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文闻声听话的转过身,还没转完赫然瞧见一张脸,吓的叫了一声身子后仰屁股撞到后面的桌角上,疼的眼泪都快出来。陶先生您没事吧?侯淑仪眼里含笑地去扶陶隐之。郑家文的心扑通扑通地飞快跳着,刚才那一下,她的魂都快吓没了,身后出了薄汗不说,整个手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张脸吓得毫无血色。郑家文喘息着,拿眼去看侯淑仪,手捂着心口,一张嘴哆嗦两下久久说不出话来。侯淑仪瞧见陶隐之这个样子,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对方这样子实在是吓坏了。抱歉,贸然站在陶先生身后,吓着您了,给你赔个不是。郑家文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缓了一阵道:郑太太怎么在这里?哦,我的公司快开业了,来和傅老板谈谈合作的事情,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陶先生。侯淑仪说着瞧了眼桌子上的信,问道:陶先生来这里是做衣服的还是来拿什么信笺的?郑家文只觉得自己脑袋轰的一声响。当然是做衣服的,我一进来就说明来意了啊。郑家文强做镇定。那怎么眼睛一直盯着这封信看呢?侯淑仪在陶隐之的注视下,将信拿在手里,哎呀,是郑家文的信啊,奇怪,郑家文人在无锡,她朋友怎么会寄到上海来?我要不要帮她寄回无锡去?郑家文咬了咬牙,来信地址就是无锡,还是她家,这女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哦,是郑家文的信啊,谁寄的?我看看地址!郑家文心里还是怕的,怕这女人真寄回无锡她家里。哦,是从广州来的。侯淑仪说着将信放进自己包里,我做做好事给她寄回无锡。郑家文傻眼了,她低估了这个女人,这简直是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脸都不带红的。要不信给我,我来寄?顺便把我欠她的钱一起寄回去?郑家文打着商量。哦,不用,我有东西要寄给淑仪,我顺便寄回去好了。侯淑仪盯着陶隐之的表情看。袖子下,郑家文的手指紧紧地握着,这女人阴魂不散啊,阴魂不散。第三十九章郑家文无计可施, 又不好去抢, 整个人焉了。您好, 尺寸量好了,您选一下布料吧。傅老板将尺子收好。郑家文本来就不是为了做衣服来的,随便指了一个灰色的面料。那个颜色太深了,选这个吧。侯淑仪指着一个黄色锦缎面料,上面刺绣着三两片竹叶。行吧。郑家文觉得无所谓了。好的,请先交一下二十元定金。傅老板将面料取了下来。多少?郑家文懵了, 这个面料这么贵吗?傅老板也愣住了。你若没有,我可以先借给你。侯淑仪看着陶隐之,她现在还有一点没有弄明白,现在种种迹象她都怀疑眼前人就是郑家文,可那照片分明是郑家在结婚前送到她们家的,本不该有错, 但什么事都有个万一。那不用了。郑家文才不想领眼前女人的情,这个女人刚才吓得她魂都快没了。老板抱歉, 让您白忙活了, 等我有钱了一定来你这做衣服。郑家文说罢看了侯淑仪一眼, 垂头丧气地出了尚明制衣, 信没拿到,她的心情糟糕透了。侯淑仪见人走了,便从包里取出二十元交给傅老板:傅老板,衣服该做做。侯淑仪说罢便追了出去,到了街上, 才看见陶隐之已经跑出去很远了,这是连想和她一起回去都不愿意了,侯淑仪站在马路上不禁开始反思,她是不是换个温和点的办法。万一真的是郑家文,把人吓跑了就不好了。侯淑仪咬了咬下唇,随手拦了辆黄包车回家。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百货大楼经理室的电话没有人接,侯淑仪便打去了钱经理家里。喂,钱经理,是我,我有重要的事想请你来一趟,对,是关于二小姐的,好,我等你,拜拜。侯淑仪撂下电话,心里忐忑,久久不能平静,她取出照片看着,内心无比纠结。她内心是喜欢陶隐之的,这种感情她也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可现在她必须要假设,万一对方真的是郑家文,面对如今的现状,她该何去何从?对方身边已经有人了,面对一个心有所属的合法伴侣,她是该争还是该放?从法律上和她内心的情感上,她想争的,可这合法的伴侣心里有人,她若争怕是争不过来,反倒最后作践了自己,可是要这样放了,又不是她的作风。钱经理说到就到,不到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侯淑仪眼前。