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御膳房有一位专做甜食的御厨,手艺精妙,尤其是一道红豆水晶糕,更是登登峰造极,臣不求别的,便求这一道赏赐罢。红豆水晶糕?皇帝惊奇地看着易之虞,你吃甜食?哈哈哈哈警惕的皇帝忽然大笑起来,任他怎么想象,都想象不出易之虞慢条斯理吃甜食的样子。再说,之前也不是没和他一起吃茶吃甜点,哪一次见易之虞下过筷子,他就从来不吃这些。自然不是我吃,我家里人听说了,馋了几次,臣为他求。自从和荆照秋说过皇宫御厨,就听他说过几回,要是有机会吃就好了。易之虞是不懂一道甜食有什么好吃,但看他馋的那样,今天忍不住就提了出来。原来是为家里人求。怪不得,朕就说你要是什么时候爱吃这些东西来,太阳才是往西边升起来了。皇帝摆摆手笑够了,打发了小太监立刻让御厨做,你回京后,没回易府?这外面可都是传你已经去世了。暂且还没回去。微臣有些打算。有打算是好的。朕看你们易家,也觉得乱了些,一个易字,竟不知分出多少条分支来皇帝冷不丁说道。皇帝这是见不得易家过于壮大了。对于皇帝来说,平衡是最重要的。任何一个家族的过于壮大都会影响到皇帝的权力,张家如此,易家亦是如此。他对易之虞说,天下的东西易之虞什么没有,还需要向皇宫讨,何尝不是一种警告?握在手里的刀子,若是太锋利也会划到自己的手。皇帝这是对易之虞有戒心了。易之虞脸色不变,像是什么都没意识到一样:是乱了些,正巧斩断一些呢。斩了好,就跟张平。手伸得太长了,就得砍了。不过,要治他,这点东西可不够。皇帝又说回了账目,易之虞笑笑:证据这东西,您说有就自然会有,只是看您想要哪种罪名了。必死之罪。---------------------------------------------------荆照秋有半年不曾回过京都,在京都待的日子实际上也只有卧病一年,何况那一年里,几乎都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便是荆府里面都没有完整地走过一圈。因此,回到京都,几乎就和第一次来一样。记得当时,差点就浸了猪笼。荆照秋坐马车时路过河岸,心有余悸。往事已成过眼云烟,没什么好想的。回到京城后,因为有另外的计划,易之虞并没有回易府,只带荆照秋住进了先前秘密买下的一个宅子里。宅子里的奴仆不多,但每一个话都很少。不知怎么的,住进这里之后,燕青那个人就再没见过了。荆照秋没问易之虞,倒是问了燕朱,燕朱脸色有些奇怪,还是老实告诉他了。主子觉得燕青对您的态度不好,不让他接近你。荆照秋愣了下,他倒是没什么感觉。燕朱连忙解释:其实他没坏心的,就是就是燕朱解释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荆照秋笑着看窘迫的燕朱,心情其实很好。您笑什么啊?燕朱脸红了红。不得不说,其实荆少长得可好看,并不输主子。只是主子的气势实在太抢眼,荆少又一团和气,看起来毫无攻击性,让人老是忽略了。荆照秋看他一眼,有些小得意的语气:他是觉得我这头猪啃了你们家的大白菜呗。燕朱被这一句话顶的不知道回什么好。虽然是这样没错,不过怎么说出来这么怪,不说爷怎么变成白菜了,荆少还把自己比成猪。可是呢,这头猪再糟蹋地里的白菜,那都是自己地里的菜,爱怎么糟怎么糟。你们喜不喜欢我有什么打紧,这世上有一个人喜欢我就够了。你们主子想必是非常非常喜欢我。燕朱羞愧不已。这这都是什么事呀。得罪了未来的易家另一位主子,以后的日子别想好过了。别担心。这话儿我只放在这儿,不和你们主子说半个字。他的人他自己管,我是不会张嘴的。不等燕朱有所反应,荆照秋已经说起别的事情了。哦,对了,可知道文大夫去哪儿?按理说,暗紫把他送到京城,速度应该更快些。燕朱回答:回荆少,暗紫尚未回京城。这么慢?荆照秋腆着肚子有些无聊,这宅子虽然大又舒适,可太安静了。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还不爱说话,出去也没什么意思,他一个人的没什么好逛。他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如今是真像是发福的模样,若是出去,说不定还会有一堆人盯着他看呢。应当很快回来了。燕朱答,其实主子也问过几次了,看起来比荆少还紧张。