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又冷又冰,雨声如天神发怒的怒吼,震动着她的双耳。水,到处都是水。班曦有一瞬间,悔了,她拼命地挣扎,想起了坠入冰湖的那天。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沈知行,那天他跳入冰湖时,她内心激动大哭,仿佛抓到了救命之光。像一只白鹤,飞落入水,给予她生的希望。那天的声音,他跳入湖中的声音,都是她的救赎扑通班曦的心猛地一停,呼吸都滞了。她沉入水中,愣愣睁着眼睛,看到他游过来,一身白衣,和那天一样。白鹤。是他是他他游过来,近了,脸上担忧疼惜的表情清晰可见。班曦突然明白了。一直以来,都是他。是,她是知道的,她应该最清楚不过的沈家的双生子,虽有一样的容貌,却没有一样的心。能爱她护她,能容忍她所有的脾气任性,能遭受那么多的痛苦却还不舍得离开,温柔待她,能在她落水后,想也没想的跳下来救她的,怎么会是沈知意。沈知意心中无她,也无敬意,怎可能与她日久生情,像普通人那样与她恩爱一直以来,在她身边的,都是她的知行啊一双手揽住了的腰。班曦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班曦醒来后,听见河阳公主屏退了太医。她坐起身,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问:“知行呢”河阳公主抬了抬手指,指着偏殿:“旁边呢,我看今晚,这太医院别歇了。”“他怎么样伤到没”“不比你强。”河阳公主见她跳下床,光脚跑过去,叹口气道,“唉,咱们班家人,注定都要坎坷些”班曦拨开围在塌边的太医,看见沈知行躺在自己面前,还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挥手道:“把太医全给朕叫来全部”她说罢,扑通一下跪下来,握住了沈知行的手。河阳公主转着轮椅慢悠悠上前来:“如何了怎么还不醒,去叫吴老先生来。”“是他”班曦紧紧抓着他的手垂泪,她转头带着泪痕笑着对河阳说,“姑姑,是他是知行他是知行”说罢,她才回了神,抓了一旁的太医急道:“他怎么了他怎么不醒啊朕要你们把他治好全治好了”太医苦道:“陛下像、像是痹症。”傅邈语气平平,插话道:“不是像,就是痹症。他身上多是旧病”“怎么之前没人告诉朕”班曦嗓子发紧。“之前与陛下说过。”傅邈垂眸道,“只不过当时最要紧的是其他的伤病,痹症缓治也”班曦:“他怎么会得这种病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呢就没有人给他医治吗傅吹愁呢他人呢”傅吹愁端着药进来,不由分说,先灌了一碗下去,之后定了神,才道:“病也分轻重缓急,慢慢来。”班曦疯道:“你知道他是谁吗慢慢来”傅吹愁想说话,但看到面色苍白摇头提醒他慎言的傅邈,傅吹愁忍了忍,说道:“我不管太医院里其他人如何想,我傅吹愁,不管多困难,自始至终都在为他尽心治病,从不敷衍他在西九宫合度殿时,连取药用的资格都没有,也是我从各种药屉边边角角给他刮药用。他手被废,手指动都动不得的时候,也是我为他接的脉,为他医的手他现在能捡一条命回来,并非因为陛下仁慈,也不是太医院这些人的恪尽职守,而是我傅吹愁,违了宫规,无论是冷宫还是昭狱,都是我给他续的药”这是真的,傅吹愁讲述的是事实。并非讽刺谁,也并不是针对谁。他说话从不想会不会得罪谁,他只是说了事实。太医院的官员们,各个感觉脑袋沉甸甸的抬不起,又轻飘飘的随时可能会掉。班曦愣了好久。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眼瞎心瞎,谁都没错,错的是她。她慌张了许久。昏睡中的沈知行咳了几声。班曦平静下来,摆手道:“都出去吧,傅吹愁,你留下。