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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1 / 1)

宋春景似乎没听到,头也不偏,面不改色继续上楼。掌柜见状就知道他不想多惹是非,立刻伸手一挡那人,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是不,小人给您多铺几层厚被子,保准整理的软软和和的小二!他即刻吩咐:去,将普通间打扫出话音未落,那人却翻了脸,将藏在包袱重的长刀哗啦一声抓在手里,我看你分明觉得我没钱,你们这些黑店看人下菜碟,尽是些个泥浆里的鳖虫!还有你!他转手一指宋春景,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就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给别人看!人在旅途,尤其是在这种出去后这辈子都不见得能见到第二面的中转歇脚客栈里,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遇得到。客栈中坐在堂中的人一个说话的都没有,甚至有人光明正大看起了热闹,露出毫无善意的笑来。宋春景不欲惹事,仍旧没应声,甚至脚下半步未停。他走过楼梯转角,踏上二楼地面,顺手朝上提了提背在肩上的药箱。那人更气,一把拨开掌柜,蹬蹬蹬几步上楼,伸手就去扯宋春景肩上的药箱带子!宋春景往旁边一躲,单手一劈他手腕,那人只觉半条肩膀袭来一阵酸麻,忍着没有喊出声,唷,还是个练家子。出门在外,真是什么事都能碰到。宋春景终于看了他一眼,甚至好脾气的笑了笑,劳驾,您有事可同掌柜去商量,在下区区行人路过此地,做不得这店家的主。掌柜听了赶紧往上走,他毕竟见得多了,因此并不太急切,只一连声的劝:别动手别动手那人眼见掌柜上来,转头上下打量一眼宋春景的身形和模样,又看他身后竟然没有随从,于是嘲道:光这斗篷,就价值一店,何必屈尊于此呢?宋春景看着他,眼中叫夜晚的灯火染上了些暖色,却暖不透瞳孔深处的寒凉气息。那人不怀好意的瞟了一眼他背着的药箱,嗤笑起来,一介医者,能有这么多钱吗?别都是挣的死人的黑心钱吧哈哈哈哈。楼下传上来零星几声笑。宋春景冷冷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怕是仇富心理作祟,脑子里有病。他转身欲走,那人不依不饶往前一拦,挡住了他去路。别走啊,聊会儿的,那人掠起袖口,露出结实交错的肌肉块,不怀好意的打量他腰身和露在外头的白皙脖颈:长得不错,就是板着脸忒凶了,爷爷陪你玩玩呀?掌柜爬上楼来,上前去调解,这位客官唷,若是您要放松,再上一层楼,自有伺候人的姑娘姑娘,那人低头跟着他重复一声,眼中精光闪过,姑娘哪够劲儿,不如这个。宋春景一攥拳,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来,他一张嘴,未及说话,门边一阵喧闹。众人一齐去看,外来人翻身下马,那马大腿粗壮,铁蹄踏踏作响,双眸炯炯有神格外英俊。身后自有人接过缰绳牵住马。来人走进店来,环视一圈,最后微微仰头看了一眼楼上,整张脸神情肃杀,气势十分惊人。他衣服板正妥身,肩上纹着的暗金色抱团祥云在灯光下不停闪现,除了额前叫风吹松的两缕碎发,其余尽数被乌黑托烧紫琉璃发冠束在脑后,行动间转动着隐晦哑然的光,衬得他紧闭的双唇冷淡冰凉,眼神愈发阴沉。来人不言不语走上楼,强大气势毫不遮掩的冲击在场的每一个人,光周身贵气就足以将人逼退一丈之地,更别提再加上不怒自威的杀气。已经有人预感到有大事发生,连忙闪避出去。他上了楼,在几人身前站定脚步。宋春景不由退后半步,站在他对面的人也情不自禁退了一步。面前人平坦开阔的胸膛微微起伏,衣摆停止摆动沉沉垂下,再往下是缎面光滑沾了些浮尘的靴子。这人看了一眼宋春景,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一开口就是沉沉语调:我来替他陪你玩玩。别说煞气环绕的脸庞和压低的嗓音,光这副装扮就能吓破人的胆。世上有几人敢穿成这副金贵逼人的模样?更别提身后还带着整装威武的侍卫。刚刚还气焰高涨的人顿时哑火灭气,再次谨慎的退了一步。宋春景喉咙上下一动,李琛。