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番简易的化妆过后,镜子里原本秀气十足的五官,就变的颜如冠玉了。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她想了想,在脸上涂了浅浅一层胭脂,白皙的皮肤就泛着健康的气色,看上去健康了不少。她只看了一眼铜镜里的人,就扣上了镜子,转身去堂屋,整理要送给二叔的中秋贺礼。礼物繁多,在桌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因为二叔家里的人多,每一个人都要考虑到,所以陆冬芙买了很多东西。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月饼了,等吃过早饭后,陆冬芙会制作比昨天数量更多的月饼。祁钟钰将礼物按照送礼的对象分别放好,刚准备去厨房看看时,就见陆冬芙呆呆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刚做好的早饭。饭菜的样式很简单,祁钟钰走上前接过饭菜,没留意到陆冬芙红着脸低下了头,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摆放好,便撩起了衣衫坐在凳子上。抬头见陆冬芙还站在门口,她不由道: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吃饭。陆冬芙脸颊通红,慢慢的走到祁钟钰身旁坐下,拿起碗筷,时不时偷偷瞥一眼祁钟钰。说起来,她只在成亲那天,见过祁钟钰装扮成这样精神的模样。看上去英俊潇洒,比平日里蓬头垢面的模样,好看了不知多少,但是她已经看惯了相公从前的装扮,对这样的盛装造型就有些接受不能。像是身边坐着一个陌生人,陆冬芙在心里嘀咕道。她吃饭也不专心,祁钟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有这么奇怪吗?陆冬芙已经偷偷看她好几回了,脸上的表情倒不是惊喜,而是纠结又怀疑,像是看到了一个不该在此的人。她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但是刚放下筷子,小姑娘就吓的在凳子上抖了下,瞪大眼睛不安的看着她,她皱了皱眉,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心里到底是失望的,她是为了陆冬芙才会收拾下仪容,结果陆冬芙却是这样的反应,像是见了鬼一样,真是她食不知味的吃过早饭,将碗筷收拾后,说:我帮你做月饼。陆冬芙乖乖的点头跟在她身后,到了厨房后,祁钟钰挑自己能做的活来干,陆冬芙则竭力专注于手头上的工作。即便如此,她也总觉得别扭,祁钟钰一靠近她,她就浑身不自在。祁钟钰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在躲着我,为什么?我这样的装扮你不喜欢?陆冬芙咬着嘴唇,手下胡乱的动作着,小声说:不是躲着你,只是不习惯相公如今的模样,感觉感觉像是别的什么人。祁钟钰:她无奈的道:那我回房换回来?陆冬芙说:不用了,今天要去二叔家做客,亲戚都在,像这样精神点也好,只不过以后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相公就不必如此麻烦了。祁钟钰有些茫然,按理说娘子看到她这么英俊帅气,不应该很高兴的吗?还说以后就不必如此麻烦,不管怎么说,正合她意,只是显得自己之前的装扮有些多余。她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在说开之后,陆冬芙的态度自然了些许,但是还是有些不适应,祁钟钰也不勉强她。二人安静的做好了月饼,见时间不早了,陆冬芙忙回房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将头发好好梳理了,盛装打扮后,提着一大堆的礼品去了隔壁的院子。二叔家里此时很是热闹,祁家繁衍了三代,现在人丁兴旺,除了祁安昊还未娶妻之外,其他人都成亲生子,最少的都有两个孩子,一大群孩子在院子里嬉闹玩耍,顿时整个院子里都是他们的喧闹声。祁钟钰过来时,不光祁老二家的孩子没认出她来,就连祁老大家的四个孩子,也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在她和陆冬芙身上转了一圈,才迟疑的喊道:堂叔。祁钟钰提着一大堆东西,不方便跟他们打招唿,便点了点头,就和陆冬芙一起去了里面。二叔正在院子里,跟几个儿子说着什么,在祁二爷开口后,他的脸色变的很难看,道:随我去书房,你将此事跟我详细说清楚。祁安昊是第一个看到祁钟钰的人,他冷哼了一声,惹得祁长乐误会他的意思,还以为这声冷哼是反驳他方才的话。当即气的道:你也跟我一起去书房,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轻忽!祁安昊撇撇嘴,道:爹,我没哼你,是祁钟钰来了。祁长乐愣了一下,这才回过头去,看到了提着一大堆礼物过来的祁钟钰。他顿时神情放松,说:是钟钰来了,人过来吃饭就行,带那么多礼物做什么,白花钱。祁钟钰将礼物放在树下的石桌上,道:二叔,中秋快乐。祁长乐呵呵笑,道:同乐,同乐,你来的早,家里还未做好午饭,刚好有点事儿,你也一起过来书房听听吧。