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事,便也厚颜来此叨扰。”林如海听着他二人用词亲热,只当是当真有私交,心中暗暗惊奇。这荣国府内里的关系果然盘根错节,非是外面瞧着这般简单。他只当贾家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却不知贾赦心里也犯嘀咕。这梁衡好赖也是天子近臣,突然待自家这样热络,别是有什么盘算。府里这副样子,说不得还得靠他这黄毛小子提携,并不能帮他什么;若说是看着宫里大姑娘的情面,他又是皇后的亲戚,很是说不通。别是惦记着抄他们家呢贾赦被这猜测一惊,忙道:“老太太正烦闷,不若去她那里说说话。”林如海本就是来给岳母请安的,便只看梁衡:“伯端可也要去见见”梁衡忙站起身:“若老太君不嫌我粗俗,自然荣幸之至。”贾赦捻须笑笑,领着他们往上房去。凤姐正在贾母跟前奉承,听说有外男来见,忙笑道:“这骨牌今儿是抹不成了,可见是财神爷看我可怜,替我免了这几百大钱的出项。”贾母笑啐她一口,又道:“姑娘们刚回来,你去闹她们去。”凤姐笑吟吟领着平儿往园子里去,贾母这才命丫鬟们请人进来。她先瞧见悟空跟在后头,便道:“今儿玩了半日,快回去歇歇再来。”悟空得了她话,撒欢似地往潇湘馆跑。贾母笑一声,这才看见那新鲜面孔,便笑问林如海:“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如此英俊”林如海答了,贾母便点头道:“果然是个好孩子,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梁衡忙说侥幸。他见老太太慈眉善目,和自家祖母一般亲切,便与她说些家常闲话。贾母一向喜欢漂亮孩子,又见他谦逊踏实,也乐得跟他叙话,把自家娇客都忘在脑后了。林如海苦笑一声,也不插话,只和贾赦小声说些消息。老太太听他说是父母皆亡故了,家中只一个老祖母,便心生怜意,“往后下了值,只管往我们府上来,就当是自己家里,不要拘谨了。”梁衡笑着应了,回头瞧一眼林如海,小声道:“祖母多病,不大在外头走动,老太君在京中情面广,我如今这样大了,还不曾”贾母心里一动,实在想不到他会托付这样的事情,便问:“你是有了中意的人家,不好去开口,还是全没个打算,只在适龄的千金里相看”梁衡张张嘴,一想自己连那女子姓甚名谁都不知,若是她已有了婚配,岂不轻薄了人家心底叹一声,他道:“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只是还需问问家中长辈,也要打听一下对方是否婚配。”贾母倒是很乐意为他这新贵保媒,便道:“若是合宜,你只管告诉我知道。”晚间贾政回来,也到上房请安,见了林如海两人,又是一番寒暄。贾母苦留他们用了晚饭,这才放人家去。堂里母子三人对坐,贾赦道:“听如海的意思,此番去金陵,意在那甄家。”贾母摸着玉如意上的云纹,道:“他们如何,总没有连坐我们家的道理,只管约束好府中下人便是。”忠顺王都被她告了,甄家和荣国府还能有什么情分。见老母面露疲乏,两兄弟忙退了出来。贾政问:“若是甄家人被抄家发卖,咱们要不要伸个援手”贾赦皱皱眉头,“到时再观望吧。只是上回甄家带那么多箱子来,总让我心中不安。”贾政猜测道:“莫非甄应嘉得了风声,刻意用来求情打点”贾赦想不明白,只道:“反正咱们不曾沾他的,也攀扯不上咱们。”两人在路口散开,贾政原要往赵姨娘那处去,想一想还是去了王夫人处。王夫人听他说起那箱子,忙问:“若是咱们收了,却又如何”贾政把眉一皱,“若是抄家,自然全数充公,不交上去,便都成了赃款。”王夫人一惊,强自笑道:“也未必就获那样大的罪。再说,那甄家人就不想留着那些钱,日后再起来他不把那钱财的下落说出来,谁又知道有那么一笔银子”贾政把她上下一瞧,疑心道:“你莫不是犯了糊涂”“我便是想,如今又能做些什么”王夫人捏着帕子捂脸。