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记忆里,曹申那五大三粗的模样一下子映入眼帘,康雨田突然弯腰呕吐起来。那满脸的络腮胡,张口就是臭气熏天。他不是出现在房间了吗,一步步地走近她,还迫不及待地搓手。她想逃,却无力地从床上摔下来。然后呢然后是什么好像有人突然撞开了房门,有两道人影不停地在她眼帘里晃动着。康雨田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不要命地想要回想,当年那个畜生到底是谁记忆里,冰冷,灼热,反反复复地来袭。她张开嘴,不要脸地叫喊着。然后有个人问她,想要什么康雨田悲怆地笑了起来,温热的眼里落进她的嘴里,苦得她难以下咽。水不是泪水,当年她是哭了,可浇在她身上的,不是她迷障中以为的泪水。是水,冰冷的水记忆像是打通了一个突破口,康雨田敏锐地抓住些什么她隐隐忆起,她被人放在浴桶中,冰冷的水从她的头顶浇下。然后有人摇着她的肩膀,她木然地睁着眼睛,三魂六魄像是早已离体。如果是曹申,那个恨不得即可扑向她的男人,他怎么会用冰水浇在她的身上康雨田的指甲狠狠地掐入掌心,感觉自己从未清醒过。她吩咐温齐氏给她备水,要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冰水。温永亮夫妇被康雨田这模样吓到,一边照做,一边连忙跑出去找人。只可惜温永亮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打晕了。傅川根本不敢走远,他知道康雨田有心病,但凡触及就会发疯。可他若是不触及,怎么也解不开康雨田的心结。傅川翻入陆家,眼看着下人给康雨田准备了一桶冰水。他揭开房瓦时,只见康雨田哭得跟个泪人一样,一步步跨入冰水中。傅川想起来了,当年他试图用冰水浇醒康雨田。这会看样子,康雨田是想起来了,只是那药太霸道,估计记得不多。傅川头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混账,不是对陆昱的愧疚,而是对这个企图用冰水找回零星记忆的女人。当年如果他再坚持坚持,事情未必没有转机。可他那时对康雨田并未有情,只有责任,便想尽到自己的责任。倘若康雨田实在是不想嫁给他,那他也不能强求。正是这种可有可无的态度,却害得这个弱女子十几年疯病缠身,一直没有一个好的归宿。命途多舛,红颜薄命。傅川在心里重重一叹,目光里也满是疼惜。将整个身体埋入冰水中的康雨田忍受着刺骨的寒冷,一开始她什么也不能想,只是拼命地在水中挣扎。傅川看得揪心,几次都想露面了。可陆家的下人还算尽心,早就察觉康雨田不对劲,因此听见水声就冲了进来。康雨田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像犯病时的模样,那些下人虽然不敢靠近,但也不敢离去,就这样僵持地守着她。康雨田只是情绪激动,但却还未情绪崩溃。自从陆昱成亲以后,她的心结就变成了她想要坚守的秘密。而现在,她只想揭露这个秘密,看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想的那般不堪傅川的出现,傅川的笃定,傅川留下的名帖,这些无形中都是支撑她的力量。待身体渐渐适应了水温,康雨田再次沉入水中时,突然看见了傅川的脸。记忆中的他比现在还要年轻许多,他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拍着她的脸。“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不是曹申,我是傅川。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不不回。”她木然地看着他,脸上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冷意。身体极度渴望拥有什么,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过去。她拽着他的手腕想起来,可却跌回去。然后他扶着她,慢慢将她搀扶到了床上。衣服都湿透了,可她一点也不觉得不冷,只是觉得很黏,身体像被火烧一样,她难受地撕扯着。康雨田还想起了很多,很多,她的手抓住他的肩膀,指甲狠狠地掐上去。然后指甲断了,可她却不觉得疼,只是光秃秃地掐着,磨着,带出一道道的血痕。为什么她会忘记为什么这些她从来就想不起来康雨田在水中哭泣着,活活将自己呛晕过去。下人们连忙给康雨田换衣服,将她扶到暖炕上休息,然后派人去请大夫。傅川放下房瓦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背一凉。他抬起头时,正月里的寒风猛然一刮,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不踏实康雨田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在梦里嘶喊着,不停地想要逃。可盘山而上的路,永远也没有尽头,直到她见了血。殷红的血让她惊颤,也让她从梦里挣扎出来。醒来以后的康雨田才知道自己生病了,发了一场高烧。下人们胆战心惊地伺候着,以为她又疯了。疯是不可能再疯了,可康雨田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有种了无生趣的麻木。等康雨田的身体好些,傅川又上门了。康雨田平静地接待了他,率先开口道:“我会让阿昱认祖归宗,他最听我的话,不会拒绝的。”“而你也不必花什么心思在我的身上,因为这会让我觉得恶心。”傅川高大的身体瞬间僵住,目光里闪过一丝难堪。他那唇瓣动了动,自责道:“我知道我来太晚了,你怪我是应当的。”“你放心好了,我只有阿昱这一个儿子,以后傅家的家产也只会是他一个人的。”康雨田眼瞳深眯,冷嗤道:“原来,是怕傅家断子绝孙了。”傅川没有反驳,只是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康雨田好了,事情却并未像他想的那样发展。不过陆昱若是能认祖归宗,这才是最重要的。