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不必花这个功夫,见面说话客气些,不得罪就行了。这些人没事儿的时候只想沾你的光,有事儿的时候你却绝对沾不到他们的便宜。”这话说的一点不错,可豆羹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才后悔却来不及。“我是帮宜兰殿的宫女碗儿捎的丝线,虽然她是宜兰殿的人,却只是干粗活儿的,好差事轮不上她,主子放赏也落不到她自己手里。大概就是去年这时候我认得她,帮过她一两个小忙。真的只是小忙”第二百八十八章 脱身陆轶关上屋门,外头一个穿灰蓝禁卫服,佩五品官阶腰牌的禁卫赶紧迎上来。“大人,他说了吗”“他一共送了四回,没帮那个宫女往外捎带过东西。”“那就肯定还有个人帮她往外捎带吧”陆轶点了下头。“那这个太监怎么处置”陆轶转头看了一眼,随口说:“放他回去吧。”“是。”豆羹腿已经软的走不了路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挟着他从屋里出来,穿过狭长的巷子,他迈不过门坎,抓着他的手臂格外有力,直接把他拖过了门坎放在了门外头。其中一个还问他:“要不要叫人送你回去”豆羹连忙摆手:“不不,不用送,不用送。”他哪里敢让这些人送,谁知道会把他送哪儿去。面前的门重重的关了起来,豆羹扶着墙好半天才站起来。裤子一片冰凉,连靴子都湿了。刚才在里头没尿,可是门一关,他这边就象开了闸了,再也憋不住了。豆羹摸着墙往回走,一路上遇见两回巡夜的禁卫,一拨过来查问过,另一拨是他认识的就是以前在麓景轩前守门的孙侍卫,也问了一句,要不要送他回去。豆羹现在谁也不敢信,一个人不知道跌了多少跤,往常那么熟悉的宫道现在却分不出东西南北。等他终于摸到安和宫门前的时候,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叫开了门,两个小太监把他扶进屋去,给他打了盆热水。手脚都冻得木麻了,这会儿暖过来才觉得疼。那两个小太监把李尚宫请了来,豆羹听见门响吓得往后一缩,看见推开门的是李尚宫,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李尚宫从身后茯苓手上接过食盒,转身关上了门。豆羹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赶紧说:“姑姑,李姑姑,我这屋里腌臜”李尚宫把食盒放下。太监们住的屋子当然好不到哪儿去,豆羹现在也算是混出头来了,有自己一间屋子,平时他也就回来睡个觉,屋里东西凌乱,气味儿更不好闻。“我让人做了点热汤,你喝一碗暖暖身子吧。”豆羹端起碗,汤确实是热的,豆羹象是不觉得烫,端起来就往喉咙里灌。“慢些。”李尚宫在桌子旁边坐下来,看着豆羹象是饿了三年一样把整碗热汤喝了个干干净净,等他放下了碗,好象比刚才多了些活气。刚才李尚宫进来的时候,豆羹的脸色格外难看,眼神儿也说不出的怪异。李尚宫见过吓掉魂的人她以前曾经见过有人活活吓疯了,豆羹看起来已经和那个人很象了。豆羹抹了抹嘴,小声说:“多谢李姑姑。”李尚宫没说话。豆羹两手按在肚子上,象是怕刚吃下去的东西会消失一样。他知道李尚宫是为什么来的,定了定神,把自己被提到刑室,问了什么话说出来。“你给那个宫女送了绣线没送过别的”豆羹摇头:“姑姑,我真后悔我以为送绣线没什么”“送绣线是没什么。”李尚宫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太监尽管切了一刀,身体残缺,可不代表他们就不想女人了。相反,他们也想,可能比一般男人还要想得厉害,他们愿意跟宫女们套近乎,献点小殷勤,哪怕不是真正的男人,还想跟宫女结对食。当然,宫规是绝对不许的。可宫规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活着,就有七情六欲,就有人情往来。豆羹犯的这不是大错。可是谁让他偏偏赶在了这个时候。“姑姑,”豆羹恨不得指天誓日,把心掏出来表白给李尚宫看,以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再没干过别的,只给她捎过那么两回线,话都没有多说几句。”