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肆有一刻甚至要摇着二哥的衣襟,撕开他这冷静的外表,看看他的内心是否如他的表面一般,毫无所动。对于阿肆长达多年的思恋,或许对于对方来说只不过是一种苦恼,一种甚至要用死亡来逃离的烦恼。也就是这一刻,阿肆冷静下来。对的,这是他单方面的思恋,思恋就是思恋,与思念的那个人那件事毫无关系。他在思念的同时,对方不能感觉到分毫,一切只是他自己的情绪。可冷静与想通并不能完全排解他内心的一丝愤怒。是的,在这一刻,他对他爱的思念着的这个人,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愤恨。愤恨对方对自己的轻视,与自己的不辞而别,对自己的有意逃离。这令他出离愤怒,怨愤忽然占据阿肆的理智高地,他脱口而出。我不好。想念着一个始终不曾想念我的人,这样的我,一点儿也不好。二哥的手指轻轻l颤抖。这是他最怕的,他有意的逃离只是希望阿肆能好好地有自己的人生,不要在追逐他的道路上做无畏的牺牲。很显然,这似乎没有用。阿肆二哥张嘴想说什么,阿肆却抢在他前头。我不好。他再重复了一遍,你结婚了。这是两句根本无法联系在一起的话,但二哥听明白了。你结婚了,所以我不好。二哥与生俱来的对这一个弟弟的偏爱之心在这一刻同样无声地谴责着自己,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想让他不好才做出这个选择。毕竟在当时当时,他们并不知道二哥不是亲生的。易之虞再次对荆照秋说明,所以他很痛苦。将自己的弟弟带到一道找不到出路的幽暗的路,这是对生来温和的二哥最大的打击。于是他只能割舍一切,放手离开。可显然收效甚微。面对阿肆的无言控诉,二哥显得极其狼狈。半晌他才挤出一个对你结婚了看似合理的回答:你看到了,我三十多岁了。三十多了,所以应该结婚了,这很合理。这是二哥的意思。合理却不合阿肆的心。又是长长的静默。而易之虞与荆照秋说着最后的内幕。老二销声匿迹后,最初是离开京城的,后来却决定回来。所谓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最不易察觉,他回到了京城。并且遇到了一个女子,一个很普通的姑娘,两个人很合拍,最后他们成亲了。易之虞没有去参加过婚礼,据说他们的婚礼也是简简单单,没有过多的点缀,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着。那那个女子呢?荆照秋疑问。死了。那个女子命不太好,难产而死的,留下一个小女婴。大约是难产留下的阴影,小女婴被老二藏的很好,连他都没见过几次。--------阿肆问出了这一次最后一个问题。嫂子呢,怎么不让我见见?第89章 私房面对阿肆的询问, 二哥显得有些局促,也有一丝伤感一晃而过。她她二哥支吾。最后还是小姑娘天真道:娘去世了。我没有娘了。二哥摸l摸女儿的头发, 安抚她。阿肆听到这番话, 却奇异地从中找到了一种希望。虽然这希望由一个人的死亡带来,说出来或许让人觉得不齿, 但在这时, 确实如同救星一般,让阿肆从泥淖中爬出来。他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二哥。他叫一声。嗯?阿肆看着他又道:我没有住的地方了。你能收留我吗?所幸, 他的路还长,他有足够的耐心撬开坚硬的贝壳品尝到柔软的内心。---------------------------------两年后。当年荆照秋的种土豆任务终于圆满完成, 在他和农庄的农人辛苦耕种下,马铃薯得到了丰收, 并且推广到了整个京城, 更是在朝着全国渐渐推广这种高产作物。而在荆照秋的把关下,对新奇食物的探索也更加深入, 不仅是在国内发现那些没有被应用在食物当中的植物, 也与远渡重洋来到此处的一些洋鬼子交易。荆照秋对吃的造诣还是比其他人丰富的, 在寻找新食材的道路上永远走的比别人快一点。也因此, 他和文添祯的合伙生意从药材扩大到了能吃的甚至还有用的。在文添祯的游说下, 荆照秋和他的生意始终没有与易家扯半点干系。可以说,赚到的钱全是他的私房钱。文添祯的逻辑就是,结婚也好, 人都得有自己的私房钱, 但转过头, 他的理论又变了,怂恿荆照秋一定要查清易之虞的每一笔账目,不能让他有半点藏私房钱的机会。私房钱就是男人放松的导火线,是滋生不良嗜好的土壤,应该杜绝!