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姐让你来的?”迟朗又低下头玩手机, 冷不丁来了一句。“这都猜到了?”季礼一脸惊讶, 干笑道, “她很担心你。”迟朗没什么特别反应,他收了手机, 轻轻笑了:“担心我发疯?”季礼尴尬一笑,宽慰道:“显然她是杞人忧天,你……”迟朗勾了勾唇,接过话:“那是,我现在感觉好着了, 所以你该走了吧?”“我也知道, 你们年轻气盛,我住在这里, 打扰了你们夜生活,让你们很不方便。”季礼似模似样地感叹,接着又道,“我耽误你们那个,那个了吧?”“哪个?”迟朗先是一头雾水, 而后皱起了眉头:“想什么了?我们当然还没……这种事情至少要等到他喜欢上我时候才能……”他没能说下去, 平时喜欢粘着人不放,在这一方面他又意外的纯情起来。季礼听完话, 怔了怔, 脑内闪过一丝疑惑,诧异道:“你们不是早就两情相悦了吗?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少来诓我。”迟朗抬眼看他,嗤笑道, “你想套我话,试探我是不是犯病了?我没多想,他现在是对我有些好感,不过还没到喜欢的地步。”他说着站了起来,“你想多住会观察,就多住会吧。”迟朗三步并做两步,上楼去了,很快消失在季礼面前。季礼站在偌大的客厅里,久久没回过神,他觉得迟朗不太对劲。年前,殷嘉禾找到了他,那时候,她应该是调查过他了,知道他算是看着迟朗长大的熟人,于是拜托他过来观察迟朗的情况。左右无事,加上他也有一点担心,于是就过来了,没想到,到真有一些不对。他突然想起,迟朗实施自己的计划,假装察觉自己犯病的时候,曾经有三个月没有接触过叶息峖。他隐隐担心,迟朗也许在那三个月里对自己做了点什么不好的暗示。*a城,迟家大宅。迟振和看着他这个大儿子,脸色不愉。多年不曾回来看一眼的迟天卓一回来就指责他自私自利,为了让私生子进门,煞费苦心,冷嘲热讽的没个好脸色。其实他早过了年轻时感情至上的时候,对于他这个曾经为之动心的女人以及他这个私生子,他是有感情和愧疚,他也的确是想让他们母子名正言顺踏进迟家的门。但他不至于因此想换掉迟朗继承人的位置,毕竟迟朗的确是他满意的继承人,而且迟老爷子还在,他也没权利抉择迟家继承人该谁当。不过谁让迟朗有这么一个致命的不合适的弱点,他不过是抓住了机会,顺顺当当的满足了自己的私心。迟天卓这一番指责毫无道理,就算他没有这私心,迟朗继承人的位置也保不住。但迟天卓显然不觉得,他看了眼迟天卓,又打量了对面母子的一眼,看着眼前这似乎其乐融融的一家,语带讥讽:“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一家欢聚一堂了。”那上了年岁的女人怯怯的,拘束不敢言语。而她的儿子,没什么表情变化,神色冷静,像个局外人似的。迟振和摆出严父的样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少年不回来了?回来了也没个规矩。”“我不回来不正好?”迟天卓语调散漫,又把话题扯到了迟振和的现任妻子段婉红身上,“可怜了段姨,被个小三……”“迟天卓,你给我闭嘴!”迟振和怒气冲冲的打断了他的话。“恼羞成怒了?”迟天卓站起来,“好了,不说,不说,给你留点面子。”他吊儿郎当的,全然不在意迟振和的冲天怒火,自个回了房间。他已经五六年不曾踏足这里,今天一回来,到了这个房间,熟悉感迎面扑来,里面的摆设,风格都没变,好像一直为他留着,显得他多么重要似的。他忍不住勾起一个讥讽的笑。从小时候迟朗开始显示出他不同常人的冷静和才能开始,便被作为迟家继承人培养。他和迟朗从小受到待遇不同,他哭了有糖,受委屈有人哄。而迟朗哭了,没人上前安慰,他至今还记得慈爱的爷爷沉默严厉的模样,以及迟朗由哭泣转变为面无表情的瞬间。那是他记忆里迟朗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他那时并不能明白这种不同,以至于有些困惑,为什么大家对弟弟这么冷漠?后来有次迟朗受伤没哭,只是很冷静找到佣人,说了句:“我受伤了,需要处理伤口。”他那时看见迟朗流血的伤口,十分不解:“你为什么不哭,不疼吗?”