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合口味?魏沉依时刻注意着她的动作,见到她只动筷子,尝都不尝一口,不由拧了下眉头,开始回忆自己是否在做菜的过程中犯了什么重大错误。江静影被提醒的回过神,下意识扭头看着她,本来她想着这魏沉依是几人当中难得单纯的,套话难度不高。谁知道一来就立刻撞上魏沉西江静影不动声色地换掉了自己原先的打算,黑眸与魏沉依的视线相对,唇角扯了扯,回道:不是,这菜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我方才在想这是用什么香料腌制的,想看看回去是否能让家里的厨子照着做出来。魏沉依眉头松开,原来是为了这事,她缓和了神情,尽管习惯了冷厉状态的五官还未完全放松,却已足够让人看清她竭力想表露的温柔。你若是喜欢,一会儿我将这做法写下来予你便是。江静影眸子弯了一下,如惊鸿照影,一闪即逝,只见她神态自若地看向魏沉西,问道:丞相大人能凑巧来这里,看来也是同样欣赏睿王手艺的,不若一会儿也带一份走?魏沉西苍白的指尖摩挲着茶杯,听她这么一说,便抬眼看向魏沉依,两人的目光一碰即分。她不紧不慢地回道:也好,那就劳烦睿王殿下了。江静影继续说道:如今这一桌,唯有我独享殿下手艺,倒是不美,丞相大人若是不介意,或可与我同享?魏沉西垂下眸光:可。魏沉依咬牙切齿:不可。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盯着魏沉西,似乎在责备她今日怎么这么不会挑时间,不太高兴地扔下一句:有劳丞相大人稍作等待,我去看看第二道菜,应该差不多好了。然后魏沉依又对江静影颇有些凶地扔下一句:自己吃就行,我这食肆还不至于穷到两人份的膳食都供应不上。瞧见她离开的身影,江静影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眉头,内心涌起点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来。这么好骗倒显得自己经验丰富,尽显渣渣本色了。江静影努力在心中拉住试图出走的良知,正在这时,对面的魏沉西掀起眼皮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好像有话想问我。旁边的蓝儿自打接连和睿王、丞相同餐共食后,就一直噤声装不存在,如今敏锐地察觉到自家的小姐有话想同魏沉西说,她犹豫了一秒钟要不要继续为睿王撑下去。但是下一刻,魏沉西凉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蓝儿条件反射地从长椅上弹起,心中哭着喊殿下奴婢真的尽力了,同时伸手将面前的茶壶拿走:瞧我这记性,小姐爱喝甜一些的茶水,方才我竟忘了嘱咐她们,我这就去换一壶。江静影看了一眼,并未阻拦。深棕近黑的长木桌旁,只剩下她和魏沉西分坐两头对视。魏沉西任她打量,同时也反看回去,明明看向旁人时是让人后背发凉的视线,在注视江静影的时候,偏偏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贪婪在里头。好像在认真观察自己的整个世界,怎么都看不够。江静影竭力忽视她那逐渐升温的目光,镇定自若地开口:如今我有许多事情不大记得,午时听婢女提及,我同丞相大人自少时便认识,还有书信往来是这样么?魏沉西笑了笑,唇角绽开的弧度如峭壁寒崖上探出脑袋摇曳的小花,有种孤寂的温柔。是。她说。江静影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面上流露出几分歉意来:忘了以前的那些事情,你会不会有些失望?我一会儿回去让人找找,将那些书信都翻出来,再看一看或许会想得快一些。魏沉西垂了垂眼眸,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浅褐色的眸子里显出浅浅的落寞来。你她顿了顿,才说道:我刚回京城那阵儿,恰好地龙翻身,江家的屋舍毁了大半,重又翻修,你或是不记得了,那批书信已不巧失去了下落。江静影努力不让自己怀疑的目光表露的太明显。她出门前特让婢女们在屋子里翻找过,想知道自己和魏沉西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交情,但是很遗憾,别说书页,连一星半点能让人误会的纸张她都没找着。