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是那满满两大箱的金石古董、孤本名画。这可都是些有价无市的宝贝。一等将军贾赦爱珍玩的名头倒是听过,只是没想到他竟积了这些宝贝,更没想到他肯把宝贝给这一个区区庶女。那琏二奶奶闺阁里便是个厉害人,琏二爷更是恨不得长八个心眼的人。他们夫妻竟也肯把东西让出来再一细打听,这新妇虽是个庶出,实际也是一等将军的独女,自幼更是史老太君跟前教养长大,琏二奶奶手把手教的理家。只看那丰厚的嫁妆,多少嫡出都比不上,这新娘子的腰杆子倒是硬得很。梁老太太是个豁达慈祥的人,娶孙媳只看品性为人,加上孙儿喜不喜欢,倒不曾在意过这些俗礼。她吩咐了给新娘子的饭食,也不叫人吵着她,只把各家太太带往外头席上叙话。那饭菜都是依着迎春口味做的,她不敢多用,胡乱吃个五分饱,又让丫头们用了,便坐在一旁看书。绣橘不知道姑娘好端端看着书,怎么忽然就焦虑起来,忙低声问她:“姑娘可是要如厕”“不用。”迎春扭过脸,衣袖遮住膝上那图册,嘴里低声啐道:“这个泼皮破落户”这避火图是昨夜凤姐送的,神神秘秘也不说做什么用,只嘱咐她今日一定要看。凤姐的原话是:“这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好东西,你二哥哥也说好。”迎春只看一眼就面皮涨红,羞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夜里可如何是好行伍中人没有不善饮的,尤其是这梁衡,他原就是从底层做起,想要升迁便要多与上司、同僚应酬,喝出三分铁交情来。但贾琏和悟空也都不是怂货,更有那一帮来贺他的殿前司酒鬼,推杯换盏间不知何时便大了舌头,迷迷瞪瞪像是不行了。悟空拦了那灌酒的人,又吩咐小厮带他去醒酒,心里却门清。梁衡这厮哪是真醉。这醒酒便醒去了后院,绣橘一开门见姑爷满身酒气,吓的一哆嗦。她们府里琏二爷是清俊细瘦的人,宝二爷又没长成,这梁衡高高壮壮的,站在门口像座假山似的。迎春把那避火图藏在枕下,有心招呼他洗漱一下,又实在羞的张不开口。“你莫要怕,我是装醉回来的。”梁衡也红着脸,不知道是酒气还是旁的什么。迎春被那目光一看,心里忽地轻颤了两下。“妾身、妾身服侍”梁衡把她一双玉手攥住,定定凝望那双带水的温柔眼眸,嗓音里含着低沉的笑意:“不劳娘子动手,我去洗洗便回来。”前头丝竹箫管不绝,更有宾客觥筹交错的欢笑声。后院里静悄悄的,绣橘正盯着那高挂的大红灯笼,见沐浴过的姑爷匆匆而来,忙闪身往门外守着。二奶奶说了,这时候千万不能让人来打扰,天王老子都不行那茜红的喜帐缓缓垂下,龙凤烛火轻轻跳跃,落下一行红色蜡泪。更鼓响过三遍,迎春泪眼朦胧地盯着那晃动的百子千孙帐顶,嗅着水沉香的幽韵,张嘴吐出一串呓语等到了三朝回门这日,迎春扶着夫婿的胳膊从马车上下来,青丝已挽作了妇人的发髻。她面色红润,眉眼满是欣喜春情,偶尔和梁衡四目相接,便都红着脸躲开,活脱脱一对面薄羞涩的新婚小夫妻。众人瞧的清楚,心里对梁衡这个姑爷便越发满意。等他们一一拜过长辈,贾琏便把妹婿往外头一拉,留娘儿们在里头叙话。老太太拉着手不住地说“好”,细细问起她在梁家的起居坐卧。迎春低眉浅笑:“老太太已把对牌钥匙都给了我,管事、妈妈们也都认熟了”梁家人口简单,管起来并不困难。老太太自己便是从孙媳妇做起的,深知这里头的不易。但梁衡父母已亡,这梁老太太又开明和气,迎春竟比她有福气,不用受两重婆婆的钳制。“去给你母亲磕个头,仍回来和小姊妹们说话。”迎春应声去了,邢夫人也没什么话交代,略站站便又回上房去。用了饭老太太要午睡,迎春寻着空,往凤姐那里坐坐。凤姐原先顾虑着她是闺阁姑娘,说话还注意着些,如今却不用守着规矩了,只把那羞人的话与她说道。“那避火图你喜不喜欢我这里还有许多,等会再给你挑两本带回去。”迎春被她臊的厉害,抬腿就往园子里跑。