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影睫毛抖了抖,看向洞口外那片无尽飘着雪花的天空,面无表情地思考:要不自己三杀得了,这家伙谁爱救谁救去吧。就在这时她身后有个声音虚弱地响起:冷吗?江静影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此刻的姿势应该是和魏沉依挨着的,风从身后呼啦啦地吹来这人是,挡在了风更大的地方?很奇怪地,她方才准备三杀的心思莫名其妙地降了下去,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意识一样,动了动嘴唇,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不冷。魏沉依的声音在她身后低低地响起来。抱歉,她说:我没想到这条路不通,他们追的太紧了,我以为我可以带你出去。江静影冷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就沉默地听着她哆哆嗦嗦地往下吭声。她看不见魏沉依这会儿的样子,但想到这人先前趾高气昂、不自觉傲娇的态度,又觉得她这样冻得牙齿都在发颤额的模样,大约是崩了偶像包袱的。你若是同我一起死在这儿,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会憎恨我吗?江静影本来不想说话,但听到这里,不顾自己快黏在一起的嘴唇,坚定地出声回答:不会。不知为什么魏沉狄用让她杀了自己的办法活下去,魏沉西不顾她的意愿宁可让她憎恨也要将那傍身的能力渡给她。可她独独被这什么特别本事也没有,甚至好像还在逃亡路上带着她在雪山里迷路死掉的魏沉依所触动。同生共死,在她这里竟然像是美好的奢望。魏沉依小声哼了哼,好像以为她在骗自己。江静影不得不强调:不会。顿了顿,她又说:这样就很好。魏沉依的声音里是与她高傲模样截然相反的低落,她牙齿打着站,还要坚持开口,大约是这是她这辈子难得剖开自己内心的时刻:其实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好过。当初母后想让我当太子,我是不情愿的但所有人都在推我,我只能被迫往前走,从出生到现在,我不要的东西都被推到我面前,而我没人知道、太子、皇帝、母后、连那些宫人都不知道,我的骄傲不过是假象,我是个不知自己想要什么的糊涂蛋我想,若是有一日我知道了,我定要披荆斩棘,坚持我所选的路。她停顿了好久,才自嘲地往下接:可我还是没走好。如果我不选,是不是会好一些?那样起码我只害我自己,不会害你。江静影忽然生出几分愧疚来。明明知道这几人都是魏沉璧不同的一面所化,但这一瞬,她却有些自责。魏沉依光鲜亮丽,魏沉艾明艳动人,天然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好似该让所有人仰望,正是如此,她更偏向于关注魏沉狄和魏沉西。但谁又知道这些光鲜亮丽背后的故事呢?就像魏沉璧以前一样。在魏沉璧变得越来越耀眼的时候,是不是、是不是自己也曾忽略过什么?江静影动了动唇,艰难地调动意志力去对抗那寒冷,执意开口道:没有,你没有害我。她说:你的选择是对的。别睡,魏沉依,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今年是哪一年了,魏沉依,我不记得了,你提醒我一下。关于你的故事,我还想听很多,你可以再说说么?魏沉依起初还能强撑着意识回答,后来,声音控制不住地减弱。江静影并未意识到,其实自己也是一样的。两处都漏风的山洞里,温度逐渐低了下去又哭了?魏沉艾的声音在江静影跟前响起,带着几分责备,却不是怪跟前的人。江静影从眼皮子都要被冻在一起的冷冻感中醒来,呼了一口气,待看清眼前的人时,下意识便是一躲她不想再体验第四种亡国死法。魏沉艾见到她的动作,嘟了嘟唇,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满来,她偏要凑近江静影,明黄色的丝绣衣领衬得她脖颈雪白,盘扣的纹路编织出张牙舞爪的金龙好像要攀上她的玉颈缠绕,一时间让江静影分不清那衣衫和她究竟谁更精致:躲我?江静影被她脖颈处的雪白晃了晃,别开眼眸,便没注意到她逐渐接近的动作。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脖颈处忽然被魏沉艾的牙齿叼住。