二少奶奶,是有二小姐的消息了吗?钱经理坐在沙发上问道。你看看,这是谁?侯淑仪将照片推给钱经理。这是二老爷家的二小姐郑家如啊。钱经理放下照片,以前每年小年的时候在无锡都会见到。饶是侯淑仪有心里准备,可还是愣住好一会。哦哦。侯淑仪将照片收了回来,这照片是郑家送过来的,郑家有人不想她嫁过去?还是这里面有别的什么原因?我知道了,多谢钱经理。二少奶奶,是出了什么事了吗?钱经理多问了一句,看样子涉及郑家文,这他可不能马虎了。没事的,劳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侯淑仪本来想带着钱经理直接敲开对面的门,可是一想,便作罢了,或许对待郑家文,她应该放下手段,采用柔和一点的办法,而不是把人吓个半死疏远她。小白兔,通常都不喜欢大灰狼的,她知道。二少奶奶客气了,郑家的事于我来说小事也是大事。钱经理说着站了起来,二少奶奶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钱经理慢走。侯淑仪客气地将人送到门口,其实虽然她是郑家明媒正娶,证婚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她这个身份不仅尴尬还有名无实,实在不敢真的把自己当主人。钱经理走后,侯淑仪左想右想,实在忍不住,拿着包出了家门往对门去,她现在虽然基本肯定了,但还是需要一剂定心针。郑家文正在屋里拿着毛笔画对门,特意在心口画了一把刀,还配字蛇蝎妖孽。二小姐,你幼稚不幼稚?杨徽芬冷眼旁观,郑家文这个样子,她都不敢离开,生怕念念没有人照看。呼。郑家文画完吐了口气,舒服多了,但是我的信呐,就这样一去不返了.......碰,碰。门外响起敲门声。杨徽芬瞧郑家文那样子,叹了口气,自己去开门。听见脚步声,侯淑仪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攻击性,嘴角上扬,满脸笑意地迎接开门人,待瞧见开门人不是郑家文后,侯淑仪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位留学回来的小姐不在,这屋里又多了位她不认识的姑娘,真的是很会招人啊。您好,您是?杨徽芬礼貌地问道。我找一下陶先生。侯淑仪平心静气道。杨徽芬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让开身子:您请进。屋里郑家文听见对门的声音脑子吭吭地疼,将画反口在桌上用一本书压着,自己则坐在凳子若无其事地看着另一本书。陶先生这么悠闲啊?侯淑仪面上平静,心里五味陈杂,尤其看到那个开门的姑娘像在自己家一样收拾陶隐之的衣服,脸就更沉了,这样的陶隐之或许并不是泛起她涟漪的人,当日在邮轮上,她或许喜欢上的是清风下的一个假象的人,也或许只是喜欢对方的一副皮囊。郑太太怎么有空过来?郑家文真的是心累了。淑仪让人捎信来了。侯淑仪从包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郑家文。郑家文半信半疑地接过去,一看到内容直接站了起来,十分生气道:我什么时候欠四百元了?侯淑仪被吓了一跳,看惯了眼前人隐忍的样子,突然的发脾气把她吓懵了。郑家文从旁边的书里取出之前侯淑仪写给她的信,笔迹一对照,确认是同一个人写的,顿时心下十分讨厌这个女人。这个侯淑仪不是个良善的女人。侯淑仪听了这话,心里隐隐作痛,但她可以理解,毕竟四百元的事不是真的。但陶隐之的反应还有昔日她写的那封信,她已经百分之百确认了眼前人就是郑家文。她确认了心里想确认的事,但也让郑家文讨厌了她,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她生平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郑家文看着手里的信,脸色越来越难看,侯淑仪这样的人看来是不讲理的人,光写信回去劝说是没有成效的。郑家文握了握拳头,等她的舒柔一回来,她就带着舒柔回无锡,离婚的事不能再以温和的方法去顾及任何的人脸面了,她必须在短时间内快速离婚。小姨,我肚子痛,我想去拉粑粑。郑念扯出杨徽芬的袖子道。那赶紧的,走。杨徽芬牵着郑念的手就去了洗手间。侯淑仪没有漏听那个称呼,原来是念念的小姨,也是她神经紧绷胡思乱想,看谁都觉得可疑。其实我心里是相信陶先生的,这四百元我也不会帮淑仪催要,陶先生有了自然会自己还给郑家文的,对吗?侯淑仪笑道。郑家文茫然抬头看着郑太太,疑惑道:郑太太不相信自己的朋友,反而信我?