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吉羯投降, 与晋国定下协议明德天王在位期间不再踏入漠北, 六月,牧野烈班师回朝, 同月,朱丞册封朱颐非为端王,彼时,端王正在昭南陪端王妃待产,九月, 端王妃诞下小世子, 按祖谱排在昀字辈,朱丞赐名徽, 名唤朱昀徽。十月小世子满月,凌王朱寅途经此处,赠送金锁一把。朱寅离开昭南后,宣阳的信也到了,宣阳素来与她交好, 宫里趣事她必知无不尽, 尽无不言,信上说, 小皇叔朱寅游历江湖去了, 大抵上是为了躲避太妃娘娘的瞎撮合,信的最后她还特意提到了林申儿,她说因为此事林申儿气的与朱寅断钗决义, 这件秘事自然是她的五皇兄朱颐言所说。看完这封信奶娃娃恰好啼哭不止,她分神去抱奶娃娃,连心底最后一份惆怅也阴消云散了。朱昀徽五个月的时候,夫妻俩才带着他回了京都,顺便绕道去了朝州看望汝南王夫妇,怎料府上奴仆说夫妇将已经动身去了京都,正好错过。一家三口又风尘仆仆的赶往京都,将近年关,朱颐非的端王府在余贵妃的打理下显得喜气洋洋,丰禾殿的一众奴仆也一并迁往端王府,他们把端王妃整理的井井有条,等待主人的到来,一同等待的还有早一步先到的汝南王夫妇。京都,风和日暄。好不容易把徽儿哄睡着,陆兮瑶看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忍不住在他粉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娃娃身上奶香味浓郁,她又亲了亲,心下欢喜的紧。朱颐非凑过侧脸来求吻,陆兮瑶晲了他一眼,他点了点脸颊,“我的呢?”“谢谢徽儿娘亲”朱颐非轻笑一下,准确的在她殷红的唇上亲了一口。徽儿哼唧了一声,陆兮瑶推开朱颐非,轻轻晃了晃徽儿,“乖乖,爹娘吵着你了?”徽儿哇的哭了一声,伸伸胖乎乎的小手又沉沉睡了过来,朱颐非抓住他的小胖手捏了捏,“坏小子,就知道捉弄你爹娘”“长大了不要学爹爹哟”陆兮瑶心中柔和万千,爱看徽儿的睡颜,爱对着他说话,明知徽儿听不懂,当了母亲便不知不觉的养成了这种习惯。马车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子仁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王爷,王妃,端王府到了”朱颐非率先下了车,珠珠掀开了车帘,将徽儿从陆兮瑶怀中抱过,她弯腰下车,搭住朱颐非伸来的手跳下了车。端王府外早有人在等候,余贵妃和汝南王夫妇皆在外头,陆兮瑶见了汝南王妃,松开朱颐非的手扑进了汝南王妃怀里,“娘亲,瑶儿好想你”“瑶儿”汝南王妃爱怜的回抱住陆兮瑶,热泪盈眶,女儿远嫁一年半的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头几个月里恨不得远上京都见上一面。“孩子”汝南王眼眶泛酸,他拍拍陆兮瑶的背,偏过头,始终没有让泪掉下来。“这胖娃娃就是本宫的乖孙儿徽儿了吧?”余贵妃摇摇徽儿的小手,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抱上一抱,此次一见,她从珠珠怀里抱过睡的香甜的徽儿,细细端详,徽儿的小鼻子小嘴巴像极了非儿,她欢喜的紧,“非儿,你看,徽儿的鼻子嘴巴像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母妃,我们先进去”朱颐非道。经他一提醒,一大家子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入了府。-徽儿穿了身喜气的红袄子,衬的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白乎乎,肉嘟嘟的,不难看出,小夫妻两把娃儿照顾的很好,那小身子圆鼓鼓的,那双小手摸在手里软乎乎的。几个做祖母,外祖母,外祖父的,个个眉开眼笑,轮流着抱,终于把睡的香甜的小世子闹醒了,他张着嘴,小手握成拳头使出了全身力气来哭。余贵妃哎呀了一声,不知所措的抱着奶娃娃,不知要给谁,“这,这小娃娃睡的好好的怎就哭了?”“母妃,像你们这种抱法徽儿不哭才是稀奇事”朱颐非抿抿唇,他还真有些心疼他的宝贝儿子。“母妃,让我来吧,徽儿许是饿了”陆兮瑶从她怀里接过嚎哭不止的徽儿,转身去了寝殿。