豆羹不知道送线还能送出祸事来,真是后悔也后悔不来。“送线不是大事。”李尚宫语气平稳:“不过宜兰殿的宫女,就算是小宫女,也不会就缺那几根线使。她说想做点针线活儿换钱,那她绣的东西呢,没托你替她换钱”豆羹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异常。“我毕竟年轻,没门路。宫女们其实常年都有托人往外送东西,送月银,那些经手的人都是有抽头的。捎银子的要给,送东西换钱的也要给”宫女太监们不但会把月银攒了送出去,有的宫女也会卖些绣活儿,外面专门有店子做个营生,说是宫里出来的东西,有人还专就爱买这些。倒不是这些活计一定特别好,而是沾了个宫里出来的名头,似乎就和外面的人做的不一样。不止这些,还有些别的,不好说出口的东西。比如,主子给的赏赐,留着没什么用,托人偷偷变卖。更有那种说不清来路的东西这些豆羹没干过,可他都知道。和那些人比,自己送点线算什么他也并不指望和那个小宫女怎么样,只是总想着,多条人脉不是坏处,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能跟她打听打听消息。“那个小碗什么来路,你知道吗”豆羹摇头:“她说家里没什么亲人了,老家在哪儿也记不清了,拨到宜兰殿时日不算长,没靠山,旁人不干的活儿都让她干”旁的,他实在也不知道了。他要真对那个小宫女有心思,肯定不会只知道这么点儿,肯定会找机会同她多说话,多打听她的事情。“你今天见她是什么时候说了什么”“真没说什么,我就是在茶房外头回廊上见着她,把线给了她,她说多谢。今天事情多,又忙,我和她什么也没有说。”李尚宫反复问了几遍,看得出来豆羹说的不是假话。他应该与今天出的事情没什么干系,不然的话,刑房的人不会放过他。不过李尚宫还是有一点奇怪。刑房行事一向是有错杀,不错放。豆羹就算说了实话,他们未必就全信了,就算暂时信了,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豆羹回来。“问你话的人,是谁”说起这个豆羹也是满心的感激。他也知道进了刑房能好端端走出来的人没有几个。“是,陆参判。”如果换个人,他肯定回不了安和宫,更不要说全须全尾没点儿伤损。第二百八十九章 暖被“陆参判啊”李尚宫重复了一遍:“他还说过什么吗”豆羹摇头。“你好生歇着吧,这几天就别上差了,我会跟公主说你着了风寒。今天的事,还有宜兰殿那个宫女的事,不许再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豆羹连连点头:“李姑姑你放心,我死也不说。”李尚宫站起身,走到门边时又看了他一眼。象豆羹这种无意中被卷进风波中的小人物,确实很微不足道,杀了也行,放了也没大碍,端看主事人的心思。陆参判一句话就能决定豆羹是死还是活。既然他让豆羹活着回来了,李尚宫就不会再对豆羹做什么。麓景轩里,刘雨正坐在镜前,可晴和另一个宫女正忙着服侍。新拨来的这个宫女话不多,生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刘雨给她取了之前身边宫女的名字,仍叫绿翠。这个绿翠以前专门学过如何照料名贵首饰。可晴替公主摘下来的珠花交给她,绿翠将这枚在头上戴了一天的珠花放在绒布上,先用软软的刷子扫去珠花的细微孔隙的灰尘碎屑,再用细绢拭去上面可能沾到的头油脏污。等料理好了,放入一旁空置的锦盒,盖好扣紧。听起来象是很繁琐,但实际上绿翠动作格外的灵巧迅速,这边可晴替公主把头梳好,她那边已经把珠花、镯子、耳坠这些都收拾好了。冯尚宫端了一盏安神茶进来。“公主,时候不早了,喝了安神茶就早点歇息吧。”刘雨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安神茶说是茶,其实是药,再怎么调配熬煮,还是有一股去不掉的药味。喝得久了,这味道刘雨也习惯了。有时候她还能品评几句,比如今日的熬浓了,昨日的茶味道偏酸,应该是煮的不到火候。这茶喝了确实也有点用处。不喝茶,刘雨不大容易入睡,睡着了也容易多梦惊悸。