一个是觉得无聊想找人说说话,一个却是担心荆照秋的身体。日子越来越近,请别的大夫又会暴露。男人怀孕毕竟世间奇闻,易之虞不想让此事传得众人皆知,若是哪个嘴巴不牢靠的泄露出去,引来天下非议,把荆照秋当成怪物,他会撕烂那人的嘴。荆照秋推了燕朱出去:你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睡会儿。需要让人进来扇扇子吗?已是夏季,正是充满热气的午后。荆照秋摇头,躺在竹床l上并不觉得很热。这宅子选的很好,在这种季节丝毫不觉得燥热。燕朱答应了,给荆照秋盖上一张方巾,放轻脚步声离开。易之虞提着从皇宫带出来的一盒红豆水晶糕回来时,荆照秋连口水都睡出去了,身上盖东西的也早不知道掉哪里去,四仰八叉的,衣服半掀着,白l嫩的大l腿露了大半,已经圆起来的肚皮更是几乎完全l裸在外面。易之虞摇摇头,放下木盒,拿了件衣服给荆照秋盖上。荆照秋当即醒了。谁?我。怎么才回来?在宫里耽搁了一下。宫里有意思吗?荆照秋睡得够多了,便盘着腿挨着易之虞坐着。他对传说中的皇宫还是有兴趣的。没意思,冷冰冰的。易之虞摇摇头,并不喜欢。皇宫千好万好,不如家里好。从前他领会不到这句话,因为易家也是冷冰冰的。荆照秋不信:怎么会?那是皇宫,什么玩的没有,怎么会没意思。确实没意思。而且冷冰冰的。明明到处都是人,却丝毫感觉不到人气。也只有在荆照秋身边,他才能感觉到属于普通人生活的气息。荆照秋看起来有点泄气:好吧。不过有红豆水晶糕。你昨天说想吃的。荆照秋立时便又欢喜起来,忙打开盒子看,拣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丢进嘴里,甜而不腻软而弹滑,不愧是御厨的手笔。易之虞便暗暗决定,要把御膳房那个大厨要过来,或者他还可以试着学会。学?不用了吧。荆照秋半只水晶糕还咬在嘴里,猛然听到易之虞这句话,有点惊讶,指不定我明天就不爱吃了。你知道,怀l孕的人口味变化大。为了不让易之虞学什么做甜点,荆照秋连自己不爱提起的怀l孕两个字都主动说出口了。易之虞点点头,心里却已有了计划。学,一定学。如果老太太在这时能看到易之虞的表情时,一定会十分讶异。这是一个充满人间烟火气像个普通人的易之虞。荆照秋让他越来越像个普通人。普通人的喜普通人的乐普通人的愁普通人的忧。一个普通却快乐的人。寻常人的不快乐大多是因为贫穷导致,可钱多到极点,人却不一定有普通人快乐。易之虞曾是个不快乐的富有天下的人。现在他会是一个快乐的富有天下的人。真正的富有天下。有身侧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富有天下。第39章 酸牙一个消息抛出, 整个大堂炸开了锅,议论不断。怎么可能?弄错了吧。就是就是!都安静。此言一出, 嘈杂的大堂便都安静了下来。老太太站起来, 丫环要去搀他, 被拒绝了。她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到易十一的面前, 脸上的妆容很淡,发间只插着一根楠木簪子,别的一概未有, 将近五十的年纪, 头发却依旧乌黑的发亮。给我看看。是。十一双手呈上玉牌,请老夫人过目。老夫人摩挲着玉牌上的纹理, 脸上没什么大的神情, 看不出任何内心的想法。你说你的人从河里捞上来的?是。只有玉牌,没有见到人。打捞的下人在附近多番打听,不曾见到任何疑似三爷的人。怕是十一住了口, 我已让下面的人继续打听,务必将三爷找回来。老夫人看了眼十一,陡然犀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扒光了看, 半晌, 她便又是平日那般吃斋念佛无欲无求的模样。你们都看看吧。老夫人吧玉牌传给在场的人看, 先从辈分高的往下, 拿到玉牌的人或者不信或者震惊, 情态不一。易家有句话, 主家老爷从不将玉牌离身, 玉牌在人在玉牌亡人亡。这玉牌已经在这了,那人呢?莫不是已经殁了?想到这个可能性的人有的窃喜有的惊诧,只是纷纷内心想法藏在了心底,并不表现出来。但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个可能性。这代表属于他们的机会来了。哪怕只是沾了一点儿主家的边,便是富贵加身,何况主家呢。每个人都觊觎起那张位子。