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很清楚陶先生的为人,陶先生说欠两百便不会欠四百。侯淑仪笑着看着郑家文。郑家文有些不敢相信,两只手附在扶手上抬了抬屁股靠在椅背上。郑太太突然这样说,反倒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侯淑仪踩着高跟鞋坐在郑家文旁边道:其实我和陶先生没有过节,反而我们之前相处很愉快不是吗?郑家文突然见郑太太和颜悦色,想起最初认识的时候,点点头道:那倒是。那会她的确觉得郑太太人美心善。是啊,我记得陶先生还夸过我呢?侯淑仪笑道。嗯?郑家文有些茫然。她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人家态度软下来对她笑,她便能把不开心的事暂时搁在一边。陶先生说老天爷偏心,娇容佳配好心肠。郑家文闻言笑了,她当初的确这样说过。侯淑仪见气氛融洽些,便从包里取出手表放在桌子上。之前说有礼物要给你。侯淑仪伸出纤纤细指按在手表盒子上推给郑家文。郑家文眨了眨眼,这事她早就忘了,好奇地打开盒子,顿时眼前一亮,这手表的确合她心意。她之前也曾买过好几块表,知道劳力士的表不便宜,她两个月的工资都够呛能买得下来。郑家文合上盒子郑家文还给侯淑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陶先生难道忘了要帮我编写白话故事吗?陶先生分文不取,我又怎么好意思?侯淑仪说着脸颊微微泛红,她现在的一切都是郑家给的,用郑家给她的生活费用给郑家的二小姐买手表,对方还感叹太贵重不肯收,这都是些什么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再说这手表是特意按先生风格买的,先生不要我能送给谁去?郑家文闻言道:编书是我自愿的,平白受这么贵重的礼我也不安心,这表多少钱,我发了工资还给郑太太,就当我自己买的。侯淑仪闻言站了起来,弯腰凑近郑家文。郑家文顿时紧张起来,只见侯淑仪凑到她耳边道:我不要先生的钱,只要先生的人。郑家文懵住了,僵硬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什么意思?我诚悦先生,先生难道不知道?侯淑仪两只手握住郑家文所坐的椅子扶手,凑近郑家文,明眸都闪烁着光亮。我,我是女的。郑家文偏了头以便避开对方靠近的红唇。我知道啊,可我就是喜欢先生呢,先生要不要考虑考虑和我结婚呢?侯淑仪说罢朝郑家文耳边吹了一口气。郑家文一个激灵推开侯淑仪,站了起来,一张脸慌乱地不知道该看哪里。侯淑仪瞧着郑家文这反应,笑出了声。你,你笑什么,郑太太也是结了婚的人,怎么能开这种玩笑,玩笑。郑家文一紧张就稍微有些结巴。我是结了婚,可我丈夫啊,跟一个女人跑了。侯淑仪故作落寞道。啊?你丈夫是不是脑子核聚变了,像你这样的女人,他也舍得抛弃?郑家文平心而论,眼前的女人已经很好了。可能是她瞎了眼吧。侯淑仪说着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逼近郑家文。郑家文一直后退着,直到被郑太太逼到墙角,退无可退道:他瞎了眼,郑太太可以找个不瞎的。我就看上先生了,我相信先生的眼明亮着。瞧着炯炯有神,一点都不瞎的样子。侯淑仪笑道。呵呵,承蒙郑太太错爱,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像郑太太这样的女人,日后肯定有一群人追,不愁,不愁遇不到喜欢的人。郑家文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整个人绷的厉害,心跳也愈发加快了。侯淑仪闻言一笑,脚步一错,侧头快速亲了一下郑家文的嘴角。我就认定了陶先生。郑家文瞪大眼睛,她从不知道不熟的人可以开放到说亲就亲的。我也相信日后和先生结婚的人,一定是我。侯淑仪说罢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郑家文,随后优雅地转身,右手手指勾住放在桌子上的小巧提包,风情万种地走到门口。明天一早,先生不要忘记来接咱们家向岚上学哦。侯淑仪说罢朝呆愣住的郑家文眨了一下右眼,而后关上了门。咱们家?谁和你咱们家?郑家文心有余悸地捂着心口。躲在厕所里的杨徽芬在门缝目睹了一切,人一走她就带着郑念出来了,十分嫌弃地看着墙角的郑家文道:家里的还没离婚,现在又趁着林小姐不在勾三搭四,哼,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