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罗帐,美人。那含羞带嗔的妩媚眼风扫来,悟空的心如擂鼓般跳动。他挨着绛珠坐在床边,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见那双含露眼眸中水波粼粼,隐隐露出一丝仓皇,不由在她鼻尖亲亲。“莫要怕。”绛珠勉力克制住颤抖,将他衣襟紧握,“我不怕。”红罗帐迤逦而落,烛火摇曳几下,又害羞的静止不动了。外间席上还在不住地划拳猜枚、斗酒投壶,吵嚷哄笑惊的山鸟不敢归巢。这嘈杂声隔绝在瀑布水帘之外,内间的人不闻一丝杂音,耳中唯有彼此衷心倾诉的爱语。一夜雨疏风骤。荣国府。紫鹃和小红醒的早,麻利地把自己收拾好,便捧着水盆往主屋去。谁料鸳鸯已经到了,正坐在廊下看天。“可是老太太吩咐你来收收帕子”鸳鸯笑而不语,听着屋里有了起身的动静,便扬声道:“宝二爷和奶奶可是醒了,奴婢们进来伺候。”里头二爷叫声“进”,鸳鸯推开门,先让紫鹃和小红进去。银盆搁置在木架上,两个丫头这才敢往榻上瞧。谁知宝二爷勾上帐子,露出来的两人照旧穿着昨日的喜服。那衣衫有些褶皱,显然是昨夜和衣而卧,那它压皱了。可别是两个主子鸳鸯心里打个突,朝紫鹃看一眼。紫鹃扶着黛玉出来,拧干帕子递过去,道:“二奶奶,洁面吧。”悟空也往一旁洗脸,眼角见鸳鸯往榻上被子里瞧,摇头低笑一声。老太太那些陪嫁来的丫鬟,以赖嬷嬷为首,或多或少都犯了些事,上回抄赖大家,连着她们也一并发落了。如今这一个鸳鸯姑娘,是什么事都要做,也顾不得避讳。黛玉昨夜睡得沉,睁眼见自己躺在他怀中,心里正羞涩,也不开口说话。“妹妹,咱们换了衣裳去给老太太请安敬茶。”黛玉是新婚,衣裳颜色鲜艳,发髻也换了妇人发髻,头上带着赤金镶红宝的簪子,瞧着比平日华丽许多。两人携手往上房去,见贾政正和老太太说话,却不见王夫人身影。贾政道:“你母亲病的厉害,今日吃不得你们的茶了。”黛玉和悟空对视一眼,先给老太太奉茶,再请贾政用了。小夫妻听了一番训诫,便又往荣禧堂去看王夫人。儿女成婚能有九日的假,贾政不用去衙门当差,便往书房里和清客们说话。鸳鸯这才把那话报了。老太太沉吟良久,笑叹一声:“宝玉成日想着和他林妹妹成婚,真娶回来又不晓得人事,当真是孩童心性。”但既然已成了夫妻,该懂的还是要懂。“背着人,把这事悄悄告诉凤丫头。”凤姐听了很是笑了一阵子,每回见着宝黛二人都莫名发笑,惹得黛玉起了疑心。悟空安慰道:“她为咱们高兴呢。”老太太亲自把那避火图送到了黛玉手上,又教贾政给儿子讲讲男女大伦。如此过了数日,鸳鸯才终于捡到了喜帕子。黛玉实在羞得厉害,看了那避火图,连床都要分。悟空也不勉强她,却坚决不肯分床睡。幸好如今水到渠成,闺房中另有了一种乐趣。转眼到了腊月。十九这日,宫里忽然传来消息,说是贤德妃夜里被痰迷了窍,就这么薨了。家中各人皆是一懵,落泪哭过一回,又预备着要进宫哭临。还没收拾好,彩云匆匆跑来,王夫人也没了。老太太敲敲拐棍,幽幽叹一声。吩咐了各处报丧,又留凤姐在府中料理,其余的人都往宫里去。连着没了两个人,荣国府很是消沉了数月。直到天子下了抚旨,施恩荣国府,又把凤藻宫小殿下交给贵妃表妹薛嫔抚养。宁国府的爵就是孝期犯禁才削的,老太太原还怕小夫妻血气方刚耐不住,谁知道两人竟一直恪守礼节,并不曾逾矩,这才渐渐放了心。母孝期间,悟空按律丁忧,也不必出门应酬,只管在府里陪着黛玉。平淡日子过得飞快。一晃便除了孝,天子倒还记得他,又念着贵妃的旧情,亲自召他来问话。若要积攒政绩,最好是外任几年。贾母和林如海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悟空不愿黛玉挂心,自然还是留在京里的好。“臣想做个刚直言官,为皇上耳目风纪。”他想知道点谁的秘密,不用土地公当眼线,伸伸耳朵便全知道了。短短一年就成了御史台头号硬茬子,看谁谁抄家。