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番外相知3慕轻尘继续在窗台枯坐, 沐浴月辉,思考人生。亦小白体会她的心情,不敢打扰她消化自个儿的性取向, 陪了她一会, 回床睡了。一觉睡到大天亮,下地抻抻懒腰, 见慕轻尘还维持着昨晚的坐姿。唏嘘道,哎,看来还没消化好。她没叫人进来伺候, 径自穿好学士服,梳理好发髻后, 开门走了,回来时, 端了几份清淡可口的素碟子。细心摆好碗筷,精心等待慕轻尘这位主子用膳。片刻, 掐起兰花指, 学着老太监掐着嗓子,毕恭毕敬道:“轻尘小主, 人是铁饭是钢, 一顿不吃饿得慌。”没想到慕轻尘真就听了劝,顶着两团黑眼圈, 如幽灵般慢吞吞的飘来。若不是青天白日,亦小白准要夺门而逃的。“小白,我想明白一件事。”慕轻尘抓住她手臂道。亦小白挣了挣, 没能挣开,用脚勾过桌旁的绣墩坐下:“什么事”“我之所以对常书生出那等心思,是因为我没有充分了解子珺的好,满园春色,总得将花一一赏过,才知孰美呀。其次是常书长得太好看,比子珺都好看,我是被她脸迷惑了,俗话说绣花枕头肚子草中看不中用,她除了那身皮相外,定然一无是处。”慕轻尘一口气说完,因情绪激动而满脸通红,倏尔补充道:“你觉得呢”亦小白当然也希望她悬崖勒马,帝京早传遍了,华帝有意让她尚主,这“主”指得还是穆宁长公主。传闻其聪慧敦敏,甚得华帝欢心,指不定哪天瞧出慕轻尘是个断袖,到时候哭哭啼啼的告到华帝那处慕轻尘不掉脑袋才怪。不,不能见死不救。一丝浩然之气在亦小白的胸腔内激荡、澎湃。她决定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拯救慕轻尘出水火。“走”亦小白把慕轻尘拽出房门,“咱们去青楼。”见识见识啥叫莺莺燕燕环肥燕瘦,说不定就能让慕轻尘把常淑给忘了。第二日,常淑成了胆小鬼,马车停在国子监门口,她却畏畏缩缩的,迟迟不下车,在第三次心里建设失败后,吩咐小太监掉头回宫。车行宫门,又叫了停:“还是去国子监吧。”小太监恭敬地应下,扯过缰绳,再次掉转方向。“都这个时辰了,”常淑掀开车帘,遥望攀上半中天的太阳,“算了回宫吧。”小太监:这一次,她没有再反悔,回到呼兰殿,坐在廊凳上,斜倚着红色廊柱,盯着花圃里的那片黄澄澄的雏菊出神。想着慕轻尘,也想着自个儿究竟怎么了。周围人见了,大声说话都不敢,怕扰了她清静。一片静谧中,常淑想出了点苗头她或许大概可能对慕轻尘是喜欢的,但只有一点点点点喜欢。可又为何如此烦恼呢。会不会是因为慕轻尘根本不是她的理想型。试问哪个少女不怀春,任凭她长公主身份尊贵,可毕竟没练就清心寡欲之本领。是以,也对未来良人有过憧憬。或是清雅秀丽的女子,或是刚毅俊朗的男子反正不是慕轻尘这种心狠手辣铁石心肠之人。戚,徒有一副好皮囊罢了。堪称“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典型代表。可父皇不是想把慕轻尘招给她做驸马吗瞧父皇那意思,好似很中意慕轻尘,即便不是她的驸马,也有可能招给二妹、三妹一想到这,心里便酸酸的。于是改了主意,念起慕轻尘的好来。第一,总是忍让她。第二,勉强有体贴的一面。第三,任她欺负,很是有趣。这般一想,仿佛也没甚烦恼了,她渐渐舒展笑颜,摩挲起右手尾指,上头好似还留有慕轻尘的体温。对了,答应帮慕轻尘补袖子的。“姑姑。”