听他这番话的文添祯频频侧目,老天,易之虞从一开始就很有钱好不好,再者说,文添祯真的是双标本标了,这会男人不能有私房钱就开除荆照秋作为男人的权力了,刚才还洗脑他必须要有私房钱呢,感情这番话在易之虞身上就不能实现。荆照秋只好提醒文添祯:喂喂!你确定一下,到底是要有私房钱还是不能有私房钱?文添祯一脸大义凛然:当然你能有他不能有!荆照秋摊手:这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文添祯很是严肃:你可以的。你听我说文添祯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传授荆照秋三十六招如何揪出另一半私房钱的秘招。荆照秋惊奇地看着文添祯,好家伙,这是看了多少伦理大戏话本小说,整个宅斗人生。荆照秋差点以为自己穿越的是一篇宅斗文。你厉害。荆照秋竖起大拇指。文添祯得意道:那是当然。可问题是你一个单身汉,一没有汉子二没有软妹子,懂这些想干嘛?荆照秋毫不留情地戳穿文添祯只有理论依据没有实践经验的真l相,得到恼羞成怒的单身汉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我这是提前为以后准备!在单身的压力下,文添祯显得很气短。他说这句话的十分十分心虚,眼睛不断往下瞟,不敢正视荆照秋的眼睛,荆照秋一眼就看穿这一点。我大概为什么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单身汉的原因了。荆照秋戳着文添祯并不算宽阔的肩膀,仿佛戳进了文添祯的内心。哼哼,单身狗的人权?不存在的。荆照秋狠狠戳了一下文添祯的小心脏。文添祯悲极生怒,正要与荆照秋决一死战,恰在这一刻,他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小爹爹,随即全身僵硬。现在是在侯爷府,荆照秋是独身来的,身后是啾啾的声音,他不可能一个人从易家屁颠屁颠跑来,必须有个人带他,而这个人最有可能的是易之虞。我听到有人在教我们家照秋如何剥夺伴侣的私房钱文添祯心道,完了,连这都听到了,他来了是有多久啊,荆照秋竟然都不提醒他一下!果然待久了,都狼狈为奸了吗?无论再过多久,文添祯见了易之虞还是一副老鼠见猫的样子。文添祯僵硬地转过身,先是看到已经到他跟前的小萝卜头,他摸l摸小萝卜头柔软顺滑仿佛如丝绸一般的软l毛,借此给予自己心灵上的安慰,随即才有直面易之虞的勇气。完蛋,易之虞怎么跟凶鬼一样,吓死人了!您听错了哈哈。我是在和他说,应该要给伴侣自由,私房钱这种事每个人都应该有的嘛,呵呵。他、他和我说了,已经决定将手中的私房钱全部上交!文添祯十分骨气地卖了荆照秋,明明荆照秋都是侯爷了,他怎么还是只怕易之虞不怕荆照秋呢。要命哦。易之虞呵呵笑了下,笑容十分和煦温暖,但看在文添祯眼里,简直就和恶鬼张开血盆大口没有区别。他再次摸l摸软萌软萌的啾啾,企图用可爱的小啾啾找回自己迷失的勇敢。那么可爱的儿子,真是易之虞亲生的么?曾经十分确定的文添祯现在也露出一丝迷茫,基因突变这种词文添祯不知道,但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一点龙生龙凤生凤这一点并不一定完全对,龙生九子,个个不相同,凶恶的大龙生出软萌的小鸟来也不是没可能。而现在文添祯感觉自己就是被恶龙的魔爪按住的可怜汪一只。呵呵,我们家大事小事都是照秋做主的。私房钱,不存在的。我是不会瞒着照秋藏一文钱的。易之虞不慌不忙地说,文添祯愣了下,回头去看荆照秋,抛过来一个只有荆照秋能明白的眼神。荆照秋能读懂,他说的是,兄弟,没想到你无师自通,不用我教就出师了,好嘛,在下在大师面前班门弄斧了。荆照秋牙痒痒,易之虞!又败坏他名声!他哪有这么专制!哪有这么铁公鸡!虽然易之虞的私房钱确实不存在,家里的钱也都是归他管,但家里房钱的位置他都没瞒过易之虞,想拿就能拿,所以他绝对不是专不,这么想来,荆照秋忽然有点心虚。好像易之虞就从来没拿过。不对,易之虞从来没拿过他放在家里的钱,那他出门的花销怎么结账的。怀疑的种子在荆照秋内心的土壤里生根发芽,荆照秋抬起头,盯着易之虞看了两秒,回家关起门来和你说。家丑不可外扬,荆照秋一向秉持在外要给家人留面子,在家面子里子都不用给他留。虽然这种时候,到最后都会变成不可描述的戏。易之虞忒不要脸,每次都用美色l诱惑他。大大地犯规!这个时候,荆照秋只能庆幸自己不是当皇帝,否则烽火戏诸侯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荆照秋长出一口气,再次为自己的平凡感到庆幸!