他记得迟朗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才说话:“我跟你不一样,哭了没用。哭既没有糖,也没人在意,得不到好处,也不能解决问题。”语气里听不出伤心,看不出不满。年纪还小,被溺爱长大的他还很天真,不依不饶的又问:“为什么?”那时比他年纪更小的迟朗,冷漠对他道:“我只需要做好他们想让我做好的事就可以了。”他很久以后才明白,其实迟朗那时候之所以哭,并不是伤心难过,也非因为疼痛。而是看见他哭,得到了安慰和物质给予,所以模仿,以为能得到相同的结果,在发现并不能之后,迟朗便再也没哭过。迟朗总能快速找到自己的错误,加以修正。而他也在很久后才明白大家之所以对他宠爱有加,不过是因为没有需要他做好的事罢了,因为没有价值。很可笑,他觉得他和迟朗同样可笑,不过显然他亲爱的弟弟不会这样认为,因为迟朗从不会伤心难过,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这样的人,居然会喜欢别人?拉开窗帘,外面黑黢黢一片,没有光亮。迟天卓拿出手机,给他亲爱的弟弟发了一条短信:我们见个面吧。没一会,他收到回信:没空。迟天卓想了想,联系了殷嘉禾。*迟朗洗了个热水澡出来,躺上床,就收到了来自好几年没见过的没联系过的亲生哥哥的短信,他看到内容,想也没想回了句“没空”。迟天卓这个时候回来,无非是听到了迟振和私生子上位的风声,心里愤懑,不甘心。而现在联系他,无非是想让他回迟家去,争一争。总之八,九不离十没什么好事。迟朗随意回了信,转头揽上了叶息峖的腰。叶息峖差不多快要睡着了,意识已经模糊了,他还是习惯性仰头给了迟朗的一个晚安吻,亲了亲人下巴:“晚安。”第二天,给自己放了好几天假的叶息峖,一大早,去上班了。迟朗送完人上班,自己又回了别墅。赖着不走的季礼对着他欲言又止,迟朗看不下去了,干脆地问:“有话快说。”季礼犹疑道:“你有没有觉得叶总对你挺好的?你看,我住这么些天,感觉他什么都挺依着你的,对吧?”“什么挺好的,他对我……”迟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措辞,笑了,“他对我自然是非常好。”很好,到这里思想正常,季礼暗暗地想。接着他又试探道:“看来,他很喜欢你啊?”迟朗沉默了会,问:“你到底想问什么?”“不是,我是想你们感情正浓,我住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季礼干笑道。迟朗更奇怪了,以一种‘你居然有自知之明了’的眼神看他:“你才知道住这里不好?那什么时候滚?”季礼:“……”*接下来叶息峖忙了起来,迟朗无所事事了几天,被殷嘉禾通知要去拍一个杂志封面。这是早已接好的通告,迟朗不能拒绝。到了摄影地,化妆师给他上妆,忍不住夸他:“您皮肤真好,气色也好,感觉都不用上妆。”“大概是因为恋……”他差点没忍住炫耀起自己的恋情来,又觉得暂时不宜宣扬,憋住了。“什么?”化妆师好奇地问。迟朗笑道:“大概是因为最近休息的好。”一旁因为迟朗许久没出来工作,而被迫休假了几个月的助理凯莉:……信了你的邪。迟朗上完妆,换好衣服,开始拍摄的时候,摄影棚突然进来了一个人。迟天卓来这堵他了。迟朗看了他一眼,什么话没说,投入到拍摄工作中去了。摄影师咔擦咔擦的拍着,迟天卓悠闲的站在一旁等,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等到拍摄完毕,迟天卓才不紧不慢的过来打招呼:“小朗,一起吃个饭吧。”他语气温和,面带和善的笑意,像个爱护弟弟的正经大哥。反正躲不过,迟朗笑了下:“行。”迟天卓早前从殷嘉禾那知道了迟朗的行程,因此早订好了附近餐厅。两人独处的包厢里,迟朗漫不经心打量了眼多年未见的亲生哥哥,直接了当道:“不说别的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迟天卓给自己到了杯红酒,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放弃迟家继承权?”“啧,这是我无法选择的。”迟朗道,“你不是应该调查清楚情况了,才来找我的吗?”