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珩通红了脸,结结巴巴。他都十八岁了,怎么还叫他小名。啾啾什么的,只有小孩子才那么叫啊。殿凛哥。太子叫萧凛。他特意对易珩说过很多次,没有外人时不用叫他殿下这么生分的词。可易珩很小心,这是不能留下任何把柄的,对易家而言如此,对太子而言亦如此。除非只有两个人在时,才会用这个称呼。太子的名讳不是谁都可以叫的,若他以后成了皇帝,那就更没有会称呼这个字。这就乖了。萧凛摸l摸易珩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头发,一下子就把他弄得乱糟糟。凛哥易珩眼巴巴望着萧凛,眼里像注入了一汪清澈的碧波一样,清透得仿佛不是俗世的人。一如萧凛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一样。那时他还只是个白l嫩嫩的婴儿。没想到白l嫩嫩的小婴儿渐渐长大,越发英俊得一塌糊涂。萧凛端详着易珩的脸,这张集齐了易之虞和荆照秋优点的脸,并不是只是简单组合两人的有点而已。在易珩的脸上,形成了新的意义。他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他就是易珩自己。而眼前,只在萧凛下巴高的清俊少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令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无限的怜惜。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不过萧凛没想到易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却显然将萧凛问住了。他的表情仍旧是镇定的,但心里却已经不是这么回事。他在紧张,在疑惑,在不停自省,难道自己掩饰都不够好,他终于被发现了。易珩问的是。凛哥怎么还没有娶亲?如此简单或者说老套的问题,萧凛不知从多少个人嘴里听说过。他地父皇,那些大臣,他身边的太监或是装作无意,或是委婉,或是阴阳怪气,等等等等各种语气的都听过,唯独从没有从易珩口里听到过半个字。在萧凛的心里,易珩永远还小,属于还需要他小心保护,他也被保护得很好,像个永远不谙世事的乖宝宝,甚至连那个已经养歪了的弟弟都没这么柔软的时候。萧凛怀有偏见地认为,易珩的弟弟从小就是个小混球。尤其当他巴着易珩这个当哥哥不让他走时,简直将小混球三个字演绎得彻彻底底。每当这个时候,易珩就会迁就他的小混球弟弟,把自己抛在一边,活脱脱得说明了什么是远近亲疏。没错,这个时候,萧凛就是疏,而他弟弟才是亲。当然,萧凛不会怪易珩,只会迁怒到易淼身上。易珩是个乖孩子,错是不可能有错的,一辈子也不可能有错。如果一定要找错,错的人一定是易淼!而此时萧凛眼里,乖顺柔软的易珩竟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就好像就好像他一夜之间忽然长大,对感情之时忽然有了好奇。不行,这样不行。萧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其实也才一瞬,立刻他就回答:娶亲没什么好。娶亲不好,所以他不想。当然这是借口,如果娶亲的对象能如他所愿,他保证立刻马上成亲。可现在不行,他好不容易将所有路都铺好,就差最后一步了。也没有几天了。这最后一关就是等到易珩十八岁满的那一天,对易珩说出自己的心事。是的,到目前为止,知道他心事的人有许多人,但唯独当事人瞒在鼓里,仍旧把他当做贴心大哥哥看待。若不是易珩的目光依旧清澈如水,萧凛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可他和易珩从小就像兄弟一样长大,感情一直都很好,素来迟钝的易珩不应该那么容易看出。因为,他自己也不是早就发现这一点的。第一次要给他选妃时,萧凛本能地拒绝了。这没什么,可是当第二次第三次,他也拒绝,并且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到他的目光时,萧凛才怀疑起了什么。当他彻彻底底地看清一切,易珩已经是个引人注目的俊美少年,有无数女孩为他着迷,提亲说媒的人快踏破易家的门槛。萧凛想了很多,却听易珩有些遗憾地说:娶亲没什么好吗?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娶亲!?易珩看着萧凛:爸爸们成亲后很好呀。可见娶亲也有好的。萧凛松一口气,看来不是因为易珩想娶亲了。萧凛后怕似拍胸口,却没想到易珩紧接着说的话令顿时心神一震,如遭惊天霹雳。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第94章 一只鱼一家3易珩不回答。你喜欢谁?萧凛再次追问。