跟朕说说吧,还有哪些,朕承受得住”傅吹愁回答:“陛下自然承受得住,病痛无人替,没有疼在旁人身上,陛下有什么承受不住的。”班曦无力笑道:“你不怕死”“我一向有话说话。”傅吹愁道,“我不管他是沈知意还是沈知行,他在我眼里都是条人命,我初在西九宫见他时,他离死也就差一点,我拉他回来,又见他被这昭阳宫折磨到奄奄一息,陛下可知为何他身上的旧症都不得及时医治因那时,旧症不致命,要紧的是他眼前要过得坎儿。”班曦团在床边,脱力道:“你是看祖规无大逆不杀医者,所以才敢如此与朕说话吗”“陛下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放弃生念,所以才敢多次折磨他吗”班曦低骂:“你真是放肆。”傅吹愁也不再出言讽刺,而是说道:“我记得,我曾对陛下说过,他可能并不是沈知意。”“朕当时否了”班曦点了点头,笑得哀伤。“原因有二,第一就是他平时相处起来,是会先关怀他人,再想自己。宁可委屈自己也不让他人为难,这种性子与恶根本不沾边。”“可朕当时不信。”班曦再次点头,说道,“包括那猫,其实朕心里知道,那事应该和他无关,朕只是怕查了不好交代。因为朕知道,宫里有人恨着沈知意,谁心中不恨朕也恨。既然不伤及性命,那便让他吃点苦头,再乖觉一点,磨去他的尖牙厉爪不是更好”傅吹愁面无表情,根本不接班曦的话,继续道:“第二,是他的痹症。那时只是轻微的,他自己没有说过,但我观察过,只要天稍微寒些,或者碰了冷水,他关节骨头,都会疼痛。这种病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必定是之前受过伤,比如寒冬天跳过水,又没能好好医治疗养。所以我才会对陛下说,他可能与沈知意换了身份救陛下的是他,禁足稷山,在天寒地冻的山上清修的应该也是他。久病之症,原本不会生病的康健身体,也会被毁。”班曦抱着双膝,埋头在怀中,久久不语。“说多了,是否会让陛下心里愧疚”“何止”班曦语气还算平稳,她深深吐了口气,“朕甚至想把命陪给他。傅吹愁,你能给朕治好他吗”“我尽力为之。”傅吹愁说道,“不过我只能医治病痛,别的做不到。”“别的还有什么别的。”“陛下心里再清楚不过。”傅吹愁低头看着床上的人,说道,“我摸过了,他头部的肿块消得差不多了,好多事应该记起来了。陛下现在,是盼着他醒,又怕他醒吧”班曦无言。“滚走。”班曦轻轻吐出两个字。她站起身,又叫住乖乖“滚走”的傅吹愁,问道:“多久会醒”“差不多就这个把时辰了。”傅吹愁道,“陛下哪天心情好了,记得关照下太医院的下院,那年年的上院考拔,也该添点新东西了。”班曦轻声道:“滚。”傅吹愁走后,秦乙无声无息出现在床边。“都查好了”“是。”秦乙说道,“水落石出。”“给苏向玉说,前朝也该收收网了。”班曦捏着玉梳,轻轻给沈知行梳发。“还有,把沈怀忧给朕叫来,让他在乾元殿等着。茶青方可有什么话说”“他要见到皇上才肯说。”“也可。”班曦道,“是该见见他了。”沈知行睫毛微颤,慢慢张开双眼。班曦手一顿,呼吸都死死屏住了。沈知行转过头,缓缓看了眼班曦,目光先是一柔,之后又是一冷,慢慢别开脸。班曦语气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卑微躬身,轻声道:“哥哥你看看我啊。我没事了,哥哥又救了我别不理我啊知行哥哥。”沈知行愣了好久,闭上了眼,眉头微微蹙起。班曦垮了肩膀,一脸委屈。“哥哥虽然不理我但我知道,哥哥心里还有我。”她俯身,想去亲吻他。沈知行一把将她推开。他说不出来,但意思很是明确。他抬起手,指着门。班曦:“你要赶我走。”沈知行没舍得点头,过了好久,他才咬牙一点头。班曦:“好,朕也有要做的事,往后往后再说。知道你没事,我心就放下了。”她说完,转身就走。作者有话要说:火葬场来了,先开个小火渣渣曦,你觉得,你知行哥会搭理你吗渣渣曦:会,朕心里有acd数。沈知行:心冷,需要人捂。渣渣曦:我我给哥哥暖沈知行:嫌弃。