“少来这一套,我不相信你真会露出这么大破绽。”迟天卓嗤笑,“我们一起长大,我很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他假装自己有精神病,使自己入戏,即使独处也保持警惕,利用身边所有人,骗过身边所有人,不露出一丝蛛丝马迹,让老爷子调查的时候,也查不出端倪。但好像无法骗过迟天卓。要说迟家谁最了解他,非迟天卓莫属,伪装没有意义,说谎没有必要,迟朗选择了沉默。“难道你要看着那个私生子就这样上位吗?他可是那个小三的儿子,你忘了母亲的遗言了吗?永远别让他们母子踏入迟家一步!”迟天卓语气里有了怒意,“就为了一个叶息峖吗?”母亲的遗言?迟朗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件事了,殷霜问的遗言经由他的口,变了很多版本。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跟秦轩说,殷霜问的遗言是不动他,以此表现得很有交易精神,同时降低秦轩的警戒心。他跟迟振和说,殷霜问的遗言是要他好好照顾迟天卓,以此展现殷霜问最后时刻的温情,同时掩盖殷霜问的真实目的。而事实上,殷霜问的遗言只有两个。第一,拿回秦轩手里本该属于殷家的股份。第二,永远不要让迟振和在外面养的情人和儿子踏入迟家。殷霜问的收场显然不算好,她自以为爱的轰轰烈烈,实际上不过是可悲的自我感动。面对迟天卓的质问,迟朗依旧保持沉默,他眼神平静,如同永远按部就班精心计算的冰冷机器。“就为了一个叶息峖吗?”迟天卓咬着牙又问了一遍。迟朗冷淡开口:“死人没有活人重要。”迟天卓冷笑,“所以你就不管母亲了?”“你自己也可以。”迟朗抬眼看他,“你这么激动的来质问我,无非是因为殷霜问当初选择保全你,让你觉得你在迟家感受到的亲情并非完全虚假,所以你在乎她的遗愿,想让我回到迟家争一争。”他审视着迟天卓,“那么你为什么自己不去争取继承权?迟家家主的位置你也有资格去争取。”迟天卓避而不答,“当初……当初你自己也答应了她的。”“因为你觉得自己无能,所以你要把你的想法加诸于我身上实现,你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不过是因为你根本无法入老爷子眼。”迟朗语气平淡的陈述,“理智上来考虑,他的确比你合适,你太感情用事,不够冷静。于艺术上你的确天赋卓绝,可在商业上,你实在是资质平庸。”迟天卓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你当初答应了她的。”“是,她快要死了,我为了让她安心所以答应了。”迟朗慢条斯理的解释,“而且我没打算食言,再过几年,秦轩手里的殷家股份我会收回来。”“那对母子呢?”迟天卓依旧不甘心地问。迟朗道:“你应该知道,他们也算无辜。”知道?他当然知道,殷霜问与迟振和不过是商业联姻,两人开始没有感情,殷霜问也不在乎迟振和在外面沾花惹草,两人婚前甚至拟订了互不干涉协议。只是殷霜问后来动了心,又会错了意。更可悲的是,她还犯了病,以为迟振和该是爱她的,所以她在清醒一点发现真相的时候,才那么歇斯底里。后来,她在发现自己得了肺癌活不了多久的时候,干脆假装找到真爱,高调示人。她要让迟振和即使不爱,也该永远记得她给他带来的耻辱。而那个被迟振和养在外面的女人,那个迟振和的初恋,也的确无辜。开始时,不知道迟振和结了婚。后来怀了孕知道了,想离开,又摆脱不了迟振和,说起来也是可怜。可是人哪能没有私心了?哪能像局外人似的看的这么开?在他看来不管这个女人知不知情,她都是第三者。可迟朗好像能够永远冷静的分析,像个没感情的怪物一样,他忽的冷笑出声:“我才不管他们无不无辜,我只知道,他们不能也没资格踏进迟家一步。”“情绪化并不能解决你的问题。”迟朗冷漠的点评。“当然了,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冷静。”迟天卓讥讽道:“迟家培养的继承人中最成功的你,不对,应该说,老爷子认为最成功的你,实际上,是个根本不懂正常人感情的怪物。”