徽儿似有所感,知道此刻是娘亲抱着他,哭声渐渐停了下来,许是之前哭的厉害,小脸一抽一抽的,陆兮瑶也不嫌他哭的满脸是泪,毫不犹豫的亲了口,“不哭了,我们吃饭饭了”她掏出手绢帮奶娃娃擦了脸,解衣喂饱徽儿,吃饱喝足,徽儿眼半眯着,又有些困倦,大抵上是方才没有睡好。珠珠帮他盖被褥,轻轻的拍着他入睡,“咋们小世子呀可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未来再让你娘亲帮你生个小妹妹来陪你,可好?”陆兮瑶穿好衣服,听她这么说,无奈笑道,“珠珠,徽儿才五个月你就连妹妹的事都想好了”“都说儿女双全,王妃,我们端王府再添一位小公主就热闹了”青青也来凑热闹。“你们呀”陆兮瑶笑笑,就算她想马上添一个孩子来陪徽儿,朱颐非也不会答应,她还在怀徽儿期间就一直在念叨着,徽儿来的太早,他们还没过过两人世界,就让徽儿插足了。确实,就那么一次,怎么就怀了呢。陆兮瑶小脸一红,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起身对珠青二人道,“你们在这儿陪徽儿睡觉,我跟着蔡嬷嬷在府内转转,也好提前熟悉一下”珠青两人应下。等陆兮瑶转了一圈,天也擦黑了,蔡嬷嬷去吩咐厨房准备晚膳,今日有贵客,菜肴可马虎不得。陆兮瑶本想直接去大厅,可心里挂念着徽儿,转身又去了寝殿,她正走着,身后突然有人推了她一下,陆兮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回过身,有银光在眼前一闪而过,她定睛一看,阿纺正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立在她眼前。陆兮瑶心下砰砰乱跳,她故作镇定道,“阿纺,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儿可是端王府,你以为你能逃的掉吗?”“我并没有打算逃”阿纺举着匕首,情绪激动,“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认了,我没有办法,要怪就怪你,你和七殿下待在漠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不怕死?”陆兮瑶诧异道,能让阿纺不顾一切,在端王府行凶杀人的,定是因为有人在后威胁她。阿纺的手在剧烈颤抖,她知道今日只有死路一条,她爹娘和哥哥都在谭公公手中,她没的选,杀了陆兮瑶和小世子,她才能救他们。“如果,你把号令陆家军的信物交给我,我就饶你不死”阿纺说出的话毫无底气,手中有凶器却不敢贸然行动。陆兮瑶的心静了下来,她小心的后退,观察着局势,“事到如今,乌后还在牵制着你?”“你给不给我!”阿纺大吼,手里的匕首差一点握不住。“阿纺,你清醒点,乌后已经被皇上囚禁在了崇德殿,你不要再受她摆布了”陆兮瑶循循善诱。“不……你什么都不知道”阿纺连连摇头,“我的爹娘在他手上,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只要一得手,就要把信物从那棵古树下抛下去,而我的死活,他根本就不会管”“你想不想活下去?”陆兮瑶诱惑道。“你有办法?”“只要你听我的,不论是你爹娘还是你的命,我都能向你保证,让你们的脑袋在你们项上好好的待着”—谭公公小心谨慎的在宫中穿梭着,他蹑手蹑脚的接近崇德宫,避开了门前把守的侍卫,从崇德宫后头的狗洞中爬了进去。钻进崇德宫,谭公公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抚了抚头上的帽子,进了寝殿中,一进寝殿,他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娘娘,奴才拿到了,奴才拿到了”乌后从床上跌了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谭公公面前,“在哪里,给我,给我!”谭公公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阿纺那丫头依言将它扔了出来,娘娘,这皇位是我们殿下的了”乌后一把夺过小包裹,将一枚玉饰翻了出来,烛火之下,玉饰显得晶莹剔透,她仰天狂笑不止,笑道岔了气,谭公公爬到她身边轻抚她的后背,“娘娘,我们该好好计划下一步该如何……”乌后一把推开了他,目光狠厉道,“陆兮瑶和阿纺那两臭丫头呢?”谭公公趴伏在地,“回娘娘,奴婢听府里的人说端王妃当场死在了阿纺手下,而阿纺也被端王一剑毙命了”“好好,死的好”乌后已经到了几乎癫狂的状态,“下一个就是他朱颐非,谭公公,你说思念亡妻过渡,追随而死,这个理由如何?”