易珩的目光闪了闪, 迸发出一种独属于易珩的狡黠。我不会说。萧凛笑了。不说没有关系, 这不重要, 至少无论这个人存不存在, 都不会再有出现的可能与必要。不管以前是谁, 以后只会是我。他无比自信道。他是这个王朝未来的唯一继承人, 自信源于他的骨血, 他的传承。当然,比起天命之类的言论,他更信人定胜天。他自信的是自身。他相信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易珩,也相信不会再有旁的人比他还要让易珩喜欢。如果有,那就让他消失。一味仁慈不适于治国,也不适于夺得恋人唯一的欢心。当然, 这一切萧凛都不需要让易珩知道。他的易珩可以永远只是不成熟的啾啾。但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以铁血棍棒与春风化雨的温柔政策驯服了臣民, 使百姓将他唯一无二的男皇后视为这个王朝最受尊敬的人,也使这个人一生保持着他的天真纯善。当然这是萧凛以为的,或者说是易珩让他以为的。如果他知道, 易家的人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纯善二字。狡黠才是他们的天性。易珩当然也是如此,虽然这个家的都觉得他很好欺负,从他很小的时候还是个啾啾小宝贝的时候。他可爱的弟弟也将自己的哥哥视为易碎物品小心呵护, 殊不知这个哥哥看起来是又软又甜其实根本是硬的。小时候, 某府和他差不多大的世子和他同窗读小学, 老师经常表扬他, 世子心里妒忌, 曾经在他书盒里放过死蛇,被性急冲进来的淼淼狠狠揍了一顿,揍得哇哇大哭。当时的啾啾眨眨眼睛没有说什么,事后那个世子却在给他父亲大寿时出了大差错。他父亲满心以为自己自己儿子要给他露脸,会是什么惊喜,当着众宾客的面得意洋洋打开礼物,没想到竟然是一窝老鼠!他就被自己爹给抽鞭子面壁思过去了。谁也不知道是啾啾动的手。啾啾也遇到过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想动手动脚的人,大爸爸当年将京城多少男女迷得神魂颠倒啾啾听小爸爸说过,小爸爸说他长得最像大爸爸,也好看。啾啾清醒地知道,完美的容貌会为他带来什么,尤其在他还年轻时,对许多人来说,甚至就像一块烤的鲜嫩多l汁的嫩l肉。有一些被淼淼带着人蒙着麻袋揍过,这些啾啾都知道。可是弟弟爱玩,他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陪弟弟玩这个蒙人揍人游戏。只有弟弟玩累了,他才会出手。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当做不知道。除了一次。那个老流氓竟然敢觊觎他!弟!弟!日哦!淼淼以为自己一直在保护哥哥,其实不知道天天惹祸的淼淼其实一直是啾啾从小就在给他擦屁l股。不过没关系,啾啾很喜欢当这个哥哥,甚至他也不介意把自己伪装成柔弱小白花享受弟弟的保护。至于那个老流氓最后的结局,呵呵,他和文叔叔的关系好,他去要了一种药。至少这个老流氓以后再也没有能够流氓起来的能力了^_^他的太子以为自己用尽手段斩断所有他身边觊觎的野心,并且夺得拥有了他,殊不知一开始就是他制造出了陷阱,将太子困在自己牢笼里,让太子的目光只能看到他。他是清醒的。当太子成年,并且朝中已经有许多人上书奏请太子的婚事,当京城的名门望族开始筹备如何让家中的闺秀被皇宫注意时,易珩就感觉到了威胁。哪怕他那时候并不明白关于喜欢或者爱。但本独属于他的太子哥哥却因此不得不开始注意别的人,潜藏在心里的独占欲便生根发芽并且开始作祟。这时候,他就开始出手了。大爸爸给了他很多自由,教给他如何去做,让他培养亲信。整个易府唯一能知道啾啾究竟是个什么性子的大概只有易之虞了。这是他的长子,易之虞将自己的智慧通通教给啾啾,奸诈或者野心,全部没有落下。易之虞告诉啾啾。你是易家人。自己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不折手段地争取,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啾啾眨眨眼,心里有些惶恐。有时候他更怕小爸爸,因为小爸爸很唠叨,但更多时候他更怕大爸爸。这种畏惧是源于对力量强大的上l位者的惶恐,哪怕他这时年纪不算大,哪怕他其实很爱自己的爸爸们,但畏惧是不会消除的。但将这种畏惧并不是普通的恐惧,除了恐惧外,更多的是对父辈的崇敬。他知道,爸爸很厉害。易之虞摸l摸儿子软软的头发,大儿子的头发软软的,和照秋的一模一样。这是他们的长子,他对长子寄予厚望,也饱含父爱。无论儿子想要做什么,作为父亲他总是支持的。摸头是对啾啾的安慰也是鼓励,啾啾害羞地躲了躲。哪怕他其实并不是大家以为的又软又甜的乖孩子,但在爸爸们身边,啾啾确实是一个软软的乖孩子。啾啾对人的独占欲大概源于易之虞。当然,当时他的想法很朦胧,仅仅只是这是他的哥哥,不允许任何人分享。