他像是扳回了一成似的,恶意道:“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真的喜欢那个叶息峖吗?不对,或许我应该问,你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吗?”*午餐时间,叶息峖注意了好几次手机,发现并没有收到如以往一样的一起吃饭的信息。中午一起吃饭并不是约定好的事,有时候他也要出去应酬,不一定能和迟朗一起,只是迟朗时常会在饭点问一问,他也成习惯了。叶息峖想了会,主动发了条短信问要不要一起吃饭,两分钟后,没人回。他又打了个电话过去,通了后,他直接问道:“要一起吃饭吗?”“我今天拍摄完,在这边吃了。”迟朗那头顿了会,问道,“你还没吃吗?”“我……”叶息峖张了张口,没好意思说在等他,于是道:“就去吃了,就是问问你。”“怪我,要是不一起吃的话,我应该提前跟你说。”叶息峖轻笑:“本来也不是约好的事,不能怪你。”那头沉默了一会,突然道:“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迟朗带着些许孩子气的话语传来,叶息峖陡然心跳快了几下,他张口回应:“我也……”“你去吃饭吧。”他听到迟朗笑了下,“下班去接你?”叶息峖想了想自己的行程,道:“晚上有应酬,就不用过来了。”迟朗应了好,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催着叶息峖去吃饭了。*叶息峖晚上回去的时候,挺晚了,他本来没想到会那么晚,但合作对象健谈,一喝了酒,就更健谈了。是以回来的时间比他预计的晚了很多,他本来以为迟朗应该睡了,可进了门,客厅的灯还开着,迟朗睡好像是睡了,可是是睡在沙发上。他长手长脚的,在沙发上伸展不开,显得十分憋屈。叶息峖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他两眼,睫毛很长,五官精致,轮廓线条凌厉,跟个睡着了的精灵王子似的。叶息峖唤了他两声,没见人有反应,于是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脸,喊道:“小朗。”这回有反应了,迟朗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抱着人嗅了嗅:“你喝酒了。”“嗯,应酬,总要意思意思一下。”叶息峖解释,“就喝了一两杯。”他说着又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问道:“怎么不回房间睡?”迟朗闷闷道:“一个人睡不着。”没揭穿他一个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事实,叶息峖笑了笑,只提醒道:“睡沙发容易感冒,很晚了,回房睡,我先去洗个澡。”迟朗却抱着他不撒手,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手收得更紧了。叶息峖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不禁问道:“怎么了?”“我喜欢你。”迟朗喃喃道,“最喜欢你了。”叶息峖脸突地涌上些许红,热度升高,他回抱着迟朗,使自己镇定道:“我……”他刚吐出一个音,就被吻住了,他尝试着回应,迟朗又加深了这个吻。好一会儿,两人分开一些距离,他听到迟朗道:“我要跟一起。”叶息峖目光困惑,迟朗又道:“我要跟你一起洗澡。”叶息峖愕然,他觉得迟朗比以往更缠人了,但他没有拒绝,只紧绷着脸色,微微偏头答应:“好。”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码字到完结再更新的,我高估了自己,先更着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嬉皮士、兔ζ子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海霸主咸鱼王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