祁钟钰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对陆冬芙使了个眼色后,便跟随众人一起去了书房。祁安昊走在最后,不情不愿的关上了房门,靠在门边表情难看,偷偷瞪了祁钟钰一眼。祁钟钰对之前的事并不清楚,问:二叔,不知发生了何事?祁长乐叹了一口气,道:哎,前些日子你二哥出门行商去了,这事儿你知道吧。祁钟钰看了祁二爷祁安业一眼,这事儿她当然记得,之前还给祁安业买了个古董瓷瓶当谢礼,花了她一大笔银子,然而送过去时,却从下人口中得知祁安业出远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便将东西交给了祁安业身边可靠的下人墨宝,请他在祁安业回来后代为转交,也不知道祁安业收到没有。祁安业也想到了此事,笑着道:我想钟钰应该是知道的,他之前特地到我府上走了一趟,留下了丰厚的谢礼,我回家之后,墨宝就将此事告知于我,顺便一提,那瓷器我很喜欢。他也不打算说钱那么庸俗的事情,等祁钟钰正式搬去山上的院子时,再送个贵重的礼物作为回礼便是。祁长乐唔了一声,道: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你二哥之前去了一趟扬州城,本来是要做生意的,他在扬州城有靠山,其中一个便是我当年教导出来的学子,虽然学问精深,但是运气不好屡试不第,便在同门师兄的引荐下在康王府上担任幕僚,颇得康王的信赖。那学生透露给你二哥一些机密,关于之前的流言,其实有隐藏更深的内幕。所谓的流言,就是魔教余孽出现在淮南道,并意图对朝廷官员不利的事情,此事引得康王震怒,淮南道大大小小的州府,都加强了戒备,就连汜原县城门处的检查,都比往日森严了几分。这也是祁钟钰疑惑不解的地方,谭浩然等人一直隐藏在汜原县内养伤,不可能轻举妄动,更别说去行刺朝廷官员了,可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官府也的确大为震动,如果她不知晓内情,想必也会信了。为何会突然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像是有人在刻意煽风点火,而且还成功了,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真的发现新日教残存的势力,并抓捕谭浩然等人吗?她心里一突,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听着。第40章祁长乐叹息一声, 说道:方才你二哥说到,前些日子康王府发生了一件鲜为人知的刺杀案件,虽然康王无甚大碍,但是他最宠爱的大儿子,却为了替他挡剑,而被刺客刺中了命脉, 即便康王请了府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去给他治疗, 却终究没能救回来他的性命,康王也因此震怒不已。祁钟钰一头雾水, 心里却觉得大快人心, 因为她跟康王有私仇, 巴不得康王死无全尸,可此事跟魔教余孽有何关系?莫非有人假扮魔教余孽去刺杀康王,引得康王震怒,才在淮南道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可这样一来也不合理, 康王直说自己被歹徒刺杀便是, 王爷被行刺,王爷之子还被刺死的消息若是传出去,还会引得官府和百姓更加重视此事,可偏偏祁钟钰皱眉, 总觉得这件事越想越诡异, 好像总有矛盾冲突的地方。祁长乐道:钟钰,你也发现其中的矛盾之处了吧,因为此事另有隐情。此事事关重大, 为了方便你理解,也为了让我们大家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安业,你还是将此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一遍罢。祁安业应了一声,对众人说道:我前些日子动身前往扬州府做生意,刚抵达扬州城外,就发现扬州府的气氛不比往日,变得戒备森严起来,比之现在的汜原县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光是城门守卫严查,城内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意识到扬州城内定然有什么事发生,便配合了官府的搜查,派人打听到底出了何事,不过那些消息你们应该也知道,便是现在淮南道传的沸沸扬扬的,魔教余孽要刺杀朝廷官员一事。我当时信以为真,直到跟爹爹的学生叙旧时,他喝醉了酒,才说出了真相。原来,几天前,康王府就发生了一场极其恶劣的刺杀案件,连王爷的大儿子都被刺伤殒命,康王怒不可遏,将那些被府内侍卫斩杀的刺客尸体,全部拖出来鞭尸,却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代表潜龙暗卫身份的印记。祁安昊方才已经听过了简略的版本,却不知道刺客身上有潜龙印记,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下意识喊道:不可能!祁安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是真的,康王亲自检查过的。信息量有点大,一时间,在座的众人都震惊的沉默了。祁钟钰眉关紧缩,所谓的潜龙暗卫,是大齐国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暗卫的人数不多,也就上千人,但是各个都是武功高手,直属于皇帝,并且只听命于皇帝。