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乾说完之后收敛了神情,慢条斯理的计数:十,九,八邱健一愣:你,你真的敢?五,四,三十秒还没有数完,刚刚半坐在地上的男人已经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跑去了,动作之快仿佛身后跟着洪水猛兽一般。简乔新站在原地,说不上来心头什么感受。闫乾起身,拉着他到墓碑前:大过年的,让长辈们看笑话了。简乔新走到自己爸爸的墓碑前,墓碑的最上头有照片,那照片上的男人和自己的眉眼有七分像,笑起来杏眼弯弯,灿烂如春。他半跪下身子,凝望着墓碑。闫乾站在他的身边,他的身躯像是一道坚固的港湾,恰好替简乔新挡住吹过来的风雨。简乔新轻声道:爸,我来看你了。山上的雪飘飘扬扬的洒着,简乔新默默的坐在墓碑前,他的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一年来的所有事情,五味杂陈。闫乾在他旁边将从山下带上来的水果摆放整齐,简乔新吹着冷风,打了个喷嚏。闫乾侧目:冷了?简乔新摇摇头:大概是刚刚的风有点冷。闫乾见他清秀白皙的小脸被冻的通红,他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给简乔新裹上:就待一会儿,别冻着了。简乔新笑了笑。闫乾见他眼眶通红,挑了挑眉:不许哭,不然被长辈们瞧见,还以为叔叔对你不好呢。简乔新撇撇嘴,眼里却有笑意:闫先生信鬼神吗?闫乾不置可否: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也希望有。简乔新靠着他,看着眼前的墓碑,他轻声道:这样爸爸就可以和父亲长长久久的待在一起了。闫乾说:他们很恩爱。简乔新点头:是的,我对爱情所有的憧憬都来自于爸爸对父亲的爱。闫乾侧目瞧着他,身侧的人鼻尖冻的通红,但一双眼睛却晶亮,有光,原来一个人谈论到向往的事情时,眼里真的有光。简乔新见他看着自己,迟疑道:我说错了什么吗?闫乾摇摇头。简乔新想起曾经闫乾跟自己谈论起婚姻时的话语,不免也有一些感慨,大概身旁的男人对爱情是没有一点憧憬吧。他其实在分手后总是在想自己和邱健三观不合,所以分手是必然的局面,现在想来,和闫乾也未必是合的,所以,他们的结局大概也只能是分道扬镳。分道扬镳。简乔新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笑了笑。闫乾捏了他的脸一把:笑什么?没什么。简乔新收起自己怨妇一般的情绪,他说:就是觉得,原来一辈子能遇到一个三观合适,长长久久的人,真的需要莫大的运气和勇气。闫乾挑眉:你这么觉得?简乔新有些惊讶:难道不是吗?不是。闫乾把他扶起来,不让他长时间跪在地上:这世上从没有三观完全一致的人,任何东西都需要磨合才能相称,事在人为,懂了吗。事在人为简乔新想了想,微微一笑,他握紧了闫乾的手:懂了。寒冬腊月天,闫乾没有让他在山上多待,几乎是没有过多久两个就一起下山了,原本是要今天回去,结果下了雪,天滑地冻,实在不安全,闫乾不愿意让简乔新冒这个险,便安排明天再回a市。晚些时候,简乔新在父母的房间里面翻一些陈年旧物。他翻出来一个陈旧的箱子,这是当年父亲写给爸爸的情书,整整齐齐的,大概有一箱子多,都被很整齐划一的放在一起,即使岁月变迁,也没有褶皱分毫。闫乾靠在门扉:偷看别人的情书可不是好行为。简乔新拿着信封,瞪他一眼:我是光明正大的看。闫乾挪揄的瞧着他,直直的让简乔新真的不好意思起来,他干脆放下了信封,试图转移一下话题。简乔新说:闫先生,你给人写过情书吗?闫乾拉了把椅子坐下:收到的比较多。你还收到过情书?!闫乾伸出手惩罚性的捏了一把他的脸:注意你的言辞,怎么,我不能收到?简乔新躲了一下:有点没想到。可能是气氛很好,简乔新窝在摇椅上忽然来了兴趣:那你肯定有很多人追吧,答应过吗?闫乾懒洋洋道:嗯。简乔新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他酸意浓浓:男孩还是女孩,肯定长的很漂亮吧?