易之虞:??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第90章 心动荆照秋说要回家好好修理易之虞,那当然只是玩笑话。如今已是闲云野鹤的他十分心疼自家老男人连轴转的生活。三十而立, 易之虞刚好今年即将三十, 虽然还是一枝花,但已经被荆照秋打入老男人的行列。当日答应三年交差, 任务完成后,荆照秋辞官了。告老回乡, 退休享受老年生活。除了挂了个风雨侯的虚名以外, 别的再无任何俗世的累赘。相比之下, 易之虞的事情就忙多了。事实上, 易之虞在忙着紧缩所有的产业,砍掉了一些尾大不掉的铺子, 留下的都是易家的支柱,包括金铺布庄等等。这么一藏,易家不显山不露水,在许多人眼里似乎已经没落了。于是就有大量唱衰易家的话传得沸沸扬扬。荆照秋磕着瓜子一边翻账本一边听文添祯给他学外面的流言。说完, 文添祯显得义正言辞:嘿嘿, 我个人是绝不相信这些流言的, 是不是。易家这艘船铁定倒不了。荆照秋还不知道文添祯什么意思吗?这拍马屁抱大l腿的姿势也太明显了。荆照秋头都没抬一下:你赚的钱还不够多?天天琢磨赚钱的医生, 翻翻他的家底,绝对比京城许多官家都有钱。文添祯不以为耻:钱哪有嫌多的。说的也是。荆照秋合上账本,账目上的钱是从易家那些关掉的铺子转移到荆照秋名下的,易家已经不是需要开拓疆土的时候, 如何将财富不动声色地消化掉, 比扩大版图更重要。何况, 以易之虞对未来局势的看法,一个王朝或许将由盛转衰,迎来艰难的时刻。这一点,荆照秋也同意,不过他是站在后人的眼光来看一个时代的兴衰。有史以来的王朝基本就朝着同一个轨迹行驶,盛极必衰是定律,两个老父亲不过是为了儿子的以后着想。这些钱存下来,儿子的儿子的儿子都够用的。为人父母,不求儿孙大富大贵,但求一生顺遂。荆照秋还年轻,就已经一副老父亲的口吻,可坐在他脚下的地毯上玩这玩具的啾啾不过三岁而已。他想的可真够远的。啾啾大概感觉到老父亲关爱的目光,愣愣地昂着脖子看荆照秋,奶声奶气叫爹。荆照秋从桌上摆的水果盘里剥了一个小橘子喂给啾啾,啾啾砸巴砸巴嘴后,继续低头专心在他的玩具里面。荆照秋这时才对文添祯说出他的重点。荆照秋的表情有点严肃:给我出个主意。你说。文添祯也坐起了竖起耳朵听。我家那口下个月三十整生,是个大日子,怎么给他庆祝?荆照秋已经想了整整一个月,依旧毫无头绪,头发都快被他想秃噜了。这个原来是这件事,文添祯摸着下巴,你是要盛大一点还是简朴一点。荆照秋略微不太好意思道:钱是不用考虑的,不过招摇就不必了。文添祯明白了,这是不计较花多少钱但想一家人单独过的意思。文添祯能理解,荆照秋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易之虞更是对他人的庆贺毫无兴趣。他甚至对过生日也毫不热衷,除了会记得给啾啾和荆照秋过这种日子以外,本人对于热闹事情其实都兴趣寥寥。其实嘛,讨人欢心无非一个投其所好。你们家那位喜欢什么你就给他什么,不就是最好的贺礼吗?至于他喜欢什么,还能有人比你更加清楚吗?文添祯说得非常有道理,可关键是荆照秋想了想这世上易之虞最喜欢的他可以丝毫不作伪地说就是他自己。难道还把自己包起来送过去?这也太没创意了。看来,怎么办,还是得靠他自己。而在易家家主这一日寿辰时,人们原以为以易家的富裕一定会大操大办,甚至摆上上百桌的流水席,尽情地夸耀他的财富。可令众人谁都没想到的是,易家不仅没有摆寿宴,甚至连主人家都不在家。大堂上两只燃烧的红烛烛光摇曳,老太太敲着木鱼跪坐在蒲团上念着经书。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半只脚快入土的人不求什么,只求佛祖保佑早逝的幼子来生平平安安,只求易家无灾无难顺遂安康。事实证明,荆照秋是没创意的,他不仅没创意还折腾人。有多折腾呢,太阳至少得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升起来,就拖着易之虞起床,把睡梦中的儿子吵醒,为的就是第一个到寺庙里烧香。庙是城外的南华寺,据说灵验得不行。荆照秋以前不信佛,以后也不会信,可听人说都是灵的不行,其中一个证据就是当年荆四少在落水前占过一卦,命中犯了水忌,他又是借尸还魂托身于这个身体复生的,比起当年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自己,对这鬼神之事比以前还是敬畏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