姊妹们都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问起来也只是些“姐夫待你好不好”、“可还吃的惯”、“下人听不听使唤”之类的琐事。迎春被问的心里涩涩的。她和伯端虽也琴瑟和鸣,但最高兴快活的日子,还是在园子里的这些时光。“八月秋闱,记得叮嘱宝兄弟好生用功。姊妹们也要多多保养自身,多在老太太跟前尽孝。”晚霞绚丽,八宝香车停在荣国府门前,迎春别过亲人,在梁衡的搀扶下登上马车。梁河握着她手,恳切道:“你若是想家,我每到休沐时便带你回来。”“这里是我家,梁府也是。”迎春将头靠在他肩上,“祖母还等着咱们吃晚饭呢。”迎春这一出阁,老太太看哪个姑娘都觉大了,便全打发去跟凤姐学理事。平儿有孕不能劳累,凤姐见来了这么多帮手,喜得直说要去给老太太磕头。一晃到了八月,金陵来信说宝二爷一切都好,老太太却实在坐立不安,又开始吃斋念佛的日子。王夫人往宫里去了一趟,回来便病倒了,老太太也不再关着她,随她在荣禧堂闭门养病。初九这日,金钏儿一觉醒来便见榻上空了,忙起身去找。王夫人却没有出院子,而是在后头小佛堂里诵经捡佛豆。“二爷今日考试,太太这是给二爷祈福呢。”彩云叹一声,拉着金钏儿在门外候着。乡试考初九、十二、十五三天,老太太和王夫人这茹素却一直没停,任悟空如何拍胸脯保证都不成。重阳节耽搁在水上,悟空一直到九月十一才回了府,过了一个月零十日,那乡试的榜文也到了。“捷报宝玉少爷高中金陵乡试头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老太太失手跌了西洋镜,一双老眼在那手抄红榜上瞅瞅,模模糊糊见头一个名字是三个墨团,依稀看出个玉字。“鸳鸯”她在那名字上摩挲好几回,这才恋恋不舍递给鸳鸯,“你念念”鸳鸯定睛在那上头一瞧,笑道:“这头名是咱们宝二爷的名讳呢”贾母胸膛猛烈起伏两下,吐出一口悠长悠长的浊气。她眼中带泪道:“你那主考的座师远在金陵,归家前可曾谢过了还有国子监里那些课师,你虽不常去听讲,却也不能失了礼数。再有,你林姑父收你做弟子,如今你侥幸中了解元,还要去给他磕个头”姊妹们陪坐在旁,闻言俱朝黛玉望去。凤姐把悟空往黛玉面前一拉,打趣道:“这时节林姑父还没下衙,依我说倒不如先给林妹妹磕一个”姊妹们哄笑一堂,凤姐又道:“林妹妹想着这是表哥,又是一省解元老爷,不好受他的礼,只得再磕一个还他”两个小儿女你磕我、我磕你,倒像个成大礼的样子。老太太指着凤姐笑骂两句,黛玉羞的没地放脚,直往贾母怀里钻。“外祖母,你看看凤丫头”悟空瞧着她露在外头那绯红滴血的耳垂,笑眯眯站直了腿,似模似样朝她抱拳一揖。“姑父虽是我正经的老师,然则林妹妹也曾给我解过孟子。一字之师尚不能轻忽,妹妹该受我的礼。”黛玉愈加臊的没边,躲在老太太怀里不出来。“好了,一个两个都来欺负林丫头。”老太太在她背上拍拍,护起短来,“她打小面皮就薄,若是笑恼了她,我可是不依的。”众人这才罢了。贾母朝悟空道:“你父亲在外地回不来,便由你亲笔写了书信去报喜,再去荣禧堂给你母亲报个喜信,便往你林姑父府门等着。”悟空看一眼黛玉,这才转身去了。凤姐把那红榜递给探春,含笑道:“三妹妹瞧瞧,甄家那个宝玉是个什么名次。”上回让他拿了案首,姊妹们虽嘴上没说,心里也有些较着劲。探春明白她意思,忙在那一个个名字上扫过。“第七。”老太太嘴角扬一扬,又矜持地压下去,嘴里道:“许是一时失手,春闱再看吧。”宫里元春也得了消息,病中难得见了喜色。“原先给他拔了贡士,便是想他少过一个乡试,直接就能在京春闱。没想到宝玉这么有志气,竟也肯舟车劳顿去金陵。”宝钗微微笑道:“嫔妾在荣国府住着时,便见宝二爷聪慧刻苦,想来高中会元也不在话下。”元春目光凝在她鬓边步摇上,半晌才缓缓道:“是吗”匆匆翻了个年,荣国府诸人都屏着一口气,生怕吹走了宝二爷头上的禄星公。