闫乾挑眉看着他,坏笑:我回答的是你前一个问题。简乔新一梗,后知后觉发觉被耍了,闫乾这个坏人又在欺负人,他又瞪了一眼:谁让你不说清楚。闫乾不置可否。简乔新看着脚底下箱子的信封,抱着怀里的水捂子说:其实这些情书并不完全是当年父亲追求爸爸写的。还有一些是他们吵架了,父亲认错的信,如果爸爸不原谅他,他就一直写,写很多。闫乾道:笨拙的道歉方式。简乔新轻哼一声:这是爱的表现。闫乾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瞧着他:那行,下次你再跟我闹,叔叔也给你写?简乔新心虚的别开眼:我才不要。闫乾挑眉:那算了。闫乾你这只猪。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今天爬山的时候简乔新就很累,这会儿在摇椅上说着话,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闫乾无奈的叹气,过去将人打横抱起。从这里穿过客厅就是卧室,将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闫乾拉着被子的手在经过简乔新肚子的时候一顿。透过手心有传来轻微的动静,很轻,但是他感觉到了。男人的动作一颤,迷迷糊糊的简乔新就醒了,他睁开眼,瞧着闫乾,嘟囔道:怎么了?闫乾说:他动了。简乔新揉了揉眼:哦,动了。他真的动了。闫乾微微弯着腰,脸几乎都要贴在简乔新的身上:就刚刚。简乔新一愣,连困意都没了,他感受到了闫乾真实的欢喜,原来叱咤风云的霸总也会因为被孩子踢了一脚而激动难言。简乔新微微一笑:要摸摸吗?闫乾迟疑了一下,伸手放在了简乔新的肚子上,肚子里的崽似乎感觉到了父亲的靠近,十分给面子的又踢了一下。闫乾眉眼含笑。简乔新说:可调皮了,我小时候可没这么不老实。闫乾倒是丝毫不害臊: 那大概是随了我吧。???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过了一会儿崽也不闹了,闫乾就脱了外套上了床,简乔新早就困了,被窝暖一点后就挤到闫乾跟前睡。他几乎已经快要进入梦乡了,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搂住了自己的腰,轻声叹了一句:辛苦了。第二天早上洗漱完毕之后村口的车子就已经在等着了。和多数回家的人一样,简乔新这么一走,就是大包小包拎不完,张氏拿着腊肉往后备箱塞,边道:这跟城里的不一样,是自家腌的,可好吃了,又有营养,还有这个鸡蛋,自家鸡下的简乔新哭笑不得,感动道:谢谢。如果不是因为闫乾及时制止,以张氏的架势,极有可能再将老母鸡塞进来,意图劝说回去后炖汤喝,有营养。临走的时候,张氏把简乔新绣好的手帕交给他,并且叮嘱:大胆一点。简乔新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帕子,他坐回了车里,将帕子收好装进了口袋,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给闫乾比较好。如果直接送的话他肯定不好意思的。车子从小鹿开,缓缓驶入了大道,大道就很平稳,闫乾坐在一边看着这两天堆积起来的紧急文件,简乔新在一边和朋友聊天。闫乾道:一会儿司机送你回去,叔叔还有事,晚上回来,如果晚了不用等我吃饭。简乔新点点头:知道了。还有简乔新安静的看着他,好奇:还有什么?闫乾握着笔的手顿住,他侧目看过来:你想去闫家看看吗?车内一下安静下来,除了道路行驶的声音没有一点杂余,两个人面面相觑,闫乾慵懒的坐着,很有耐心。简乔新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闫家?本宅。闫乾难得给人解释:我们居住的房子都是我在外面的私宅,本宅才是真正的闫家,我是家主,平时也会去哪里住。简乔新挑了重点问:那会遇到其他人吗?闫乾点头:会,闫家也算是大院,支系庞大,我虽然是家主,但在我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以及一些可有可无的人。