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褥子、帐子,凤姐骂她一句,自己选了几个金玉摆件,吩咐抬到平儿屋里,又翻出两匹缎子给她做衣裳。先把哥儿姐儿的屋子排布好,凤姐往平儿屋里一瞧,皱眉道:“这地儿太小,还是换个住处。”东西厢都是空的,原本就是预留给姨娘的住处。凤姐点了人把东厢房清扫一通,挑了合宜吉祥的帐子、被褥,又把那私库里挑出来的摆件布置上,瞧着似模似样的,比赵姨娘屋里还气派些。平儿默默看过,给凤姐磕了个头。凤姐心里酸酸的,说不清是心疼平儿还是醋她,叫一声“起来”,折身回自己屋里。这阵仗不算小,鸳鸯听说了动静,便抽空报给老太太知道。老太太道:“预备下两副头面。”过了午才有消息报进来,说是大老爷到了大门口,林姑老爷也一齐来了。姑娘们正在碧纱橱里犯瞌睡,忙都收拾了妆容出来。不到一刻钟便有小丫头道:“大老爷、林姑爷、宝二爷到”老太太忙抬眼往门口张望,见那帘子打起来,先进来的竟是宝玉。悟空披着皇帝赐下的红褂子,先在黛玉面上扫一眼,这才抱拳作揖道:“孙儿给老祖宗请安了。”老太太骂一句“没规矩”,又在他那衣服上细瞧,见上头竟绣着熊罴,不由咧嘴一笑。林如海拱手见礼,笑道:“老太太莫要怪宝玉,是如海与舅兄让他先行,好给老太太乐一乐。”本朝武官的补服,熊罴便是五品。“皇上封宝玉一个五品武德将军,加骁骑尉。”贾赦捋捋胡须,“后生可畏啊”老太太乐一阵,又有些头疼,“他小孩子家家的,原是要科举入仕的,如今封了武官,岂不是”自家原本就有些犯忌讳,因有元春在宫里斡旋,才勉强从四王八公里洗干净了。平安州的数十万兵马,原先可都是贾家军,若是宝玉再领兵,岂不是要成皇帝一块心病皇后和太子爷也必然容不下贤德妃母子贾赦道:“宝玉这小子头回面圣,倒是胆色过人。他说书也不能白念,还是想求个恩典,准他再去考个文试。”贾母唬的一跳,忙问:“圣上可有生气”林如海笑道:“圣上非但没有生气,还说他有志气,准了他大朝会可不必廷见,安心读书预备科考。”五品便是可以上朝的品阶,虽然不能站在殿内。贾母舒了口气,又把悟空抓着骂一通,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不住的哭泣起来。好端端丢了宝玉,京城内外差点没翻过来,各处盘问打听、请托求告,才问出来下落,竟是往战场那血腥死人的地界去了。她每日每夜睡不着,深怕宝玉出个好歹,各处求神拜佛、布施赈济,发下无数宏愿。她这老天拔地的年纪,老太太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折腾下来的。姑娘们忙给她擦泪,细声细语劝一阵,又按着头让悟空认错,好歹把老太太哄住了。贾母收了泪,朝林如海道:“让你见笑了,快坐下。”鸳鸯奉上热茶,贾赦和林如海各自坐了,又命黛玉和贾琏各自立在自己父亲身后。“南安郡王受了申饬,还不知如何,咱们的赏赐倒是都下来了。”贾赦当着妹婿的面,也不知道含蓄,“圣上原还想赏我几个虚衔,我给辞了。”贾母不信,果然他又道:“陛下见我一心为国、毫无私心,便把恩典加在琏儿身上”老太太一惊:“可是这爵位”贾赦呷一口茶润润喉咙,“陛下特旨,琏儿再袭爵,可以平级袭个一等将军。”贾琏没想到好处落在自己头上,盯着贾赦半白的头发红了眼眶。谁知贾赦却道:“若是能越过琏儿,直接传到荀哥儿手里,那才是最合算的。”他九死一生去战场拼杀一回,才给贾荀挣个三等将军,还是亏了些。贾琏一咽,心底那点慈父形象裂个稀碎,对自己香香软软的儿子也生了一点闷气。这爵位事关贾氏一族,宁国府才被褫夺了爵位,全靠西府撑着,老太太吃了定心丸,眉间全是喜色。贾母又问林如海:“此番你受了好大的折腾,圣上可曾说些什么”林如海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上赐的佩刀、玉饰,又轻撩衣袍给她看自己足上的赤舄履。贾母猛然站起身。九锡原是天子赐给诸侯的九种礼器,象征无上的荣耀。