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真及时来救,挥舞着大刀吸引了后面那波大蟒的注意力,及时化解扬牧危机。弈枫点起烟雾,彻底扰乱了大蟒的视线。它们有些相互残杀,冲撞在一处。有些前后不分,反应力变差,被鞑靼人从后头斩杀。战斗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才算了结。黏土地上浸着鲜红的血,地上皆是大蟒横七竖八的尸体,疮痍满目。鞑靼人或死或伤,也折了大半数。此时或跪坐或瘫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滚滚烟尘散去,鞑靼人胜了。纳真精疲力竭,双脚软软的。她以长刀撑地,如同拄着拐杖一般,一步一步地朝着柯仑走来,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这一劫,终究是过去了,她打赢了。柯仑看着纳真走近,目光柔了一柔,见她无恙,身上没什么大伤,默不作声地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她的脸上沾上了大蟒的鲜血,有些都已粘结,有些还顺着发梢流下。她的脸上沾上了大蟒的鲜血,有些都已粘结,有些还顺着发梢流下。柯仑贴近她,掏出绣帕,一点点擦去那些满是腥味的东西。大战之后,纳真紧绷的神经松懈了,她享受着柯仑此刻的柔情,如同一只被顺了毛的小猫,欢愉地眯起眼来。柯仑正对高台,原是聚精会神地擦着污迹,擦到耳旁之时,目光一闪,便望见那高台的边缘出现了几个黑点,她手中动作一滞。再定睛一看,那些黑点化作了人形,手上正拈弓搭箭!有刺客!柯仑正想高声提醒大家注意,却不料电光火石间,那黑衣人已经拉满了弓,方向正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他们的目标是纳真!柯仑的瞳孔陡然放大,言语阻塞在喉咙处。咻箭矢破风而来,纳真闻见刚想反应,殊不料身子猛的晃了一下,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她被柯仑推开了。而那急速的箭,在纳真眼前,直直得插入柯仑的右腹里。柯仑吃痛向后仰去,跪坐于地上。柯仑!纳真惊愣住了,如同被人猛地扇了一巴掌,脑中一阵空白,回不过神来。有刺客!耳边响起了属下的急呼。离高台近的鞑靼人,迅速起身回击。一把灰沙扬起,从高台窥探的视线被模糊,那些黑衣人无法射出第二箭来。鞑靼人三两步登上高台,与黑衣人交战在一起,打打杀杀的声音又传来。纳真的世界却骤然变得安静了,她的脑中不断回放着柯仑中箭的场景,心如刀割。她忙从地上弹起,连滚带爬,来到柯仑身旁,将她的身子揽进自己怀中,嘴中慌忙地喊着:柯仑,你怎么样了?你不会有事的。柯仑捂着自己下腹,双目紧闭,神情痛苦,满头大汗。箭矢之力发得很足,箭头完全没入柯仑的右腹中。纳真握住箭羽的后端,却不敢发力,如若拔了,止不住血了该怎么办?而且从箭矢边缘的衣衫浸出的血迹来看,墨黑墨黑的,这箭是淬了毒的!何人懂医?速速过来!纳真大喊了一声。属下在!不远处一侍卫连忙上前,蹲下身子,查看起柯仑的伤势。此侍卫用食指沾了点柯仑衣衫上的血迹,用拇指抹了抹,而后放于鼻翼前闻了一番。如何?纳真的双眼焦急地盯着那名侍卫脸上的神情。那侍卫眉头紧锁,表情哀戚,在原地跪下,给纳真磕了个头:禀大汗,属下无能,此箭上淬了大量的箭毒木,汗后怕是......保不住了。保不住了,什么叫做保不住了?纳真怒起,一脚踢在那侍卫的肩上,震怒道:胡说!柯仑神情痛苦,体内流毒乱窜,视线有些模糊,听觉却还未损伤,大致能听见二人间的对话。她知道再这么下去,纳真定会癫狂的。侍卫还在原地叩首,不作为,也无可作为。箭毒木之毒在鞑靼人的医药史上,一直是无药可治的。纳真气急,抽出佩剑,欲将此人劈了。柯仑拦住了纳真,她将捂在腹部上的手上移,扯住纳真的衣袖,嘴中唤道:纳...纳真...纳真即将疯狂的心神被柯仑的这一虚弱的叫喊给唤了回来。她赶忙回神,抱着柯仑,扶住她的手,抵着她的脑袋,问道:柯仑,你怎么样了?哪里痛?柯仑全身上下无一处是不疼的,她虚弱地扬起一抹笑,与纳真道:既是箭毒木,你我都知,此毒是无解的,你何必拿......这个侍卫撒气呢,他还要......保护......保护你出赤塔山呢。不会的,不会的。纳真用力的摇起头来,她不接受柯仑所说之语,她要她好好的,定会有法子解的,定会有法子解的,哀去寻。柯仑摇头:此毒已浸入我的五脏六腑,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不要...柯仑你不要这么说。忍了这么久,纳真终于是哭了,她跪坐在地上,手中抱着奄奄一息的柯仑,像个无措无依的孩子一般哭了,是哀不好,哀不该带你来的。