简乔新有点迟疑。闫乾嘴角勾笑:只是问问,不想去就不去,那地方乱的很,你不去也好。简乔新思索了一下,闫乾做事从来都是有迹可循的,他问自己想不想去一定有原因,否则根本不会问出口,只是不知道这个原因涉及到什么了。他道:可以告诉我原因吗?闫乾侧目看他,两个人对视几秒,男人挑眉:真想知道?嗯。闫乾将文件合上,揉了揉眉心:你太惹眼了,盯着你的人太多,与其把你藏着掖着,给他们看看也好,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见过了你,你再出事,谁都逃不了干系。简乔新知道如果不是真的再三考究,闫乾不会做出这种选择,他思索了半天,点点头:好,我听你的。闫乾好整以暇:不怕我把你卖了?简乔新轻哼一声:我才不怕,你儿子还在我肚子里呢,虎毒不食子嘛,这可是你说的。闫乾颇为赞同的点头:我们小新真聪明。你不要拿我当小孩哄!司机先回了宅子把简乔新送了回去,简乔新跟闫乾道别的时候没忍住还是念叨了两句,让闫乾记得吃饭,因为以闫乾的性格如果没人记挂着很容易就不吃。闫乾无奈道:行行行。简乔新掐腰:你不要敷衍我好不好?闫乾居然破天荒有了一种被管着的感觉,他啧了一声:叔叔觉得李秘书这岗位应该让你来当。简乔新有点不好意思,耳廓慢慢被染红:我才不。闫乾嘴角勾笑:那我替李秘书跟你道个谢。等闫乾的车子走了,简乔新就进院子去了,张婶早就接到了电话在家里等着了,她看到简乔新很激动,拉着他的手好不亲热。简乔新说:从山上带了一些东西回来,都是家里自己弄的,您到时候看看怎么吃。张婶说自己知道了,她又环顾了一圈简乔新,笑眯眯道:你不在家,阿乾都不回来的,你现在回来了,他今晚该回来了。简乔新一想到之前闫乾的确跟自己晚上要回来,他抿唇笑了:您不要取笑我了。我是欣慰。张婶带着简乔新往楼上走:你在,他就知道有家了。简乔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不过转念一想,其实很多的事情,他也会忘记自己有没有家,常年在出租屋漂泊,无枝可依,山上的屋子也是空荡荡的,无人守候。每年坚持回山上,让自己觉得有个家,人活着,没了盼头才是最可怕的,他现在想着的就是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在娱乐圈混出头,有个稳固的收入。总会有家的,他会有,闫乾也会有。三天后今天是大年夜,这如果在寻常人家可能就是普通合家欢的日子,可在闫家就是一堆妖魔鬼怪们碰头见面的日子。因为要去闫家,所以简乔新开始挑西装,但被闫乾制止了。闫乾倚靠在门扉:不穿西装,你穿着不舒服。简乔新迟疑的拿着衣裳:可是今天人应该很多,我要是不穿正式点,会不会不太好啊,会被人说没规矩的。怕什么。闫乾笑了笑:我倒要看看看谁敢说。简乔新瞪他一眼,最后闫乾还是挑了件中规中矩的大衣给他,这衣裳也是正式的燕尾服,但是更宽松舒适一点。等上车的时候简乔新已经有点坐立难安了,当初准备出道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闫乾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紧张什么?简乔新这次倒是没倔了,他垂着脑袋:我怕给你丢脸。闫乾一顿,在心里喟叹一声,他淡声道:停车。前面的司机连忙挑了路边停了下来,车子渐渐熄了火,四周围的夜色安静下来,不时有花火在空中燃起,十分明艳漂亮。闫乾面对着他,沉声命令:小新,看着我。简乔新抬起头来,目光对上闫乾深沉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安抚了简乔新有些焦躁的灵魂。闫乾微微弯腰,在青年白皙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不怕啊,有叔叔在,肯定不让人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