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买来缝制一件大桩绣品的,可这布匹触感丝滑,若是贴身穿在身上,必然极其舒适。虽然比不上薛员外府公子小姐们的一件普通外衫,可对于陆冬芙这个丫鬟来说,却也相当不错了。她将布匹徐徐展开,琢磨着应该能缝制两套贴身衣物,若是还有空余的,还能缝制件肚兜。她咬着嘴唇有些为难,许是之前缝制的帕子让她心里有了底气,所以这一次她才会格外大方,想将这匹布裁剪出来,给祁钟钰做两身里衣。她之前翻柜子的时候就发现了,祁钟钰身上的衣服都是成衣店买来的,质量很是一般,看上去也不太贴身,跟普通村民穿着类似,胜在结实耐用。穿在身上,其实不太舒服,她想祁钟钰之前父母早逝,孤身一人在外,身边也没个亲近的人照顾,所以忽视了日常的着装问题。可自己既然嫁给祁钟钰为妻,就该为对方多做打算才是。刺绣的活可以不急,毕竟她还没想好要绣怎样的大件绣品,打算有空再去汜原县问问锦绣阁的伙计,了解了富人们的品味后,再开始动手。她内心的天秤早就倒向了祁钟钰那一边,脸颊泛着薄红,将布匹裁成了两块,打算等祁钟钰回来,给他量量尺寸,到时候再缝制衣裳。做完这些后,她将屋子简单收拾下,便去厨房准备做晚饭。她还记得要做点特殊食物让自己尽快长大,所以从柜子里找了些黄豆,打算一会儿做黄豆猪蹄汤。相公在山上忙碌着盖院子,应该很累才是,她也要再多炖一个汤给对方补补身子。炖汤不比做菜,需要耐心熬制,且花费数个时辰,才能熬出精华来,好在陆冬芙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她认真的清洗食材,在灶上生了火,又在锅里添了水,开始熬制高汤的底料。直到傍晚时分,山上的祁钟钰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今日就先做到这里吧,有劳诸位今日下苦力帮我干活,明日我会去深山里猎些野物过来,给诸位打牙祭。原本累的瘫坐在地上的短工,闻言振作起来,激动地问:当真?祁钟钰笑着点点头,说:我本就是山里的猎户,进山打猎是我维持生计的本事,且诸位之后几日一大清早,就要出门赶往岳南山,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去,一天下来的劳动量可是不小。所以我决定中午天热的时候,可以让你们罢工休息一个时辰,午饭问题你们自己解决,是回去县城还是自带皆可,若是留在山上,那我会将打猎来的野物分给你们尝尝鲜,补补身子,也算是付给你们辛苦劳作的报酬之一。短工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特立独行的雇主,不但跟他们一起劳作,还承包了所有最费力气的活路。他们今日虽然辛苦,可实际上却并未伤到身子骨,对于祁钟钰主动出手相助,解决了最难干的活路,他们已经心存感激了。而对方居然还说会给他们放假,还说会进深山打猎野物来给他们补身子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待遇,即便是汜原县的员外老爷们,付出了跟祁钟钰同等的价钱,却也挑三拣四,恨不得他们跟地里的老黄牛一样,一刻不休的从早干到晚的,更别说供上饭菜了,能有口水喝就不错了。却没想到,这个雇主如此平等的看待他们,将他们当做个有血有肉的人来看待。短工们热泪盈眶,高承也情绪翻滚,他喉结滚动几下,代兄弟们向祁钟钰道谢,多谢前辈体谅。祁钟钰摆摆手,道:无妨,你们将东西放在这儿,就随我下山吧,等会儿天色全暗,山间小路就更不好走了。说着,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见高承吩咐短工们站起身来,一行人跟在祁钟钰身后,居然有惊无险的顺利下了山。要知道山路泥泞,方才上山时已经有几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而下山比上山更难,却没有一个人摔倒。他们想不出原因,高承却隐约察觉的到,他们是紧随祁钟钰的脚步下山的,对方每一步都踩在了结实的石块上,那石块埋在土里,用泥土和草丛覆盖着,很是隐秘,却是一条更为安全的道路。想来也是祁钟钰自己铺就而成的,他对祁钟钰这位世外高人越发敬佩,打定主意之后几天,一定要认真的完成对方的雇佣任务,并且想办法与对方打好关系。高承他们是驾着驴车来的山下,来的路上驴车内装着货物,所以短工们是一路走来的。可回去时,车上货物都搬去了山上,驴车就空出了位置,刚好可以搭载这些疲惫至极的短工回去。高承吩咐兄弟们爬上驴车,走上前对祁钟钰说道:前辈,不如上驴车,我送你一程?