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点头,那牌桌立刻就摆上来。凤姐、黛玉、探春各坐一方,湘云三家看牌,偷着报给老太太。这牌一打就打到了午膳时分,柳嫂子久等不到菜单子,又不敢自作主张,只得偷偷去和平儿打听。平儿道:“今日恐怕都没心思用饭。你擀些面出来,把那老汤吊着,再备些糟鸡、鹅掌、笋丝、黄瓜,细细调了各色浆水浇头,预备着叫吧。”柳嫂子叹一声,也没比这更好的法子。“再有那喜面、喜饼也做起来,宝二爷回来,老太太是一定要的。”老太太不觉肚饿,却也不想小辈们跟着饿一顿,便吩咐鸳鸯:“旁的都不想吃,叫下几碗面送来。”柳嫂子亲自提着食盒送来,大小主子各有一碗,配上不同的小菜酱料,爱什么味儿的现调出来。鸳鸯亲自调了老太太的,伺候着她尝了一口。贾母还不曾咽下去,便忽地听见一阵震天响的鞭炮声。这一下就像晴空打旱雷似的,几个姑娘手一抖,全把碗碎了。鸳鸯好险抱住了碗,“碎碎平安碎碎平安”那鞭炮声盖住了她的声儿,也没人顾得上她说了什么。风里飘来硫磺味,老太太也不要人扶,自己拿了拐杖,抬腿往外头去。黛玉被那酱汁污了鞋面,却也顾不上换,快步追上外祖母,小心护卫在她身侧。探春、惜春的裙子都脏了,丫头们张罗着快快换过,也迈步往二门上听消息。凤姐却不敢偷闲,她一面嘱咐鸳鸯带人去照顾贾母和黛玉,一面去预备大红灯笼和喜钱。这鞭炮一响,甭管是个什么名次,一甲里是没跑了妇人们不好抛头露面,老太太年高位尊还好些,黛玉是个没出阁的年轻小姑娘,却不能坏了名声。老太太叹一声,嘱咐黛玉站住脚,自个带着丫头们往大门去。御马游街才刚开始,还不曾路过宁荣街。林之孝请她先在门内茶房里稍坐,老太太却总不理睬,林之孝没法,只得躬身伺候在老太君身后。鸳鸯给老太太系上披风,忽听她道:“跑快些去把姑娘们的帷帽、春兜取来,她们兄弟的大日子,瞧瞧也无妨。”鸳鸯一愣,匆匆应声“哎”,折身就往二门去。紫鹃听了信儿,话也顾不上给姑娘回一个,拔腿就往园子里去。她们这些近身伺候姑娘的大丫头,和这府里的二小姐似的,比那小官家的女儿还身娇肉贵些。紫鹃头回这样不顾体面地疾奔,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喉咙疼的像火烧,一双腿儿却怎么也不肯停下。老太太已松了口,姑娘若是见不到宝玉跨马游街,便是一辈子的憾事。“春兜”雪雁见她疯婆子似的跑进来,吓得针都掉在地上,“这个还没做完呢”紫鹃把那东西一夺,又风风火火出去了。春纤被紫鹃那模样吓得没敢说话,等人走了才问:“紫鹃姐姐这是怎么了”雪雁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包袱,里头整齐包着七八个兜帽。有一年宝二爷给姑娘做生日,夜里风凉冻红了姑娘耳朵,她便每年都做上一两个。“这里多的是,也不让人把话说清楚”雪雁跺跺脚,提着包袱往外追。姑娘戴着那样的帽子,王嬷嬷知道了可不得念叨死她。紫鹃脚程快,先一步送到。黛玉也没看那春兜什么模样,戴上便出了二门。其余姊妹却犯了难。她们寻常不出门,谁会预备那东西雪雁小心翼翼站住脚,探头瞧一眼二门外的景色,低声问:“三姑娘、四姑娘,这是怎么了”惜春眼尖,一眼瞧见那包袱里露出的帽子,立刻抬手抢过一个,戴在头上高高兴兴往外头去。探春眼一亮,也跟着惜春有样学样。“三姑娘”雪雁把探春拉住,“给我们姑娘带一个好的去”马蹄哒哒响在御街上,有时路过那多情娘子的楼下,便有抛花掷果的旖旎风流。悟空领头走在最前,身上系个大红的绸花,坐在高头大马上,自觉有些新郎官迎亲的意思。状元爷总比旁人有吸引力,他又生得俊俏,加诸在他身上的媚眼便更多些。只是那鲜花香果像是中了邪似的,明明是朝他去的,却偏偏砸在那榜眼、探花身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娘子,力气忒大了一些,探花郎一个不小心,竟被那果子砸个乌眼青。