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生捧着咖啡向后撤了撤,嘀咕道:不是你说要找我商量爸爸的事么?莫名其妙发什么火沈楼再一次沉默。复生现在和他没有一丝默契,他不能指望复生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复生之间就只有沈大路可以谈了。真是讽刺。他不说话,沈复生只好开口: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爸爸又来找我麻烦,他没找我麻烦,就是老打电话让我去见他,我不想去,就把他拉黑了。其他就没什么了 。所以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要吐槽沈大路,他和杨露不是更好吗?找他干啥,他从来不是一个好的倾吐对象。沈楼黑着脸道:没什么?你是故意说得这么简单,好赶紧走,还是你真就想不明白他找你回沈家的意思?我管他什么意思,我不理他就是了。沈楼沉默了一瞬,道:我听说方妍撺掇别人去医院找你的麻烦,这件事你也不准备跟我说吗。沈复生没想到沈楼连这些都能打听到,这种事除了郑夫人自己说,别人一般也不会知道吧。你听谁说的。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你就说有没有这件事吧。是有这事,不过只是一点小麻烦,她也只能让别人来说两句闲话,我又不在乎。想影响我的工作,那是她太天真了。说到工作沈复生向来自信,沈楼真不知道弟弟这副度量是好是坏,他倒是不爱生气,肯定能活得长长久久。行吧,不说她了,还是说说沈大路。沈楼敲了敲桌子,沈大路一直在他的公司和生意伙伴面前给你造势 ,现在在大家都猜测他要把你定下来,继承他的公司了。他找你回去一定就是为了这些事。沈复生一脸烦闷,搅着咖啡低头不语。沈楼看着他:你都知道是不是?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想知道这件事还真得需要一点人脉,毕竟沈大路也只是对公司高层和亲近一些的生意伙伴暗示一样地提过。以沈复生的人脉圈子,想知道这件事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是谁告诉你的?当然是林誉,不过这事不好向沈楼解释。我猜的。沈复生低着头道。撒谎。沈楼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满脸写着撒谎两个字。看来复生也有自己的人脉在沈大路的身边,只是不想和他交心。行吧,你不说也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沈大路的企图就好。他想接你回沈家,你只靠拉黑他手机是无济于事的,他想找你总能找到你,复生,你怎么考虑的。我没什么考虑,我不会进他的公司的不管他有什么打算,都跟我没有关系。沈楼沉吟不语,沈复生道:大哥你可以放心,沈家的公司我不会沾的沈复生没料到自己话没说完,今天一直有点怪的沈楼却突然暴发了。他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我放心?你让我放什么心?你觉得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沈复生怔了一瞬:我我随便说说的啊,大哥。沈楼看着脸上写满真诚迷惑的弟弟,半晌自嘲地一笑。他相信复生是随便说说,不是有意讥讽暗示。可是随意当中才尽是真意。复生已然把他当成了一个会为了沈家的家产对他不放心,和他对立的角色。他甚至没有立场指责复生误会他,看低他。因为他的确和杨露一起合计过复生的所得,合计过他们的所得。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转变,改变都是这样细微的,润物无声的,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甚至复生也没有意识到。可向来敏感的复生就是知道,他变了,已经不能再把他当成从前的哥哥了。沈楼的怒火一闪而逝,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惫。复生,你跟大哥说一句真心话,你现在是不是根本不相信大哥了?什么?我没有不信你啊。沈复生被他的悲怆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先别忙着回答我,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再也不信大哥可以一心一意只为你着想,不考虑我的事业,不考虑杨露,不考虑我儿子,不考虑沈大路和方妍 ,就只是为你,就只单纯地想着你。