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加速又加速,中间还闯了一次红灯。到了那,绪易一眼看到王覃失了魂地坐在手术室门口。时间仿佛倒退到两人最初相识的某个夜晚,王覃那会也是这样呆呆地坐着。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遭遇事故的王覃给好多人群发消息,第一个赶来的人是居然当时和他不怎么熟悉的绪易。现在他的女儿有生命危险,王覃第一个想求助的人还是绪易。两人什么也没有说,绪易在他身边坐下来,陪他一起等手术结果。整个等待的过程里,明明任何语言交流以及身体接触都没有。绪易只是这样坐在身旁,王覃的不安就消散许多,比打了针强心剂还灵。好在他的女儿最终有惊无险地抢救了回来。之后姗姗也到了医院,哭得喘不上气来。王覃被医生叫去听孩子的病情,剩下绪易和护士一起照看姗姗。他们的女儿名字叫王恩恩。绪易跟着姗姗在icu外面看,是她告诉他的。当妈的吓坏了,从icu看完孩子情绪还是不稳定,绪易陪着她一直等到王覃的经纪人还有发小赶来。两人看到绪易都挺吃惊的。特别是宋哲,跟了王覃这么些年。易老板的身价这两年又翻了好几倍,那么一个商界名流,加上身上的衣服,谁还能不知道绪易今天结婚?新郎却偏偏出现在这里。宋哲大脑有些当机,知道越多的人越危险,干脆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绪易对宋哲交代了几句话,在王覃还没跟医生谈完的时候,就独自离开了。把新娘丢在婚礼现场的新郎只有电视剧里有,现实中绝无仅有。饶是再大的老板,女方家庭也不能忍受这种羞辱,态度坚决地把婚给退了。绪易和他没过门的“老婆”秘密地关在房间里说着什么,外人还以为他们关起来闹呢。他那个“老婆”就是个幌子。两人要有什么火花,当初一起在山里当老师的时候早就该发生了。董倩在学校教书时不知道多讨厌绪易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慈善家。明明是后来的,比她还受小朋友欢迎,搁谁身上不气。现在她年纪大了,家里逼婚逼得紧。董倩是不婚主义者,想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好不容易找着个优质gay打掩护吧,结果这gay是个情种,结婚当天接了前男友电话就逃婚了。董倩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头点着绪易说:“你呀你呀,就一辈子没出息跟着那个王覃屁股后面跑。”连骂人的时候都是天然的萝莉音。绪易被她寒碜得理亏地低下头。后来绪易的妈妈亲自去董倩家里登门道歉,也没挽回什么。董倩爸妈是彻底把绪易给否了。他妈妈看起来就是个精干的女强人,自责着都是从小没怎么管教儿子,现在变得这么不懂事。她又要回到国外去了。母子二人在机场分开的时候,绪易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悲伤。只是独自开车回去的路上,他看着外面一排排掠过去的树,第一次感受到孤单的滋味。有的人来过他的世界,又留下满地狼藉地离开,他始终都是一个人。绪易脑子一热,没忍住又到医院去看王覃他们一家三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不可思议。女儿准备做心脏手术,王覃他们忙着带孩子复查,做彩超和胸片。绪易在医院里转了又转就是没找着人,白来一趟,说不出心里该失望还是庆幸。把女儿准备手术的事情忙完,王覃心里才“咯噔”一下想起绪易,去了个电话,对结婚那天发生的事情道歉。他一直待在医院,也不知道绪易的婚没结成。现在人家成了别人的丈夫,王覃已经不敢指望什么。两人甚至像个老朋友那么聊起天,语气趋于平淡。绪易问着王覃女儿的病情,还说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可以联系自己。“谢谢你。”王覃只能这么回答他。那一段时间城里在闹流感,王覃在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一不小心就沾上了。此病可大可小,王覃一开始随便喝了服药没当回事。等他回家去拿换洗衣服的时候,觉得头有点晕,往床上一倒就没起来。理智被流感病毒摧毁得丁点不剩。迷迷糊糊间看见绪易,只想跟他说说话。掏心掏肺地说了半天。当伸手去碰那个人,一下子烟消云散,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王覃手头的工作因为女儿都停了下来,宋哲也不可能一直围着他转。发小忙着讨债,电话打不通。保姆放假回农村去了。后来是姗姗发现王覃联系不上,她自己离不开医院,想来想去,只好打电话给帮助过自己的绪易,央求他替她回家看一看。又来到熟悉的门前。