这探花郎虽不曾明文规定过,却也算约定俗成,通常都要在一甲里挑个相貌最出彩的来做。这里头样貌最好的便是贾宝玉,他与榜眼还暗自窃喜了一番。虚名哪有实在的名次好谁知圣上却道:“这小贾卿乃太师弟子,太师当年便是探花郎,小贾卿合该青出于蓝才是”于是御笔一挥,这贾宝玉便点了状元。而今的探花郎本就不及状元才貌,又被果子损了面相,瞧着更不是滋味。他心里欲哭无泪,却只能强撑着骑在马上。前头就是宁荣街了。悟空轻轻按住马头,其后那三百多匹马竟也跟着放慢马蹄,缓缓走在宁荣街上。这速度也只比八十老翁强一点,状元公不催马,他们却也不敢催,只得这么磨蹭着往前头走。“敕造荣国府”的匾额已能远远瞧见,寒门里出来的没见过富贵,已被那门前一对大石狮子震住了心神。悟空目光在那三间兽头大门上逡巡,忽见大门从里打开一条两人宽的缝隙。飘逸灵巧的袅娜娇女搀扶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仰脸在街上不住的张望。后头还藏着两个华服的女子,只在衣角缝隙里偷偷地瞧。“嚯”探花郎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板骑在马上,眼风偷着往那少女面上瞧。状元郎一骑当先,后头各人排成两列,方位上他便是离那国公府最近的一个,看得就比旁人更清楚。这小姐瞧着身量至多袅袅十三余,头上虽带着帽,那泻下的如瀑青丝里,却隐约可以窥见一抹玉色。佳人初见的场景并不香艳,那小姐瞧着还有些仙家高贵不可亵渎的清圣气韵,却还是教他一颗心噗噗乱跳。“今夕何夕,得此啊,我的眼睛”探花郎无故发癫,惊得马儿扬蹄一仰,登时将人摔在地上。后头两个本就跟的紧,眼见铁蹄要踏在探花郎身上,忙把那缰绳狠狠一拉。御马吃痛,当场发起性来,不住地踢踏跳跃,拼命要把人甩下来。这一下队伍全乱了起来,马嘶人喊纷乱不休,闹哄哄没个样子。自身都顾不得,也没兴致瞧人家公府的女眷了。老太太原还被那场面吓一跳,见孙儿独独领在前头,并没有被牵连进去,这才舒了口气。悟空策马行到荣国府门前,一跃落在地上,抱拳轻轻一揖。“不负众望,是个状元郎”这是谁的望呢黛玉抿嘴轻笑。还是他自己性子霸道,不肯落于人后。巡城司很快赶到,那守备先搜寻状元郎的身影,赫然见荣国公府老太君都出来,忙上前见礼。这可是个忠顺王都能告倒的老命妇。黛玉往门里缩缩,和探春两人站在一处,听老太太和那人说话。“御马无端发狂,摔了人可不是小事。”老太太心里很是不快,这里头可还有宝玉呢守备赔笑道:“是不像样子只是这御马,也不归咱们巡城司管”言外之意便是告诉老太太,倘若要告,可得看准了人再告,不是巡城司的干系。真正的“干系”轻轻一咳,往老太太身后瞧一眼,“孙儿游街去了,稍后还要往宫中吃琼林宴,宴罢便回。”老太太摸摸他胸前红花,点头道:“去吧。莫要贪酒失仪,咱们等你回来。”那躁动的御马已被安抚下来,因不知还会不会发狂,也不敢继续游下去,只得草草了事,调头往皇宫去。眼见人去得远了,老太太敲敲拐棍,“咱们也回吧。”那探花郎遗落的红花还在地上,林之孝偷眼看老太太走了,忙去把那花捡起来。虽是个探花,也能沾沾福禄喜气作者有话要说:凤姐在我腰上一拧,催促道:“当真不省事,读者老爷都急得什么模样了,你还在这里卖官司”哭唧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莉莉 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0章科举取仕乃国之大事,太仆寺掌着车马, 隶属于兵部, 贾雨村便因御马发癫之事吃了御史台弹劾。贾雨村此人,才干谋略兼而有之,若非用心不正, 该为当世之大材。左都御史从太师府出来, 望着湛湛青天, 抬手捋了捋胡须。贾雨村这兵部尚书是王子腾荐上去的, 除了御史台紧咬不放,其余朝臣都不愿得罪王家,很有些和稀泥的意思。