贾政一想也是,便道:“你早点歇下,我去书房里头。”玉钏儿瞧着他进了赵姨娘的院子,回去报给太太。王夫人只冷哼一声,命丫鬟们守在院门外,自己取了钥匙,往那仓库去。那仓库就在荣禧堂一侧,是王夫人存放嫁妆体己的私库。她自己提了灯笼,抬手拧开门锁,用火折子把里头的蜡烛都点上,再小心罩了玻璃罩子,这才往最里头去。那里头特意清了一块空地,专放甄家那些箱子。彩云和金钏儿在屋里伺候,都听见了二老爷的话。她二人守着门户,心里知道太太去瞧什么,便跟着有些忧心。玉钏儿和彩霞守着后门,不像姐姐们那么稳重,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话。“那些箱子都是偷着运进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甄家的东西”“这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会不会又把太太发配到小佛堂里”“太太这时候去瞧,是不是想趁早还回去”她两人瞎猜,也没个定论,忽被亮光照在脸上,吓得差点咬到舌头。“太、太太”王夫人提着灯笼,脸色煞白如女鬼,失魂落魄地往卧房去,嘴里念念有词。玉钏儿吓地心猛跳,见彩霞倾耳听着什么,忙一推她:“你丢魂了不成”彩霞教她推的一踉跄,恍惚道:“太太说什么东西丢了”冬夜的风刻骨的冷,吹的玉钏儿打个寒颤。什么东西丢了第二日贾母起来,听丫鬟报王夫人病了,便觉蹊跷。“许是夜了着了凉,”鸳鸯给她戴上抹额,“老太太也要当心呢。”贾母不大信,只问:“二老爷昨儿夜里歇在何处”鸳鸯道:“和太太说了会话,就往赵姨娘那去了。”贾母不放心,便吩咐她去叫金钏儿来说话。荣禧堂里寂然无声,小丫头们跑的不见人影,四个大的全在屋里,鸳鸯蛾眉轻蹙,在帘外喊:“金钏儿在家吗”金钏儿刚伺候王夫人吃完药,见鸳鸯来叫,心下便是一紧。鸳鸯瞧出端倪,先看一眼昏睡的王夫人,见她双颊烧红,呼吸沉重,知道是真病了,便小声喊金钏儿出来。两人往上房去,鸳鸯边走边敲打道:“咱们做奴婢的,从来只有盼着主家好,才有地方安身立命。主子倘或有个什么错处,便该劝着改了,这才是忠仆该有点样子。”金钏儿一咬唇,凑到鸳鸯耳边把事全招了。“此事当真”鸳鸯捂住了嘴,只觉心脏砰砰直跳,“这事我也无法,还是得报给老太太。”金钏儿点点头,朝妹妹玉钏儿看去一眼,随鸳鸯往上房去见老太太。老太太被气个仰倒,狠狠砸了一个汝窑白茶盏,这才道:“去把老二叫回来”林之孝听说老太太发了好大脾气,忙放下手头事务,亲自去工部衙门寻二老爷。贾政匆匆和上官告了假,回到家里见贾赦、贾珍都在,忙问:“可是宫里娘娘出了什么事”贾珍笼着袖子,在厅里走两步,问道:“老太太,这事当真这样麻烦”贾母瞟他一眼,拄着拐杖朝贾政道:“老二跪下。”贾政忙跪了,“母亲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老太太不理会他,只看一眼贾赦。贾赦忙把王氏私自收甄家钱财的事说了,又道:“说是那箱子好端端锁在库里,全都不翼而飞了。”贾政昨夜才和王夫人说起,不料现在就闻此晴天霹雳,当即抖着手问道:“可知是多少银子”“总要有个二十万两。”贾珍双手揣在袖里,颤声问:“甄家当真要到那一步这钱,他若是不说,应当也没什么妨碍吧”贾母定定瞧他,良久才道:“珍哥儿,你是族长,我不好说你什么,便看你父亲愿不愿意来教你。”甄家雄踞金陵,靠的是什么是太妃母子在太上皇那里的情分。如今忠顺王都倒了,何况一个甄家她扬声叫来林之孝,吩咐道:“你领着珍大爷往城外观里去。”贾珍无可奈何,只能去了。贾赦听着贾政呼天抢地,心里颇有些不耐烦,“母亲,我听如海的意思,总不会立刻就办,咱们需得拿个章程出来。”