绪易拿着没扔的旧钥匙,一试便把门打开。大门的锁没换,也不知道是主人毫无心防忘记换,还是期望拿钥匙的人能够再来。家里到处都是小孩子的日用品和玩具。他踏进自己以前的卧室,还维持着离开前的状态,好像搬走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来到待客的侧卧里,床上放着女人的衣服。绪易看到那张单人床上面只有一个枕头,才知道王覃和姗姗并没有住到一起,他们是分房睡的。最后来到书房,里头拉着窗帘,鹅黄的暖光静谧地照亮房间,床上被子鼓起一块,王覃闭着眼睛,满头细汗地躺着。绪易把手贴上去,额头滚烫。急急忙忙出去买药,回到家里,扶王覃起来,给他喂水喂药。王覃咳嗽着,被水呛醒了。看到眼中绪易的形象,以为又是幻觉,懒得再去说话,疲惫地抱住了他,也就是寻求个心理安慰。抱了好久这个幻觉也没消失,迷迷糊糊坐着就睡过去了。退烧的人其实早已醒了。偷偷睁眼,看到绪易抱着臂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王覃静静地看着那副睡颜许久,大气也不敢出,怕自己醒来他就走了。可是昨晚喝过了水,现在就想上厕所,王覃躺到无法再装睡,坐了起来。绪易一下子跟着惊醒,扶着他到厕所门口。王覃洗完手走出来,绪易还等在门边,转身准备去厨房把粥热一下。袖子被一只手扯住了。绪易回头,看到王覃可怜巴巴的眼睛,嘴上强势地说:“你上哪去,走了谁照顾我。”绪易愣了下才说:“我把粥热一下。”王覃“噢”了声,跟在他后面。绪易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活着,王覃靠在门外,这么温馨的情景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这到底是真的还是一个相亲相爱的美梦?绪易把粥舀出来,递给王覃让他端到餐桌上去。王覃看到他捧着碗的手,无名指有一枚戒指,他再也没办法忍下去了,朝绪易又靠近两步。盛粥的碗被打翻了,倒扣在地上,溅在两人脚边。绪易被他钻空子抱住了,身体非常抗拒和抵触这种行为,往后退想要躲开,退到洗碗池边。王覃被他一连串的后退打击得没了信心,最终两人分开了来。晨光从厨房的窗口栅栏投进来,映得王覃的脸上明明暗暗。“你的病......你的身体还好吗?”两人僵了半天,王覃先开口,这是他最想问绪易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曾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绪易绝口不提关于癌症的事情。唯一有次说到“五年”的期限,恐怕也跟这个有关,绪易怕自己根本活不过五年。绪易温和的表情变得不耐烦起来,反问:“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如果你出了事,我下半辈子怎么心安?”王覃忽然说不下去了,是他对绪易的关心不够,连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发现。是他亲手把两个人平静的生活毁了。王覃就这样沉默了半天,把心里所有的话全部爆发。“绪易,对你来说我没有资格知道关于你的任何事情。每次我们分开,我们吵架,你有过一丝的留恋吗?你从来都是说断就断。你只是喜欢我的声音,有一秒钟你真正地了解我这个人,爱过我吗?”绪易十分肯定地回答:“就算你变成哑巴,你还是我的天神。我崇拜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唱高音这件事情。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也无法抹去你的声音曾经带给我的感动。”不管王覃做了什么错事,绪易对他的评价始终如初。王覃又想起那封无意中发现的信。绪易一直那么崇拜着王覃,当成天神膜拜,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绪易明明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他还是二话不说找了个女人就结婚了。“你骗婚啊,你为什么?”王覃几乎是绝望地问。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啊。绪易生怕王覃知道婚没有结成,不想给他任何希望,假装镇定地说:“因为我没有人性。”[还有你真的很笨,说什么都信。]回想起绪易信里的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王覃,绪易很善于说谎,千万不能相信,就牵住了他,望着绪易的眼睛。“不要结婚,不要离开我,跟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