第48章 隔阂生傅吹愁来例行看诊, 刚进来, 抬眼就见沈知行叼着一枚叶子, 坐在内殿的门槛上。“出来透气”傅吹愁也蹲了下来, 捏着他的手腕。沈知行摇了摇头, 犹豫了好久,沙哑着声音说:“想麻烦您一件事。”傅吹愁指着自己的脑壳,说道:“我现在听见这话就脑袋疼。”指定不是什么好事。果然, 沈知行一脸歉意道:“我想让您帮我看看银钱的棺椁收在了何处,我想带他回稷山去。”傅吹愁知道, 但他转转悠悠想了一圈,却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你跟皇上说了吗”沈知行摇头。之后, 无论再怎么吮吸树叶润喉,他也讲不出话来了。傅吹愁道:“嗓子伤了,好好养着,别着急说话。等你能说了,再跟皇上好好谈谈。”沈知行摇了摇头, 神色低落。“她好不容易知道你是谁了,你觉得自己还能出的去”傅吹愁还是把实话讲了出来, “你名字可是在金册上刻着, 又行了大婚,你还能去哪”沈知行愣愣睁着眼,半晌,苦笑着叹息。傅吹愁放下他的一只手腕, 伸手道:“另一个。”沈知行递了过去。傅吹愁掐了会儿,说道:“这些小病不难治,以后肯定能好起来,环境心境吃的用的她肯定会把最好的给你,这算给了我点希望,我也终于能踏实了。之前治不好你,不是我的医术有问题,是因为你变数太大”沈知行愈加伤感。“华清宫现下是空着的。”沈知行愣了愣,明白了傅吹愁的意思。“宫里的人动的挺多。”傅吹愁说道,“除了我这种人,大多数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他们很会看人脸色。皇上这次是断了前朝那些人的浮躁心思”沈知行没听,他早已出神。傅吹愁道:“昨日我回府换衣裳,还听人议论。说你有心计有手段”沈知行思绪被他拉了回来,懵了一瞬,好奇看向傅吹愁,疑惑地指着自己。傅吹愁点头:“嗯,就是在说你。说你这个替身,使了一出苦肉计,把关家上下都给拔了”沈知行怔愣好久,慢慢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傅吹愁挽着衣袖,就地写药方。“我再给你开些补药,咱呢,先把嗓子给养好,腿慢慢来”沈知行目光沉了沉,幽幽叹了口气,哑着嗓子说了句话,几个字显几个字哑的,但傅吹愁还是听了个明白。“做皇上自然不容易。怎样,是不是够无情的她虽然心疼你,但心疼罢,还不忘趁机把关老将军留下来的枝叶给修剪修剪。这么快的速度,你敢说她没提前备着如此看来,现在最心寒的不是你,倒是那茶都尉。”沈知行想起班曦离宫前嘱咐他的那些话。她原本就计划,用自己动关家的根系。所以,她给了让他能保命的金牌,只要她回来时,他还有命在“她是想那你做饵,她怎会不知茶青方最恨沈知意呢等她离宫,茶青方必会出手,等她回来后,西北的战事也妥了,她就可以安心借你的手,拔除多年梗在她心里的刺。”傅吹愁抖了抖药方上的墨,又上嘴吹了吹,说道,“只是她一没料茶青方下手这么狠,二没料到,你是沈知行,所以她后怕了。”沈知行垂下眼,神色严肃,轻轻推了一下傅吹愁的脑袋。“知道,我只跟你说。她还要留着我给你治病呢,我死不了。”沈知行转身进了殿。傅吹愁说:“你通情达理,我就知道,你反反复复,下不了狠心。”沈知行摇头,他整理着小包袱,背着包袱又走出来,绕在身上,狠狠打了个结。傅吹愁愣道:“真要离宫”沈知行点头。傅吹愁:“为什么我以为你会留下皇上身边久无人陪,最能理解安慰她的是你,你若现在走,她”沈知行咽了利嗓的叶片,沙哑着声音,嘶嘶说道:“她眼中无爱,知行知意又有什么区别她轻贱的是我。”是沈知意,就可以肆意利用践踏吗是沈知行,才后悔珍惜,痛哭流涕知道自己错了吗我难道应该因为自己是沈知行,能够得到她这样的忏悔和珍惜感到庆幸吗沈知行背着小包袱出了门,径直朝乾元殿走。傅吹愁不敢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