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杰没答应,考虑给他买什么鞋穿,突然眼神一凛:薛业,高一军训我丢了一条旧皮带,不会是你拿的吧?啊?薛业视线快速转移,脚尖挑开被子,杰哥你还困吗?行了,还真是薛业。祝杰拧着他的下巴亲了亲,没有用偷这个字。军训14天,薛业的眼睛除了看自己就是看皮带,就差把杰哥你皮带还要不要问出口。结果返校的那天,皮带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害得他拿绳子勒裤腰踢正步。困,睡吧。然后他们在被子里睡得滚烫,像不带任何标签来到世上的婴儿,不要别人,也不要太阳,也不需要光。一直睡到快8点,薛业打着哈欠往自己床上滚,一条腿还没挪过来就被陶文昌发现了。你俩陶文昌摘了入耳式耳塞,你俩要不出去租个房?作为412宿舍里唯一的直男,我有点慌。祝杰先把薛业那边的床帘拉满,再扔被子盖住他的小腿,突然反应过来:祝墨呢?嘘,小声点你还知道祝墨啊,睡着呢。陶文昌一针见血,你要真不会带就送回家,她太小,离不开人。夜里去过1次厕所,我偷着抱她去的,藏咱们屋里不现实。你带她去的?薛业的紧张感又来了。还没完全长大就被教练当作性幻想对象的痛苦始终不散。教练、队医,本该是运动员最信任的人。对啊,你俩睡得六亲不认肯定是我带她去啊。陶文昌很不理解,你急什么,墨墨4岁,会自己上厕所,把门一关我在厕所外面守着,安全可靠。薛业固执地想争辩。陶文昌又说:我只问一句,孩子白天怎么办?两个人不吭声了,陶文昌再说:孔玉晚上回来,墨墨不可能住宿舍里。夜里睡在哪儿?罗密欧朱丽叶还是不说话,陶文昌叹气,祝墨一来这俩的人设全崩,什么酷啊拽啊冷漠啊,都是不会,不会正常社交。薛业,白天你先带着她。陶文昌安排工作,我和祝杰有训练任务,带着她不方便。行,我带着。薛业想将功折罪,喉结的一大块紫比昨天更深了,杰哥你放心,我看着她。你别抱她,沉。祝杰同意了。他的心就这么窄,暂时只能把薛业装进来,没有别人的位置。陶文昌沉默,说等于白说,俩人绝配。两系的课程时间不一样,8点半祝墨自己醒了。陶文昌当爹又当妈,抱她去浴室洗脸,往她嘴里挤牙膏,让她随便嚼嚼再漱口,像照顾亲表妹。最后干干净净交给薛业,祝墨手里还攥着小澡巾。她很安静,似乎谁抱都可以,抱着就乖了,可和谁都不爱对视。薛业不会扎辫子,长头发只能乱糟糟披着,眼神空洞可不停寻找着谁。这种空洞不像有生命力的孩子,眼珠黑又大,但是没有光。祝杰薛业不懂可陶文昌明白,她是在找她哥哥。最后三个人互打掩护,顺利带祝墨溜出了宿舍楼。每小时记得发信息,有事打电话。祝杰调整好状态,昨天只留下伤口其余一概翻篇。一夜成人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哦。薛业牵着祝墨往反方向走,杰哥。嗯?祝杰和陶文昌同时回头。一个看薛业,一个看祝墨。电话,我没事能打吗?薛业想起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祝杰愣了一下,禁锢已久的力量从心口裂开,以几何倍速膨胀、扩张,凝聚只属于他自己的生命力。尽管摇摇欲坠可他自由了。能啊。祝杰只是点头,换过一副血肉,想打就打,随时接。谢谢杰哥。薛业满足了,抱着祝墨去东食堂,途径告示栏被一堆学生厚重地围着。薛业从不凑热闹可听到了祝杰两个字,往里面一望。操,杰哥的禁赛公告。薛业愣了,来不及读上面的字先冲进去。他以为会像常规操作,领队口头传达,没想到竟然出公告了!上面的照片,还是运动员参赛证件上的那张。短短两周,杰哥从万众瞩目的中长跑冠军变为禁赛队员。禁赛半年,公告上黑纸白字,年底赛事、冬训、春季校级赛事全部除名,仅保留队籍。为减少对其他队员的负面影响暂不归队。不能归队。