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坐下,而是端起自己的托盘准备走了:我回去上课了。薛星辰点点头,又忽地攥住她的手腕问,你手臂怎么弄的?南晓云顺着她的目光望了眼,胳膊上赫然有片深色粉色的印子,跟别的皮肤对比明显。顿了顿,只说:没什么,一会儿就会消的。薛星辰仔细地看几眼那大片深粉痕迹,松开她的手,不像是烫到的,晒伤吗?你上周应该是坐靠窗位置,写卷子写得太专注,没拉窗帘?南晓云张了张嘴,点头嗯了声。惊讶于她的判断力。薛星辰看她乖乖的样子,牵了下唇角,又想笑,涂防晒霜了吗?南晓云摇摇头。那还是把袖子放下来吧。南晓云垂下眼睫,看着薛星辰像贴心大姐姐般帮她放下刚卷起的衣袖,边念叨说,学校里那些蔫搭的树根本挡不了太阳,你有黑胶伞吗?南晓云又摇摇头,抿着唇忍住若有若无的笑意。觉得薛星辰比表面上温柔好多。那等等再走吧?现在已经没太阳了呀。她是南方人,尾音习惯带些轻轻的语气词,又软又糯。勾得人心里痒痒的。薛星辰模仿着她的语气,眼里全是笑意,故意坏,现在已经没太阳了呀。她声音是偏低的,柔着嗓子学出来有点滑稽。南晓云脸一红,抿着唇不再理她了,轻哼了声。端着托盘转身走掉。留薛星辰一人还坐着,过半响,她才慢半拍地抬手揉了揉笑得有点僵硬的脸颊。妈的,怎么那么开心啊。翌日早自习。南晓云坐在座位上背单词,听见教室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阵子,又安静下来。嗡嗡声里她隐约听见薛星辰的名字。笔尖顿了顿,她竖着耳朵却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出什么事了。薛星辰!你给好好解释清楚,刘韵押着薛星辰走进教室,昨天怎么回事,那个点,都快放学了你还逃课?而且怎么会直接被李校长抓住的?他根本不是管这种事情的人啊。刘韵被她气得够呛,脸看着都更加长了,你到底干什么了?薛星辰负手站着,老老实实地交代,我就跟他打了声招呼说,小李,你也出去啊。然后他就叫我站住啦。尾音上扬,因为跟转眸的南晓云对上了视线,特意加了个语气词。薛星辰扬唇笑着,对南晓云眨了下眼。南晓云转回脸。她拿着笔继续写题目。明明不想笑,唇角却偏跟着一弯。你还跟我嬉皮笑脸?刘韵以为她在笑自己,有点生气了,看来不罚你不行,检讨两千字放学之前交到我办公室里。薛星辰嘟了下嘴,跟她撒娇说,两千字太多了。您消消气,我给您写两百字好不好?多什么多上课铃响起来。刘韵还没教训完薛星辰,但她在其他班还有课所以不得不先就这样。压低声音警告说,你就站教室后面,好好站着,站两节课!!薛星辰没说话,等她转身走出教室,就自动走回座位拿起书包问贺胜雄他们几个,上网去?走走走走走走走走!一呼百应。时隔那么久,我总算又能抱到老大的大腿了!带我一个。我也走。打野小分队迅速集齐人数。南晓云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算了半天,这道题还是解不开。抿抿唇,仿佛全神贯注在练习卷上面。薛星辰单手拎包,走过来时指节弯曲地敲了下敲她的桌子说,看眼柜子。然后带着身后浩浩荡荡一群男生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掉,迎面跟物理老师擦肩而过,她还打了声招呼,老师早。物理老师点点头,也就当没看见这些从教室里出去的学生。他把书放到讲台上开始上课。一下课。南晓云合上练习册,抱着书本像是正常要去换书。立刻走到教室后自己的柜子前。打开柜门,发现里面多了把崭新的伞,卷起来的黑胶伞面里露出漂亮的花纹边沿。她拿起来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长睫投下深影如扇。其实心底是既高兴又不知所措。旋即发现柜子里还有一盒芦荟胶和几片一次性冰袋。昨天快放学她不会就是因为去买这些才逃课被抓的吧?由于是最后一年的高三,再晚就没办法办理正式的转学手续转不走她的学籍信息了。校领导们非常想把她这个准清华北大生完全地挖过来当门面,时不时就给刘韵施压。刘韵不知道第几次把南晓云叫过来谈话,还是那套说辞。这件事确实是利大于弊,学校跟你又不是敌人,肯定盼着你好。你的成绩在我们省考试发挥稳定就是前十,冲冲状元,清华北大都要抢,回到原籍还能进前一百名吗?你自己看看两个地方的一本录取率,怎么就不懂要南晓云不吭声。直到上课铃响起刘韵还有大堆掏心窝子的话念念叨叨,给她洗脑。南晓云心中叹气,打断她,第一次无比认真且严肃的表示拒绝:老师,我不求高考能稳上清华北大,只要尽自己的努力,我能接受所有结果。但要因为高考移民,被取消成绩,甚至被禁止考试等等可能发生的处罚,我承受不起。刘韵深呼吸,还欲说什么。忽然一道幽幽的声音凭空出现,老师,你怎么在逼人做坏事。班主任的办公室是两人间,刘韵带她进来后就一直关紧着门,说了那么一通话,完全不知道办公室里还有第三个人在。薛星辰坐在滑轮椅上,还半躺着,从办公桌旁探出脑袋望着她们:我可都听见了。要是南晓云同学真要来我们省参加高考,那就是从本省尖子生手里抢名额,我看不下去的,我得举报。刘韵:你怎么在这里??郭琴琴强行把我拉过来补习生物,但她又被副校长叫去写报告了,薛星辰坐起身,滑轮的椅背跟着直起来,这椅子非常舒服,我就在这儿等她呢。刘韵扶额:她是真的无聊。老师你别转移话题,薛星辰望了南晓云一眼,手撑着下巴,最近时不时把她喊过来,就是在说这个事儿?你别了吧。关你什么事儿啊薛星辰!刘韵看见她就头大,皱着眉愁该怎么打发掉她,全临城的人高考失利也轮不到你上清华北大。玩你的去,闭着点嘴巴别多管闲事。去玩吧去玩吧!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薛星辰站起身,走到南晓云身旁用最认真的语气说,难道就因为我是差生,就没有资格指出摆在面前的不公正吗?