除此之外,要想使唤的动他们,必须拿着皇帝赐给的信物,这也跟皇帝下令没多大区别了。这些人既然是暗卫,平日里就鲜少露面,但是朝中很多大事背后都有潜龙暗卫的影子。康王作为皇帝的儿子,自然也是得知此秘密的人之一,他不可能会认错那个印记,而一般人也无法伪造潜龙印记,也就是说祁钟钰在心底冷笑,道:真是一出好戏,只是可惜了,怎么就没将康王弄死呢?联系前因后果,祁钟钰也隐约明白魔教余孽流言传开的原因了,康王想必已经确定是皇帝,亦或者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势力,要对他动手了。他不能公之于众,便只能找个借口,加强自己的防备。而魔教余孽,只不过是康王遮掩刺杀案件,以及招兵买马的幌子罢了,不必担心。祁钟钰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谭浩然就可以顺利逃离淮南道了。这是她最直接的想法,她对朝中大事不感兴趣,就算皇帝跟康王之间闹的翻天覆地,也与她无关。祁家的几个儿子没她那么淡定,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安,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祁长乐身上。祁长乐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才摆摆手,道:我知道了,此事的确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但是天家的事,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插手,就不用多管了,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安业啊,你暂时就不要去外地做生意了,安心留在汜原县里,将县城的生意打理好就行了。其他人没什么好说的,都在村子里,就算有什么事也能抱团取暖,互相接应。祁长乐笑了笑,道:今天是中秋佳节,我们还是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个节,不要让你们的娘,还有妻子孩子也跟着你们一起担心。那不是瞎操心吗?祁家几个儿子,和祁钟钰闻言,乖乖的点了点头,听祁长乐说他要在屋里看会儿书,等会吃饭了再叫他。这就是让他们出去,好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了,众人应了一声,相继走出去关上了房门。祁家老大祁安宁,拉着二弟祁安业到一边去,离书院很远了,才说道:今天大好的日子,说那些做什么?祁安业心里委屈,那不是爹急着问他吗?不过,此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好,他完全可以先煳弄过去,等中秋节过完再跟爹说,这样爹也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好像坏事马上就要发生了一样。他恹恹的低下头,见祁钟钰从他身侧走过,忙上前道:我听说,山上的院子已经修好了?祁钟钰点点头,道:多亏二哥帮我找好了合适的短工,他们干活很利索,才这么快就完工。她说着,瞥了一眼在不远处假装不在意,却竖起耳朵旁听的祁安昊,笑着道:等中秋节过后,我就搬去山上,到时候请二哥来新家喝酒。祁安业乐了,忙点点头,说:好,我一定去。祁安昊脸上也露出了喜色,心想:虽然嫌弃隔壁的院子被祁钟钰住过,但是到底是新建成不久的,而且里面建造的很符合他的审美,等祁钟钰搬走后,他就跟娘说,把那院子留给他娶媳妇儿。祁钟钰见他笑眯眯的,都露出了虎牙,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孩子。他们这边气氛融洽,女眷和孩子那边更是热闹非凡,只祁长乐怅然的坐在凳子上,心情很是复杂。他在想二儿子方才所说的康王遇刺一事,他虽然只在村子里担任小小的村长职位,却十分关心国家大事,加上学子遍布天下,有广阔的人脉和内部的信息,能够通过研究这些消息,管中窥豹,得出大致不错的结论。以他后天培养出来的政治嗅觉,他深知此事,大事不妙。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如今朝中局势还算安稳,皇帝虽然不理政事多年,但是朝廷官员众多,且好些都是他变的昏庸之前,一手提拔起来的忠臣良将,本身极有本事。即便没有他亲自坐镇,官员也会分工合作,国家机器能自行运转下去,只要不出现大规模的天灾人祸,就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但是,皇帝有了私心,准备杀了自己的儿子,给宠爱的贵妃生下的誉王开道,那就是乱国的开端了。皇帝在位几十年,现存正值壮年的儿子,就有八个,他们分别在各个道当逍遥王爷,比如河南道的靖王,淮南道的康王贵妃的小儿子,同时也是皇帝的最后一个儿子,年仅十八岁,是个天资卓绝的少年,十六岁时按照惯例离开皇宫自己开府,皇帝就亲自赐他誉王的称号,连封地都靠近京城,宠爱之意不言而喻。且封王之后,按理说应该到各个地方去历练,但是皇帝年纪大了,舍不得幼子,便给他在朝中安排了个极有实权的职位,让他至今留在京城任职,这在皇帝的子女之中,是独一份的,不知有多少皇子皇女因此嫉妒的红了眼。