不论别人暗地里怎么骂悟空,左都御史却很是欣赏他。这样有能力又忠直不阿的后辈,这些年已不多见了。他是将要致仕归乡的人,有心把这班交到贾宝玉身上,便去和林如海说话。两人你来我往试探几回,心里各自有了底,又乐呵呵一起品茶。年前左都御史上本乞骸骨,皇帝朱笔批了,也准其所奏,把那不及弱冠的贾宝玉点为从一品左都御史。悟空走马上任,即刻就上了一道折子。京中各官人人自危,深怕是弹劾自己。等了数日不见有人倒霉,他们多方探问之下,才知道是封为其妻请封一品夫人的折子。腊月里事忙,凤姐难得有一日忙里偷闲,和平儿对坐闲磕牙。平儿所生之女已五岁,取名惠姐儿,正和巧姐儿、荀哥儿在院子里打雪仗,欢声笑语不绝。“林妹妹这一胎来得晚,却诊出个双胎,老太太和林姑父乐了几个月,如今还没歇呢。”平儿慢慢剥着花生,把那淡红的包衣去掉,堆在碟子里等孩子们吃。“无论男女,总是子孙旺盛的意思。”凤姐瞧着那三个漂亮孩子,乐道:“子孙繁茂是好,就是淘气起来也着实气人”不过林妹妹性子沉静,宝玉也越发稳重了,应当不会是个皮孩子。是个皮猴子。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自己给自己撒花づ ─ 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布谷布谷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佳损友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1章 林如海番外江南在历朝历代都是文风最盛之地,文人骚客层出不穷, 各领百载风骚。到了本朝本代, 姑苏有个林氏世代书宦,祖上又曾袭过列侯,于清流文人间, 更多三分贵气。林家那诗酒放诞、侧帽风流的小郎君, 今科下场已夺了案首、解元、会元三场魁首, 只等着天子亲自检阅, 成全了那“连中三元”的千古美谈。看惯了红尘中第一富贵风流的姑苏,京城的三月便无趣得紧。林如海轻摇折扇,漫步出了客店。“大爷,等等奴才们”出门在外不好讲究派头排场,两个书僮匆匆装了银两,快步追出去。京城的富贵是天家的富贵,百姓倒都是寻常的打扮。林如海在那沿街的店铺里随意扫一扫,并没有瞧中什么新鲜玩意。他这百无聊赖的神情, 看得书僮心里直打突。“大爷, 小的打听到今日宁国公归京,咱们去宁荣街看看热闹”宁荣街这名儿, 乃是因贾家二位国公而取。长房宁国公府,次房荣国公府,堪堪占了这一条街的大半,还是那最繁华旺隆的地段。他们去得晚,那街道两旁已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一眼望去全是各色的头巾、方帽,乌泱泱甚是壮观。两个书僮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半求告半强挤地清出一条小道,把大爷插在荣国府那大狮子旁边。约摸站了一刻钟,宁国公不曾看见,荣国府的角门倒开了。林如海站的腿酸,正依在那石狮子旁,轻摇折扇挥开浊气。他身上穿着细锦新裁的儒衫,上头有苏州绣娘一针一线绣上的柏枝、莲花,通身的文人清贵气韵。婆子们迎面撞见个这般俊秀的哥儿,当即唬一跳,忙折身去禀告给主子。“四姑娘,外头人多,怕是不好这会子出去。”那簇拥在一堆美婢里的小姐明眸皓齿,正是青春鲜艳的年岁。偏她生来受父母溺爱,最是说一不二的秉性,当即便把蛾眉一拧。“锦枝。”那叫锦枝的从后头站出来,一把将婆子扯开。这婆子的男人是二门管事,她自己也理着小丫头的采买,在这府里好赖算个体面人。但四小姐是这府里唯一的嫡女,国公和夫人爱得什么似的,莫说是教丫头扯她一下,便是大耳光子抡脸上,也是不能喊疼的。婆子喏喏站在一旁不敢再多嘴,四小姐探头往那门外一瞧,正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眼睛。