祁钟钰摇头,道:不必了,岳河村和汜原县不在同一条路上,从我这儿回去住的地方要不了多久,我自己走回去便是,你们还是快些赶车回县里吧,再晚点城门就关上了。高承也知道时间紧迫,却没祁钟钰说的那么夸张,距离汜原县关城门的时间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足够他去一趟岳河村,再回去汜原县的了。可对方都这么说了,高承也不好再勉强,对祁钟钰的体力再一次刷新认知后,便驾着驴车与祁钟钰告别了。祁钟钰目送车队远去,见四下无人,索性运气以轻功腾飞而起,不到一刻钟就回到了村长的院落外。她先去跟二叔二婶打了声招唿,说明了山上院子的搭建进程,婉拒了祁长乐让她留在那边吃晚饭的提议,起身作别长辈后,回去了隔壁的院子。这院子在她去搬去山上后,应该会分给祁家四爷祁安昊,毕竟对方因为这个院子,曾经到她面前来闹了一次,祁钟钰当时就想将院子给他,是祁长乐百般不愿,还叱责了祁安昊一顿。而如今有了正当的理由,祁长乐应该不会再拒绝这座宅院,届时祁安昊就可以心想事成,也不会每次见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她倒不是怕了那小子,只是不想让二叔祁长乐,在侄子和儿子之间左右为难罢了。她走进院门内,扑鼻而来的不是花草气息,而是一股浓郁的炖汤味道。好香啊。她的双.腿不自觉走到了厨房边上,见陆冬芙正用汤勺搅动乳白色的高汤,用小碗盛了吹凉后细细品尝。她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眼灶上,问:好喝吗?陆冬芙被她出声吓了一跳,好在没有手忙脚乱,她又盛了一勺汤,吹了吹递过去,道:相公尝尝便知。祁钟钰接过,一口将其喝完,只觉得口齿留香,肉味纯粹,味香浓郁,极其鲜美一点不比她偶尔出远门时,在酒楼内吃过的大厨手艺差,她从前只知道陆冬芙厨艺不错,简单的面条都能煮出极美味的味道,却没想到,对方隐藏的更深,这高汤堪称一绝,许是熬煮的时间更长,且又是刚炖好的,所以吃起来比之前下面的炖汤还要美味。她恨不得再来一碗,依依不舍的将小碗递给陆冬芙,眼巴巴的看着锅里,道:娘子,什么时候开饭?陆冬芙笑着说:很快就好了,相公不如先去屋里洗个澡换身衣服,等我再拌两个凉菜,就端上桌开吃了。祁钟钰忙不迭应下,回到卧室里屋后,见热水也是提前烧好放在这儿的,连替换的干净衣服和毛巾胰皂等都准备到位,她心想,若是她现在敢叫陆冬芙过来伺候她洗澡,对方想必也是肯的。这娘子,也太贴心了吧。祁钟钰心里泛起暖意,嘴角也不由勾起,再一次觉得自己这娘子真是娶对了。她穿越到这异世界十来年,终于也能拥有一个知暖知热的贴心人,拥有一个安逸温暖的家了。只要陆冬芙不背叛自己,她就能确保对方这辈子平安无忧。她用热水兑了凉水,脱掉身上脏了的衣物,用胰皂洗了澡,不到十分钟,就洗完擦干了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膀上,将肩侧和后背的衣物都打湿了,露出了里衣的纹路。祁钟钰没有在胸.前绑覆白布,原因很简单,她没有胸,所以不用像电视剧里的女子扮男装时,担心胸会暴露真实身份。她的情况有些特殊,胸.前扁平微微带着幅度,也可以用胸肌解释过去,就算是脱掉上身的衣服,也没人会看出她是女子。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被湿发打湿的前襟,收拾掉洗澡水和地面后,将换下的衣服扔到盆子里打算吃过饭后洗干净,便走出了房门去厨房端饭菜上桌。她洗的快,陆冬芙手脚也不慢,已经将凉菜和其他的炒菜端上桌,只剩下两个盛汤的砂锅和米饭没端。祁钟钰过去时,正好见她用帕子放在砂锅两端,可想而知那东西很烫,她走上前道:你端米饭,汤我来端,小心烫着手。陆冬芙盈盈一笑,感念自家相公的体贴,也不拒绝,反是笑着说:有劳相公了。等二人将饭菜全部端上桌,祁钟钰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式,食指大动的同时,也心知陆冬芙的辛苦。对于她来说,做一顿饭菜比练功还要可怕,她很佩服陆冬芙能有这样的本事,之后她就有口福了。她和陆冬芙坐在桌边吃饭,祁钟钰今天干活下了大力气,所以饭量也大了不少,敞开了吃,即便是满满一桌子的菜也吃光了大半,最后只剩下两道汤还剩下些,明日早上可以用来煮面吃。吃过饭后,陆冬芙去厨房洗碗,祁钟钰将脱下来的衣服洗了。二人回到屋里,祁钟钰提议道: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去院子里逛逛?说实话,这院子虽然占地面积不大,却修建的富丽精致,尤其是院子里的荷花池,如今依旧花开不败,看上去美不胜收。