悟空还是素日懒散的模样,不是陪姊妹们玩笑便是在园子里游荡,半点不把二月春闱放在心上。姑娘们怕他荒废了学业,有心劝劝,又怕他紧张起来、坏了水准。每日见他杵在黛玉边上,便有些进退两难之感。老太太心里也没底,只得寻了黛玉来说话。“林丫头,你是饱读诗书的人,你父亲又给你请过正经科举出身的塾师。”老太太仔细瞧着黛玉的神情,问道:“你瞧着,宝玉的火候到了没有”贾母这是病急乱投医,黛玉心里苦笑,却还是道:“父亲从前便说,宝玉只要别出时政上的错漏,一甲三名尽他挑选。”老太太一颗心砰砰跳,吁气道:“话还是不能说太满,他但凡能中,三甲里也值了。”贾家子孙从文,是国公爷生前定下的,只是家里一直没出什么读书的好料子,她想想便罢了。谁想到宝玉却承接了老国公的遗志,显见自家将要改换门庭。一晃进了二月,给悟空把各色单衣靴子缝制了许多件,又把那暖炉炭火等等细碎物件收拾好,荣国府便彻底消停下来。初九这日,贾琏亲自送悟空进考院,茗烟李贵日夜守在外头,只等着宝二爷出来。会试连考九日,除非将要死了,否则一概不许出来。好容易考完了,茗烟两个眼见个个举人老爷走路都发飘,不由担心起自家二爷。李贵迟疑道:“二爷上过战场的,应该不打紧吧”茗烟心里也糊涂,只巴巴往那门口瞧。悟空一眼看见两个呆小厮,抬步往那马车里一钻,“先不着急回府,瞧瞧有什么精巧玩意儿买几个。”李贵和茗烟对视一眼,皆把手一摊。得嘞,白操心放榜要到三月,殿试更在四月初。贾母眼见着孙儿考完还买了东西回来,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他找林如海默卷子。林如海这个老师却很是尽责,他一下衙便直奔荣国府来,一来接女儿回家,二便是看他考的如何。悟空把那默好的一沓纸张递过去,一双眼睛只放在黛玉身上。他考试那会,妹妹可是过了十四岁的生辰了明年、明年可就及笄了林如海连夜看了卷子,怕老岳母挂心,第二日便打发人去回话。“老爷请老太君放心,宝二爷总归在一甲里头。”他的学问无可挑剔,又是贵妃胞弟,只看皇上想给他个什么。到三月放榜这日,天没亮贾琏便起身洗漱,饭也顾不得吃,急匆匆便带着小厮往外头走。老太太也早早醒了,对着窗外残月怔怔出神。那红鬃马儿跑的飞快,巡城司守备转头问属下:“那个纵马的是谁,记下名字提来问责”属下瞧那马上的人快步进了荣国府,算算日子,小声道:“还是算了,荣国府宝二爷今科下场,今日放榜。”鸳鸯守在院外,见贾琏风风火火跑来,忙喊道:“琏二爷回来了”作者有话要说:幸好我悬崖勒马,不然就日万了,哼030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梧桐雨都市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佳损友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9章宝玉出生前,老太太的心肝宝贝疙瘩蛋, 其实是大房琏二爷。他自小就嘴甜会哄人, 模样也俊俏,又不像贾珠每日闭门苦读,很是讨老太太欢心。虽成家后来的少了, 这上房怎么也来过千儿八百次。但他急着报信, 便不大注意脚下, 又因那忠顺王一顿打, 落下了跛脚的小毛病,这一个不留神,竟教门槛给绊倒了。鸳鸯听着声儿就觉得疼,忙俯身去把琏二爷搀起来。老太太转过屏风来瞧,见他手肘都磕破了,忙吩咐丫头去拿伤药。“如今越大越不知道持重。”老太太骂一句,又有些心疼,看着鸳鸯给他上了药粉, 这才罢了。贾琏只摔倒那一下疼, 如今倒不觉得如何。只是女人们一见血便怕,他也就随她们包扎。房外丫头通报了一声, 丰儿打起帘子,凤姐侧身进来,见贾琏袖子挽到胳膊,不由把眼一眯。“哎哟哟,今儿是宝玉的大事, 怎么先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