更甚者,就连对相国大人推崇备至的黄儿,在江静影问到自己同丞相之间的交情时,特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小姐许是不记得了,您同相国之间有往来,是后来才告诉奴婢我的,我知道这事时还吃惊了好久!不过您放心,此事我绝对守口如瓶,莫说是老爷夫人,就是蓝儿她们也绝不可能知晓。有的时候,痕迹太过干净,更让人心生怀疑。想到魏沉西那一身奇怪的本事,江静影轻易就将她和聊斋话本里那些精怪联系到一块儿去了她们之间情谊如此深厚,但身边人却一点儿都不知道,甚至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看上去像不像是她被人施了古怪的术法,别人说什么她都信。尤其魏沉西这副羸弱的模样实在是她天然的优势。魏沉艾知道她没有记忆,反应是最自然的,恨不能将她日进衣柜里,让她即刻将自己回忆起来,不要被其他人蛊-惑。魏沉狄性子包容、忍让,一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但从她言行里也不难看出,她也是希望江静影能想起来的。魏沉依暂时没什么痕迹而魏沉西则是明确表示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十分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但究竟想不想让江静影回想起与她相处的那些事情呢,谁也不确定。江静影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然而梦境里对方那句快点把我忘了吧,就像当年我让你忘了魏沉艾一样又言犹在耳。如果那梦确实是预兆未来的梦,江静影想,那面前的魏沉西演技就真是登峰造极了。江静影心中有了猜测,便自然地转了个话题:相国大人应当同睿王关系不错吧?魏沉西听得她的话,眼中浮出莫名的笑意她与魏沉依的合作关系,若是让朝廷中的人知晓了,指不定要生出多少波澜。不过她这一辈子也没几个愿意用真心去对待的人,江静影是唯一一个。魏沉西沉默了半晌,对她如实相告:谈不上关系不错,至少还没到能把心上人拱手相让的地步。江静影:没等她作出反应,魏沉西又自然而然地转折了话题:不过是在朝廷上各取所需罢了如今北方有戎族虎视眈眈,常在开春时节南下掠夺边城,抢走百姓粮食,致使边关民不聊生。朝中有主战、主和两派,睿王主管户部财政,知道轻易动兵,朝廷恐怕力有不逮,何况北方这些戎人都是马背上来去的,想要一次将他们都灭光,必定得是一场久战大魏这几年国库并不丰盈,加上各地小灾频频,朝廷需安抚各方,江南去岁减了三成粮税,两广地带上半年又生了蝗灾,如今于开战更是不利。她三言两语说完了事情,江静影听得若有所思,面上却像是随口提及:相国大人与睿王是一边的?魏沉西冲她笑了笑:政见一致而已。江静影仔细回想昨日同这几人初见的画面,隐约发现了一些端倪。睿王同太子那水火不容的趋势,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估计两人在朝堂上的政见也是不合的,既然睿王和丞相是主和派,那么太子多半是主战。至于魏沉狄屁股坐的位置决定脑袋,她必须主战。看见江静影一副在思索的样子,魏沉西唇线微抿,想要更了解她一点,于是慢吞吞地问道:你对朝政之事有兴趣?江静影:有许多事情不记得,所以听得什么都好奇罢了戎人可有何标志?我应当从出生起就在大魏都城待着,还有许多人许多事没来得及见识。魏沉西随口描述了戎人的长相,比中原人体格要健壮许多,而且戎族以紫为尊,贵族们服饰多为紫色,就连战旗也是如此。何况,戎人倒也不是那么难见识,几日前北戎来了使节,同大魏商谈于北方边城开放商市一事,这些天应当会在街上晃悠。停了停,她又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不过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什么好看的。江静影没注意她最后古怪的语气,只是听见战旗颜色时,心头一凛紫色战旗?所以在昨晚被魏沉狄拉入的景象里,打下大魏城池的果然是北戎?困扰在她心中的谜团一点点被解开,关于她那场梦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江静影还待再问些关于魏沉西在梦里说的都是我的错的端倪,却见魏沉依从厨房里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脸色沉的能滴水,大跨步地往两人这张桌而来。