常淑坐好身,唤道。“长公主可是有吩咐”初月姑姑回答说,她在为雏菊修剪花枝,把缠了红线的剪子搁到花圃一角,蹲了个礼。“陪本宫去趟绣坊吧。”绣房在太极宫东南角,离呼兰殿稍远,常淑接受了心里装着慕轻尘的事实,身心都舒畅许多,仿佛畅饮了山涧岩泉。故没要步辇子抬着,闲庭信步般走着去。前头亦有宫婢们提着小香炉引路,一股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其实要做衣裳,大可差人来呼兰殿,用不着亲自走这一趟。初月姑姑回忆起常淑昨夜的烦恼,再偷瞄她此刻的悠闲,心下便了然,看破不说破,问道:“公主想做什么样式的衣裳”常淑解释着:“不是本宫,是慕轻尘,本宫扯坏她的学士服,想做件新的给她。”呦呵,都送人衣服了。初月姑姑有些意外,每遇年节庆典,常淑收礼回礼都是一派不咸不淡,主动送礼倒还是头一回,并且还特别上心。绣坊的管事在院子里摆上一张椅子和小几,复又慌慌张张的煮来一杯茶。绣坊嬷嬷则领了几名技艺精湛的绣女来,听凭常淑差遣。“倒不是繁复的活儿,就是赶着要,明日就要。”常淑呷了口茶道。初月姑姑捧着学士服,交给绣女们。待到绣女一一看过后,常淑才再度开口:“款式和这件一样,素净,无花无纹,不过尺寸得变变那人是个女孩,耶主,肩膀要比本宫宽一寸,腰身宽半寸,个头的话高出小半个脑袋。”该说的都说了,她反道:“还有要问的吗”其中一人语带温良:“敢问长公主,料子可要一模一样,还是想换换。”这倒给常淑提了个醒,眼珠在眼底一滑:“自然要最好的。”一旁的嬷嬷殷勤,连连称“是”,担保明天一早就把新衣服送去呼兰殿。常淑还不着急走,再度抿抿茶,指腹划过杯沿,静默良久,好像在思索某事,轻声道:“既来之则安之,本宫闲来无聊,再去库房走一趟吧。”去库房这是打算亲自选衣料初月姑姑很感慨,真贤惠,女大不中留啊。嬷嬷也感慨,这是变着法的查岗呀。绣坊的库房同旁的库房一样,“脏乱差”中占了后两样。有新到贡缎,也有各宫用剩下的边角料,因沾着“皇家”二字,不敢随意处置,全都囤在一处。嬷嬷想找个由头阻下常淑,但又怕一个不小心,让常淑误会她别有用心。遂硬起头皮在前开路。“江南三织造的料子可送来了。”常淑路上问。指尖捏着手帕,一摆一摆的。嬷嬷好似柳暗花明又一村般,开怀道:“昨日刚到,可惜海运时部分吃了湿,起了霉,但剩下的都顶好正文 番外相知4亦小白带慕轻尘去了平康坊的鸾凤楼, 楼内的管事是风妈妈,眼下正在堂子内,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打瞌睡, 偶尔斜楞一眼角落里搬木料的杂役。“警醒着点, 千万别磕着碰着,都是老娘花了好些银子买回来的, ”她咬牙切齿道,“天杀的虫玩意儿,好死不死来蛀老娘的屋梁子。”白白花出这么多银子。她痛快地骂过, 心情便好些了,以扇掩面, 打了个短而急的呵欠,眼泪花子坠在眼睫上, 像一片离乱的沾了水的芦苇荡。她勾勾扇子,朝拨算盘的账房先生吆喝道:“别愣着呀, 木料都买来了, 还不快把木匠给叫来。”刻薄的话音像把尖锥,盘绕在梁上, 久久未散, 这时候,门忽然被踹开。这架势对风妈妈而言无比熟悉来此捉奸的深闺怨妇无一不如此残暴、凶猛。风妈妈嘴皮比脑子快, 一扭身,作势要喊人。亦小白说时迟那时快,拍下一沓银票, 气喘吁吁地说:“把楼内的子珺统统叫出来。”