三爷没有子嗣,主家更没有旁的子孙,若失他这辈子都回不到,那么就必须从分支里挑一个继承人出来。这是毋庸置疑的,每个人都想到了。甚至于现在,偌大的易家不能没有一个人出来主持公道。这个人有可能是他也有可能是他,而每个人都希望此时站出主持易家的人会是自己。只是不能自己首先提出来。终于,十一开口了。他对老夫人鞠了一躬道:老夫人,我有一句话要说。老夫人点头示意。十一起身,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如今三爷行踪未卜,易家群龙无首,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尤其年末即是三年一次的皇商评选之日,届时,易家会像往常一样选出当年最优质的货物呈给皇商,实在耽搁不起。我提议,暂定一个临时家主。、哗然一片。你小子也太马上就有嘘声,十一扫过去,那莽撞的青年立刻缩了回去,小声喊了声十一叔公。没办法,虽然他年纪不大,辈分却不小。诸位有意见,可自述己见,不必介怀。有人便道:十一叔说的对。三爷不在,那是自然得补一个人替三爷分担分担。三爷底下的人虽然干活得力,可到底不姓易,谁知道手上是不是干净心里是不是用你放屁!我们对三爷忠心耿耿,岂容你胡乱泼脏水。冲动的燕赭当即怼了一句,被1其他人拽了回来。刚才那人便更得意了。冲动好,冲动就越能说明做事不牢靠。三爷没教过你吗?主子说话,下人别多嘴!那人轻蔑地看了燕赭一眼,若三爷手下的人都像你这个样子,那我就更要怀疑你们是不是应付得了如今的状况!我的意见是,这个临时家主必须要有。就是。皇商评选是头等大事,怎么可以没有人来主持。这些下人懂什么一番议论纷纷已将易之虞留下的人批得什么都不剩,好似易之虞消失这段日子易府的照常维持都是假的。看来,大家的意见都和我一样了。十一笑笑,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便推举一个人来吧。这一下,又沉寂了下去。谁都想选自己,可当着众人的面,谁都说服不了谁,反而引得人笑话。枪打出头鸟,谁都只想在后面捡漏。怎么,轮到推举人就不说话了。你们既然都不说话,那我便选我自己了。十一忽道。不行!立刻有人反对。十一叔,您毕竟才十一二,这个年纪还是该好好休息,这种体力活,该是我们大人该做的。其他人拿十一的年纪压他。这样啊。既然你们觉得我不合适,怎的,不选个自己认为合适的人出来?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提了自己。你?真是笑话。你们云州易家不过一个破落户,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不如我们裕城的丝绸名满天下,若是这一次评选选了我们的丝绸,必定能让皇上天颜得开!切,不过是丝绸而已,还以为是什么宝贵的东西!我们南州的红珊瑚海珍珠还比不得你们那点东西,宫中的娘娘贵人最是喜欢南州的珍珠了。一番争吵,一个个吵得不可开交。十一看在眼里,心里却笑了。这些人呐,想当易家家主却没那么胆子和魄力,一个个只惦记着能在皇商评比那日出风头而已。若正成了家主,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眼皮子浅的。要真想当家主,首先就得把这种小家子气给丢掉,看到的得是整个易家,某一家的荣华富贵算的了什么?不过看起来众人虽相信易之虞失踪,却没以为易之虞死了。谁能相信易之虞会死?若是他乍得听见这个消息也是不信的。祸害遗千年,且长着呢。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依我看,便由我暂且协理。易家也有几年没有新奇让皇商赞不绝口的好东西了,不如年末的评比中,谁能献上让皇上满意的贡品,谁便来做这个临时家主,一直到三爷回来,如何?你能保证你的暂且协理便是真的暂且协理?当然!大比之日,我自当拱手奉上。老太太在此可为我见证!虽然十一这么说,众人仍旧不信任他。呵呵,好大一块肥肉,他难道真不动心?可老太太都答应了,其他人更没有置喙的余地,只好应了十一的话,只待大比之后便是当上家主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