“还要什么章程”贾母撑着拐杖站起身,沉声道:“总不能休了王氏,让贵妃和宝玉蒙羞”贾政一咬牙,说道:“儿子去请了王家人做公证,用王氏的嫁妆填上那亏空,送回金陵甄家”贾母冷笑一声,“我竟不知,她一个伯府家的姑娘,陪嫁就有二十万之富。”贾政受她挖苦,不由叹气,“咱们为盖那院子,内囊已是空了,又从何处腾挪出这样一大笔银钱”“琏二奶奶来了。”小丫头报一声,就见鸳鸯领着凤姐进来,身后还有抱着一摞账册子的平儿。凤姐出了月子就从李纨手里接过了管家权,对家事没有不清楚的。“老太太,公中的账本都在这里了。”贾母又吩咐鸳鸯去内间取来一本朱红的账册,递给贾赦。“家里盖省亲园子前,圣上秘密送来一笔银子,都教我记在了上头。”老太太叹道:“不曾想你们竟自个儿凑齐了,我便将银钱都收着,防着圣上讨回。”悟空躺在梁上砸巴嘴。那是红绳对小皇帝影响最强烈的时候,为了美人什么都忘了,从私库里掏些银子没什么稀奇。若不是那样极致的盛宠,贾元春也不会丢了脑子,一心沉醉在帝王情爱里。贾政没想到老太太还藏着这样一件事,当即喜出望外:“如此,便可补上那笔银子了”“那皇上的债要怎么填”贾母提杖在他背上一抽,“咱们家里还欠着国库的银子。”凤姐是小辈,不敢看老太太教训儿子,忙偏过身去。她心里算了算,王夫人出阁时,家里正富裕鼎盛,嫁妆应当比自己还略多些。她当初应承那长安守备小舅子和张金哥的亲事,就得了整整三千两谢仪。二太太便是一年只接上两桩,二十年来也有了十万之数。更不提还有别的生钱法子。便是娘娘盖园子去了一半,这二十万总还是能抠出来的。只是这钱真拿出来,那嫁妆单子一式三份,老太太对照过了,能不疑心那多出来的是个什么出处再有宫里娘娘的花销,还有宝玉日后官场交际、娶妻,二太太不会真舍得掏空家底,至多拿出十万。但剩下的要是从府里拿,一来拿不出这么多,二来,这是二房太太犯下的错处,没有让大房跟着赔钱的道理。估摸着还得是王家拿一半补上窟窿。同是王家女儿,姑妈犯了糊涂,她这个侄女儿也跟着难堪。王子腾夫人很快登门,果然带了十万两银票。她先拉着贾母哭一通,又表达了自家的歉意,再把那银票递上去,最后道:“她兄长不在京里,我是个做嫂子的,不好挑小姑的理。妹妹既嫁在贵府里,便全听凭老太君教诲。”只要不伤了王家女儿的名声,王夫人如何,都随贾家了。贾母心里有数,也不多折腾,照旧把后院小佛堂打扫出来,命王氏在里头闭门思过。对外只说是为娘娘念血盆经,她母女情深,谁也不好说什么。那甄家除了银子还有一箱珠宝,老太太不好估价,便拿出三万记在贾政头上,连着存在甄家的两万,全数抵了。贾琏伤着,贾政要在工部点卯,便只能由贾赦亲自护送银子去金陵。好在运河不曾结冰,贾赦只匆匆吩咐了邢夫人几句,又把孙子抱了一抱,便带着家丁乘船奔赴金陵。甄家的银子还上了,老太太又开始严查起府里的下人。那好端端放在库里的二十万,绝不可能长翅膀飞了。凤姐先和姑娘们打了招呼,让她们在自己院中暂不要出来,免得受了惊扰。这才乘着小轿点齐婆子小厮,挨个查屋子。闹哄哄查了几日,弄的人心惶惶。姑娘们聚在潇湘馆说话,提起来都是叹气。“也不知是丢了什么,竟这样大的阵仗。”探春喝口茶,“反正查不到咱们院子里头。”悟空逗着飞琼儿,听她们娇声抱怨,只眯眼轻笑。黛玉见他把飞琼儿折腾地羽毛乱飞,不由打他一下,“捉弄它做什么。”悟空一抿嘴,委屈道:“你为了它打我”黛玉被他闹个红脸,正要说话,鸳鸯风风火火进来,笑道:“老太太寻宝玉呢。”贾母倒不是为了别的事,只担心宝玉因为王夫人的事心里不自在。悟空便很不在意道:“太太疼大姐姐,怜惜她生产不易,也是一片慈母心肠,我觉得很好。”贾母拿不准他是真这样想还是在糊弄自己,只好说道:“你太太忙着念经,没功夫照料你。要是屋里缺了东西,只管打发人找你凤姐姐要,她那里没有,就来找老祖宗。”悟空点头应了,又听她问:“方才是从林丫头哪里来”“和姊妹们在潇湘馆说话呢。”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