傅川离开陆府的时候,康雨田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目光黑渗渗的。傅川冷不防回头,周身仿佛置身冰窖。这一瞬间,两道视线交汇,康雨田诡异地笑了笑。那笑容像是黑暗中开出的黄泉花,神秘诡谲。傅川倒吸一口凉气,心脏不安地跳动着,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康雨田生病了,陈宁得到消息就赶回来照顾她。陆昱也在赶回来的路上,摆平那几个所谓的恶霸,知县大人惶恐不安地请他喝酒。陆昱当即就明白过来,连夜就往回赶。陆府里,康雨田温柔地握着陈宁的手,爱怜道:“娘没事,谁还不会遇到几场风寒呢”“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帮娘照顾好阿昱,他自幼太苦,得亏有你一直陪着他。”陈宁知道婆婆说话一向很温柔的,可这样又温柔又感性地跟她说话,她还是有几分招架不住。顺势给婆婆捏了捏手,陈宁赧然道:“娘别这样说,是我们都需要娘的照顾。”康雨田笑着,眼里泛起了泪光。陈宁给她擦眼泪,手忙脚乱道:“娘是不是哪里疼了都怪我,我以后再也不让娘一个人在家了。”康雨田按住陈宁的手,慢慢坐起来道:“说什么傻话呢”“娘只是觉得阿宁真好,阿昱能娶到你,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陈宁心里慌慌的,不安道:“娘说这些干什么咱们现在是一家人,谁都是家里的福气。”康雨田破涕为笑,伸手揽住陈宁抱了一会。就在她放开陈宁的时候,声音不轻不重地道:“阿昱的亲生父亲找来了,我想让阿昱认祖归宗。”“这件事你会反对吗”陈宁愕然地呆了一会,惊诧道:“他竟然趁着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来烦您”“这也太无耻了吧”陈宁说着,已经愤然康雨田拍着陈宁的手道:“当年的事情,是我误会了他。比起陆这个姓,我更愿意让阿昱跟他姓。”陈宁当然知道陆达有多恶劣,她不愿触及康雨田心里的伤,缓缓点了点头道:“只要阿昱愿意,我没有意见。”康雨田笑了起来,摸着陈宁的额头道:“乖孩子。”陆昱回来的时候是傍晚,康雨田基本上已经痊愈了。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身劲装未换,身上还带着一股杀伐四方的戾气。陈宁在房里陪着婆婆用膳,陆昱一来先放下长剑,随即森森地开口道:“他是不是来过了”“陆昱”陈宁站起来,想让陆昱说话软和些。可这时康雨田握着陈宁的手,温柔道:“乖,阿宁先回房,一会我让阿昱去找你。”陈宁不放心,可康雨田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陈宁蹙着眉头看了看陆昱,出声道:“你好好跟娘说话。”陆昱缓缓地点头,慢慢坐下来,沉默不语。陈宁走出去,顺便把房门关起来。她哪里真的敢回房,就在门外守着,生怕陆昱刺激到婆婆。房间里,康雨田给儿子盛了一碗汤。陆昱没有什么胃口,可还是端起一口气喝完。他把碗放下的时候,康雨田便站起来道:“他早就找过你了是不是”“他说他只有你一个儿子,是真的吗”陆昱捏紧拳头,愤然道:“我不是他的儿子。”康雨田眼里闪着泪光,质问道:“那你是谁的儿子,陆达的”“你愿意认陆达做爹,也不愿意认他”陆昱没有想到,他娘会主动揭开这道伤疤。他红着眼睛,痛苦地紧抿着唇瓣,不再开口说话。康雨田擦干眼泪,一字一句道:“娘不想再让你姓陆了,陆这个姓让我恶心。”“每次叫你陆昱,我都会想起你被陆达虐打的模样,那个时候,小小的你缩成一团,娘想保护你都做不到。”“阿昱,娘不是原谅他了,娘是厌恶陆这个姓,你体谅体谅娘好不好”陆昱闭上眼睛,心脏一阵一阵地疼着,让他差点透不过气来。温热的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溢出,他狠狠擦去,似有几分不甘心道:“那我改姓康,改姓陈,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跟他姓,他算什么东西”康雨田将儿子搂入怀中,哽咽道:“不行。康不好,陈也不好。”“就跟他姓,让所有人知道,你不是不明不白的孩子。你的父亲他是一位将军,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议论你的身世了。”陆昱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如此坚持他倔强地抿着嘴,不肯应。康雨田捶打这儿子的后背,哭泣道:“你就不能让娘活得痛快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你的身世见不得人我疯了也疯够了,痛也痛够了。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娘就想堂堂正正好好地做一回人啊”陆昱的唇瓣颤抖着,身体绷得僵直,喉咙里满是小兽般呜咽痛苦的声音。陈宁蹲在门口,哭得一颤一颤的,也是不敢发出声音。胸腔里感觉都快被撑炸了,可还是得憋着,无法肆意地宣泄出来。她自己都这般痛了,更何况陆昱房间里,康雨田也是哭得极惨。可她抱着陆昱不肯放,还在继续道:“阿昱,答应娘,做傅家的子孙,摆脱陆这个姓氏,摆脱那些让你痛苦不堪的过往。”陆昱用力地挣脱他娘,然后冷冷地道:“你有我,你有阿宁,我们有一个家。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认他是不是他威胁你的,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啪”的一声,康雨田狠狠地打了儿子一个耳光。“够了,他是你爹,你难道想弑父不成”爆呵过后,房间陷入一片寂静。陈宁连忙推开房门,这时只见她婆婆含着眼泪,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要是不认他做你爹,不想当傅家的子孙,那你就别认我是你娘,我不想看见你”这一瞬间,陆昱苍白着脸,目光陷入一片黑暗。他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