这是他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李琛有些意外,修眉轻微一挑,嗯了一声。楼下杂乱声起,是乌达协同营长城防队在清理一层看客。掌柜脸色青白无比,觉得自己招惹了大佛,他打量着面前人的装扮,脑中搜索着同此种匹配的身份。乌达眨眼跑上楼来,扔给他一张钱票,包店。掌柜手忙脚乱接了,不敢不从,抓在手里的钱连看一眼是多少都不敢,立刻跑下楼招呼人一并帮忙清理场地。乌达吩咐人守住各个客房的门窗,不准人进出偷听。李琛朝前走几步,无声跫音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宋春景看着他坚硬的侧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只觉周身很凉,甚至指尖有些发麻发木。连设几道烟雾弹都没能拦住他脚步,竟然一天就追上来了。宋春景甚至不用仔细看他脸色,就能猜测出他的心情如何烦躁。眨眼间两人一臂之差,李琛停下脚步,却转而对在场另一人道:你想怎么玩儿?微微下压的眼皮挡住大半瞳孔,长在上头的每一根眼睫都染上沉重森冷的气息。那人不禁吞下一口唾液,然后他做了此生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将背在身后破旧刀鞘中的马刀扒了出来。颤抖的双手紧紧攥住刀柄,刀锋之上映出李琛凛然结实的肩膀。下一刻,乌达长刀出鞘,叮刀锋与鞘摩擦发出来的叫人牙酸的声响未歇,刀已经架在了那人脖子上。大胆!乌达喝道。那人肩膀猝然一紧,显然没料到他出手如此迅速、果决,顷刻间目眦尽裂,紧跟着双眼飞快晃动,全身开始不自觉的颤抖。满脸的汗水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吓得,眨眼间闯出一条滑坡的路,翻滚着到了粗糙的下颌上。他机警盯着面前的刀,只觉那寒气已经破体,下一刻就会斩断血管。不急。李琛略微一抬手。乌达往后退了退,那人气息越发粗重,喘气声一声接着一声,胸膛起伏也越来越明显。李琛垂着视线看着他惊恐模样,暖黄色的灯光在他身前投下小块阴影,仍旧是刀削斧劈的边缘形状,没有一点模糊柔和的模样。他不躲不闪,走近一步,胸膛抵住那微微颤抖的马刀尖,然后一伸手,乌达行云流水般收刀转手腕,双手托着刀交到他手中。眼见武器易手,那人拿刀的手不自觉后退两寸,他等着眼看了一眼面前人,手中几乎要握不住自己的马刀。前人却面色不改,姿态甚至可以称的上悠闲。一副丝毫不怕他突发异动,也不怕死,又像拿准了他根本不敢妄动的态度。这闲适的神态使那人不禁环视四周,随即他发现所有侍卫的腰间刀都已出鞘,均是随时等待一声令下就可以冲上来杀人的魔鬼面孔。最后,他将视线再次定格在面前这随意拿着刀的人身上。他强自镇定想要求一条生路,壮着胆,结结巴巴道:报、报上名讳!我、我乃乌达冷哼一声打断他,你不配知道。那人飞快看一眼乌达,又飞快的将视线锁定在李琛身上,然而这是无用功。因为他每多看一眼就多胆怯一分,现在因为片刻急促呼吸,双唇已经开始发干,唇纹深刻泛着白,双手带动刀锋,肉眼可见的发起抖来。最后,他回想始作俑者,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他缓缓扭过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那名披着贵重斗篷的医者,只觉相貌长得太好了,侧脸光滑细腻,线条流畅优美,秀挺鼻梁一动不动落在不远处。下一刻,李琛腕动,伴随着剑光一闪,那剑气如有实物,带着呼啸而起的厉风,分毫不差的横扫在他双目上!啊一声惨叫,那人全身汗毛一炸,手一松丢了破旧马刀,捂住了自己剧痛的双眼。宋春景不由一震,心跳陡然快了半拍。嘡啷!那马刀掉在了地上,滚过一圈,停在了他脚边。李琛将手中刀还给乌达,接过手帕擦了擦手,随即把手帕也还给乌达,对着满脸鲜血在地上打滚的人清了清有些砺哑的嗓子:出门在外,要长眼睛。第93章宋春景不禁后退半步,躲开地上那刀,双手紧紧扣在药箱上,微微颤栗。他心知肚明,这人就是明白杀给他看的。乌达立刻将地上的人捂住嘴提到手里,拖下了楼。在狭窄明亮的过道中留下一道道深深血迹,一直延伸着,流到了楼梯上。已经夜了。与京中相隔千里的客栈终于安静下来,同外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应景。