不行,把我留在最后,我得要点儿补偿江静影差点没反应过来,惊愕地想道,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找死的?她这一愣神,脖颈处就已经一痛。嘶魏沉艾得意洋洋地起身,抬手伸向她,好像是想要将她带入最后一个景象里。但不知哪儿传来了一声呼唤,魏沉艾不满地鼓了一下腮帮子,明明是熟女般的妩媚类型,偏偏做出这动作也有种难言的可爱感。江静影骤然意识到什么。现实中。红儿犹豫地看了看床铺里拧着眉头,不知做了什么糟糕梦的自家小姐,又看了看旁边背着手正在转悠,跃跃欲试想过来将人弄醒的太子殿下。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上前轻声唤了唤:小姐?时辰不早了,该起了。好一会儿,躺在床上的人才发出不满的呓语声,慢慢地睁开眼睛。魏沉艾见她醒来,挂上笑容往她跟前凑去江静影乍然对上这张脸,拉着身上盖着的被子,条件反射就往身后一避。哐当一声,她后背撞在了雕花大床的木栏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魏沉艾也有些心疼,凑上去抬手想替她揉揉背:怎么回事,才刚起来,看见我就这么激动,昨儿怎么没见你这么兴奋。江静影:你哪知眼睛看出我是兴奋了?她后背确实吃痛,下意识地松开被褥,反手想去摸一下背上。丝绣被面从她的身上滑落,露出她雪白中衣下的肌肤,大约是衣裳没拉紧,隐约露出的春-色让魏沉艾不自觉眸色渐深。但魏沉艾的视线忽然落在了一个地方定住。她手伸到一半,换了方向,抬手朝着江静影的衣领处揭去:这是什么?吻痕?第25章 味道(已替换)魏沉艾的手指从她的颈间一触而过,江静影只觉被她触碰的那片肌肤好像传入了细微的电流,酥麻感顺着脖颈攀爬而下,有些痒,刹那唤醒了年轻人的晨间本能。她喉咙略微滚动,将体内某种腾然而起的冲动强压下去,抬手将魏沉艾的指尖拂开,眉间轻蹙,问向对方:什么?显然,她并不知自己的颈间有什么痕迹。魏沉艾见她不知发生何事的样子,唇畔的笑意凝滞,而后忽然扭头去问在旁边准备伺候江静影起来洗漱、如今见气氛古怪不得不低头降低存在感的红儿。昨儿夜里,你们家小姐的闺房里可有人进来过?红儿摇了摇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江静影的侧面,虽不知发生何事,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太子的问题:我听管家伯伯说,前些年老爷刚发家时,确实总惹得江湖上许多盗贼牵挂,但后来渐渐有家宅护卫,便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我们府里守卫森严,不会有人能威胁到小姐安危。不是外头的人。那便是其他准许被进入的?魏沉艾轻易想到昨儿下午自己的几位同父异母姐妹,眼底泛着冷光,唇边的笑意变得嘲讽起来。江静影见她神情的这番转变,也意识到了自己脖子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抬起手摸了摸,江静影触到一丝轻微的、若是不特意察觉基本上感觉不到的痛。她拧着眉头看着面前的魏沉艾,挑了下眉头,动了动唇,吐出了一句:贼喊捉贼?魏沉艾正想继续问红儿昨晚是谁值夜,竟敢胆大包天地放人进来同她家小姐幽会,乍然听得江静影的问题,她的愤怒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什么?魏沉艾重对上江静影的视线。江静影放下了手,神情依然浅淡,同魏沉艾说道:这不是你弄出来的杰作吗?上一秒还在自己的脖子上种草莓,下一秒就装作失忆开始跟她疯狂吃醋?魏沉艾:?她似乎没想到能听见这样的回答,目光不自觉地逡巡到了江静影的颈间,语气里透出几分古怪来:宝贝儿,你昨晚究竟是背着我同谁见了面,竟还将那情夫错认成我了,嗯?因为这答案过分诡异,魏沉艾生平头一回拿捏不定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生气,又或者,到底该因为哪一点而生气。两人都格外理直气壮,甚至表情里还有微妙的对对方的责备之意,连视线里的情绪都是同步的。