薛业瞪着那张公告,手心发汗想撕了它。不归队这他妈什么意思?田径队要把杰哥弃了?想不到嘿,还以为祝杰多牛逼呢,开学就捐楼。原来就是个装逼分子。丫多装逼啊惹那么多人,这回好了,大快人心!外校也恨他啊,让他牛逼,配速再高还不是禁赛了。恶言恶语包围着薛业,把他的恐慌往极限逼迫,脸阴沉得可怕。一个运动员的骄傲、心血,十年如一日的磨练、伤痛,一夕之间化为乌有。他经历过,他感同身受。无能为力的痛苦压住了他,薛业望着天空,喘不过气来。那不是别人,那是杰哥啊,怎么会那个就是,我哥哥。祝墨看不懂这些字,哥哥的照片在前面贴着,急得身体倾斜要往前凑。薛业立马清醒,抱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祝墨不喊也不反抗,任他抱着走远,一直走进食堂。可无论走到哪儿都逃不开这个噩耗,总有人眉飞色舞谈论着,传听体院恶名昭彰的祝杰终于被禁赛的好消息。都他妈闭嘴,杰哥不是坏人啊。薛业愣在原地,出神地看着外人的表情。杰哥从来都是学校人缘最差的一个,被人误会也不解释。那些人都等着看他出事,等着看他有多惨。可杰哥不是坏人啊。鼻子不争气地酸了,切肤之恨。哥哥不好。祝墨抱过来,摸了摸薛业的下巴,开始闻他喷过香水的脖子。薛业心里一沉,找到座位把祝墨放下。她不说话的时候和杰哥很像,像对什么都没兴趣,其实什么都想看。你哥哥半晌,薛业终于有了表情,牵强扯动嘴角,你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别记错了。祝墨眨了眨眼,肢体动作很少。哥哥坠好。嗯,哥哥坠好了。薛业呆看着她,不争气地想要抽烟。他和旁边的人要了一根,叼上却没有点。不一会儿,他把狠狠嚼瘪的过滤烟嘴吐出来,以为自己撑得过但他错了,低头的时候,眼眶烧得通红。祝杰走过公告栏只瞥一眼,看笑话的人不少。他一向冷漠,轻蔑地扫回去,没人敢和他直接杠。唯一担心薛业,脑子里一根筋,比赛的事看得很重。祝杰摸着手机,电话心有灵犀地响了。杰哥。薛业面前两碗馄饨,自己吃一个,给祝墨喂一个,祝墨突然说想你。她想我了?祝杰问,你呢?薛业第一次主动打给自己。我也想。薛业给祝墨擦擦嘴,杰哥,公告上真的假的?没事。祝杰又路过一个公告栏,半年就好。真的?真的啊。我骗过你么?祝杰说,历史月考ac选bd那次不算,我他妈又没背答案。哦那行,杰哥你放心,我没事,你也别往心里去。薛业看旁边,小粉丝要和你说话。谁?祝杰没听清。哥哥坠好。祝墨奶声奶气地强调,我捶洗他。祝墨。祝杰放下手机,仍旧不相信她将来能长过1米5,小不点。他继续往前走,再一次摸出手机,打给张权。小孩你至于起这么早吗?张权打着哈欠。运动员,习惯了。祝杰持续逆行,明天去,给我留个位置。张权坐了起来。你他妈来真的啊?死了不负责啊。死不了。祝杰与旁人错身而过,给多少钱?按积分和场次结钱。不过打拳的都有诨名,没人用真名。张权又躺回大床,小孩,叫什么啊?祝杰看向了天,并不是很蓝。薛业很喜欢看天,高中经常望天发呆,眼里存满了不甘心。sky,海报上那笔奖金,我要定了。薛业刚刚擦好桌子,祝墨指着胸口看他:衣服没洗。衣服?薛业仔细一看,黑衣服上有牙膏渍,肯定是陶文昌带她刷牙不小心。没事,能洗,等我上完课带你回去洗上课?薛业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的,瞬间变了口风:带你去买新的。祝墨持久空洞的黑眼珠有点亮了。带着祝墨逃课,搁在昨天完全是不可能的事。薛业清楚自己的本事,和成年人相处都有问题,小孩子更是令他焦头烂额。况且,他想要全勤奖学金。但是祝墨眼里的那一点点微光,让他改变了主意。杰哥的妹妹,虽然她不爱说话,还经常做一些自己摸不透的动作。可她是杰哥的亲人,那也算是自己的半个亲人吧。他得对她好。出了食堂,薛业牵着祝墨的小手往西校门走,那边有商场。