林如海生来便耳聪目明,乱糟糟一片嘈杂里,蓦然听见一道春溪般淙淙泠泠的女声,忍不住便扭头望去。这女子满头的珠翠,却不见半分俗艳。只嫌那翠不够莹润,衬不出她眉间的风流婉转;又嫌那珠不够明亮,教她一双熠熠水杏敛尽绝代风华。“你是谁”这小姐眼波盈盈,看得林如海心神摇曳,不由道:“小生姑苏林海,表字如海。”江南的美人,比起京城要多出三成不止,个个柔婉清秀、饱读诗书。苏州不像京里,规矩没有那样大。每逢佳节,或是春日野炊,各家的小姐总能外头走走。在外头和各家的男子谈诗论画,也并不算败坏妇德。倘若谁家的千金压倒诸位须眉男子,那便是城中争相求娶的女子。林如海便有这样一位表妹,是他母亲最属意的儿媳。但此时此刻,他只看了这气质高华的女子一眼,心里忽而生出了荒谬却衷心的感慨:莫非姻缘天定,那人便是她“咚”开道的锣鼓响的不是时候,宁国公这一露面,街上当即便人声鼎沸。那小姐菱唇开合几下,林如海伸长了耳朵,却什么也没听清。彩鬟美婢合上了门扉,林如海心中怅然,摩挲着冷硬的石狮怔怔出神。书僮垫脚看了半晌热闹,回头见大爷恹恹的,只当是被挤着难受。“大爷,宁国公进去了,咱们回吧”若是再闷病了,耽误殿试夺魁,回了姑苏定要吃顿板子。林如海仰脸把那“敕造荣国府”的匾额定定瞧了半晌,这才道:“回吧。”寸功未立,多想无益。很快到了三月底,姑苏有家信送来。林如海裁开那信封,见是母亲亲笔,不由郑重读去。家中一切安好,还出了一件喜事。他那房里人有了身子,已由母亲作主,抬了姨娘。大妇还未进门,便先有了姨娘庶子,这事有失诗礼人家的规矩体统。但自从父亲去后,母亲便左了性子,一颗求孙的心已疯魔了。但凡是个平头正脸的女子,瞧着有福气、好生养,她便想张罗进府里,塞到他的房中。他已不再是母亲的爱子,而是一个延续香火的工具。林如海把那信合上,想起荣国府里那小姐,心中顿生凉意。夜里起了热,书僮们睡得沉不曾发觉,他也硬挺着不说,随它烧去。如此挺了一夜,第二日便有些起不来身。两个书僮痛哭了一阵,又忙着为他请医用药。断断续续病了三日,一直拖着不曾痊愈。眼见明日便要入宫殿试,下人们战战兢兢地瞧大爷起来,提笔练了半日的狂草。两个书僮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自从老爷去后,大爷再也不曾去外头宴饮游荡,那些打小玩起来的好友们也远了。这一笔冠绝江南的草书,改换成了从前最不屑的馆阁体。自他开始留心经济仕途,从前的大爷便换了性子,再没有做过放旷出格的事。这一病,委实蹊跷。“备水,我要沐浴。”那笔随手投在书篓里,墨渍晕染了一大片,书僮不敢多言,忙不迭下楼取水。大爷自个进去沐浴了,两人凑在书案旁收拾,捡起那揉成团的纸张摊开,便见每一张都写着辛稼轩的词句:三十三天觑了,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了,相思病怎熬“这是想表小姐了”“我呸”大爷何曾对表小姐有过男女之思。夜里刚交过三更鼓,林如海睁开眼,自己穿了衣衫,把那学子的方巾戴上,这才去喊醒两个书僮,打水来漱口净面。“夜里风高,大爷就别骑马了吧”林如海在那马蹬上一踩,翻身坐上去,“无妨。”大红的披风里层,暗绣着蟾蜍和桂花,教风吹得翻出来,惹同行的人取笑两声。其实这样的美好祝愿,他们谁身上都有几样。路经宁荣街时,那街口站着两个高挑小婢,轻纱覆面看不清容颜,衣饰素淡也摸不透出身。“姑苏林如海大爷请暂缓一步”这脆生生的呼唤活脱脱便是一折才子佳人的戏剧。众人哄笑一阵,把林如海轻轻一推,打马先往宫门口去。林如海下了马,牵着缰绳随那两个婢子缓行,见那转角的地方停着一辆八宝香车。帷幔里端坐的女子,正是教他日夜辗转反侧之人。“夜深露重,小姐可曾添了厚衣”“劳郎君记挂。今日殿试,妾祝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