或许从一开始,哀就不该惦念你,不该把你占为己有。第九十三章 救回柯仑强烈的自责袭来, 纳真悔恨不已。若当初的自己没有对柯仑起了邪念,必不会有今日这一幕,她一定平安喜乐到老。是自己的私欲毁掉了这一切。纳真将柯仑的脑袋揽在怀中, 自己的脸颊贴着她的, 哭声中夹杂着自责之语。柯仑怎会不知她此刻的心情,这人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比她自己的还重。如今见自己受伤, 她心中胡乱指责怪罪的都是她自己。柯仑伸手揽住了纳真, 嘴中费力而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来:傻。接着深深吸了几口气, 忍下皮肉中的痛意, 又道:天意如此, 怎会是你的错?她手指颤抖, 手探入自己衣衫之中,动作缓慢地掏出了两个锦囊,递到纳真眼前。这是纳真送给她的姻缘签以及结发之愿。一个是你十四岁那年送我的, 另一个是那次大婚送的。其实......我一直没有弄丢, 也一直都知晓里面所放之物。当日父亲命我嫁于拓哈尔, 我该拒绝的。是我的顺从, 毁掉了你的心意,错从我起。柯仑表情骤变狰狞,想必是毒素又深入了一层,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便急急地要将心中之话说完, 加快语速道:与拓哈尔成亲后, 我一只知晓你心意未变, 只是,我的身份变了。那些礼教让我不得不拒绝你...我一直活在两难和纠结之中...此时此刻,我的命数已不多了,纳真,我想与你道一句埋藏许久的真心话。别说了,柯仑,这些都不重要了,哀只要你好起来,以后你要做什么,哀都不逼你了。一定听这番永别般的措辞,纳真突然慌张无比,只觉得一颗心被捏得紧紧的,难受至极。柯仑的听觉也已模糊,耳鸣响起,她不顾纳真之语,自顾自道:纳真,我是喜欢你的,一直以来都是...柯仑的语气越来越弱,眼睛几近阖上。纳真嚎啕大哭:柯仑,别离开我!好好照顾方希和鞑靼......不要为我做傻事......柯仑阖上了眼,手无力的垂下,彻底晕厥了过去。纳真的脑袋放空了几秒,见柯仑没有了生气,正欲哭得撕心裂肺。蓦地,不远处极快地冲来一人影,扶住柯仑的身子大声道:我能救她!我能救她!纳真猛的一抬头,在朦胧的视野中看见了顾子由。惊喜又不敢置信的表情出现在纳真脸上,她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顾子由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一字一顿道:我、能、救、她。意外来的太突然,纳真脸上又是哭又是笑,表情东拉西扯,最后变成一团浆糊,不知是什么。顾子由不慌不忙道:但是我有个条件。她们曾是敌人,她怎可无条件帮助纳真?顾子由在鞑靼人身后潜伏这么久,伺机而动,便是为的这一个条件。纳真恼怒,只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她一把抓住顾子由的领子,咬牙切齿道:你敢与哀谈条件?顾子由心中冷笑一声,腹诽道:有何不敢,她亦是个为心爱之人豁出生死之人。顾子由直直地盯着纳真,眼中皆是无惧,嘴中道: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如若在这一炷香的功夫里,再不作为,她真的就无力回天了。纳真揪着顾子由衣领的手松了松,她怔住了。顾子由接着道:我单枪匹马来此地,亦无惧生死,只是我一个医者,不善武。要想救出公主十分困难,我要你,以及你这些手下,协助我救出她,并且答应我日后不再侵犯大晋。箭毒木我能解,我必保你的汗后性命无虞。再者,我已找到出口之路,除去毒后,立马可将其送下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上面那些便是我的条件,你,还有一炷香的功夫可以考虑。顾子由说完,便在原地坐下了,静静地等着纳真的反应。她跟了纳真两个阵,此人与柯仑之间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她心中十分确定,纳真会答应她的。纳真身旁的手下闻言只觉有诈,十分警惕,开口劝诫道:大汗,不可。可纳真却不理他之语,扬起了手掌,支在半空之中,示意大家都不要讲话,一切任凭她自己做主。不过几个喘息的功夫,纳真已经做出了决定,她抬起自己的脑袋来,对上顾子由的双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答应了。因着方才太过激动,纳真双目通红。她的泪已停下,泪迹干在脸上,整张脸憔悴苍白得不像样。只是此时,她眼中的急躁已经消失殆尽,身子也不再颤抖。