祝墨走路很慢,好像不习惯长时间的走路,腿没什么力气,还没到一半就原地不动了。薛业怎么劝都没用,刚想再劝试试,她抱着膝盖蹲下了。像杰哥那样,把她拎起来?不行吧,腰伤不能拎重物。怎么了?薛业只好蹲下来,俩人在路边一大一小抱着膝盖。祝墨想要人抱,朝他伸了伸胳膊。薛业看不懂:你胳膊疼?不疼,祝墨只想要人多抱抱自己。她摇摇头站了起来,慢吞吞来到薛业面前,猝不及防地亲他一下。哥哥亲你。她又伸小胳膊,我也亲。哥哥抱我,你也抱我。但凡通晓一些儿童心理,薛业就会懂这只是撒娇。小孩子都这样,很会看脸色,知道谁会疼自己、宠着自己。问题是薛业不懂,他不仅被杰哥亲懵了,也被杰哥的妹妹亲懵了,脑袋一热,不顾腰伤抱起了祝墨。祝墨很喜欢闻自己,这点和杰哥真像。张蓉一早先联系祝杰,再联系薛业,中午赶到西校门大吃一惊:你给她买衣服了?她根本没认出来。嗯。薛业点头,手里还拎着两包。左腕的金属手环防他走丢,右腕粉色的母子牵引绳防祝墨走丢。她想穿裙子。他补充。昨天一身全黑的小姑娘穿上不合时令的白纱裙,站在11月底的大街上。薛业怕她冷,特意多套一条白色的小棉裤,上身是米老鼠毛衣,套大大的羽绒服。左手腕也是一个手环,弹簧绳连着大人。背着棕色的小书包,躲在薛业大腿后面。她说她不冷。薛业又补充,怕挨骂,毕竟是杰哥的妹妹。张蓉哭笑不得:是,穿这么厚肯定不冷,就是就是这穿衣品味也只到这一步了,看得出来薛业不善于干这些,他尽力了。都是你给她挑的?张蓉问。她眼里,这三个都是孩子。薛业点头,还给自己买了一条黑色围巾挡喉结。他觉得祝墨不好沟通,殊不知在张蓉眼里,他就是长大了的祝墨,同样不好沟通。挺好看的。张蓉违心地夸赞,能怎么办啊都穿上了,她搞篮球教育,孩子的自信心不能打击,墨墨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以后可不敢再叫薛业买衣服了,奇葩审美。终于明白小杰为什么让自己买衣服送过来,薛业绝对能把自己穿得不伦不类。谢谢阿姨。祝墨第一次穿裙子,害羞地不敢走出来。我眼光不行,杰哥也经常骂我穿衣服难看。薛业从兜里掏出一个发卡,这个我不会弄,我手劲大,您帮她戴吧。小发卡?祝墨主动走到张蓉面前,等着这个阿姨给自己戴上。好了,戴上了,墨墨好看。张蓉轻轻一别,祝墨头上多了个小蝴蝶。戴小发卡了。祝墨伸手摸了摸,确认头上有东西再躲回薛业身后,轻轻地说一声:谢谢阿姨和哥哥。唉,被打扮成圣诞树了。张蓉不懂薛业过犹不及的审美观哪里来的。怎么想起来带她买衣服了?她她衣服不好看。薛业牵强地笑了下。自己哪里想的起来,是祝墨的衣服脏了。小姑娘不要穿黑色,鲜艳一点好看。昨晚陶文昌说的。买吧,挺好的。张蓉接过他手里两大包,很沉,你杰哥和我联系过,还是让我带着祝墨住。一会儿我在学校附近找个快捷酒店包月,白天呢我要工作,你们轮流带着她,晚上我来带。我想要哥哥。祝墨听懂了,声音里带着不愿意,哥哥坠好。张蓉蹲下来:可是你哥哥要上课,他还要训练。晚上和阿姨住,白天阿姨送你来找哥哥。晚上也要哥哥。祝墨摇头。面对小孩子张蓉严厉不起来。那薛业你先带着她,晚上我来找你们。薛业点了点头,把装扮一新的祝墨重新抱起来。何止是祝墨,他也想找杰哥,晚上也要找的那种。杰哥坠棒坠好。下午继续逃课吧,薛业帮祝墨正一正蝴蝶发卡,想着带她去哪儿玩。晚上6点整,体院的小礼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跳远名师张海亮带着两个师弟来交流学习,放眼望去座无虚席。陶文昌特意没穿训练服,挺正经的一身休闲装,约了小姐姐。演讲6点半开始,俞雅踩着时间赶到:不好意思,我没来晚吧?没有没有,你要是晚了讲座为你延时。陶文昌以为她不会来了,吃饭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