那些梦有的她醒来还记得,有的则会在转瞬间就忘记。帐幔一重重放下,可晴今晚在寝殿内值夜。等外头的灯也熄了,刘雨从里面伸手掀开一角帐子:“可晴,上来。”可晴犹豫了下:“公主快些睡吧,奴婢的铺盖也收拾好了。”“快上来,你身上暖和,帮我暖一暖啊。”可晴转头往后看了一眼殿门处殿外还有值夜的小宫女和太监,不过不得召唤他们都不会进来。可晴褪了鞋子,上榻躺到了刘雨身边。这真不是她胆大包天。这可不是头一次了。头一回是五公主被禁足的时候,即使殿内点了炭盆还是冷得很,五公主还着了风寒,半夜里冷的睡不着。她那被窝里,除了背脊和胸口的位置有一点暖意,其他地方都冰凉一片。可晴那会儿就替五公主暖过被窝,不过暖热之后她不敢在公主的榻上睡觉,自觉的下来睡地铺。说起来公主这身子是真不强健,可晴睡地铺,被衾又薄,地毡也冷,她就能睡得暖和踏实。而五公主睡进已经暖热的被窝,开始倒还暖和,没多会儿功夫,就又凉下来了。所以那年冬天最冷的时候,可晴就在公主榻上睡了一晚。这一晚刘雨睡得特别香,从头到脚都觉得暖烘烘的,一点儿都不凉。虽然嘴上不说,可刘雨觉得可晴比什么安神茶、铜捂子都顶用。可晴陪她一块儿睡,她不但不冷,连噩梦也变少了。而且可晴睡觉特别老实,不乱动,不磨牙,不说梦话,连口水都不流,躺下什么姿势,差不多睡醒起身还是什么姿势。刘雨以前只是听说,说宫女们睡觉也是有规矩的,不知道可晴的睡相是天生如此,还是进宫后才练出来的。公主的被衾自然柔软松厚,比打地铺强多了。可要可晴说,还没有她睡地铺上自在。刘雨轻声说:“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又会牵连多少人进去。”可晴一板一眼的回答:“公主别多担心这个,太医说了,你身子弱,这胡思乱想是耗心气精血的事,要安心保养。”刘雨躺在那儿无声的一笑:“不用这么担心,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不管牵连多少人,只要麓景轩的人别惹麻烦就行了。”还有一句话她只在心里想了想,并没说出来。希望皇后一直平安,别出什么事。这是她真心真意的想法。不是她对曹皇后有什么母女亲情,但是刘雨现在想通了不少事。以前她总钻牛角尖,觉得自己生母早亡一定是曹皇后迫害所致,自己不得父皇喜爱也肯定是曹皇后从中作梗。可现在她知道,她在宫里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是因为曹皇后处事还算公正,从来没有房间打压、薄待她。只要曹皇后有那么一点儿这方面的意思,她肯定活不了这么大,没准儿早早就已经夭折了。如果曹皇后有点什么闪失,这后宫里会换成什么人来作主刘雨不知道,但她知道,不管换成谁,也不会比曹皇后做得更好,她不可能还有现在这样安稳的好日子过。她在心里默默祝祷,祈求满天神佛保佑曹皇后长命百岁,一切宵小与暗算都伤不了她。第二日仍旧是个阴天,用过早膳之后不久,外头扬扬洒洒下起了雪。刘雨抄了一卷祈平安的经文,抄的时候她格外虔诚专注。这卷经是给曹皇后抄的。麓景轩的太监高二从外头回来,悄悄去找冯尚宫。“安和宫”冯尚宫压低了声音也难掩话语中的意外:“安和宫能出什么事”“豆羹那小子一直没露面,我暗暗打听了几句,他们的人说豆羹是病了。”“病了”冯尚宫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时候,病的这么巧,确实让人难免猜度揣测。“昨天你见豆羹,象是生病的样子吗”高二摇头:“没有,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奴婢们轻易是不会生病的,小病也咬牙忍着,硬撑着也要当差事。他们是奴婢,哪有躺下养病的福气豆羹就更是这样了,一个小小的着凉,他肯定不当回事,更不会因此误事。第二百九十章 轻狂冯尚宫深吸了口气:“这事儿你可别再打听了,知道吗”高二现在也有些后悔,他真怕这一打听把自己给栽进去。他一开始打听也不是因为想知道昨天的事儿。东苑这边儿现在就住了俩公主,还有就是大皇子的一双儿女,自成一国似的,跟他们来往很少,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