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冲冲跑出茶楼,顾明珠穿行在嬉闹的人群中,她还能感到那双深沉的眸子。前世她领兵出征时,他就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若不是她骗他,回来就做皇贵妃,并发下重誓一定不会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未必肯放她出京。毕竟在朝廷上,他还有很多武将可用,不用顶着莫大的非议重用她。他想给她一段缓冲的日子,让她接受必然的结果。也许在她离开前,他已有不好的预感,否则他不会那样看她。但他还是希望她能遵守承诺!她错了吗?没有!谁稀罕去做皇贵妃?去同谢氏她们抢一个男人!为何他非要她入宫为妃?他们本就是君臣,不是夫妻爱侣。难道女子就只能依靠男人的喜欢达到目的。她一心离开,除了他有妻妾的原因,亦不想让人以为她的一切是靠他得来的,她的仇是靠他才报的。既然她不认为有错,今生为何见他就要跑?顾明珠缓缓停下脚步,懊恼般敲了自己的脑壳,傻掉了吗?她已经不是前世被他捡到的名门弃女,而是顾明珠!他怎么可能认出痴肥的她?何况她这一跑,岂不是证明她心虚。好气哦。她生自己的气,在那一瞬间,她往日的沉着统统失灵,只有一个念头,离开!女子总会感性多过理性,连她有时都会被一瞬的感情左右。下一次……再有机会碰面,她一定要控制住自己,他们只是陌生人,不再受前世的影响。她绝对是受那段不真实的画面影响。他一个人坐在龙椅上,接到她死讯,吐血昏厥。整个帝国都在欢庆国战的胜利,百姓们载歌载舞,官员们齐声恭贺他是开太平的圣主,对比她的牺牲,胜利带来的好处是巨大的。何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朝廷的官员子侄也有随她一起战死的。便是顾金玉都受了重伤。她的战死让官员们终于摆脱被一个女国公压制的憋屈郁闷。史书上记载过太后辅政,可太后名义上是辅佐皇帝,到底同朝臣隔着帘子。而她却实实在在站在百官的最前面。当时只有他一人坐在承装她衣冠冢的棺椁前,喝得烂醉如泥,不停拍打棺椁的手掌流血不止。在她咽气前,曾交代顾金玉把她火葬了,就埋在她最后死的地方,名义上是她死后亦要守护帝国。顾金玉完成对她的承诺,而他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抓到。他完全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只有平庸无能的男人才会用酒麻醉自己,逃避痛苦。追出来的阿秀慢慢靠近呆愣愣的顾明珠。明明顾小姐还在眼前,阿秀却隐隐觉得顾小姐的身体好似在另外一个世界,顾小姐望着什么或是望着谁?他不可能舍弃一切,为了她要死要活,谢氏,顾远他们许他为她伤心一月,一年,却不会准许他继续伤心下去。他说过,男人不会为一个女人而难过。得了江山,做了皇帝,还缺女人?!前世,他还说过好多这样的话呢。她可都记得。若他是一个感性的人,她绝不会辅佐他争夺皇位。再过几年,他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了,偶尔想起时,只会嘲笑自己当年的幼稚。他就不是一个情痴!“顾小姐……”阿秀更害怕了,顾小姐竟然突然笑了,那么灿烂的笑容怎么都有点渗人,亦有点……说不出的感伤。“您别再笑了。”“……”顾明珠回过神,问道:“不好看?”阿秀摇摇头,许是因为即将同弟弟生死相隔,她更能感觉到顾小姐笑容隐藏起来的东西。在茶楼中,顾小姐绝对没有认错人。被顾小姐避而不见的人,真可怜。阿秀甚至见到那天在后巷中的人,当时那人狠辣无情,可阿秀方才见他时,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杀意。连她都想不明白的事,问阿秀也是白费。“先回公主府,你同我说说你弟弟的事。”“……好。”若是能把弟弟救出来,她愿意伺候顾小姐一辈子,当一辈子奴婢。回到公主府,顾明珠亲自关上房门,让侍奉的婢女不要打扰自己,“你可以说了。”守在门口的婢女互相看了看,有人悄悄去给顾先生送了消息。顾明珠让婢女们害怕,可顾先生同样厉害。她们是两边都惹不起。顾远听到回禀后,眸子微微一暗,“我知道了。”阿秀讲完后,期盼般望着顾明珠。“听你所言,不仅有人证,还有证明你弟弟就是奸杀女子凶徒的物证。你不能因为他是弟弟就说他是冤枉的,余杭知府为官清廉,也不是糊涂的人。”除了在科举出题上爱忽悠打听考官喜好的考生外,他的官声一直不错。在她前世时,他还有青天之名,没听过他判错案子。无论是牧狩地方,还是教化百姓,他当得起一声好官,后来高升回中枢,他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刚正耿直,清廉自守。“可是我弟弟明明就是冤枉的,他绝对不会做杀人的事,更不会奸杀同窗的妹妹。”阿秀抓住顾明珠的衣裙,“他连鸡都不敢杀,一心都用在读书上,碰见女子,还没说话,他的脸已经红了。每次我的朋友过来,他都不敢同她们说话,我弟弟天性害羞,面对女子时更甚。”顾明珠看着阿秀,“不是我不信你,这桩案子几乎是铁案,你若一个劲说他冤枉,那惨死的少女不冤枉么?”“……呜呜,呜呜。”阿秀泪如雨下,哽咽道:“不是,他不是凶手。”顾明珠虽然同情阿秀,但她却不会以权势颠倒黑白阻碍公正,不能因阿秀曾经伺候过她,她就帮着阿秀的弟弟洗脱重罪。“我不该让他去书院,明明他不愿意去,我非要他去,结果……他就……”“不愿意去?”顾明珠问道,“他为何不愿意去书院?”“我也不知道,那几日他一直在躲避着什么人。”阿秀哭着摇头,“他不去许是就没事了,他本来身上就有瘀伤……我不该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