但历朝历代许多开国之君,都是前朝受过九锡的权臣、重臣,譬如那王莽、曹操、杨坚、李渊,渐渐便将这恩赏的意味变了。诸葛亮受九锡之礼,险些被逼自杀明志,林如海这黛玉博古通今,也低声道:“父亲。”林如海请岳母安坐了,缓缓道:“我坚辞不受,陛下便把其余的车马、虎贲、斧钺等免了。除了身上这些,另派人去我那宅子里,把两扇大门换了。”这新换上的便是漆红大门,以“朱户”耀之。贾母想通了这里头的关键,颇有几分亏欠。她的敏儿,终究没给如海留下个儿子,连这荣耀里都有两分讽刺意味。林如海自己倒看的很开,反正玉儿的孩子要姓林,都是一样的。老太太想起自己那要把宝玉入赘的话,心里有些犹豫。二房虽有个兰儿,宝玉却是仅剩的嫡子,便是她不顾贾政夫妻两的意思,也要防着外人戳史家女的脊梁骨。贾母将两个玉儿各看一眼,一时拿不定主意。林如海瞧老泰水眼神不对,心底顿生警惕。他站起身,笑的很是和煦温润:“小婿与玉儿数月不见,很是挂念,今日便想接她家去,好生说说话。”贾母点头道:“这也很是应当。”今日众人都在,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开口,还是另选个时机,先把口风透出来。紫鹃雪雁收拾了几件小东西,便跟着姑娘登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往太师府去。悟空眼巴巴瞅着黛玉走了,心里不住的盘算法子。老岳父这是当真防着他呢那头林家父女回了自己家中,林如海牵着女儿在花园子里散步,摸着那几株老梅轻轻叹气。“圣上原先还要赏为父座宅子,”林如海回头看女儿,“家中只咱们父女二人,一来怕你冷清,二来”“二来这老梅已起过一次根,再要移栽怕不能成活。”黛玉抚过那遒劲的枝桠,目视远方,“这是娘最喜欢的梅花。”林如海看着自己与贾敏唯一的女儿,幽幽叹一口气,“我亏欠敏儿甚多。”但娘一定是心甘情愿的。黛玉默然而立,迎面吹着料峭寒风,遥想往事。林如海张张嘴,迟疑道:“玉儿瞧着宝玉如何”黛玉一怔,垂头答道:“玉儿觉得甚好。”父女俩一问一答,满园梅花迎风而放,寂静散发幽香。御书房里,皇帝与元春对坐喝汤,偶尔闲话两句,倒仿佛平民夫妻一般。“臣妾那弟弟自小被祖母娇惯,若是有殿前失仪的地方,还请陛下看在臣妾薄面,轻轻放过了吧。”皇帝摇头笑道:“爱妃这个弟弟,当真不像王公之家娇养出来,属实胆色过人。”元春打量他神色,像是很喜欢宝玉的模样,不由抚鬓浅笑:“他如今一天天大了,臣妾也不知道变了什么性子。原先谁能想到,他竟敢偷偷往前线去呢。”皇帝嘉许一番,忽又叹气:“爱妃的心事,朕也晓得。”只是他自诩与林海君臣相得,依着林氏女的身份,总要点个王府才不算辱没。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若是强把她点在贾家,恐怕坏了他与林海的情分。元春脸上笑意一僵,又听他道:“实话说与你听,昨日北静王太妃进宫和太后说话,言语里就透出些意思。”“北静王不是已有王妃”元春掩唇讥笑。甄家从前声势大的时候,巴巴把人家的小姐娶回来,做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甄家才露了颓势,那王妃便常年“病”着了。皇帝道:“说是王妃病的厉害,膝下又只一个女儿。原先还有个不错的侍妾帮着理家,那妾前几日也没了。”元春眼珠一转,露出惊讶的模样:“臣妾娘家虽只算中等,却从来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万没有妾室管家的道理。怎么北静王府里”皇帝笑一声,“他们家的糊涂账,朕可懒得去问。”“但是臣妾表妹年纪也不相宜”元春撒个娇,嗲声道:“妹妹连豆蔻年华都不足,北静王已加过冠了。况且她家里世代书香,哪肯让女儿做妾便是做个侧妃,说白了也是妾室。”皇帝冷笑一声,与她道:“王太妃的意思,王妃还未必能等到林家那个及笄。”王府里的腌臜事哪有皇宫里的多,元春听出这里头的意思,心底暗自心凉。