红儿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虽然知道主子们开口并没有她插话的余地,但眼见着太子好像要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同小姐生隙,不得不弱弱地开口提了一句:小姐昨儿晚上很早就睡下了,我同蓝儿几个一同守得夜,中间不曾有人来过。江静影拧了下眉头,又看了看自己此刻所处的那张雕花古床,咕哝了一句:难道是梦?昨晚上被魏沉艾四个人逼着选来选去,选一个死一个的悲惨画面,居然只是个梦?但如果真的是梦,又为什么会在她的脖子上留下痕迹?听见江静影所说的内容,魏沉艾将信将疑,按理说听到这样荒唐的理由,她该是全然不信的。但小影刚醒来时,见到她的那番避之不及的神情,以及被她发现了这奇怪痕迹后对她理所当然的反问,都太过自然了。若是演的那她大约是瞎了二十来年,才能一刻都没看清过自己的心上人究竟是何模样。江静影出身于高门大户,从小的诗书教育和成长环境,包括她家这样衣食无忧的条件,意味着她不必为人情世故所烦恼,平常人得不到的东西,她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何况,她还是江家独女,有时候过的比她们这些明面上的皇室还要好。也即是说,她并没有练习说谎的环境。而魏沉艾自幼随着老皇帝一同出入上书房,现在更是亲自参与朝政,见过的阳奉阴违之人比比皆是,也不至于连低劣的谎话都听不出来。自己很可能是误会了想到这里,魏沉艾唇边的笑容略略舒展几分,好似在骄阳下恣意盛放、灿烂而热烈的鸢尾,优雅的弧度里带出几分娇媚。虽然她也想不通,为什么江静影只是睡了个觉,起来后身上会有这样让人遐想的印子。无妨,她仔细着人查查便是。梦到我什么了?魏沉艾喜怒收放自如,方才还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这会儿又不知不觉将那危险气息通通散去,弯着腰凑到江静影跟前,含笑询问。江静影抿了抿唇,唇线稍稍平直了些,代表着拒绝,在还未摸清楚先前的古怪梦境之前,她不打算将那些荒唐又可怕的事情说出来。她只是要做最后的确认:你真的不记得?魏沉艾张了张红唇,无声哈了一下,如今倒是真有兴趣探究一下江小影的梦境内容,便用逗弄的语气引得她往下说:说说看,我该记得什么。说话的同时,她依然觉得对方脖颈上紫红的小印碍眼,于是换上大拇指,不大高兴地按在那印子上,上下蹭了蹭,却只将那块皮肤搓得更红了一些。甚至有些红得发紫,比原来还明显了。江静影本来感觉还不大明显,被她用手指擦两下,只觉那处肌肤又热又不舒服,只能皱着眉头,抬手握住她作恶的手,制止道:别闹了。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今天见人了?魏沉艾挑了下眉头,笑嘻嘻地回道:你这么一说,倒也不错。日后我就专门给你造个屋子,将你藏进去,天天只有我能看见,到时候江静影听不得她的胡言乱语,打断道:魏太子殿下!魏沉艾举起手做投降状,黏在她身上的眼眸满是宠溺,好声好气地回答:好了,行行行,知道你害羞,我不说就是了。还是说回方才的事情吧,昨晚梦见我什么了?是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还是她拉长了语调,忽而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嫣红的薄唇上即刻便覆上水光,眼眸眯了眯,视线朝着她被被子挡住的身躯上上下扫了扫,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江静影:她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转头去问旁边的红儿:我现在起来,洗漱的水备好了么?红儿小声应道:嗯。江静影掀开被子,无视一大早就跑到她房间用言语调戏她的某位太子殿下,起身走到洗漱的水盆边,准备将自己收拾齐整。魏沉艾哪儿能如她所愿,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一副猜中了江静影心事的样子,就像幼儿园想引起女生注意的恶劣男孩儿,在江静影漱完口之后,又坏笑着追问:这么不想让我知道,是什么无法启齿的梦境吗?江静影刚拧干毛巾准备擦脸,听见她这话里话外暗示自己做完做了春-梦的样子,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