风妈妈一见着钱眼睛都直了,眼珠噼噼啪啪的迸溅火光,却依旧坚守了一下自我:“大清早的,姑娘们刚睡下。”啪,又一沓银票拍下。于是,风妈妈妥协了,具体过程是这样的在金钱和自我之间,她犹豫了一个弹指,然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放弃自我。楼里的姑娘也都是见钱眼开的主,一听来了两个土财主,二话没说,直接断了和周公的约会,麻溜地梳洗打扮,集合到了堂子,五人一组,一字排开。慕轻尘和亦小白就跟某选美评委一般,端坐在桌后头,时不时对姑娘的美貌评头论足。“这组呢有没有看得上眼的”亦小白问道。慕轻尘眉头深锁,不想让她失望,勉强选了个气质舒雅的,和常淑有两分相似:“你有什么才艺吗”备选的姑娘喜不自胜,自觉离一夜暴富近了一大步,故作从容的垂眸一笑,细声细气地答:“奴家是上一任都知,行酒令是鸾凤楼里最好的。”行酒令是个考验文学功底的游戏,即便是那翰林院的大学士,几个回合下来,亦有些江郎才尽的意思。亦小白露出欣慰的笑,凑近慕轻尘耳朵:“博学多才,不错不错。”慕轻尘却恹恹的,丢出一句:“矫揉造作。”如果把人比作花的话,常淑是浑然天成的生于空谷的幽兰,而面前这姑娘至多是一浓妆艳抹的狗尾巴草。“那下一组吧。”亦小白半是焦急半是失望道。那姑娘泄了气般,面色微变,摆着胯退了场,腾出地方给第五组。第五组的整体质量显然高于前一组,她们向前跨出两步,齐齐福了福身。慕轻尘扫了一眼:嗯,左边第一个嘴巴像常淑,樱桃小口中间那个鼻子像常淑,青葱般挺立眼睛也有点像,特别是眸心边缘那打旋儿的光啊怎么又想起常淑了。真是阴魂不散。慕轻尘由怒转惊再转恐,一把捂住脸,呜呜地说:“完了,完了,我完了。”亦小白怕她失了心智,暴露自个是“断袖”,慌慌张张的向姑娘们说了声“中场休息”,然后拉着她到了个没人的角落。“别灰心,鸾凤楼没有中意的,我们再去隔壁的乘花阁、红雨庄、潇湘馆总有一款适合你。”慕轻尘双肩一垮,整个人都颓了,一扭身一跺脚,将额头磕在墙面上,一下又一下,像只啄木鸟。常淑把新做的学士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六遍。前来送衣服的绣女一如泰山压顶喘不过气,只把衣服端端捧着,脑袋低低埋着。直到脖子和手臂发了酸,才得常淑一句“手真巧”。那一刻,绣女重获新生了。回答道:“长公主殿下谬赞。”初月姑姑接下衣服,再让小宫婢打赏了一鼓囊囊沉甸甸的钱袋给她。绣女欣喜的接下,得常淑准许,方退出殿外。常淑的视线还留在那身新衣裳上:“不知本宫的眼光可有差错慕轻尘穿着合不合身”初月姑姑望着她:“您有这份心意最重要,想来她该是欢喜的。”常淑反而道:“你不了解她,在她眼里,全天下都欠着她的,如若衣服没令她满意,准要埋汰本宫。”反正慕轻尘那厮总不把她放眼里。衣服用一块布巾包好,常淑带着它乘车出宫,今日破天荒的成了第一个到国子监的学生。同窗们还没来,学堂里空荡荡的,朝阳斜照在地面,像一面泛着光的镜子。她趁机把包袱塞进慕轻尘的桌子底下,可又担心不妥,万一慕轻尘不知是她送的怎么办直接扔出窗外怎么办还是呆会亲自给她吧。可亲自给的话,会不会显得太矫情,还有,到时候要如何说呢慕轻尘,扯坏你袖子,我赔你身新衣裳。慕轻尘,给你的,当做你帮我压下流言的谢礼。好像凶了点,再温柔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