陆冬芙刚要点头,突然想起来下午时要给祁钟钰缝衣服的事,忙道:不急,先让我给相公量量尺寸,我准备给相公缝制两件换洗的衣裳。祁钟钰怔住,想起陆冬芙的确说过自己刺绣手艺极佳,倒是个多才多艺的姑娘,且都是极实用的本事。祁钟钰穿的衣服,大多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她不喜欢陌生人近她的身,所以衣服要么大了,要么小了。穿起来其实不太舒服,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反正在穿越前她穿的都是亲戚的旧衣裳,或者是校服一类的。这么想来,在娶妻之前,她一直过的很粗糙,偶尔有穿金戴银的时刻,也需要付出血与泪的代价,她都已经被残酷的现实磨的没棱角了。她点头应了声,见陆冬芙从针线盒子里取出来两样工具,其中一样是细布条,另外一样是炭笔。她拿着两样东西走到自己面前来,温声细语说:相公,你太高了,稍微低下些。祁钟钰听话照办,矮下身与陆冬芙视线平齐,见对方用细布条量着她的肩膀,天色已暗,借着屋内的烛火,祁钟钰可以看到对方浓密纤长的睫毛,和肤如凝脂的脸蛋。她抿了抿嘴唇,乖乖的听着陆冬芙的指示,量完了全部尺寸后,见陆冬芙将工具收起来,似是要兑现方才的承诺,去院子里散步纳凉。她迟钝的问:这就完了?你不需要拿笔记下尺寸吗?陆冬芙抿着红润的嘴唇浅笑,说: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不用在拿笔去记。祁钟钰:她艰难的问,娘子莫非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要知道对方刚才量尺寸时,起码累积了十几个数字,而对方只测过一边就全部记下,这也太厉害了。陆冬芙笑着摇头,说:怎么会,我只是对数字比较敏.感罢了,若是记其他的,需得三五遍才行。这下石锤了,娘子是个多才多艺的天才。越是与对方相处,就越能发现对方身上的闪光点,真是捡到宝了。第23章祁钟钰与陆冬芙携手在荷花池边散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皎皎月光照耀之下,隐约可以看到院中的景象。祁钟钰深吸一口气,嗅到了清甜的草木气息,连带着心情都慵懒松快不少。陆冬芙含笑说道:相公今日在山上想必辛苦了,只恨我手无缚鸡之力, 不然也可以上山给相公搭把手。祁钟钰忍俊不禁, 你的本事可多了,不必出卖劳力, 在家绣花做饭即可, 山上的事情自有我来办理, 你不用担心,我雇佣了数十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帮我盖房,我只需要在一侧指挥,累不到哪里去。陆冬芙还以为她所言是真, 便松了气道:如此甚好, 宁可多花些银子,也好过累着身子。祁钟钰笑着应了。绕着荷花池走了一圈后,陆冬芙想起今日回门时看到了三妹,不禁想起成亲当天, 大姐陆大丫特地赶来祝贺自己新婚。她当时要忙着婚事, 所以明知大姐情况不妙,却也未曾追出门去,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陆冬芙心情恹恹, 其实从大姐的容貌和性格之中,就能看出大姐如今过得不好,若真的被相公疼爱,应该像她和三妹一般脸带红晕,眉眼飞扬,可大姐当时满脸愁苦,还瑟缩着身子陆冬芙很担心大姐,其实她这几日偶尔想起,都会担忧不已。只是新婚期间,不好去大姐夫家叨扰,可如今三朝回门已过,她也该找个时间去隔壁临溪村亲眼瞧瞧,大姐如今在彭家过得怎么样。其实她心里已经确定,大姐一定过得不怎么好的,只是在想什么?愁眉苦脸的。身边的祁钟钰低声询问,在安静的月色中,对方的声音温柔而又悦耳。陆冬芙贝齿轻咬着嘴唇,迟疑着道:我相公,我明日想去临溪村走一趟。临溪村?祁钟钰想起同在汜原县辖下的村子,是几个辖县之中,距离汜原县最远的。若是从岳河村出发,需要走两个时辰才能抵达,虽说是隔壁,却要翻山越岭,山里很不好走,陆冬芙去那做什么?陆冬芙很快解释道:我大姐她,十年前淮南道遭遇蝗灾,家里日子过不下去,娘亲就将大姐送去了隔壁临溪村,稍微富裕些的彭家做童养媳,前不久我成亲那天,大姐曾回来探望过我,那时大姐看上去不太好,我担心她在彭家的日子,没有可靠地娘家依靠,会受到彭家轻视。祁钟钰曾经也见过养童养媳的人家,对于那些人家来说,童养媳就像是家里用一日三餐买来的奴仆,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推给童养媳去干,童养媳在家中地位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