沈复生张了张口,想说一句相信,却被沈楼满含着悲哀的眼神打消了这个敷衍的念头。不管他和大哥之间改变了多少,至少不应该在他这样认真的时候随意地敷衍他。沈复生抿了抿唇,道:大哥,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事,我们都长大了,如果你现在还这样对我,那也很不正常你真的不用太在意这些。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事业有成,妻儿在侧,沈复生想不明白沈楼为什么还不满足。沈楼颓然地靠回椅背,抬手捂住眼睛,复生,你信不信,我出外闯荡的时候,我想的是,我一辈子是个自私的人,可是对我弟弟,我可以不要命地对他好。我不需要大哥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小时候他也可以为了哥哥付出生命,因为他们相依为命。可是那都是回不去的岁月,可以追思缅怀,却不应该被它困住。沈楼苦笑了一声:是吗?你不需要啊。沈复生道:总之,爸爸那边的事我会掌握好分寸的,也有人会帮我此时服务员端着两人点的套餐送上来,沈复生闭嘴不言,沈楼也沈默着,两人默默地吃完了饭。大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沈复生起身道,下午还有一个手术。又撒谎了。沈楼仰头看着他,笑了笑道,复生,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在我面前撒谎可是瞒不住的。再坐一会儿吧,我不耽误你的正事。沈复生只好重新坐下。沈楼道:复生,我记得你来找过我一回,你小的时候。沈复生对他非要谈论小时候的事有点无奈:是啊都那么久了,大哥别总想着过去的事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八里阳 10瓶;鱼儿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5章 055我想知道,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复生到底受了谁的委屈, 复生也从不跟我说, 就这么把我踢出局了。大哥真是不甘心啊, 你知道吗?复生从那个时候就没再依赖过他, 可是他最近才想明白。这么多年他还一直扮作一副好大哥的模样, 简直是让人难堪啊。沈复生想了一想,摇头道:我没有什么瞒着你的。还是不愿意告诉大哥吗?沈复生看沈楼这么在意,反倒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了。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是他真的想不起来。一心跟我说你来找我的时候生病了。是啊,爷爷奶奶不在家,我就来找你了我一来就告诉你了啊,大哥你不记得?!沈楼顿时脸色发青。他的确不记得,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复生告诉过他。沈复生无语地看着他,真不知道沈楼为什么非要旧事重提, 现在让他知道原来大哥那个时候是完全无视他的,隔着这么多年来扎他的心?多大仇。沈楼说到一心, 沈复生大概知道了他为什么最近开始纠结过去的事, 一定是姨婆的态度让沈楼觉得心里过不去了。我生病了来找你,回去的时候下了大雨,坐的车出了点故障。就这点事,大哥你不用纠结了, 别管一心和姨婆说了什么。和一心说的完全一样。沈楼想究根问底, 他知道一定有更多细节,更多说出来怕矫情,闷在心里却日积月累地斩断了他们兄弟的亲密无间的细节。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也许他只是希望复生向他诉苦, 希望复生心存委屈而怨恨他,希望他们兄弟之间的所有改变只是复生意难平的报复。可是复生既没有意难平,也不是在报复他,他只是不在意。如果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决裂,他都不会这样难受。偏偏最深厚的情义被最不起眼的琐事一点点磨灭,渐渐变得平淡,变得客气,变得疏远。真正意难平的是他,而他完全找不到途径释怀。沈复生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拿出来看了看,再次起身:大哥,我真的要走了,医院里真有事,这次不骗你。沈楼知道留不住他,一开始就不想来的人,他要怎么留?