她脑中无比清楚,就算她得到了天下,没有柯仑在身旁,亦是无意义。所有的风景只因面前之人的相伴才美。快点,治好她!见顾子由愣了一下神,纳真出声焦急地催促道。你的要求,哀可以答应你。顾子由笑了,立马动起手来:将她身子放平,头枕起。衣料撕开,露出伤口来......既然如此,她也需恪尽职守,拿出百分百的认真来救治柯仑。虽说疗毒会耗费一些时间,但又了得力助手,救出公主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念此,顾子由使出浑身解数,定要把柯仑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一个时辰后,顾子由将全部的银针拔出,针尖之上,不再露黑。在为柯仑把最后一次脉后,顾子由瘫倒于地。她眼睛半睁着,嘴里囔道:好累,她总算是活过来了。当真?纳真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问道。此人的医术竟如此之高明?不信便让你的手下把把脉,危害心门的毒素我已逼出,她体内只剩一些小毒了,待送下山,寻些好的草药养一养,便无碍了。纳真示意手下上前把脉。原先那个说无法可医的侍卫上前,蹲下身来,把了把柯仑的脉象,道:回禀大汗,汗后体内的毒素确实被这个人逼出来了,剩下的那些不碍事,静养一番,很快便能补回来。纳真大喜,分外怜惜地抱着柯仑,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汗水。顾子由歇够了,便从地上弹坐起,望着这浓情蜜意,恋恋不舍的两人,开口道:快把她送下山吧,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再待在这里,别又生了什么变故。顾子由言之有理,纳真也知多在此地呆上一秒,危险便多上一分。虽说十分不舍,但纳真也别无他法。她将余下的侍卫召集,分出一半的人来护送柯仑下山。死士中武艺高些的都被纳真分到护送柯仑的队伍中,包括她的得力助手扬牧。纳真再三交代,拍着扬牧的肩膀道:扬牧,汗后就交给你了,千万要替哀保护好她。扬牧担忧纳真的处境,面色稍有犹豫:可是大汗,你将武艺高强之人都遣走了,属下实在不放心。不如让属下留下来协助你们吧。不必,只有柯仑安然,哀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哀之性命,哀会小心的。扬牧,只有交给你,哀才最放心。你且去吧,将柯仑送回迤都。如若那时哀还没有回来,你再带兵来。纳真语气坚决,不容分说。纵使扬牧担心,最后也只能听令执行。纳真沉静如水的双眸目送着属下们将柯仑护送离开,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才转过身来,对等候多时的顾子由道:出发吧,哀不会食言而肥。顾子由与纳真一同走向土阵高台,属下跟在后方。她一边走着,一边说道:还有一事,我有求于你。说吧,你既替哀救回柯仑,哀能帮你的,尽量帮你。顾子由的视线低了下来,脚步没有停顿,眼中闪过一丝酸涩,而后又被坚决填满。她缓缓道:我预感这个幕后黑手十分强大,万不得已之时,我会与之......鱼死网破。如此一来,我便无法照料公主了。顾子由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纳真。纳真随之停下脚步来,两个人差不多高,对立站着。顾子由逐字认真说道:如若真到这种田地,请你不必管我,但务必护好她,将她救出,安然送回大晋。你亦是情深之人,必定会懂得我之心情。唉纳真轻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点了点头,感叹道:老天爷还真是爱捉弄有情人啊。有些感情注定要千回百转之后才能被认清,而有些感情注定要历经千险之后才能携手一生。上天最是不公,却又无可奈何。但愿最后她们能化险为夷,重相逢,再相守,安稳余生。第九十四章 误打误撞吃些东西吧, 补充能量,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见顾子由行囊空空,必是没有准备吃喝之物。纳真这厢倒是备得足, 便从包裹中取出食物分给她。顾子由并不客气,接过之后道了一声:多谢。而后边走边吃起来。纳真也往嘴中塞了几口的食物,一边嚼着,一边打量着顾子由,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你斯斯文文的, 手无缚鸡之力。而那些赤塔人身强力壮, 还以为你三两下就会被她们收拾了, 没想到能撑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