皇上态度暧昧,那弹劾的折子一直按着不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左都御史心里没底,便找林太师讨个准话。林如海也是御史台的出身,后来放了外任,这才做了那扬州巡盐御史。他如今虽做了太师, 倒没换了那副忠直心肠。软轿颠颠地走, 左都御史袖中笼着一叠纸页,闭目沉思良久。之后京里乱糟糟了几日, 等黛玉再回家时,便接到了英莲的请柬。婚期定在下月初八。黛玉携礼前去探望,英莲与她说起那贾雨村:“那贾化终究是遭报应了。”这其中还有林如海提供罪证的缘由,黛玉瞧着英莲脸上痛快的笑意,轻轻舒展罥烟眉。悟空自考中了状元, 便被发派到翰林院做个六品编纂,还没有他身上那武职官大。翰林院里清闲,除了偶尔给皇帝抄录些东西,大半时间都是闲度。如此两年匆匆过去,除了黛玉及笄礼好生热闹了一番,余的便只是些琐碎闲事。悟空掰着手指算日子,眼见除了暑气,渐渐到了深秋时节,那嘴角便越提越高。礼部衙门里却刚好相反。一向端方温润的林太师近来渐渐有些易怒,虽不曾朝旁人发过脾气,那脸上的霜意却遮掩不住。不知情的便向礼部侍郎打听,那侍郎苦笑一声,摊手道:“去年林大人爱女及笄,你们可听过阵仗”“太后娘娘都添了彩头,哪能不知道”侍郎道:“症结便是那时候种下的。你算算日子,是不是太师将要嫁女了”礼部衙门暗自私语,工部里也有不少人含蓄祝贺贾政。贾政三年学政一满便归了京,如今已是工部郎中。他这官衔大抵不会再如何升迁,可喜有个好儿子,年纪轻轻中了状元不说,在翰林院两年,照旧稳稳当当进修磨练,丝毫不见浮躁。贾政一回京就被老母告知了那婚事,妹婿是他素来钦佩的人,外甥女又从小养在自家,自然是千肯万肯,没有一句不愿。堪堪捱到下衙,贾家父子俩结伴同行,俱是喜气洋洋的模样,另一头的林太师便有些凄风苦雨的悲凉。他进了门也不急着换衣裳,先抬步往后院去瞧女儿。黛玉及笄后,他便同皇上求了赐婚的旨意。此后为了避嫌,女儿便不再往荣国府里去,一直留在家中待嫁。留到十六岁,不算大也不算小。林如海有心再拖一拖,谁知王夫人的身子竟不好了。若是有什么不测,再守三年孝,便有些不成样子,也怕旁人对女儿多有诋毁。“姑娘这霞帔绣的真好看”他的女儿出落得越发不可逼视,正临窗绣着嫁衣,一针一线都刺的格外用心,娴静柔婉仿佛一尊玉像。丫鬟们蹲蹲身子:“老爷。”黛玉停了手,盈盈朝他一拜。林如海在那大红霞帔上扫一眼,牵着女儿往书房去。“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他把那锦匣往黛玉跟前一推,又捧出一个更大的盒子,“这是你祖母、太祖母、高祖母几代的嫁妆单子,如今也都是你的了。”黛玉怔怔瞧着,林如海回身又取出一沓文书,“这是为父给吾之掌珠的嫁妆。”他的眼神温柔如山间拂过的清风,“那婚书你已看过,若是来日宝玉有负于你,千万莫要委屈了自己。至于儿女子息上,一切便听天命,父亲已为此负重半生,望吾儿不要步了后尘。”黛玉泪承双睫,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化为一声低唤:“父亲”荣国府里连日忙乱,放权数十年的老太太亲自出山,把一应事宜全抓在手上,威威赫赫叱咤一时的琏二奶奶只得屈居副手。鸳鸯和平儿半路碰头,各自苦笑一声,抬手擦去额上汗珠。“两个宝贝蛋子的姻缘,盼了这些年终于是要修成正果了,老太太乐的什么似的。”只是苦了她们这些跑腿的。老太太但凡看见一丝不满意、不顺眼的地方,便全要打回重做,力求十全十美,把宝二爷和林姑娘的婚事风风光光办起来。等她二人进了上房,琏二奶奶已不知被派去哪里,只有三小姐在与老太太说话。“依着二哥哥的意思,还是在怡红院里住着,无事也能往潇湘馆坐坐。园子里清净,景色也好,另选一处倒未必住的惯。”贾母戴上西洋眼镜,在那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