“乌后,你果真蛇蝎心肠!”谭公公还没应答,寝宫的门就被人从外一脚踹开,朱丞怒瞪着她,她惊恐的睁开了眸子,看向朱丞后头的朱颐非和陆兮瑶。她没死!“你……”乌后手指着陆兮瑶,咬牙切齿道,“你没死”“兮瑶未死你失望了?”朱丞一甩衣袖,悲愤道,“乌后,朕与你夫妻数十载,你何时变得如此歹毒?”“朱丞……”乌后自知命不久矣,她毫不避讳的直呼其名,“本宫这么做是为了谁?本宫为你生下长子,替你管理了二十几年的后宫,到如今,你居然说本宫歹毒?我就算再歹毒也比不过你的心”朱丞愤懑道,“乌后,你疯了!你居然说派人偷取号令陆家军的信物是为了朕!分明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妄想你的儿子坐上皇位”“那也是你朱丞的儿子!”乌后厉声回嘴,“皇儿是你的长子,你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帝,是该退位让贤了”“你!”朱丞怒火攻心,不由分说拔下身边侍卫的佩剑就要朝乌后砍来。乌后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痛楚没有发生,她疑惑的睁开眼,瞧见眼前挡了一个人。谭公公张开手臂挡在乌后身后,他浑身如筛子般抖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所有的事都是由奴才一人谋划的,包括今日夜刺端王妃,都是奴才做的,和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皇上要杀就杀奴才吧”说完,他连连磕头,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好一个主仆情深,你要死,朕就成全你!”朱丞二话不说,挥剑而下,正好在谭公公抬头之时划破了他的脖颈,血喷涌而出,谭公公诧异的睁大了眼睛,躺在了地上。滚烫的血喷在乌后脸上,她出奇的平静,“皇上,你又想如何赐死我呢”朱丞沉眉看她,将剑扔还给侍卫,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徐公公,赐乌后毒酒一杯”徐公公应声而进,手中的托盘上赫然放了一杯毒酒。“原来你早就想好了赐死我的方法”乌后凄凉一笑,“我只希望你不要迁怒与磊儿,毕竟他是你的长子,他出生时你也曾欢喜过”“乌后……”朱丞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乌后已取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她把酒杯扔在地上,“这是我今生最后一个请求,你答应我,让我死也瞑目”血缓缓的从乌后嘴角流出,朱丞动了恻隐之心,“好,我答应你,徐公公,你传令下去,即日起将三殿下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入京都”“谢谢”乌后说完最后两个字,她闭上眼睛,倒了下来。曾经华美庄重的吉服上血迹斑斑,她倒在血泊之中,悄然逝去了。-回端王府的路上,陆兮瑶只觉手脚冰冷,乌后和谭公公的死相似还在眼前出现,她的身子颤了颤,朱颐非拉过她的手,“怎么,后悔了?”朱颐非的手很温暖,令她很安心,她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死在我眼前,我怕此生都要做噩梦了”“乌后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见惯杀戮的朱颐非早已习以为常,他牵着陆兮瑶的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缓步而走,他觉得很安静,心也很平静。“如果可以,我情愿一辈子留在昭南”“等我们徽儿再大些,我们就带他回他出生时的地方看看,也可以带去他爹娘相遇的地方看看,还有我们定情的地方……”“你说漠北?”朱颐非应了声。“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拉钩”朱颐非伸出小指和她勾在一块儿,陆兮瑶道,“好,我们就约法三章,若朱颐非骗了我,就是乌龟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