周遭落地闻针,只余二人清浅呼吸声。李琛呼出一口气,盯着他低眉落目。宋春景仍旧是那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安静站在那里,橙黄灯光打在他脸上脖颈上,使他看起来纯良无比,比平时更加温柔无害。李琛突然伸手,他不自觉靠后一退,那手就顿在了当场。李琛放下手,转而撩了一把那同夜色一般浓黑的斗篷,上头刺绣精致雅正,摩擦过手指,能清晰感觉到纹路走向。他抬眼皮看了一眼他泛着柔光的皮肤,还有锁骨尽头深陷下去的窝儿,总算明白为什么此人会平白遭人调戏。宋春景看着他随意的动作仍旧不敢大意,有些戒备的盯着他。李琛一看他表情就笑了,别怕。他一扯嘴角,紧接着双唇一触即分,拉开了并成一条的唇线,问道:我来,就是想问一句,你跑什么?那声音较平时低沉,喑哑,带着深夜中的寒凉气。宋春景低着头,片刻后一眨眼,才轻轻说:对不起。对不起李琛接过话,含在舌尖上念了一遍,一日不见,宋太医宋大人也会说这三个字了吗?宋春景一时无言以对,李琛道:让我猜猜。你最近只去了将军府,今日就要往西北去,还瞒的一丝风声不漏,费尽心机谋划去路,为了躲着我,不叫我追上你?他注视着他在灯光下婉转的眼中暖橙昏色,一时觉得胸闷,于是偏开头缓缓吸了一口气,既然你想过我会来追你,怎么不干脆告诉我要去做什么?宋春景垂眸而立,半字不答。李琛喉结上下一动,继续问道:是将军府的管家求你去找沈欢吗?宋春景仍旧不言语,不知是在想说辞,还是根本没想开口说话。李琛耐心等着。二人相对而立,脚下的马刀沾了灰土和血液反射出蜿蜒的灯光。好玩吗?李琛盯着他,有点想撕开他脸上一成不变的面具:当朝太子被你遛了一天,不,现在是皇帝了。宋春景终于动了一下,眼皮叫眼睫撑开,停在了眉下。他发现他真的生气了,这种时候再不说话就有可能引发更强烈的怒气,宋春景想了片刻,谨慎道:没有。等了这一会儿,就等来了两个字。李琛差点气笑,他努力克制,咬了咬牙,再问你,为什么突然要去找沈欢,是听别人说了什么吗?是不是管家?他问。宋春景想起何思行满脸泪水和眼中惶恐的神色,那湿透的小脸同沈欢逐渐合为一体,叫他想起沈欢拜师那日的情景来。将军将军已经没了。你是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李琛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点头摇头也可以。然后宋春景双眼一眨不眨,只能看出他再考虑,甚至再犹豫,除此外,没有多余的表情。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李琛肩膀一松,吐出来一口灼热的气。什么都不说,好,他点了一下头,甚至这种紧要时刻还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来,虽然看上去非常吓人。好,他静静注视着他,一连两个好,接着声音陡然低了下去:那我走了。贴合身形的衣裳剪裁得体、板正合身,行动间健硕的肩膀弧度偶绷起,强壮且蕴含气势。修长双腿迈开步,撑得下摆不停四散飞动,衣角上不明显的暗纹绣着睡虎,像深渊中沉睡的强大巨物,可能下一刻就会醒来。李琛转身下楼,衣摆变作下沉,不停轻轻拍在腿上。他真的要走。乌达望着他走下来,又看一眼站在楼上的宋春景,最后挠了挠头,跟着太子出了客栈的门。外头仍旧是漆黑的夜,连月亮都朦胧藏在乌云后。皇上,咱们这就走吗?乌达问道,他再次看了一眼客栈内的方向,发现宋春景已经不在原地了,天色已晚,路上不安全,不如歇下,等明日再回京吧?李琛翻面沉如水,忘了一眼天边夜幕。走。他冷冷吐出来一个字,然后长腿一登,翻身上马。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此刻心情极其不好,乌达不敢再多话,挥手将客栈内的侍卫尽数撤出,跟在黑马后头。黑马不愧是特供,已经一刻不停跑了一天,此刻主人上马,立刻恢复蓬勃生气,松筋骨般抻了抻长而粗壮的脖子。李琛催马前行,刚刚迈出两三步,身后脚步声响起,有人呼着气,喊了一声:李琛!这声音带着深夜中的露水气息,有些沙哑的清透感。李琛手一紧,牵着着马停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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