他已经知道了,如果太子哥哥有了太子妃,那么就再也不可能像一样只是他的太子哥哥。第一年的选秀失败。原本看上太子的闺秀突然有了真爱。等等等等。再直到啾啾终于对喜欢这种事情有了明确的认识。他更加确定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喜欢谁?我当然喜欢你呀。不过,这些都是秘密。就让他永远当个家里的傻白甜的乖宝宝吧。第95章 不正经和尚文添祯发誓, 他遇到了这辈子最讨厌的人。一个死秃驴。那个臭和尚是个小瞎子,年纪看起来不算大,人长得倒是挺精神,人模人样的, 脑袋上顶着个不正宗的秃瓢, 文添祯一看就知道, 这是私下自己剃的头!根本不是个正经和尚庙出的家。假和尚有事没事阿弥陀佛, 装得多像那么一回事。可文添祯一眼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谁叫这和尚头一回见面就抢他生意。刘员外的病拖了一个月,去过的大夫整整几十个了, 多少信心满满而去;两手空空而归,而诊金已经叫到了一千两!一千两, 文添祯几乎已经将这一千两视为已有,没想到被那个和尚捷足先登。一千两!一千两啊!那个瞎和尚又不是医生,凑什么热闹,偏偏他还真会治。文添祯气得牙痒痒, 这也就算了。钱都进别人口袋里,他也没什么好气的了, 可文添祯心里好奇,忍不住就一路跟着那个和尚。当然, 他绝对对那个和尚没兴趣, 单是想知道那和尚明明是瞎子带着一千两银子要去哪里。和尚也奇怪,眼睛看不见,走路却稳当, 连根拐杖都不需要,文添祯有好几次捂着眼睛不敢看, 差点以为对方要撞墙或者摔下河,他甚至想喊出声, 可那个和尚仿佛长了第三只眼睛一样,遇到障碍物主动地就会让道。文添祯心里嘀咕,真是奇了怪了,这和尚一点儿都不正常。文添祯仔细打量对方的那对没有任何神采的双眼,确定是看不见的,大约是他盯得太久,和尚忽然就抬头往他这里望了过来,吓得文添祯立刻躲到墙根后面,心里砰砰直跳。吓死了,差点被发现了。文添祯后怕之余,才想起来,欸不对呀,他躲什么,那光头又看不见。文添祯觉得没必要躲,大摇大摆走了出来,走到和尚跟前耀武扬威,做了好几个小动作,又是挥手又是晃脑袋,和尚都没什么反应,看来是真看不见。文添祯放心下来,看来确实是看不见,那他怕啥啊。文添祯这回连跟踪都不跟踪了,正大光明走在和尚旁边,从后面看过去,倒像是同路的。文添祯一路上倒是帮了和尚许多,有冒失的行人都被他给挡住了。那和尚也迟钝,文添祯这么跟着都没一点反应,文添祯一路就跟着和尚到了一间十分破旧的和尚庙。和尚庙十分偏僻,约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文添祯敲着腿唾骂自己无聊,跟着一个瞎和尚跑一个多时辰,就为了拐到这么偏的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和尚庙。和尚抬脚走进去,文添祯却杵在大门前盯着那块缺横少点的牌子怔怔出神。不是吧,这和尚庙也太破了,大门灰扑扑的,黄泥的围墙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能让他倒塌,文添祯不自觉远离了那濒危的泥墙。文添祯辨认了半天,才认出匾上的字是普济寺。文添祯暗自腹诽,就这还普济呢,分明是等人救济。人都跟到这里来,总不能不进去。到里面才发现,这破庙真是由内而外的破,一点不虚了他的外表。院里就两颗树,文添祯也不认识那是什么树,这也不重要。树下支着杆子,晒着几件粗布僧衣,僧衣上全是补丁,想来破庙里的和尚也都是穷鬼。那边地上还晒着一些菜干。文添祯没什么兴趣,跟着去了看起来是佛堂的正院。果然,瞎和尚就在里面,手里揣着一千两银票,看起来在等人。文添祯注意着大堂里的佛像,塑不起金身也就罢了,竟然连石像都开始碎裂脱落。一个瘦巴巴的小和尚,正努力用布条将佛祖裂开的胳膊绑回去,佛前的香炉里面插着一炷香,供奉着一盘干巴巴的果子,果子很青,看起来又酸又涩一点都不好吃。文添祯已经彻彻底底了解了,这是一间破庙。就是不知这个瞎和尚带着一千两来这里做什么。想着,一个看起来是寺庙方丈的老和尚被个小和尚搀扶走了出来,神情颇有些激动。无应大师!无应大师?文添祯终于从老和尚口中得出瞎和尚的法号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就不正经的和尚还真的有法号。无应双手合掌对着老和尚鞠了一躬道:阿弥陀佛。文添祯:就知道他只会这一句。不过接着文添祯被无应的举动惊讶住了,无应把他刚从刘员外那得来的报酬一分不少地全交给了方丈,文添祯不得不怀疑,难道无应欠老和尚钱所以来还债了。铁公鸡的文添祯万万不相信无应单纯只是给老和尚送钱来的。他可是一分都没有给自己留下的,铁公鸡文添祯看得清清楚楚,绝对没有留一文钱!哟,多么大公无私哦。文添祯不那么虔诚地赞赏一句,嗯,他绝对做不到。从别人那里掏钱他乐意,没事给别人钱就是要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