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当老师,那谁来教导我们诚信正直,又有谁来实现社会正义?她面容严肃,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正气十足。刘韵:她闭了闭眼,沉默好几秒,背缩在椅子里有气无力地说:行了,你们走吧,下次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校领导们听听的。好的,薛星辰顿时恢复嬉皮笑脸,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虚虚地揽着她,关心说,你晚上就早点睡吧,僵尸眼越来越严重了。什么僵尸眼,你就直接讲黑眼圈不行吗?!刘韵瞪了她一眼,教训她的语气却只有娇嗔没有怒意,你还管我呢?没大没小,滚吧。于是薛星辰带着南晓云走了。你跟刘老师关系挺好的。出办公室,南晓云低低感叹了句。她还第一次看见刘韵脸上那种无奈又放松的表情。我跟谁都关系挺好。薛星辰话接得顺理成章。也是,南晓云抬手把碎发捋到耳后,睨她一眼,眸子弯弯,分外好奇地问说,你怎么也还会知道高考移民?什么也叫还会知道,小姑娘,注意你的措辞。薛星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指纹解锁,屏幕跳出来就是相关的搜索结果,就算我真不知道,查一下不就清楚了。原先果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现查的。南晓云忍不住低头,浅浅地笑了下。和她肩并肩走回教室的路上。走廊很短,没两步就要到到头了,而南晓云还没有酝酿好。那个,她伸手轻拉了下薛星辰的衣服,咬了咬唇,粉意在白皙的脸颊上分外明显,一直蔓延到耳朵根,今早的伞和芦荟胶,还有刚才薛星辰望着她,出神地想,好想捏捏她的脸颊。肯定软软嫩嫩,她之前就老那么想,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于是她真的伸手捏了下。南晓云瞪圆了眼。谢谢你,薛星辰含着笑,替她把要说的话讲掉,然后换种语调低低地答,不谢。第5章郭琴琴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就来三中当老师,一年实习期过,直接当上班主任。年纪轻,加上那张圆圆的娃娃脸,就算发火也不太能震慑住学生。薛星辰虽然是刺头,但她很尊重老师。每次看见郭琴琴教训完学生独自眼角微湿的模样,总忍不住心疼服软,而且还会去哄哄她。于是郭琴琴就特别喜欢逮着薛星辰。她聪明漂亮,性格又好,就是成天混着爱玩不爱学习。是每个心底犹有教训热情的老师都想要把她驯服的那种学生。林霖,你帮我看看这张卷子有没有答案。薛星辰一进教室,就把手里的练习卷拍在林霖的桌上,皱着脸无奈说,我下午前就得交过去。郭琴琴又抓你去补课了?林霖接过练习卷,一看是生物,边拿出手机边笑说,你活该,谁让你就愿意搭理她。她用手机里几个乱七八糟的软件,扫了遍题目一无所获。新卷子,内容挺基础,我估摸着是她专门给你出的。要我帮你写吗?林霖其实很愿意帮忙,卷子都摆摆正准备动笔了,偏要说:你得求求我!薛星辰弯了下唇角,连连摇头说:不要你。然后拿起卷子径直走到南晓云身旁,单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才问,有空吗。给我讲讲题目吧?南晓云怔愣着接过那张试卷,看了会儿,又忽地抬脸看她一眼。你你要我帮你写,还是什么意思?薛星辰闻言扬着眼眸,故意沉吟着说:你帮我写?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郭老师特意给我出的试卷,可以的话,我不想辜负她的良苦用心。周围听见这话的人顿时齐刷刷地抬头看着薛星辰,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薛星辰唇角抽了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然后目光一个个地望过去。周围那排脑袋都低下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怕怕呀。大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南晓云也不知信不信地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草稿本打开,换一支自动铅笔,边写边给她讲那些细碎的相关知识点。这张卷子上的题目很基础,老师多半也只是想让她自己多翻翻书的意思。听明白了吗?讲完大半张试卷,草稿纸上已经写满笔记。她明明是边说边随手写下来的,却比很多人费时费力精心整理的笔记要整齐漂亮、浅显易懂得多。薛星辰点点头,在试卷上填好答案,愉快地答,听懂了。那你把光合作用的过程默写一遍。南晓云把草稿本上的答案折过去,把自动铅笔递给她,图要标出所有信息。薛星辰:上课铃正好响起来了。她赶紧起身,把椅子还给旁边的人,先回去上课了。南晓云无奈地把整页的草稿纸撕下来,递给她说:你拿过去看看。这一节是生物课。薛星辰照例趴着睡觉,手边枕着那张练习卷,试卷上盖着南晓云写给她的笔记。睡得很香。她迷迷糊糊快醒来的时候,听见郭琴琴在叫人上黑板写题目,喊了几个,压根没写就站起来都说自己的答案是错的。郭琴琴最后喊了南晓云。她顿时睁开眼。像薛星辰这种从不听课的人,也就只有在老师喊南晓云名字的时候才会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