她情愿黛玉做姑子,也不肯她嫁到别家,忙把林如海招赘的心思透出来。软帕沾沾眼角,她蹙眉道:“表妹是丧母长女,偏偏品貌才华超逸绝尘。臣妾私心想着,亲舅舅家里,又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表哥,哪会待她不好这才动了心思。但姑父另有打算,不好强逼,才想找陛下做个说客”“既然北静王、王太妃都属意她,臣妾门衰祚薄、不敢相争,也只能罢了。”皇帝沉吟片刻,忽而往椅背上一靠,“这林氏小小女子,竟能引得爱妃与北静王都青眼相加,依朕的意思,倒不如纳进宫来。”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是什么神仙手速我要膨胀啦,整整七千三第67章当朝太师、天命辅臣的独女入宫,该是一个怎样的位份元春瞧着天子似笑非笑的面孔, 脑中一片空白。林黛玉嫁在外头, 至多也仅仅是自家亏损了林如海这个助力,但若是进了宫来,最先受冲击的却是她和梵儿她是寿数不长久的人, 也选定了皇商出身的薛宝钗照料孩儿。依着皇帝和她的这点旧情, 加上梵儿生有异象, 总不会被旁人比下去。但黛玉是林如海的女儿, 这身份已足够她在一干女子中脱颖而出,更何况她还有那样的容貌才华。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鲜妍明媚的女子陪在御前,又怎么会想起她来若是梵儿再给了她,或是她自己有了皇子“陛下”元春煞白了脸,起身想要跪下,却觉脑中一白,软软倒在地上。皇帝一惊, 忙蹲身去扶她。元春心力交瘁已厥了过去, 两鬓被冷汗沾湿,精致妥帖的妆容半残, 露出眼角细密的纹路。“爱妃”皇帝迟疑着抱起她,“宣太医”贤德妃伴驾昏倒,这事不算大也不算小,却委实失了体统,惹的后宫诸妃发笑。皇后每日在大明宫陪伴两位老圣人, 听那报信的宫娥小声说了,便把细长的眼尾往太上皇那处瞧。太上皇很喜欢凤藻宫小殿下,那孩子也乖觉讨喜,哄的两位老圣人流水似的赏下宝贝,连伺候的人都没落下。抱琴是常在宫里走动的,如今也同她主子一样终日病歪歪的,倒是薛家那个商户女皇后目光在宝钗脸上一扫,上前微微笑道:“贤德妃那里出了点小差错,媳妇儿去瞧瞧。”太上皇逗孩子的手一顿,难得问一句:“出了什么事”“这”皇后略现踌躇,“像是病了,好端端就昏过去了,把皇上吓一跳。”太上皇摸摸梵儿的小脸,“派太医去瞧瞧,嘱咐她好生养着,孩子便先留在大明宫里。”别再过了病气。宝钗在一旁屏息听着,面上不露声色,内里却心潮起伏的厉害。皇后到时,太医正从凤藻宫里出来。她便站住了脚,让太医把贤德妃的病详细说一遍。太医知道宫里的贵人们不喜欢掉书袋,便简明扼要地答了,又道:“也不知谁为娘娘开了提气的丸药,面上瞧着虽好,内里却败坏的更厉害,看着不大好了。”皇后是知道贤德妃催产内情的,只是时机未到,还不宜抖落出来。这宫里的女人不怕蠢,就怕既蠢又贪。好好的妇人生孩子还有死的,旁人不去害她,她倒胆大,自己动起了心思。王家,哼。皇帝心里也有疑虑,看着元春病弱蜡黄的脸,又不想去深究了。“陛下”太医施了针,元春已醒过来,便哀哀戚戚地望着他。皇帝摸摸她额头,叹道:“朕不过一句玩笑,你怎么竟听到了心里。”他与林海如今这般便是最好的君臣之交,他既不疑心林海,林海也不必防着他容不下。若是把林氏迎进宫里,林海为了女儿前途,便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后宫众人也会多有揣测,反而自找麻烦。“你好生将养身子,”皇帝为她掖掖被角,“你的心事朕知道了。”元春听了他一句承诺,不由滚下两行泪来。她娇弱伸手,牵住皇帝衣角,切切道:“臣妾纵是粉身碎骨,也不忘陛下待臣妾的情谊”这泪眼婆娑的模样让皇帝心中一酸,不由道:“咱们的梵儿,你也莫要忧心。你有什么打算,朕都依你。”元春嘤咛一声,“臣妾宫里的薛妹妹”皇帝点点头,“你安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