方一走近,她就同魏沉西说道:今日宫中设宴宴请戎人来使,魏沉狄被请入宫中一同赴宴,你可知晓此事?魏沉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是昨日早朝时就定下的宫宴,何况狄大将军是朝中最为了解北戎之人,赴宴乃是惯例。意在催促她有事直接说重点。魏沉依面色肃然,眸中泛起锐利的光来,良久才幽幽道:是啊,就连北戎使节在宴中发难,由魏沉狄及其禁军应对,之后再由皇帝赏赐,也是惯例了但,今日狄大将军的赏赐,与以往可大不相同。魏沉依说着看了江静影一眼。那目光冷飕飕的,仿佛一个被人引得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扭头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原来只是把自己当备胎。江静影莫名脊背一寒。她有个不太好的预感。不会是魏沉西同样注意到了魏沉依的那个眼神,眉头不经意的一蹙。紧接着,她就听魏沉依将结果道出:狄大将军今日特请圣上赐婚,求娶江府大小姐魏沉西抿了抿唇,不知想到什么,良久才听她不经意地说道:圣人不是着意让小影嫁入皇家么?魏沉狄虽然也是皇室出身,但毕竟质子身份尴尬,何况如今已经掌握朝廷禁军,意味着她从此是大魏的一柄利刃,毕生为守护大魏皇族尊严而存在。谁都可以坐上那个位置,唯有她不行。某种程度上而言,她已不算皇子。至于自己魏沉西习惯地忽略了自己的身份同样尴尬的事实,因为江静影是她必须得到的人。魏沉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才回道:不错,但是她唇角挂上了冷笑:圣人虽未赐婚,却言道江家大小姐是有福报之人,能否沾上福气要讲求缘分,不好勉强狄将军可命媒人提亲,由江家决定是否嫁女。没有直接给江静影和太子赐婚,而是给了魏沉狄一分希望,于天子看来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魏沉狄重重将最后一句说出:方才,将军府、东宫都已着人到了江府门上。魏沉西:江静影:?无论她跑的多快,修罗场都能追上来?魏沉西即刻从桌前起身,神情还是轻描淡写的样子,但语速却已经快了许多,泄露了她的一点急迫:我即刻入宫面圣。魏沉依点了点头,回道:我也入宫找一趟母后。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眸光里露出几分威胁,看向江静影:该同哪家说媒,你应该心里有数吧?魏沉西不着痕迹地替江静影挡住这份威胁:睿王殿下如此态度,小心弄巧成拙。而后,她对江静影笑了笑,回道:别怕,她们伤不到你。江静影:对,你一道雷劈下来,也没她们什么事儿了。她莫名有些心虚,从桌旁站起身来,准备和蓝儿一同离开。魏沉依看她这一副避而不谈的样子,莫名有些气恼,但对比魏沉西在旁边的温和,她努力了一下,才让自己出口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凶。等等,方才的菜单。她叫住了江静影,从袖子里摸出刚写好的那道菜的做法,丢到了蓝儿怀里,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傍晚。回到家中的江静影被叫到了厅堂,面对江父江母的忧心忡忡。唉,娘不舍得将你嫁入宫中,可狄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如今我大魏又遭北戎惦记,我真怕她出个万一即便没有,这嫁去也等于守活寡了。是呀是呀,虽然皇宫中生活枯燥了些,但好在太子从小同小影相熟,多少也会照顾着她,不至于让她被人欺负了去。江大河对自家妻子附和道。其实他们两边都不想答应,但是又不敢两边都拒绝,只能忧心忡忡这嫁女的一天来的这么快。江静影在旁边喝茶,看了看这个又看看另一个,非常想怂恿爹娘都拒绝了算了。正在此刻门房来报:老爷夫人!睿、睿王殿下府上有人递了请帖。江大河还在为女儿的婚事纠结,愁眉苦脸道:可说了何事,若非要紧事,今日就不见了。门房直挺挺地回答:是睿王殿下的乳母,带着媒人一同上门,想同小姐提亲,那边连八字都带来了。江父、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