我送你。不用,这里公交车很方便,大哥你回去上班吧,我先走了。沈复生说着就匆匆朝外走去。沈楼还是送他去了公交车站,看着他上车,看着电车干脆利落地启动,绝尘而去。沈楼坐在公交车站看了许久,才拎起复生买的给他的礼物,慢慢地走回公司。到底还是没有谈成他想说的事。不过他对复生的无力感,相信沈大路只会比他更深。好歹复生还把他当一个可以走动的哥哥,对沈大路却是避之惟恐不及。他恨沈大路至极,可能在复生的心里,他和沈大路也是差不多的角色吧晚上回到家里,杨露看到他拎回来的袋子,挑了挑眉毛:嘿,真难得,我们沈总也会记得给儿子买东西。我还以为沈总忘记自己有个儿子了呢。你说什么啊,我有那么不称职吗。你没有吗?我就是网上说的那种,丧偶式育儿。杨露瞪了他一眼,拿过袋子开始翻。你还挺会买的,我一直给宝宝用这个牌子。沈楼有些疲惫地靠进沙发里:是复生买的。怪不得。杨露把东西拿出来收好,你是个大老粗,你弟弟的确像是个这么细心的人。以后他老婆有福了。沈楼没说话,杨露突然道:诶,对了,你弟弟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吗?没有,怎么了。杨露有点惊讶:那不应该啊,他长得那么帅,工作在普通人里也算不错了,怎么会这么大年纪还没有女朋友。他不愿意谈,谁也不能逼他。他和复生说过这件事,李彩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也会念叼,不过他们都没有立场催他什么,倒让复生逍遥至今。唉,说起这个,我表姨家的那个妹妹,你还记得吗?长得可漂亮了,和你弟弟差不多大,也是正经本科毕业,在旅游公司当导游。前些天跟男朋友分手,整天在家里醉生梦死的。不如介绍两个年轻人认识一下,要是他俩能成不是亲上加亲吗。沈楼眉头微皱:你说的谁?杨露家人口简单,她自己是独生女,岳父岳母也都不是爱交游的人,亲戚朋友都走动得不多,沈楼完全不记得杨露有什么妹妹。杨露把厨房里洗好的水果端到茶几上,在他身边坐下:就知道你对我家人一点也不上心,我那个妹妹你是见过的。我们刚谈恋爱的时候,她来找我,在你那里住过几天。正好那会儿你弟弟从老家来找你,两个人还见过面呢。要是真的能成,那也是少年缘分了。沈楼一下子怔住了,杨露的话仿佛一把钥匙,记忆突然如潮水般翻涌上来。他追问沈复生得不到的答案,竟以这种方式呈现在他的眼前。可笑他对复生的记忆,还不如杨露的一个远房亲戚他记起来复生来找他,小脸白白的,乌黑的眼睛里含着水气,嘴唇通红,抱着他说想他,说自己病了,说爷爷奶奶不在家,说姨婆来找他,说他一个人很害怕复生没有骗他,他的确什么都没有瞒着他。只是他自己不在意,所以他不能第一时间想起来,他所纠结的一切自己早有答案。那个时候他的创业正面临关键时刻,杨露又因为一些误会和他冷战,他的心被事业和爱情占满,每天在巨大的痛苦疲惫和幸福欢娱中辗转,分不出一个微小的角落留给老家来的弟弟。他租的房子太小,杨露和妹妹一起住着,就没有复生的地方了。他去附近的宾馆给复生开了一间房间,带他买了感冒药,把他留在那里。第二天下班回来,杨露告诉他,复生来家里找他,等他等到下午,见他一直不回来,留话说他回老家了,就自己走了最早是沈大路教给他第一课,当一个父亲的心不在他的身上,任他哭闹撒泼,调皮捣蛋,自甘堕落,他都不会再看他一眼。而他这个哥哥又教给了复生,当一个相依为命的兄长不在意他的时候,他的倾诉入不了他的耳,他的虚弱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委屈入不了他的心。他曾怨复生什么都不说,可是复生又能对他说什么杨露还在说着什么,沈楼已经听不清楚。他突然憎恨起这突然而至的记忆,如果他想不起来,他还可以在复生面前当一个好哥哥。可是他偏偏想起来了,面对经历过这一切的复生,他要怎么把好哥哥的面具重新戴回来?沈医生,董主任让您这边忙完了去他办公室一趟。护士跑到急诊室门口,对正在里头帮忙的沈复生叫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今天下午医院收治了一群打架斗欧的伤者,有些人伤得很重,医生忙不过来,沈复生也被叫过来帮忙。现在手上正在包扎的病人是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人长得斯斯文文,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连眼都不眨一下。他看着沈复生往他手臂上一圈圈地缠纱布,还有精力称赞道:你的手法不错,比别人包得都好。他们说你是心脏外科的医生,你还会正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