我也难得在休息日起这么早一回。许洛也也没在客厅。我挨个开了她的卧室还有书房的门,也没看见她。今天周二,她早上没课。我抿了抿唇,坐在沙发上,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她很快接听,就是周围有些吵闹。我开口就问:你去哪儿了?在菜市场。我一愣:去那做什么?买食材炖汤。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她那头给我来半斤排骨老板这个五花肉好多钱一斤这样的交谈声。我放下心来:快回来了吗?嗯。好。电话挂断之后,我才呼出一口气。这种睁眼没看见许洛也在身边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我还做了噩梦。这也更加让我清楚地意识到,原来我真的才是依赖于许洛也的那一个。从来都不是她依赖我。最初我靠她才能睡着,到现在要看见她才觉得心安,一直都是我在弱势。我放下心来,先给方圆发了消息过去:【醒了吗?】她一般醒得都晚,就不贸然打电话了。但方圆秒回:【在驰骋这里。】她说:【我没睡。】我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妙。方圆这反应我咽了下口水,又问:【驰骋呢?】【喝了点粥,又睡着了。】这粥多半都是方圆自己熬的,她厨艺不差。【我下午过来。】我又回。【好。】昨晚方圆那一副失神的模样又在我眼前浮现,我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拉开距离更容易让人放下感情,但偏偏方圆跟宋驰骋永远都走得很近。方圆比我难得多。那一次她在我面前吐露心声之后,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她进了大学之后,谈了新的男朋友,给远在韶省的我打电话过来,说自己男朋友请了依旧闲着的宋驰骋吃饭。她骂我没良心,说我选了那么远的大学,不然我也可以吃到那一顿饭。但没多久,方圆就跟我说,她分手了。具体原因我那时候不清楚,直到后来过了很久,方圆才对我说因为那个男的在知道宋驰骋喜欢男生以后,骂了句怪恶心的。他让方圆离宋驰骋远点。当时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没有多想,还以为方圆会提出分手仅仅是因为跟宋驰骋一起长大。但现在细细想来,好像也不只是这样。想到这戏就觉得头疼,我揉了揉额头,门口传来了输入密码的声音。没两秒,门开了,许洛也提着两个袋子进来。我没动,看着她放袋子,换鞋。最后她洗了手,走到我的面前,有些疑惑:怎么醒这么早?昨晚我睡得有点晚来着。我没说自己做噩梦了:不知道。衬衣被我穿得有点垮,我里面什么也没穿。许洛也抬手帮我把衣服拉了拉:穿好。她一脸正气:不然会感冒。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不太自然,而且可以看见她红得很明显的耳朵。我挑了下眉:是吗?嗯。许洛也点头,指了下厨房,我去给你熬点汤。我站起来,又回到了卧室趴着。过了一会儿,许洛也又走进来,她还是拿着医药箱:上药。我苦下脸:疼。随后我看着许洛也弯下腰,又在我背上的伤处吹了吹。膝盖受伤的时候,她给我吹膝盖。背上受伤的时候,她又给我吹背上。她吹完,又给棉签上碰了酒精,一脸温柔。比昨晚好受了不少。她把用掉的棉签都丢进垃圾桶,而后就在床边坐下。我闭上眼,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做了噩梦。我回忆了一下梦境,发现已经回忆不清楚细节,具体的我给忘了,大致就是挨了顿毒打话就说到这里,我顿了顿:醒来之后,看见你不在,我以为还在梦里。是了。比起挨打这件事,我突然发现,许洛也没在才是噩梦。我把眼睛睁开,看着许洛也,扬了扬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许洛也也跟着笑,我们什么话也没说。过了会儿,她站起来:我去看看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